一周一次买下同班同学的那些事
作品名：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
作者：羽田宇佐
译者：INCSKY16
源地址：https://kakuyomu.jp/works/117735404894027232


----------简介-----------
宫城每周一次，会支付给同班同学仙台五千元。
用着五千元用来买下仙台三个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宫城有命令她的权力。
在学校阶级中处于下位的宫城，和处于上位的仙台，两个在学校里不会有任何交际的人，在这样的契约下，在放学后开始一起度过。
宫城下的命令都是由当天的心情决定，仙台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某一天的放学后。
宫城把仙台叫到了自己房间，下达了一个平常都不会下的命令——


仙台同学的价格正好五千元
Episode 1
       其实并没有非仙台同学不可的理由，市尾同学也可以，后藤同学也可以。不如说，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无所谓。
       尽管如此，我选择仙台同学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如果能这样说就好了。但事实上只是不能再巧合的巧合，几个巧合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我的一时兴起，现在，仙台同学就在我的房间里。
       一周一次，三个小时。
       我给她五千元（译注：五千日元，按现在汇率差不多280rmb，富婆！）。
       就是这样的契约。
       不对，也不是完全这样。
       有时候是两个小时五千元，有时候是三个半小时五千元。一周一次的时候也有，一周两次的时候也有。时间和次数是变动的，但五千元的金额是不变的。总之，不管时长和次数，我正在用五千元购买仙台同学的时间。
       这一点是纯粹的事实。
       “宫城，帮我拿一下下一册。”
       躺在我床上的仙台同学很理所当然的说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靠在床边的我回过头一看，拍我肩膀的是她刚刚看完的漫画。
       已经是十二月底了，为了抵御外面的寒冷，房间里开着热风扇。不过对她来说好像很热，她脱下了上衣，领带也松松垮垮，只穿着衬衫和短裙，一副无所事事邋里邋遢的样子。感觉只要我想的话，就能看见裙子里的风光。
       仙台同学在学校一直保持着清楚系风格，班上的同学要是看到现在这副样子，可能会感到幻灭吧。
       “你自己去拿嘛。”
       我把写着第三卷的漫画又推回给了摆着冷脸霸占着我的床的仙台同学。
       上等偏下。
       如果卸掉淡妆的话，大概是中等偏上吧，仙台同学有着一副漂亮的脸蛋。顺带一提，仙台同学头脑也不错，成绩是中上游水平。
       当然，她也很有人气。
       ——吧？我好像也没见过她很有人气的样子，只能说的这么模棱两可。
       她就是所谓的现充吧，在学校属于上位小团体的一员，不过，可能是上位团体中的底层也说不准。嘛，就算这样在班上也是很惹眼的，有人气也不奇怪。
       “小气。有什么关系嘛，去帮我拿一下。”
       仙台同学突然伸出手，把第三卷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我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离书架最近的人。”
       “自己去拿。”
       我冷冰冰的说着，把第三卷放在了枕头上。
       如果这是在学校的话，属于底层小团体，或者说勉强算得上第二梯队末尾的我是不会对仙台同学用这种嚣张的语气说话的。
       但是现在是在我的房间里，我花了五千元买下了仙台同学，所以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我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老实地就被我买下来了，仙台同学的话，只要她想，别说五千元，一万两万元也可以轻松拿到吧。
       拥有着这样外表的女高中生，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出这个价的。
       因此，无论头脑还是外貌都是普通的我，现在能拥有自由指示仙台同学的权力，恐怕是非常罕见的情况，这段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唉，我自己去拿算了。”
       仙台同学不耐烦地说着，从床上下来，然后坐在书架前一边嘟囔着“第四卷在哪”一边开始找书。
       她披在背后的长发梳成了half-up头，两侧头发编好后别在后面。虽然发色比起黑色更像是茶色，也没见过老师批评她。当然，这已经违反校规了。不过可能是她整洁清纯的服装和发型形象策略，也没人在意这一点点的违反校规。她成绩也是比较好的哪一类，可能就更不会有人在意了。
       我觉得这个允许偏袒的世界真是不合理。
       我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
       我虽然没想过变成仙台同学那样，但羡慕的心情还是有的。
       我今天因为搞错了作业的范围被老师骂了。如果是仙台同学弄错的话，大概就不会被骂吧？
       “宫城，你这不是没有第四卷吗？没有的话早点说嘛。”
       过着比一般人轻松很多的高中生活的仙台同学，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
       “有吧？”
       “没有。”
       “骗人，应该有吧？”
       “说了没有。”
       仙台同学确信的话语，让我开始回忆。
       我记得第四卷的发售日期。
       但我不记得我到底买没买。
       “第四卷是上周发行的，我还以为我买了。啊，应该是忘记买了。”
       我自言自语到，决定明天去买回来。
       当我把头埋在被子里时，一股不属于我的香气，挑拨着我的神经。
       “你会专门查发售日期？”
       “是的。”
       “好像个阿宅。”
       “要你管。”
       我抬起头盯着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的语气并没有那么尖酸，虽然是开玩笑，但还是让我感到成倍的焦躁。
       向窗外望去，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只有几栋公寓里亮着灯光。
       快到晚上了。
       我拉上窗帘，坐在床上。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我的心情和天空一样灰暗。
       “仙台同学，来这边坐下。”
       我对书架前的仙台同学说到。
       “命令时间？”
       “是的。”
       我盘着腿，看着仙台同学。
       我制服的裙子比仙台同学长一点，但也比规定的短一点。我没有她那样修长的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嗯，你准备怎么办？”
       坐在我面前的仙台同学问道。
       我伸开刚刚才盘好的双腿，平静地说。
       “帮我脱掉。“
       我把右腿放在仙台同学的大腿上，指着深蓝色的袜子。
       “好，好。“
       “好，只要说一次。“
       “好，好。“
       她好像不打算听我的话，故意重复了两遍“好“。然后脱下了我的袜子，问到”左边也脱吗“。
       “那边就不用了，舔我脱下来的这边。“
       我用光脚轻轻戳了戳仙台同学的肚子，仙台同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脚？“
       “是的。“
       虽然从夏初开始，我就一直在给仙台同学五千元，但下这样子的命令，今天还是第一次。之前都是要求她做一些像朗读书籍，帮我写作业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
       用五千元让仙台同学听我的话。
       这一点是关键，但内容并不重要。因此我也一直没有下达过比较明确的命令。但是今天我没有下那种怎样都好的命令的心情。
       我想说一些她不会听的话。
       不过，我也不认为习惯了听从无聊命令的她会听从我这个命令。
       “……我知道了。“
       虽然不是即答，但仙台同学出乎意料的接受了我的命令，虽然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但还是用手抓住了我的脚踝和脚后跟。
       仙台同学紧紧地盯着我的脚。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的脚被轻轻抬起，一股暖流吹向了我的脚背。
       然后，柔软的触感向我袭来。
       仙台同学的舌头触碰到了我的脚背。
       预先支付给她的五千元，是束缚仙台同学的枷锁，让她无法违抗我。
       在这个房间里有着这样的契约，她也履行了承诺听从了我的命令。

 
Episode 2
       舌尖只是划过我的脚背一次后，仙台同学马上抬起头，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可以了吗？“
       心情不好的日子，我要对仙台同学肆意妄为。
       自从我和她有了这种关系之后，我就这么决定了。
       而且，今天就是那种日子，所以我还不会放过她。
       “不行。“
       虽然仙台同学没有犯什么错，但是只让她舔一次就结束也太无聊了。毕竟听从舔我的脚这种愚蠢的命令的是她。我虽然并没有真打算做到这一步，但是她既然答应了，我要是不好好享受就太亏了。
       “你准备让我舔多久？“
       “到我满意为止吧。“
       “变态。“
       仙台同学皱起眉头，低声说道。
       当然，她看起来并不开心，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这也不是为了让她开心才做的。重要的是我开不开心。
       “仙台同学的工作，就是听从变态的命令。“
       我微微一笑，告诉坐在床上的她。
       热风扇持续吐出热风，仙台同学似乎觉得很热，把领带拉得更松了，上衣已经扔在一边，衬衫也解开了两个扣子，锁骨显露了出来。
       仙台同学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像小猫小狗一样开始舔我的脚背。
       黏糊糊的舌头湿润了我的脚背，温热与柔软的感触交织着刺激着我的神经，总感觉我们在做一件很糟糕的事。
       如果是宠物在舔我的脚的话，我会觉得很可爱。但实际上是人而不是阿猫阿狗。
       仙台同学虽然没有杂志上的模特那种程度，但也有十分标致的外貌。尽管如此，一想到有人在舔自己的脚，肌肤被舌头抚过的感觉还是有一点点恶心。
       “宫城，这样子很有趣吗？“
       仙台同学抬起头问道。
       “嘛，算是吧。“
       被舔的感觉虽然不是很有趣，但仙台同学舔我的脚的情景却相当有趣。
       在班上属于最引人注目的小团体，深受老师喜爱的仙台同学，正在舔我的脚。
       听从我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普通人的命令，像一个仆人一样在舔我的脚。
       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无比的兴奋。
       “嗯，你觉得有趣啊。那你觉得舒服吗？“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一边让舌头从拇指根部一直滑向我的脚踝，她的舌头温热的触感让我握紧了双手。胃好像被绞起来一般，我咬紧了牙关。
       “没觉得。“
       我简短的回答道，轻轻拉住了仙台同学的刘海，她说着“别这样“，用力抓住了我的脚踝。
       略长的指甲陷入了我的皮肤中。
       我用食指戳了戳仙台同学的额头。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用强硬的语气告诉她，她漫不经心的回答到“好“，同时放松了抓住我脚踝的手。
       舌尖再次爬到我的脚背上。
       仙台同学没有任何犹豫，慢慢地开始舔我脚背。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一开始，她就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人。
       如果是我的话，是绝对不会去舔别人的脚的。她虽然一边抱怨，但还是一边用舌头在我的脚上游动。
       我不觉得她是为了金钱。
       如果还有其他理由的话，会是什么呢？
       可能聪明人的想法，猜也猜不透吧。
       “要是仙台同学的朋友看见这个场景会怎么想呢。“
       我向仙台同学问道。
       她的朋友是一群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的人，他们是那种闪闪发光，总是一副开心的样子，把学校生活中所有的好事都占据起来的一群人。
       “比起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如果让人看到这个场面，除了认为宫城是最差劲的变态之外还能说什么吗。”
       仙台同学抬起头，冷冷的对我说道。
     如果这种事在学校暴露的话，我肯定会一头栽进人生低谷，从此回不到现在的普通生活吧。
       不过，仙台同学也是一样吧，如果大家知道她在舔我这样不起眼的人的脚，也一样会失去现在的地位。
       所以，就算是最差劲的变态也无所谓。
       反正，仙台同学也是最差劲的变态的伙伴。
       “没事。在学校说在这里发生的事是违反契约的，我不会说的。”
       从一开始我们就定下了几条规则。
       支付五千元就能对仙台同学随心所欲也是有许多规则的，其中一条就是不能对任何人说我们俩放学后做的这些事。
       因此，这是任何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游戏，不管是我还是仙台同学，都不会对任何人说。
       “比起这个，别一直说话，给我好好舔。”
       我用脚背轻轻抬起仙台同学的下巴。
       她眯起眼睛，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一样。
       从我帮她付了五千元开始，仙台同学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
       她的反抗让我感到兴奋。
       虽然我不会听仙台同学的话，但还是会给她说话的权力。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允许你提一个。”
       我用脚背抵着她的下巴，看着她说道。
 
Episode 3
       “使用暴力是违规的。”
       仙台同学说出了我们俩定下的规矩。
       但是，仅仅是用脚抬起她的下巴这种事就被称作暴力让我感到很意外。我认为我做的事完全是契约范围内，没有理由受到她的指责。
       “这样子可不算暴力。”
       “就是暴力，还被踢了一脚。”
       伴随着不满的声音，仙台同学弹了一下我的脚拇指。
       “我只是抵着你的下巴而已。”
       因为现在的样子而生气的话，我觉得也只是因为这不太礼貌。
       “唔唔唔。”
       仙台同学发出很低的声音，然后用比刚才还大的力气抓住了我的脚踝。
       她好像不同意我的说法，用尖锐的目光盯着我。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把脚抽开，可是仙台同学并不打算放开。相反，她把嘴唇狠狠地贴在了我地脚背上。
       与舌尖在脚上游动的感觉不一样，这份刺激让我全身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快停下！”
       我提高了声音想要阻止她在我命令之外的行动，但似乎毫无意义。她用手抓住我的脚底，咬了我的大拇指。
       “好痛！”
       紧咬住我脚趾的牙齿，陷入了我的肉中。我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但并没让我从疼痛中解放。
       “仙台同学，都说了快停下。”
       我低下头，看着她的发旋。发出抗议一样抓住仙台同学的头摇晃起来。
       “这是命令，快停下。”
       我发出了至今为止最强烈的声音告诉她，终于是松开了牙齿。然后她仿佛在用舌头检查咬痕一般，舔过我的脚趾。
       我的脚趾都变得黏糊糊了。
       温热的舌头让我背脊发凉。
       果然人的舌头触感还是很恶心。但是，我也注意到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我拉了拉她的头发，仿佛想甩掉这种感觉。
       “快停下。”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仙台同学终于是抬起了头。我仿佛夺回自己的东西一样，赶紧把脚收回床上。
       “把脚给我，我帮你穿上。”
       仙台同学拿着袜子，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
       这样的话，都搞不清楚是哪边在下命令了。
       这种情况真是让人不爽。
       “不用穿了，这边也帮我脱了。”
       说完，我把左脚也放在仙台同学的大腿上，她默默地帮我脱下了袜子。
       “还有其他命令吗？”
       “没了。”
       说完我站了起来。
       “要喝点什么吗？”
       我看着桌上空空的玻璃杯，向她问道。她也很简短地回答“不用”。
       “要吃晚饭吗？”
       我要回去了。      
       我知道她会这么回答，之前也问过几次同样的问题，全都是同样的回答。因此，今天应该也不会有其他回答。不如说，她要回答吃的话我还挺困扰。
       尽管如此，我不经意的提问，第一次听到了“要吃”这样的回答。
       我赤脚穿上拖鞋，带着仙台同学走去厨房，从超市购物袋中拿出杯面，开始烧开水。
       “这是什么。”
       “杯面啊。看不出来吗？难道说有钱人仙台同学连杯面都没见过？”
       “我要是那种杯面都没见过的有钱人，也不会在现在的高中，而是在那种打招呼会说日安（ごきげんよう，就常见的大小姐角色打招呼方式）的学校上学吧？”
       仙台同学一副惊讶的样子说道，但我也听说过她家很富裕的传闻。
       并不是说她经常身穿名牌，但她随身物品都是很有品位的东西。恐怕晚饭是从来不会出现杯面这种东西，肯定是吃有人亲手制作的晚餐吧。
       仙台同学好像也深受家人喜爱。
       如果我们不是同班同学，我们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吧。
       ——有点想吐。
       我紧盯着烧着两人份开水的电热水壶想着。
       “而且，杯面我还是吃过的。啊，难道宫城家很穷？”
       “我的零花钱每周给仙台同学一两次五千元都不会有问题，如果这也算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我冷淡地回答了仙台同学的揶揄。
       虽然这是一个晚餐只有杯面的家庭，但不是因为我家没钱。就金钱而言，我们家属于富裕的那种。
       “……不穷啊。那，晚饭就吃这个？”
       “你要是想吃便当的话，我可以去买。还是说你要回家吃饭，我都无所谓就是了。”
       母亲不在。
       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做饭的才能。
       晚餐是杯面的原因仅仅只是这两点而已。      
       虽然父亲会做饭，但由于工作很忙几乎很少回家。也许是处于把女儿置于这种环境的罪恶感，父亲给了我相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多的过头的零花钱。
       “我就吃杯面吧。”
       仙台同学一边摆弄着杯面的盖子一边说。电热水壶里的水也烧开了。
       将热水加到刻度线位置，再把厨房定时器调到3分钟，最后两个人一起吃了面条。
       一个人此也好，两个人此也好，杯面的味道并不会改变。但还是感觉比一个人吃要好。
       “我吃完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嗯。”
       我和仙台同学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在班上所属的群体也不同，兴趣爱好也不同。
       既然没什么可聊的那就只能默默吃面，杯面什么的也是一下就吃完了。因此仙台同学要回去的时候，我也没有和她一起吃过晚饭的实感。
       “第四卷买了的话记得给我看看。”
       回房间拿上衣和外套时，仙台同学看着书架说道。
       “你下次来的时候应该就能看了。”
       “那就下个星期吧。”
       不会再来了。
       我想起今天的所作所为，就算她这么回答我也没有办法。但她好像还打算来我房间。
       仙台同学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明明在学校还挺正经的。
       我一边想着对她很失礼的事情，一边把上衣和外套递给她。
       “我送你。”
       和往常一样，我们俩走出玄关，坐电梯来到一楼，一直走到入口处。
       “再见。”
       仙台同学站着向我挥手。
       “拜拜。”
       我也向着她远去的背影喊道。
       明年升入三年级换班之后，还能用五千元买下仙台同学吗。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进了电梯。

 
宫城今天也给了我五千元
Episode 4
        我从放满了偶像和模特作为封面的杂志的书架上，拿起了一本封面上印刷着闪闪发光的文字的杂志。
        羽美奈说的就是这个吧？
        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只听了一半的话。
        不，因为呢——
        我凝视着手头的杂志想着。
        先不说这些穿搭如何，映入眼帘的都是什么受男人欢迎的服装，或者是打磨自己之类的轻浮的标题。
        怎么看都不是我喜欢的内容。
        比起受欢迎的衣服还是自己想穿的衣服更好，打磨自己什么的以后再说也没什么关系。一定要看杂志的话，比起这些轻浮的时尚杂志，我更喜欢看一些让人平静的书（译者注：看一本恬静的书XD）。
       不过，看这样的杂志也是和朋友人际交往的一部分，我每个月的零花钱也有剩余。
       想维持一个比较好的校园生活，不动脑子可不行。就以现在的班级来说，讨好茨木羽美奈就很有必要。不对，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张了，应该说要适当迎合她的话题，才比较贴切。
       羽美奈是那种比较张扬，但头脑不是很好的友人。在学校阶级里面属于上位。她脾气很暴躁，如果忤逆她就会惹上麻烦，但只要掌握了不触及她逆鳞的要领，就能在自己相应的位置上过上快乐的校园生活。
       因此，购买这本她开始买的杂志这件事，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必要的开支了。
       有人说我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我觉得让他们说就好了。这些如同偏见一样的话语，当作没听见就行。
       我难得来一次书店，于是又在店里逛了一圈，然后拿了一本小说放在杂志上，走向了收银台，虽然也不算排长队，但还是按顺序把书拿出来结账。
       一千几百元。
       收银台上显示出这样的数字后，我开始在包包里找我的钱包。
       “欸？”
       钱包，钱包，应该在包里的钱包不见了！
       我明明记得早上把钱包和手机都放进包里了。
       手机还在，但是钱包没了。
       怎么不见了？
       是忘记在学校了？还是弄丢了？
       不管怎样，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瞥了一眼收银员姐姐，她露出一副看可/疑/人/员的神色。
       “啊，呃……”
       虽然很丢人，但只能把书还回去了。
       “把这本书——”
       “我来付钱。”
       “欸？”
       我还没来得及说还回去，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在收银台上放了一张五千元的纸币。
       “仙台同学，用这个吧。”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和我穿着一样制服的女孩子。
       而且也不是陌生人。
       虽然从来没和她说过话，但也每天都能看到她。
       “……宫城，对吧？”
       大概，也许，可能是对的吧？
       作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至少要记住全班同学的姓氏。虽然我并不知道名字是什么。
       “就用这笔钱结账吧。“
       她并没有告诉我姓氏对不对，倒是告诉我了把五千元放在托盘上的目的。
       “不用了，这样不好。“
       “不用介意。“
       不，我很介意啊。
       我一点也不想向一个不怎么亲密的人借钱，本来我就不喜欢借钱，更不用说是为了人际交往而买杂志借钱了。
       我把托盘上的五千元拿起来，还给了宫城。结果宫城又把五千元放在了托盘上。
       “请问，可以付款了吗？“
       店员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看着我们。
       “是的，麻烦你了。“
       不是我，而是宫城代为回答了。
       但是，不想借钱就是不想借钱。
       我试图再次拿起五千元，可是店员早已把钱收入了收银台。
       最后，我的手里有了小说，杂志，三千元纸币和一点零钱。
       “宫城，非常感谢。我好像忘记带钱包了，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在远离收银台的地方向宫城道谢。
       虽然我不想借钱的想法被完全忽视了，但既然是已经借了，不情愿也得向对方表示感谢。
       只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连姓氏也没有订正过，我也不知道叫宫城对不对。
       “这是找零的钱，用掉的部分明天在学校还给你。“
       我想把店员给我的找零还给宫城，但她不肯收下。
       “不用还了，找零也给你了。“
       这样说完，她转身就准备走。
       “欸，等等。这样我很困扰啊。“
       “我真的不要，都送给仙台同学了。“
       “我不能收下，还给你。“
       “那我就扔了吧。“
       “扔掉？？这可是钱啊！“
       我抓住快步离开的宫城的肩膀。
       我从没和她在学校说过话，所以不是很了解她，不过好像宫城的脑子里是缺了几根筋的样子。因为，一般人不会有扔钱的想法吧。找零也不要了什么的，也是公司里的大人物而不是一个女高中生该说的话。
       而且，说什么找零就给我了，认为我是那种说着“这样啊“就会收下的人吗？这让我感到很生气。
       “啊，这样吧。找零也算我借了，明天一起还给你。“
       虽然我很生气，但我还是忍住了。
       要是她在学校宣扬被仙台同学大吼大叫的话，我的形象就被破坏了。
       “真的没有关系，不用还了。“
       宫城甩开我的手准备离开。
       她穿过自动门走到外面去，我也跟在她的后面叫住了她。
       “会还给你的，算上找零一起五千元，在学校里还给你。“
       “那这样，给我打五千元的工吧。“
       话题突然飞到了与还钱和给钱毫无关系的方向上，我不由得停下来脚步。
       “欸？工作？“
       “总之先来我家吧。“
       快步走着的宫城也停了下来，看着我说道。
       “什、什么？等一下等一下，明天我就还给你。“
       “你要是不来的话，钱就给你了。“
       宫城转身离去。
       搞什么鬼啊？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心中骂着宫城。
       我不打算拿她的五千元，也不打算为她工作。
       但是，宫城说如果我不干的话她就这么回去了，五千元也不会收下，就算我之后放到她课桌里，她也会还给我。      
       真是个麻烦的孩子。
       我一边叹气一边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因为雨季已经结束了，我也没带伞。我又叹了口气时，宫城向我搭话道。
       “我家有雨伞。“
       “啊真是的，你家在哪？近吗？“
       我不想被别人说我收了宫城五千元，也不想被别人说我对宫城发火再把钱塞给她。
       今天我就为宫城工作吧。
       我心不在焉的跟在了宫城后面。

 
Episode 5
        走啊，走啊，走啊走。
        我们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着。
        我不是很擅长应对沉默。
        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总想说点什么，太安静的话我会担心是不是她心情很差。可能宫城在生我的气吧，虽然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生气。所以我很希望她能说点什么，但她一直默不作声。
        稍微注意一点和她说几句话吧。
        结果不管我怎么表达我的意思，宫城都不说话，我们只能默默从书店走出去。
        果然我还是应该直接回去的。
        要是没想过答应去宫城家就好了。
        在阴沉的天空下，我一边对自己的轻率感到后悔，一边摸摸走着，直到来到一栋看起来就很贵的公寓前。
        五千元，大概只够付个租金零头吧。
        就是一栋让人产生这种想法的豪华公寓，离我家也很近，步行的话，感觉十五二十分钟就能到。我从来没想过有同班同学住的离我如此近。
        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挺正常。
        她和我在书店碰上，然后就直接走回去，肯定也不会离我家很远。
        “我家在六楼。“
        进电梯时宫城如此说道。
        “这样啊。“
        我没告诉她她家离我家很近。
        也不是什么特意要说的话，我也不打算和宫城变得亲密，告诉她也没什么用。
        我看向电梯的显示屏，数字正从4变化到6，然后停了下来。我跟着宫城往里走，她打开了最里面的大门后走进去后，也招呼我进来。
        “随便坐吧，我去拿点喝的东西过来。“
        “不用费心了。”
        她的房间和我差不多，应该说比我的更大一点。对于高中生来说算是很大的房间了。收拾的也很干净，有一张很大的床和一个塞满了书的书架。
        我正准备走到书架边看看有什么书的时候，门砰的一声打开了。回过头来时，宫城正把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杯子放在桌上。
        “你看漫画吗？“
        我看着书脊问道，宫城只是冷淡的回答了一句“看啊“，然后又突然大声说了声“对了”。
        “让你来读漫画吧，仙台同学，来这边坐下。”
        说着，宫城站了起来，拍了拍站在书架前的我说“你先去那边。“
        我一边想着工作的事情是去哪里呢，一边坐在桌边喝起了那杯透明液体，嘴里开始嘶嘶作响。我才知道这杯甜甜的东西原来是汽水，于是我放下了杯子。
        我不是很喜欢碳酸饮料。
        如果是平时的朋友的话，这种时候就不会拿出汽水给我。就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宫城坐在了我对面。
        “读这个吧。”
        递给我的是一本封面上画着打扮帅气的男孩子和柔弱可怜的女孩子的漫画，我随便翻了几页，内容好像是恋爱漫画。
        看这种东西就能拿五千元？
        我无法理解宫城的想法。
        就当我按她的要求，老老实实翻着书页开始看的时候，宫城一副无聊的样子说道。
        “不是只让你看，是要你读出声音来。”
        “读出来？”
        “是的，这就是五千元的工作，或者说是命令。”
        “不是工作而是命令？”
        什么时候工作突然就变成命令了，但大概问她为什么也没用吧，宫城好像也没怎么想，估计是根据现场气氛突然决定的吧。
        “工作也好命令也好，只是读书这么简单的事就值五千元？”
        我为了早点回家，推进着话题。
        “是的，但是你要把它全部读完。”
        “OK。”
        只是大声读漫画的话，也太轻松了。
        我很轻松地回答，然后开始读什么我爱你，我只有你这样肉麻的台词。
        如果让我读一整本小说的话，我肯定会感到厌烦。如果是文字很少的漫画的，就能很轻松地前进了。结果我很快就后悔轻易答应了这个要求。
        “这本书，是小黄书吧？”
        我把朗读的工作放在一边，先把故事内容大体看了一遍，翻来覆去的看，出场人物几乎都是裸/体啊。
        大概半本书都是床戏啊！而且台词全是些娇喘之类的。
        内容也相当的激烈，让我读这些东西的宫城，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倒不是说我讨厌工口的东西，但也绝对不想大声读这种东西，不如说想读出来的人没几个吧？像宫城这样朴实的孩子也会看这种漫画虽然让我很震惊，但还是后悔的感觉更胜一筹。
        “是小黄书。”
        宫城很平淡的说。
        “接下来的部分还要我大声读出来？”
        “全部都要大声读出来。”
        “难道你有那种，听别人念工口台词的兴趣？”
        “虽然没有这种兴趣，不过我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命令了。”
        “根本没有命令的必要吧？先收下找零，明天再收下我还给你的钱不就完事了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宫城不愿意收下钱，但我知道宫城是个很麻烦的人。既固执又难对付。
        “五千元什么的完全无所谓，我又不想要你还回来。快点读给我听。”
        宫城好像真的不在乎钱的问题，只是催促我继续读。
        虽然我并没有陪她胡闹的义务，但我也不想白拿她五千元，而且我既然已经答应她为她工作了，那就必须履行我的承诺。
        没错，我也是个非常麻烦的人。
        “——行吧。”
        想要更多，要去了，阿♡什么的，我不断说着让我感到头晕脑胀的台词。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仅仅只是同班同学，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宫城面前读些什么鬼东西？
        宫城绝对是个笨蛋。
        毫无疑问，是个变态笨蛋。
        我记得她的成绩是——
        成绩是怎么样啊？
        好吧，我一点也不了解宫城。
        “仙台同学，声音太小了。”
        宫城提醒了注意力从漫画上离开的我。
        “这不是什么能大声朗读的内容吧。”
        “今天没有其他人，大声读也没什么关系。”
        你倒是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我啊。
        今天真的是糟透了，运气太差了。
        先是找不到自己的钱包，然后还被迫朗读成人漫画。
        尽管我在心里抱怨，但我还是好好地连娇喘声都读了出来，甚至都喝了我不喜欢的碳酸饮料来润喉。
        “真没想到你完全不擅长这个啊，全是在棒读哦。我还以为仙台同学这样轻浮的人很擅长这些。”
        “大体上我还是清楚系的好吧。而且，我一点也不轻浮。”
        我订正了宫城非常失礼的发言。
        “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讨男生喜欢吗？”
        “说了不是了。”
        虽然我在学校表现的很清纯，但不是为了讨男生喜欢，只是想提高老师对我的评价而已。
        “他们都说你看起来清纯，实际上很轻浮欸。”
        “原来大家对我是这种印象。”
        我不知道原来宫城他们的小团体认为我是一个轻浮的人，或者说有这种传闻。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那么，命令到此结束？”
        总之先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一边，我向宫城问道。
        “结束了。”
        “那我现在该干什么？”
        “回去也行，不回去也行，随便仙台同学吧。”
        “那我回去了，还有，这部漫画的后续能借我看吗？还挺有意思的。”
        我看书脊上写着一，那就应该还有二吧。虽然朗读不是很有趣，但是我很在意漫画本身的后续。不过，宫城用着一点友好都感受不到的声音，说出了与我期待完全相反的话。
        “不借。”
        “哇，小气。借漫画就不行了吗。”
        “五千元。”
        “什么，借一本漫画就要五千元？我自己买不是更便宜？”        “不是。是我给仙台同学。”
        “哈？”
        对于意料之外的回答，我不由自主发出了有点愚蠢的声音。
        “我说的是我花五千元一次来买仙台同学放学后的时间。所以，到时候来我这继续读就行了。”
        花五千元买同班同学，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刚才她还给我下了读成人漫画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难道她是盯上了我的身体才这么做的吗？
        “不要，我才不卖。不如说，你买我干什么？做/爱？这样五千元是不是也太便宜了？而且，我对女生之间做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仙台同学，你在想些什么啊。我也完全没有和仙台同学做那种事的打算。”
        “那是什么，你想用五千元对我干什么？”
        “一周一两次左右吧，放学后来我家，像今天一样听我的命令就行。”
        宫城一点笑容都没有地看着我。
        “朗读工口漫画？”
        “也可能会吧，还有让你帮我做作业之类的。”
        “这算什么？啊，便利屋？”
        五千元让我出卖身体的话肯定是不行，五千元让我帮她写作业的话呢？
        感觉作为帮写作业的报酬还不错。
        “稍微有点不同。是我给你下命令，你听从就行。”
        “命令是什么？打人肯定不行，做/爱也是NG。”
        我完全不知道宫城脑子里在想什么，也无法预料她会说什么。所以我总之先告诉她我不出卖身体。
        “我也很讨厌暴力，也不想和仙台同学发生那种关系。”
        “我要是拒绝的话，你会找别人吗？”
        “不会。如果说给你五千元让你听我的命令的话，会被当成怪人吧？”
        不不不，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奇怪了。
        我已经在大脑中输入了“宫城是一个糟糕的家伙”。
        不过我也不是不感兴趣，比起在学校和小团体成员交往去买一些根本不会看的杂志去讨好他们，可能这么做还会更有趣一点。
        “我这样就行吗？”
        “虽然也不是很好，但已经这样了。”
        “算了，就算是打发时间，一次五千元，我听从你的命令。假期里不行，但平时放学后可以。”
        既然你顺势而为，那我也顺势而为吧。
        虽然我并不想被迫朗读成人漫画，不过好像这就是命令游戏的上限了，稍微陪她玩一玩也没什么不好。
        我对宫城这个人也很感兴趣。
        我想知道这个奇怪的孩子要对我下什么命令。而且，如果真不想做的话，把五千元退回去就行——虽然我觉得她不会接受。
        “那就这么决定吧，还有，我在学校不会和你说话，我们用手机联系可以吗？”
        “就这样吧。”
        尽管我担心我有可能会后悔，但我还是轻易答应了宫城的提案。
        交换了联络方式后，我离开了她的房间。
        她很礼貌地送我到公寓门口，向我挥手，然后回家。
        外面并没下雨。
        我抬头仰望之前还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不觉间乌云已经消失了。
 
Episode 6
今天是短暂的寒假结束后的开学日，我现在正在宫城的房间里。
原因是，我被她叫来陪她玩一直以来的命令游戏，此刻我正在她的床上滚来滚去。
进入房间，拿到五千元。
然后就是一段自由时间，这时宫城不会发号施令。最开始的时候我有点不适应这种空白的时间，但现在这段时间已经比我在学校时更让我觉得放松了。
书架上一排排的书基本上都看过了，我对这个空间已经熟悉到可以拿着一本喜欢的漫画躺在床上看的程度了。
“仙台同学寒假在干些什么？”
背靠着床边的宫城用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说道。
“在学习功课。”
没有撒谎哦。
为了准备考试，我参加了补习学校的冬季课程。学习的间隙还要挤出和羽美奈他们见面吃甜点，买衣服的时间，所以寒假也很忙碌。
“宫城有学习功课吗？”
她的成绩不好也不坏的样子，但我经常被要求去做她不擅长的科目的作业。
“没学哦。”
“作业都做完了吗？”
“做是做完了，但其实我想过去拜托仙台同学。”
“假期里叫我是违反契约的。”
“我知道。”
宫城遗憾地叹了口气便开始看漫画，对话就此中断。
我和她并没有共同话题。
我也尝试过和她聊学校的事，电视剧、杂志之类的话题，但她好像都没什么兴趣，只是不耐烦地附和一下，并不怎么说话。所以我也放弃了和她愉快的聊天。要找到和宫城聊天的突破口，就跟去找掉在海里的戒指一样困难。
如果和她的对话中断了，强行去继续是没有用的，这几个月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断断续续的对话。
在这个被沉默包围的房间里，我把上衣脱下了扔到床下。
宫城很怕冷吗，她的房间总是很热。
我松开了领带，解开了衬衫的一个扣子。
“过来这边。”
“命令？”
“嗯，坐在这里。”
宫城站起来，指着自己坐过的地方。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说我也知道。
但我故意坐在床下问道。
“我要怎么做？”
“帮我脱下来。”
坐在床上的宫城如是说。
说的话也是我预料之中，脚也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十二月底的时候，第一次超过朗读工口漫画限度的命令是舔宫城的脚。在此之后到寒假前我只被命令整理书架而叫来过一次，但今天我好像又要被命令舔她的脚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不是很黑也不是很白，肤色健康的脚。我脱下她的袜子，触摸着平时被隐藏起来的脚底。我的指尖从她的脚心一直划到脚趾根时，她的脚微微抖了起来。
“舔吧。”
可能是不喜欢脚底被抚摸吧，宫城低声命令道。
“知道了。”
我简短的回答后，用手托住她的脚后跟。
我把脸凑过去，用舌尖在有些冰凉的脚背上游走。
虽然不知道宫城在想什么，但舔脚什么的也是有足够冷门专攻的感觉了。从让我朗读工口漫画到让我舔她的脚，仅从学校见到的宫城来看，是完全无法想象会做些事的。
非常朴素，又不起眼，我只记得她的名字。如果不是我在书店找不到钱包的话，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话吧。
而我现在，正在舔着这样的女孩子的脚。
非常的柔软，光滑，但味道一点也不好。
毕竟舔的是人的脚，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我并不是不喜欢这样。
我把舌尖贴在脚趾根上，向着脚踝舔过去。
仔细地，慢慢地划过。
然后，我收回舌头抬起头看着宫城。
她看上去很舒服，脸颊泛着潮红。
上次也是这样，舔了她的脚后，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面色也染上了红色。
不过她本人肯定没意识到。
“仙台同学，继续舔。”
我没有回应，只是用力咬住了宫城的脚趾。
使出了能够留下咬痕的力气。
宫城仿佛反抗一般，动了一下脚，同时还抓了我的头。
“很疼啊，别这样做啊。”
我按照她说的松开了牙齿，能听见她呼地一声缓了一口气。
第一次她让我舔她的脚地时候咬她，是因为我想反抗她。
我对服从命令这件事本身是不抵触的。
但是，被她要求舔她的脚总感觉被小看了让我很不舒服。
所以我咬了她。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因为宫城的反应很有趣，所以我咬了她。
一边叫着疼一边命令我停下的声音略显沙哑，这让我感觉我的身体有些发热起来。
我注意到她的脚还在微微颤抖，也许是觉得我会再咬她一口吧。
我还想看那样子的宫城。
也许是因为有了警戒心，我一把舌尖压上去，她的脚就会微微发抖。
我如同亲吻一般轻轻触碰了几次她的脚后，我的头发就被拉住了。
“仙台同学，停下来，这样做让我很不舒服。”
她的目光很尖锐，但并没有把我的头发扯疼。
“是吗？不应该是很舒服吗？”
“并没有，很恶心。”
宫城松开了我的头发，眉头紧锁，但面色依然红润。
我不讨厌她的脸，虽然不是特别可爱的那种，但也应该算得上可爱。要是化妆打扮一下应该会更好看，但宫城好像没有兴趣。虽然我觉得这有点可惜，但也没有特意告诉她的必要。
我再次亲吻了宫城的脚。
她的呼吸很平稳，脸色泛红也可能是因为房间太热了。尽管如此，宫城还是露出了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我开始觉得舔她的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给我认真舔。”
她轻轻踹了一下我的肩膀。
“反对暴力。”
尽管一点也不疼，我还是装出按住肩膀的样子，宫城又说了一边“快舔”。
我默默地用舌尖触碰她的脚背。
尽管她觉得她是在命令我，事实是我在让她下命令。
主导权掌握在我上，我想反抗她的命令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反抗。
我随时可以打破契约，离开这里。
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在宫城的房间比在自己家更舒服。
我用舌头在宫城略带寒意的脚背上划动，用嘴唇轻触她湿漉漉的脚背。
我感受到宫城的脚在微微摇晃。
也许，到了三年级，即使换了班之后，宫城还是会把我叫来，给我五千元。然后，我也会收下它。
我并不是想要这五千元钱。
我只是想继续看着，相信着是在对我下命令，我言听计从而感到满足的宫城。所以，我想至少在高中生这段日子里，我会一直陪宫城玩这个无聊的游戏。
反正，到了大学就不会这样了吧，也只有现是这样了。
考虑到只是期间限定的话，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也还不错。
我松开嘴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然后，一口咬向了宫城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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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章更完了，之后一段时间会很忙，应该就不能像这样更了，但我会尽可能保证每周都有更新。
各位有什么问题，建议，摘虫都可以留言，谢谢。
p.s. 我很喜欢这一章最后仙台一口咬过去的场景，感觉他俩真的好可爱啊
 
仙台同学一点也不甜
Episode 7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上学。
       毕竟无论如何都得去，喜不喜欢并没有意义。今天也是一样，我毫无干劲地来到学校，心里为了一些无聊的事而感到闷闷不乐。
       刘海剪得太短了。
       我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叹了口气。
       刚刚及肩的后发还没到要剪的程度，但刘海的长度却有点烦人了，所以我决定自己拿剪刀给它剪短一点，结果一不小心就剪多了。
       剪掉的头发已经回不来了，后悔也没用，只能放弃管它了。
       但我每次看到我短短的刘海我都很郁闷。这种时候，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今天来我家吧。”
       我每次发的消息内容都是一样的。
       发消息的时间可以是第二节课后，也可以是午休，放学后也行。只不过，不管什么时候发，这条消息都只会发给仙台同学。
       回信有时候来得很快，有时候也会隔一段时间才来。但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只是，如果仙台同学有其他安排的话，会告诉我要迟一点到。今天好像就是她有其他安排的日子，午休时发送给她的消息的回信是“我和别人有约，稍微迟一点到行吗。”

       “我在家等你。”
       这种时候我就会发送这句定型文，然后继续听课。
       所谓有约，肯定是和茨木同学他们一起。
       我从靠窗的座位上，瞥了一眼坐在靠走廊侧的茨木同学。
       她打扮得很花俏张扬，也是班里的中心人物。总是被别人夸打扮很酷，或者很可爱之类的。她们的话题也都是些我不感兴趣的内容，感觉完全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她脾气很暴躁，像我这样的人最好是不要接近她。
仙台同学，和那样子的人交往不累吗？

       我把老师的话当作耳边风，把视线投向了最前排的位置。
       编得很漂亮的秀发映入我的眼帘。
       她在我房间的时候虽然挺邋遢的，但是在学校完全不一样。她表现得体贴温柔，又擅长学习，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从不露出讨厌的表情。因此，尽管仙台同学是班上最惹人注目的团体的一员，也没有人会说讨厌她。
       不过，有人在背后说她八面玲珑就是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认真上课。

       我拉了拉有点过短的刘海，想着一节课明明只有五十分钟，但却是非常漫长。
       老师的声音就像念经一样让人发困。
       我浑浑噩噩的混完了两节课后，就直接回家了（译者注：日本高中下午一般是两节课）。
       一边说着“我回来了”一边打开玄关大门，但并没有人回应我。
       毕竟家里没有人，也很正常。
       我走进我的房间，穿着制服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虽然我也不是急匆匆地赶回来的，但家里的对讲机也是久久没有响起。
       我感到昏昏欲睡。
       正当我要向袭来的困意屈服时，手机的信息提醒音把我吵醒了。我揉了揉眼睛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句简短的话。

       “现在就过来。”
       之后我等了半个钟，她来到了我的房间。
       “抱歉，来晚了。”
       仙台同学脱下外套和上衣，坐在桌子前。
       “没关系，不过可能你要晚点回去了。”
       我也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我把汽水放在仙台同学面前，坐在她对面靠床的位置。

       “没事。”
       我们家是放任主义。
       正如我听过很多次的那样，仙台同学今天也不是很在意回家的时间。回去晚了也不会有人说她，大概是因为她家人都很信任她吧。

       “我说，宫城。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仙台同学打开书包，突然对我说道。
       “——小鱼干日。”
       二、一、四就是小、鱼、干。（译者注：二ni四shi，一的发音是宫城胡诌的。小鱼干读niboshi，日语谐音梗）
       二和四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把一读成“鱼“我也觉得有点勉强。不过谐音梗就是这样的东西，就算多少有点勉强，只要断言二月十四日是小鱼干日，大多数人也能接受。
       呃，好像仙台同学就是不能接受的那类人。
       她皱起眉头，很不高兴地说道。

       “我才不想听这种不受欢迎的男生才会说的答案。给我认真回答。“
       “是情人节吧。“
       也不是什么能让世界变得有趣的日子。
       和昨天没什么差别。

       “答对了。今天就是因为和羽美奈她们交换友情巧克力才来晚了。我也带了给宫城的那一份。“（译者注：在日本，友情巧克力一般指女孩子朋友间互相赠送的那种。义理巧克力更多的是送给帮助过，或者照顾过你的人，更像是一种社交手段。本命巧克力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欸？“
       “昨天做羽美奈她们的份时顺便做的。“

       仙台同学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桌子上。
       包装纸是花朵图案的，系着的丝带是粉红色。里面放着的是手工巧克力。
       女子力也太高了，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不要吗？“
       仙台同学看到我一直盯着盒子却没有伸手去拿，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可是，我没有可以回礼的巧克力。“
       “你没有给你朋友巧克力吗？“
       “我不会做这种事的。“

       朋友里有人会为了情人节送给自己心上人而做巧克力。过生日的时候也会有人送礼物。但我朋友里也没有人会一到什么圣诞节，万圣节之类的节日就热热闹闹地交换礼物。
       交换友情巧克力这种习俗，也是异文化的产物。

       “是吗。嘛，我也不是要和宫城交换巧克力，没有也没关系。你不要的话，我就带回去了。“
       仙台同学对我微微一笑，向我问道“你要不要呢。“
       “我要吃。“
       “请吧。“

       我从桌上拿起那个可爱过头的小盒子，解开丝带。为了不撕烂包装纸，小心翼翼的将其剥开，然后打开了盒子。
       里面放着六颗比市面上卖的稍小一点的松露巧克力。

       “这是你做的？“
       “我不是说过了是我做的吗？我还特意做成了方便吃的大小哦。“
       仙台同学难得用着骄傲地语气说道。
       巧克力确实是做成了一口就能吃下的大小，看起来就像是在商店里买的一样。对于不擅长料理的我来说，手工制作这个词简直遥不可及。

       神大人真是不公平啊。
       仙台同学又可爱，学习又好，还擅长料理。同样是人类的我，却没有她拥有的任何一样东西（译者：不，你很有钱）。

       太犯规了。

       我下意识地瞪着巧克力，这时仙台同学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做的应该挺好吃的。“
       听到她的话之后，我伸手准备去拿巧克力。
       但我又马上把手收了回去。

       “仙台同学喂我吃。“
       “命令？“
       “是的，命令。“

       最近仙台同学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被命令呢，她老是对我恶作剧。
       那之后我虽然也命令过几次让她舔我的脚，但她总是要做一些我命令以外的事情。
       咬我，或者是亲吻我。
       我可没有希望她做这些。
       仙台同学应该服从我的命令，被弄疼，心情变得奇怪的也应该是仙台同学。
       所以，今天我也要做和她一样的事。

       “过来这边。“
       我背靠着床把仙台同学叫了过来，她也乖乖地坐在了我身边。
       “你想先吃哪个？“
       “先从白色的开始。“
       我指着那个撒了砂糖的巧克力。
       “知道了。“

       仙台同学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白色的巧克力。
       仿佛白雪一般的块状物一下子就靠近了我，我张开了嘴。

 
episode 8   
      仙台同学纤细而漂亮的手指捏着巧克力紧紧贴在我的嘴唇上。
      当我仿佛要连她的手指一起吃掉一样张大了嘴时，巧克力碰到了我的舌尖，甜味一瞬间就夺走了我的注意力。我不由地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腕，咬住了那块巧克力。

      “不吃吗？“
       仙台同学的提问只是形式上的，她无视了我的想法，将巧克力送入了我的嘴中。我松开她的手腕，明明还没咬，砂糖的甜味已经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还剩下五块巧克力。
       对她手指的恶作剧待会再说，先把嘴里这块巧克力吃掉。
       很美味。
       虽然很甜，但这股甜味不会一直残留在嘴里。巧克力在我的舌尖缓缓融化，我感觉我还能吃好几个。

       “嘴唇，变成白色了哦。“
       仙台同学笑着向我伸出了手，用她修长的手指擦拭着我的嘴唇，我把她的手挥开。
       “太甜了？“
       听到她询问我味道如何，而不是抱怨我粗暴地拨开她的手时，我心中感到一阵焦躁。
       就像在学校的仙台同学一样。
       在班上也一直是挂着笑容，从来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即便这里不是学校而是我的房间，仙台同学仍然表现出一副划清界限，仿佛与我不在同一个空间的样子。而我，想把这样的仙台同学拉到我这边来。

       “这里不是学校。“
       我喝着汽水，把热风扇的温度调高了一度。
       “什么意思？“
       “我说你装好人。“
       “我没有假装，我本来就是好人吧。“
       仙台同学毫不害羞地说出这些话，脸上还挂着笑容。
       “在这里，你不是好人吧？是好人的话，这块巧克力对我来说也太甜了。“
       “欸~我不是又甜又温柔吗。都给你带友情巧克力来了。“
       “友情巧克力什么的，我们本来——”
       也算不上朋友、我并没有能把这句话说完。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我们俩是不是朋友根本就不重要，友情巧克力也不是什么友谊的证明。
       没错，怎样都好。

       “什么？然后呢？“
       “再喂我一个。“
       我像要蒙混过关一般张开了嘴，仙台同学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拿起了一个粉红色的巧克力。
       “这块可以吗？“
       “可以。“

       我看着她的手指，想起了命令仙台同学舔我的脚的那一天，我的脚趾被她咬了。
       而且她还如同描图一样，舔了她留下的咬痕。
       不仅很疼，还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我感到有些恶心，但又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讨厌。
       我被给予了所不期望的感觉，我也想对她做同样的事，但我绝对不会像仙台同学一样舔别人的脚。所以，如果是手的话，我觉得能接受。
       还有一种方法是直接命令她，而不是借由巧克力这样拐弯抹角，但那样就没有意思了。
       这样莫名其妙的感情，突然袭上我的心头。

       “请。“
在她温柔的声音的邀请下，我张开了嘴，将巧克力连同仙台同学的手指一起咬住。
       用着对于吃巧克力来说很大的力气咬了下去。
       齿间能够感受手指肉的柔软，就好像用餐刀切开厚厚的牛排一样让人兴奋。虽然，我最近好像并没有和父亲去吃过牛排。

       “宫城，好痛！“
       仙台同学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但我并没有松口。
       我用着能感受到骨头的力度咬了下去。
       “等一下，宫城。都说了很痛啊！“
       与在学校听到的不同，一阵低沉而强烈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
       明明不是很热的房间也变得燥热起来。巧克力的甜味，骨头硬硬的触感，以及更用点力的想法，在我脑中回荡。
       我又加大了咬住手指的力气。牙齿紧紧陷入皮肤之中，仙台同学的指微微颤抖。

       “宫城！“
       随着这声尖锐的声音，我放开了她的手指，然后慢慢品尝口中剩下的巧克力。
       “……报复？“
       仙台同学看着自己的手平静的说道。
       看不到生气的样子，但感觉确实被咬得很疼。
      “是怎么样呢？手，再借我一下。“

      我将口中的巧克力全部融化吞进了胃里，催促着仙台同学，她好像察觉到我接下来要干什么，露出了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但是，她无法违抗我的命令。我还没有下命令，她就默默地把手伸出来，落在我的嘴唇上。
      我用舌尖触碰着她的手指，慢慢感受着我留下的牙印。
      仙台同学轻抚被我剪得过短的刘海。


      “你剪头发了？“
      虽然我说是剪过头了，但也只是多剪了一点点。
      应该是在学校不和我说话的仙台同学注意不到的程度。
      我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一条恒河（译者：为什么是恒河……）——我也不知道恒河到底有多宽，反正是将我们俩明确地分割开来。。
      距离我如此遥远的仙台同学，却注意到我的刘海被剪得太短了，这让我心里很烦躁。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又用力咬了她的手指。
      但是，在我用力之前，仙台同学把手指深入了我的口中。
      伸进来到第二关节左右的手指开始在我口腔中探索一样动了起来，当触及到我脸颊的粘膜时，仿佛一道电流流过我的脊椎。
      一种无法控制的感情涌现出来。
      明明很恶心，但又不希望她停下来，这样奇怪的感情在我胸口愈发膨胀。
      讨厌。

      当我轻轻咬住在我口中来回游动的手指，舌头紧贴着舔了起来时，她强行拔出了手指。

      “好吃吗？”
      我看着若无其事地向我发问的仙台同学。
      她是否感受了和我的脚被她咬的时候一样，又痛又不舒服的感觉。
      我不知道。
      仙台同学脸上挂着笑容，掩盖住了她的感情。
      没有得到预期反应的我，冷淡地回答。
      “还是巧克力更好吃。”
      “我想也是，还要吃吗？”
      仙台同学依旧是带着笑容对我说。
      现在的我，很讨厌她这副好像发生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
      明明手指都被我咬得痛到叫出声来，而且，也不可能不讨厌手指被别人舔。
      因此，我要打破她这份能够掩盖一切的从容。


      “我要那个。”
      我指着一块好像是覆盖着一层可可粉的茶色的巧克力。
      “张开嘴。”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一边按着要求拿起了第三块巧克力。

 
episode 9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她也应该知道，将茶色的巧克力送到我嘴边，就如同按说明书步骤一般，用巧克力触碰到我的嘴唇，我也像是按照规则一样，将巧克力连着仙台同学的手指一起咬住。
        
        “宫城，很痛。”
        她仿佛读台词一样，大声说道。但是，仅仅只是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她虽然说着很痛，却完全听不出任何感情。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也没怎么用力咬。
        我只是用犬齿轻轻去触碰我留下的齿痕，一点一点地感受。
        在咬住仙台同学的手指时，巧克力也在舌尖融化开来，就好像她的手指又甜又好吃一样。当我想吃掉巧克力，稍微用了一点力时，仙台同学用力地推了我的额头。
        
        “都说了很痛欸！”
        这次好像并不是谎言，传入耳中的声音能感受到情感，推我额头的手也使了力气。
        “快松开。”

        仙台同学并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所以我也不会听她的。
        我故意用更大的力咬住她。
        可能真的很疼吧，她再一次用命令的口气说出“快松开”后，直接把手指抽了出来。我嘴里只剩下了巧克力，我将其融化后吞了下去。
        尽管我们不是朋友，但她做的友情巧克力也很好吃。这可能和她预想的友情巧克力用法不太一样，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帮了大忙。反正是她顺手做的巧克力，最后变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制作者本人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把纸巾递给我。”
        仙台同学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一点。
        套着鳄鱼外套的纸巾盒在我的斜前方，要说距离的话，我比仙台同学离它更近一点。
        我看向她的手指，上面残留着巧克力和可可粉一样的东西。
        擦掉这些也不一定要用纸巾吧。
        我无视掉仙台同学的话，用舌头舔了她的食指。看上去可能像笨蛋一样，但把仙台同学弄脏的我，又把变回了原来干净的样子。

        “宫城。”
        我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把指尖按在我嘴唇边，轻轻舔着齿痕。舌头从第二关节开始往上爬行，到了指跟的位置时，我轻轻吸了一口，发出小小的啾的一声，仙台同学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这，稍微有点恶心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
        但我确信，她现在的心情一定和过去的我一样。
        虽然觉得恶心，但又不止于此的心情。
        我仿佛从她平静的话语看到了这种心情。我把舌头贴在她的手指上，但巧克力带来的甜味已经完全消失了。
        人的皮肤和我至今为止吃过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既不热也不冷，人类的手指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尽管如此，现在也是我今天最开心的时光。
        我把舌头伸向她的拇指，像食指时一样舔了起来。仿佛像要融化巧克力一般，将舌头缓缓缠绕住她的手指。仙台同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宫城，也太胡闹了。”
        话音刚落，肩膀就被用力推开，她的手指也从我嘴里离开。然后，我把就像是背上长了纸巾的鳄鱼扔给了仙台同学。
        
        “这样子很好玩吗？”
        一边擦着手指一边看着我的仙台同学问道。
        “当然。”
        我笑着回答了她，她猛地一下把鳄鱼推还给了我。
        “你这是什么兴趣爱好？”
        “我可没有吃人的兴趣爱好。”
        “那你就别咬我啊。”
        仙台同学一副愕然的样子说道，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刚刚真的很痛欸，这不是违反了我们的契约吗。”
        “这不是暴力。而且你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所以你也要忍耐一下。”
        “我可没咬这么重。我都以为手指要被你咬断了。”
        “只是因为我在吃巧克力才变成了那样。”
        “你还打算继续吃吗？”
        “你希望我继续吗？”
        “……随便你。”

        仙台同学让我去把垃圾扔掉。
        我并不想和她成为朋友。
        我们之间只有金钱关系，也只需要金钱关系。
        所以，仙台同学在想什么并不重要，我有对她随心所欲的权力就行。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我却说出了我没想过的话。

        “要吃晚饭吗？”
        “吃。”
        仙台同学马上回答了我。
        两人一起而不是独自一人。
        尽管味道不会发生变化，但和别人一起吃饭会让我更有实感。
        我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我什么都没说，仙台同学跟在我的后面。我打开电灯，让仙台同学坐到靠近客厅的那一侧。
        我从冰箱拿出薯条，连着袋子一起放进了微波炉。我拿出两个盘子，在上面放着从冰箱拿出的袋装汉堡肉。等微波炉响了之后，拿出薯条把汉堡肉放了进去。
        我会做的仅此而已，所以晚饭很快就做好了。尽管如此，比起三分钟就能搞定的杯面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好了。”
        我把盛着薯条和汉堡肉的盘子，以及装着米饭的碗端到仙台同学面前，她很高兴地说；
        “准备了两个人份啊。”
        说的好像我是专门给去买了仙台同学那份一样。
        “这是我父亲的那份。”
        今天就是这种日子，连父亲的份的汉堡肉也买了。
        仅仅如此而已，绝对不是为了仙台同学准备的。
        “给我吃掉的话，你父亲怎么办？”
        仙台同学没打听我母亲的事，只问了我父亲的事。
        “他还有其他吃的东西。”
        我说了假话。
        冰箱，已经和空了没两样。
        只不过，父亲很少在家吃饭，所以里面有没有东西都无所谓。
        “所以，你就吃这个吧。”
        我冷淡地说着，坐在了仙台同学的旁边。小声说了声“我开动了”，旁边也传来了同样的声音。虽然如此，我们也不是很聊得来，剩下的只能是默默吃饭了。
        不说话也不是什么难受的事，总比没话找话说要好。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咀嚼着比仙台同学手指软得多的汉堡肉。
        我们之间只有筷子和餐具发出的声音。
        薯条和汉堡肉一点点变少，仙台同学差不多要把盘子上的食物吃完的时候说道。
        
        “下次，我来给你做晚饭吧？”
        “突然说这个干嘛？”
        “不需要？”
        仙台同学做的松露巧克力很好吃，因此我觉得她做的饭也应该不错。但我并没有理由让她给我做饭，我也不希望她做我命令之外的事情。
        建立我和她的关系的，只应该是“命令”而已。
        “不用给我做饭。”
        “是吗。”
        仙台同学一边吃着汉堡肉，一边平静地说道。
        只是安静的吃的话，晚餐很快就吃完了。
        就像寒假之前一起吃杯面一样。
        餐具待会再洗，我们先回到了房间。

        “还有什么命令吗？”
        “没有了。”
        “那我就回去了。”
        仙台同学穿上上衣和外套，向玄关走去。
        “我送你。”
        我们俩走出大门进入电梯。
        “松露巧克力，很好吃。谢谢。”
        我一边看着从五到四一直减少的数字，一边表达了收到礼物的感想和谢意。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不客气。”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时，电梯刚好停了下来。我们走到入口后，仙台同学对我挥了挥手，对我说“再见”。
        “拜拜。”
        我也向往常一样，对着她的背影挥手告别。明明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回过头，今天她却转过身来对我再次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
 
episode 10
       情人节已经过去，剩下的三块巧克力也早就吃完了。倒不是说我还想吃，但如果还有两三个的话也还不错。
       我喜欢吃甜食，有多少都不会困扰。      
       但是，也不是一定是要仙台同学做的。不管是谁做的，只要好吃都行，或者说只要不是非常难吃，不是很好吃也没问题。
       仙台同学说要给我做晚饭也是如此。无论做的好不好吃，吃进肚里都一样。……嘛，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为什么会说要给我做晚饭，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我一边按着胃部，一边听着老师讲课。
       我看了看黑板上的时钟，发现才上课没多久，至少还得等三十五分钟才到午休时间。

       “下一个，宫城。”
       老师用着仿佛游戏中的催眠咒语一样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虽然我没怎么认真听，但我知道是要我朗读课文。
       我拿着英语书站了起来。
       我将来也不打算从事需要懂英语的工作，也不打算离开日本，所以不懂英语也没什么问题，但英语课还是会毫不留情的到来，也会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
       所以我现在只好毫无干劲地读着课本。
       当我读到一个我记忆模糊，见没见过都无法确定的单词时，我停了下来。虽然有的地方老师会帮忙补充，但我对我的发音是否正确也没有自信。

       “行了，坐下吧。宫城，上课要跟认真一点。”
       老师一副为难的表情说道。可是，就算我认真上课，我也不觉得我能学会英语。
       “仙台，你继续往下读。”
       仙台同学回答了一声“是”之后站了起来，挺直腰板，开始读课文。
       她的声音流畅而清澈，既不会读错也不会卡住，仿佛教科书上的文字直接变成了声音一样。用写字打比方的话，仙台的声音就像笔记体，我的声音就像小孩子写的那种歪歪扭扭的方块字。
       她基本上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吧。      
       我看着教科书叹了一口气。
       我想不明白。
       她的头发是茶色的，还化了妆。裙子长度也比规定的要短。仙台同学明明没有遵守校规，老师却偏袒她。而且虽然她说自己是清纯系，但化妆算清纯吗？咬别人的脚算清纯吗？我感到非常怀疑。
       但是，无论我怎么想也无法改变当下的处境。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仙台同学一样无所不能。
       我翻着教科书，过了一会，仙台同学的声音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我不假思索地在笔记本上抄写着黑板上的文字，漫长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老师拖堂五分钟之后终于到了午休，我立刻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趁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友舞香还没有过来之前，发送了一条信息。
       收件人是仙台同学，内容也是固定的。

       “今天来我家吧。”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这样放学后的安排就填满了。
       在学校吃完午餐，上完下午的课之后，就不需要待在学校了。我要走另外一条路的舞香告别后，回到了家里时，仙台同学发来了“马上就到”的消息。正当我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对讲机响了起来，仙台同学来到了我的房间。

       “久等了。”
       她一边脱掉外套和上衣也一边说道，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书架前。我把一张五千元的纸币放在她头上后，离开了房间，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向厨房。
       拿出两个杯子，从冰箱拿出汽水倒进去。然后把它们端回房间时，看到仙台同学一副躺在自己床上的样子占领了我的床。
       她懒洋洋地躺着，身旁放着三本漫画。我也像往常一样，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后，从书架拿出一本漫画，开始看已经看过好几次的内容。

       虽然说是命令，但也没有什么太多变化。在这个房间里，仙台同学就是我的仆人，但有一定程度的规定，能让她做的事是有限制的。而且我也不是总想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让她做什么奇怪的事。
       时间静静流淌，漫画也看了一两本。
       房间里只有翻页和风扇吐出热风的声音。
       就当我拿出第三本漫画时，我听到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我说宫城，你不玩游戏吗？”
       “偶尔玩玩。”
       “那种被帅哥追求的游戏？”
       仙台同学一边看着漫画一边说道。
       “并不玩那种游戏。”
       “欸？我看你有很多恋爱漫画，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游戏。”
       我确实很喜欢恋爱漫画，但对游戏并不一样。玩游戏的话，我更喜欢rpg游戏，比起自己成为对象的游戏，我更喜欢追逐他人人生的游戏。
       “你肯定是觉得，我只会玩那种阿宅的游戏吧？”
       “不是吗？”
       仙台同学从漫画书上抬起头来，露出了恶作剧一样的笑脸。
       我也没有回答她就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她表现出一种在我之上的感觉。如果是在学校的话，这倒是没问题。但是，在这里不一样，她这种态度一点都不有趣。

       “把我的英语作业写了。”
       我从书包中把教科书和打印纸拿了出来，摊开在桌子上。但仙台同学还躺在我的床上没动。      
       “等我把这个看完。”
       “现在马上。”
       “宫城小气鬼。”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坐到了我的对面。然后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打印纸开始做题。

       “直接写在我的纸上不就行了吗？”
       “之前不就说过了吗，我的笔迹会暴露的所以不行。”
       “那你就模仿我的笔迹写。”
       “我可不想被发现了和你一起挨骂。而且，关系到学校生活的命令是违反契约的。”
       我和仙台同学在放学后见面，然后一起做些什么。
       也约好了不下会被发现的命令。
       所以，仙台同学的话是正确的，但我还是觉得她模仿的笔迹应该很简单。
       可以做，但是不想做。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用自动铅笔戳了戳仙台同学的脸颊。

       “怎么了？”
       “舔这个。”
       看着仙台同学认真做题也很无聊，得做点什么事打发时间。
       我用自动铅笔的按钮，触碰坐在对面抬起头来的仙台同学的嘴唇。然后慢慢地在她嘴上划动。仙台同学毫不犹豫一口咬住了笔。
       “我不喜欢你这样做。”
       我把笔从她口中拔出来。
       “什么意思？”
       “你总是做我没要求你做的事情。“
       我的命令是舔，而不是咬。
       我只想让她舔一下而已。
       “仙台同学，你很喜欢被命令吗？看起来你很开心。“
       “我看起来开心吗？“
       倒也不能说是开心，但至少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抵触。
       仙台同学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违抗过我的命令。
       虽然这就是我的期望，但我并不觉得这算是实现了我的期望。


       “——别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
       我把自动笔强行塞进了她嘴里。用按钮戳了她的舌头，挠了她的上颚。然后就这样把笔又抽了出来。仙台同学皱起了眉头，眉间浮现出不快的皱纹。
       “你这样的表情才好。”
       我从未对朋友抱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是仙台同学不是我的朋友，我对她有这种想法没什么问题。

       “宫城果然是个变态”
      仙台同学用在学校不会听到的低沉的声音说着，想从我手中把自动笔夺走。但我轻松躲过，并对她露出了笑容。
       “也许是吧。”
       在学校从来不会露出不高兴表情的仙台同学，毫不掩饰地展现着不高兴的表情。
       永远是好好先生的仙台同学已经不在了。
       在这里的是谁也不知道的仙台同学。
       我非常中意这一瞬间。

       我用自动铅笔的笔尖，戳了戳仙台同学的手背。
       “这样有点危险。”
       仙台同学生气地说。我把笔尖埋入她的皮肤，感觉笔芯快被折断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好痛”。
       我把笔从仙台同学手上拿开，从“鳄鱼”的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湿漉漉的自动笔按钮。
       “我说，你会给我做晚饭吗？”
       我想确认那一天她一时兴起说出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说过不想吃吧。”
       仙台同学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她像是在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样，闭了一下眼，然后对我说道。

       “但是，是命令地话，我会做的”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着，开始在打印纸上书写英语单词。
       我付给她五千元，然后对她下命令。
       但我不会命令她给我做晚饭。
       命令要用在其他事情上。

       我像要模仿她写出的漂亮的字母一样，也开始在打印纸上写了起来。
 
episode 11 我知道宫城并不好吃

        “我回来了。”
        我做着回家时该做的仪式之一，对着客厅打招呼。透着灯光的房间里却只传来了谈笑的声音，仅此而已。但没有人回应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要是今天他们突然对我说“欢迎回来”，我反而会很困扰。所以还是没有回应更好，这样更自然一点。        
        我在宫城家里吃了不怎么健康的便当，不是很饿。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去客厅，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在这个必需品齐全，也没什么多余东西的房间里，我脱下制服换上了室内便服。作业已经在宫城家做完了，今天该做的事都完成了。
        我从钱包中拿出宫城给我的五千元，放进了柜子上的存钱罐里。用五百元硬币把它装满了的话，听说能存上一百万。
        里面装了多少钱了？
        每周从宫城那里拿到一两次五千元。我也不记得往里面塞了多少五千元纸币了，我们这种关系从初夏就开始了，里面应该有不少钱了。（译者：就算两周三次，一个月就是3w日元，宫城的富婆程度，超乎想象！）
        但我也不会特意打开确认，里面有多少钱我也不打算用。但我很好奇，我和宫城一起度过的时间有多长。
        我摇了摇存钱罐，发出了喀啦喀啦的声音。
        这大概是在开始存五千元之前，往里面塞的五百元硬币发出的声音，但是这并不能让我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我把存钱罐放回了柜子上。

        宫城为了给我下一些命令而支付给我五千元。        
        这对高中生来说是一笔大钱，不是轻易就能拿出来的金额，宫城每周都会给我这笔钱。虽然她说她不缺钱，但我一想到存钱罐里的五千元心情就会变得有些沉重。如果命令的内容与金额相符的话，可能我就不会对收下的五千元有这么多顾虑。
        想到这点后，宫城今天把笔塞进我嘴里，看着我露出的表情说的那句“你这样的表情才好”，或许值五千元吧？
        那时的宫城，是至今为止看起来最开心的。
        但是，我并不觉得用那种事去换五千元是什么值得欢迎的事情。我对她说的“宫城果然是变态”也没有错。我也不是那种明明讨厌还主动去做的变态。（译者：不，我觉得你怎么看都是）。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说让我像狗一样听话。
        我只能说宫城大概得了什么病，喜欢看别人不高兴的样子。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一边解开头发，一边对着空气说道。手机传来了短信的声音，我看了眼屏幕，发现是羽美奈发来的，上面写着“看了吗？”。
        说起来，今天好像是播羽美奈喜欢的电视剧的日子。
        我打开电视，发现电视剧已经快结束了。只好给她发短息说“我洗澡去了，待会儿看录像。”
        我现在开始看的话，就算跳过广告也要被拘束五十分钟左右。
        不用想都觉得好麻烦。
        不得不看的这个电视剧是恋爱类型的，我倒不是讨厌种题材，但羽美奈喜欢的电视剧都不怎么注重剧情。虽不说上浪费时间，但比起看无聊的电视剧，我宁愿干点别的。
        宫城一般不会连续叫我去她家，所以明天放学后大概是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出去。那也是很平常的放学后时光，我也不讨厌和她们在一起。只不过，为了让这段时光过得舒适而遵循的程序实在是有些麻烦。
        明天一起出去的时候，一定会谈到这个电视剧。
        
        “我要是说没看过的话，一定会惹她不高兴吧。”
        但如果对方是宫城的话，就不需要特意去看这个电视剧了。
        我躺在床上，伸出手臂。在房间的灯光下，我看着我的食指。
        情人节的时候，被宫城咬出的痕迹早就消失了。
        好吧，要是留下的话就麻烦了。
        那天，我很惊讶居然有人能毫不犹豫地咬别人的手指，但还好痕迹没有留到第二天。
        会影响到学校的命令是违反规则的。
        如果手指上留下了痕迹，被羽美奈她们追问的话，就打破规则了。宫城可能是为此注意了轻重吧。也有可能是牙印本身就不会持续很久，但至今为止也从没有人在我身上留下过牙印，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是偶然还是宫城的顾虑。
        我抚摸着有过牙印的地方。
        没有疼痛，也没有其他感觉。
        我把手指放在嘴边，沿着看不见的痕迹舔了一下。
        也没有什么感觉。
        也是呢。

        从第二关节到指根附近，被宫城舔的感觉有些恶心。
        但同时又有一种，仿佛柔软的舌头直接抚摸着我的神经一样奇怪的感觉。
        那时的我，也和露出了和宫城一样的表情吗。
        我还记得我舔宫城的脚，咬了她的那一天她的表情。
        我是不是也做出了那样的表情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果然，还是看电视剧吧。
        我调快了播放速度来缩短播放时间，当我按下遥控器上的播放按钮时，语速变快的登场人物们也开始马不停蹄地动了起来。
        我并不喜欢疼痛，也不喜欢被粗暴对待。
        尽管如此，在宫城的房间还是比在自己家更舒心。
        
        或许，我也中毒了吧。
        
        虽然没什么深层含义，或许是互相舔舐肌肤一般的行为，让我们间的距离感变得奇怪了起来。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对此做些什么，宫城好像也不打算纠正已经失常的方向。
        我调高了电视的音量。羽美奈喜欢的帅哥演员声音越来越大。
        我也把注意力转向了我觉得并不有趣的电视剧。

episode 12
       好想要个男朋友。
       又帅，又不会的花心的男朋友就好。
       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

       放学后的卡拉OK厅里，羽美奈好像一个只会说固定单词的机器人一样，一直念叨着“男朋友。
       上个月被恋人甩掉的羽美奈，在发现同伴中的一人找了男朋友之后，就变成了一台想要男朋友的机器。这种时候的羽美奈非常麻烦。好不容易看了无聊的电视剧，今天好像用不上了。

       “真好啊，叶月很受欢迎。”
       羽美奈叫着我的名字，露出笑容。
       受欢迎。
       这些话是不是事实并不重要。
       当她说出来的时候回答就已经确定了，不要过分否定也不要过分肯定，而且最后一定要以“羽美奈更受欢迎”作为收尾。
       女孩子的外表就像是放着五颜六色水果的奶油蛋糕，但里面却不一定像蛋糕一样甜。要是觉得看起来很美味就将其放入嘴中，可能会中毒也说不定。因此，要以不会惹人厌的程度否定掉受欢迎的说法，同时再捧一下羽美奈。
       然而，心情很不好的羽美奈并不能接受。

       “情人节那天，叶月不是中途就走了吗？是去见谁了吗？饭田？还是佐佐木？”
       “上次我就说了，不是那样的。只是父母叫我回去而已。我要是交了男朋友的话，会第一个告诉羽美奈的。”
       因为情人节那天我被宫城叫过去而提前离开了，所以第二天羽美奈她们都怀疑我是去见男朋友了。关于这件事我也已经解释过是误会了，但现在被当作羽美奈发脾气的对象又被提了起来。
       羽美奈也不是坏孩子，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她也会关心我，鼓励我。她只是比一般人情绪起伏更大而已。
       但继续哄她也很麻烦。
       我们四人中，有一个人因为交到了男朋友正高兴的不得了。还有一个人被羽美奈折腾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样的话，就得我一个人去安抚羽美奈的情绪了。
       是的，超级麻烦。
       这种时候，我真希望宫城能联系我。
       虽然我找个合适的理由也能离开这里，但还是有正经事更容易溜走。
       但是，就像以往她从来不会连续叫我一样，这次她也没有联系我。

       结果，宫城下次联系我已经是下一周的事了，那天帮她写了作业之后，我们又一起吃了不怎么健康的晚餐。之后几次也是，晚餐都只是一些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宫城，一次都没有叫我给她做过晚饭。
       所以今天，我看到她叫我的信息之后，就从书店去了超市，买了些鸡肉后去往宫城家。
       我觉得继续用家常菜便当，还有杯面、速冻食品之类的东西当晚饭不太好。
       而且，我想看看，宫城看到我做她命令以外的事情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说到底，我根本没必要在乎，说想看我不高兴的表情的宫城吧。
       在自家做晚饭，和在宫城家做晚饭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我带着晚饭的材料来到了宫城的房间。

       “是去和茨木同学她们见面了吗？”
       宫城给了我五千元，顺便也问了我今天来迟的理由。
       “不是的。把这个放到冰箱里吧。”
       我收下五千元后，把超市购物袋塞给了宫城。
       “这是什么？”
       “炸鸡的原材料。”
       “你带这个来干什么？”
       “因为要在这里做晚饭。”
       “我没有给你下这种命令。”
       宫城脸上浮现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我听从她的命令。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但并没有说不准我在她家里做晚饭。而且我们约好了在她下命令之前，我可以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今天我想做晚饭也没什么问题。
       宫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也没说不让我做晚饭。她只是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并不喜欢看别人不高兴的表情，但是因为我做命令之外的事而不高兴的宫城，看上去还是很有趣。

       “虽然没有这种命令，但这是你一直请我吃晚饭的回礼。而且，我偶尔也想吃点像样的东西。”
       我说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想再次把购物袋递给作为房子的主人，可是宫城还是没有接受。

       “你自己放进去的话。”
       宫城冷淡的留下这一句话后，就离开了被热风扇吹的暖呼呼的房间，向着厨房走去。我脱下上衣和外套，跟在她的后面。我提着咔咔作响的购物袋走进了厨房，看见里面有一台特别大的冰箱。
       宫城家里有多少人啊？
       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了冰箱。里面的样子却与外观完全相反，几乎是空空如也。

       “冰箱基本上是空的啊。除了果汁以外什么都没有，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回答。
       好吧，我也不该对别人家的冰箱抱怨些什么。
       我默默地把晚饭的材料塞进了冰箱，把淀粉和小麦粉拿出来后，袋子也差不多空了，我向宫城搭话道。

       “今天的命令是什么？“
       “什么命令都没有不好吗？“
       “那之后也行的话，我想先做炸鸡。“
       “我还没想好，随便你。“
       说完，宫城就准备离开厨房。
       “等一下，帮我把卷心菜切一下。“
       我从冰箱里拿出卷心菜，交给宫城。

       “我？“
       “除了宫城还能有谁？“
       “是仙台同学自己说要做的，就全部自己做啊。“
       “难道，你不会切丝？“
       我一边洗着菜刀和砧板一边问，然后一个低沉细微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会切。“
       我也不知道宫城到底会不会切丝，但她把卷心菜放在了砧板上。
       我在她旁边把生姜捣碎放入酱油和料酒里，我不是很喜欢大蒜，所以没加。再把切成合适炸鸡块大小的鸡肉放进了调好的调味料里按揉。
       我突然有点在意宫城那边，于是把目光投向她。与其说她是在切卷心菜，不如说她是在切自己的手指。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我明白我让一个不该拿菜刀的人拿了菜刀。

       “宫城，等一下！你这样很危险。“
       “哪里？“
       “手，手！要像猫咪的手一样。“
       “猫咪的手是什么？“
       “以前上烹饪实习课的时候没人告诉你吗？“
       将左手握拳，再按住要切的菜。应该都学过。
       但宫城直接用指尖按住卷心菜，看着就让人害怕。

       “我不记得了。“
       宫城一口咬定，然后挥下了菜刀。
       砧板上散落的卷心菜，更像是切成了块而不是切成丝。
       “你那样的切法不是切卷心菜，而是切自己的手。而且，菜刀也举得太高了。“
       说是劈下来可能有点夸张，但她也是唰的一下从相当高的地方把菜刀挥下。
       “仙台同学，在旁边啰里巴嗦吵死了。“
       “啊——算了。宫城，去一边待着。“
       光是看着她就冒一声冷汗，这样的话，还不如我自己全部做了。
       可是，她并不愿意停手。
       “我说了我来切，别来烦我。“
       宫城拿着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切着卷心菜。
       让她来切菜，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不管我怎么后悔，时间也不能回到拜托她来切丝之前。我只能战战兢兢地在鸡肉上裹上小麦粉和淀粉。
咚。
       咚。
       怎么听都不像是切卷心菜的声音响了几次后，宫城轻轻呻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怎么了？“
       她没回应我。
       “宫城？“
       我把视线转向她的手边，发现卷心菜的绿色中夹着一些红色。
       “等一下宫城。你出血了。切到手了就早点说啊。“
       我洗掉手上粉末，抓住了宫城的手腕。正当我准备把她的手放到流着水的水龙头下时，她关掉了水龙头。
       “这种时候，不都是会去舔一下伤口吗。“
       “你漫画看多了吧。舔了也治不好伤口。还是好好洗一下再贴上创可贴吧。“
       “那消毒呢？“
       “消毒会让伤口愈合变慢。所以，创可贴在哪？没有的话，要去拿我的吗？“
       伤口看起来不是很深，但她食指仍然在流血。
       先用水冲洗，再给她贴上创可贴，最后把她赶出厨房。
       这几件事明明都很简单，宫城却一件都不让我做。

       “给我舔一下消毒。“
       她这么说着，把切伤的手指伸到了我的面前。
       “你还在流血，而且，舔了也不能消毒。“
       “这是命令。“
       “……你是故意切到自己的？“
       “怎么可能。“
       宫城一直把手指伸在我面前，告诉我命令时绝对的。
       鲜红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手指。
       光是看着就感觉嘴里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仙台同学，快点舔。“
       我虽然舔过自己的血，但从来没舔过别人血。
       别人的血，和自己的血味道是一样的吗？
       我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episode 13
       不管是谁的血都不好喝。
       我舔了舔伸到我嘴边的手指上的血，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味道。
       宫城的血和我自己的血一样，尝起来就像铁锈的味道。但我也没尝过真正的铁锈，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对不对，但味道不好这一点是不会变的。连我不喜欢的汽水都比这个强。

       “再好好舔舔。“
       宫城这么说的同时，把手指按在了我嘴上。从她身体里溢出液体湿润了我的嘴唇。我反射性地闭上了嘴。然而，宫城的手指撬开了我紧闭的牙齿，钻进了我的嘴里。
       我的舌头触碰到她的手指，感受到了一股比刚刚更鲜明的血腥味。
       A型血？B型血？
       还是其他血型？
       我也不知道宫城的血型，但不管是什么血型我都不喜欢。可是，我的想法似乎无关紧要，宫城把并没有把手指拔出来，而是将伤口按在了我的舌头上，血的味道变得更浓了。
       比过去舔自己的血时还要鲜明的味道，果然一点都不好。

       我想，也只有宫城会做这种事吧。
       就算我以后有了恋人，他切到了手指我也不会去舔他的血。
       这既不好吃，也不卫生。
       会做这种事的，宫城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吞下嘴里的血。
       别人的血从喉咙流到胃中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我用舌头用力抵住她的伤口作为抗议，宫城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声音。
       然后，这种像铁锈一样的液体再次沾染了我的舌头，我又吞了一口血。
       伤口血流不止。毕竟我们也不是在止血，这也是理所当然。
       血液每次扩散，我都感觉我的嘴里和身体里在被宫城侵蚀，这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样一点也不好，这不是健全的命令。
       虽然有人发出命令，有人服从命令这件事本身可能就不怎么健全。但我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
       尽管如此，我仍然用力咬住她的伤口，血的味道在嘴里不断蔓延。
       明明不想吞下去，但宫城的血还是不停地流入我的喉咙。

       “把嘴张开。“
       宫城压抑着情绪说道。
       如果我不听从她的话，她可能会强行把手指拔出来。
       “人血的味道好吗？“
       我的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我感觉我嘴里全是这种比汽水还难喝的令人不快的液体。
       “吸血鬼可能会觉得美味，但我是人类，所以一点也不好喝。“
       “这是补充铁分。“
       宫城笑着说出这种不负责的话。
       我并没有用人血补充铁分的兴趣。既然要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算不喜欢，也还是去吃肝脏更好一点。
       ——没错。
       流入我身体里的宫城的血，也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一想到这里，我的胃就变得沉重起来。

       “借我一个杯子。”
       我还没等宫城回答，就打开了橱柜，拿出了平时用来装汽水的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水。
       咕噜咕噜。
       我喝了口水来漱掉嘴里剩下的血。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后，我看向宫城，她的手指还在流血。

       “把手伸出来。”
       我并不打算等她回答。
       我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宫城的手腕，去冲洗她沾满鲜血的手指。这次宫城并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把手指放在水流下。
       “我去拿创口贴过来，你在这等我一下。”
       反正就算问宫城，她也不会告诉我创可贴在哪里，我去拿自己的反而还更快一点。
       “给你。”
       我把拿来的创可贴交给她。
       “你不帮我贴吗？”
       “你是说，要我帮你贴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了手指。

       温室里开不出坚强的花朵。
       没错，只会变成像宫城这样没用的人。
       一个已经是高中生，却连贴个创口贴都要撒娇的人。
       但是，可能这也是命令之一。
       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把帮她在伤口上贴上了创可贴。（译者：仙台，你就宠她吧你！）

       “米饭煮好了吗？”
       我一边扔掉注重性能但不怎么可爱的创可贴产生的垃圾，一边问宫城。
       “煮了。”
       “那你就坐在那边吧。”
       “卷心菜呢？”
       “我自己切就行了。”
       虽然做饭不是很着急，但卷心菜切丝这种事也不想磨磨蹭蹭，而且宫城再切到手指的话也很麻烦。
       我把宫城赶出厨房后，一边炸着鸡肉一边切着卷心菜。
       我随手拿了个盘子，把炸鸡块盛了起来，然后和米饭一起摆在厨房吧台上。（译者注：就跟酒吧里那种吧台差不多，似乎中国家庭里很少见？）宫城和我并肩而坐，在我们齐声说了“我开动了”之后，她露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吃着炸鸡块。
       一口，两口。
       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不好吃吗？”
       我这么问道，她立刻就回答了我。
       “好吃。”
       自己做的料理被人说好吃很让人开心。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见能把好吃的东西吃成一副不好吃样子的人。
       “仙台同学。”
       “嗯？”
       “为什么要做这些？”
       “刚刚不是说了吗，是你一直请我吃晚饭的回礼。”
       “不用再做了也可以。”
       刚刚还说好吃的宫城，冷淡地说道。
       “不喜欢炸鸡块？”
       “喜不喜欢都不用再做了。”
       在学校里的宫城，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显露出负面情绪的人。我偶尔看到她的时候，她要么在和朋友愉快地聊天，要么就是在笑，跟和我说话的时候大不一样。是在自家这样如同自己领土一样的环境的原因吗，和我在一起的宫城看起来情绪十分不安。
       尽管如此，也不是那么能让人放心的样子。
       去探寻一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的想法，也只会让人感到疲惫。而且，要去讨好的人有羽美奈一个就够了。

       “我说宫城，你不做饭的吗？”
       我决定换一个话题来改变这种浑浊的气氛。
       “不会做饭也没什么问题。”
       “要我教你做饭吗？”
       “我不想做饭所以不用了。”
       “这样。”

       也是，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也不是一定要教她做饭，所以对话也就到此为止，我继续吃着炸鸡块。
       连我自己都觉得挺好吃的。
       宫城也一言与不发的把桌子上的晚餐全部收入肚中。
       吃饭比做饭要快得多，之后宫城像是故意刁难我一样，给我下了朗读小说的命令。
       我在宫城的房间，大声朗读着一长串的文章好几十分钟。
       当然，也没办法读到最后。包括晚餐在内，我在宫城家度过了三个小时后，离开了公寓。

       几天后，我又被叫去了宫城家，她并没叫我给她做晚饭，我也没有主动给她做晚饭，我们只是一起吃饭。白色情人节后，我们也一起吃过晚饭，但她并没有给我回礼。（译者注：在日本流行情人节收到礼物后，在白色情人节给对方回礼。）

       我回到了不会对我说“欢迎回来”的家里，把五千元的纸币放进存钱罐。
       我在对宫城期待着什么呢？
       我拿起柜子上的存钱罐，它不轻也不重。

 
episode 14
       与隆冬时相比，热风扇的温度已经调低了。尽管如此，宫城的房间还是非常热。
       再过几天都要放春假了，把温度再调低一点也没关系吧。在热到让人产生这种想法的房间里，宫城她连上衣都没脱就在看着漫画。
       她也太怕冷了吧。
       如果两个舒适温度不同的人在同一个房间里的话，总有一个人需要妥协。一般来说都会以客人优先，但是我好像没被当成客人，所以总是以宫城的喜好优先。
       虽然这也没什么关系，但已经脱掉上衣的我，已经没有衣服可脱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也已经解开了。
       我从床上下来，伸手去拿汽水。平时只有汽水的桌子上，很稀罕地放着一袋爆米花。
       我用我不喜欢的碳酸饮料润喉之后，再解开了衬衫的一个扣子。然后从袋子拿出两块白色的东西扔进了嘴里。

       “春假，你会去什么地方吗？”
       我向坐在旁边的宫城问道，但她并没有回答我。
       感觉不太好。
       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她就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或者说，她最近一直不怎么开心。准确的讲，从我给她做了炸鸡的那天开始，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如果是因为那天的事的话，那我觉得宫城的心胸也太狭窄了。别说猫的额头了，就连老鼠的额头都没那么窄。（译者注：日语中常用猫的额头形容很小的一块地方。）
       我拿起宫城正在看到漫画，封面上画着一个拿着剑的男孩子，我哗啦哗啦翻了几页之后，旁边传来了带刺的声音。

       “仙台同学有什么计划？“
       “嗯—，要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出去吧，然后就是上补习班了。“
       “寒假里没上补习班吗？“
       “也上了。“

       到了四月就要升上三年级，成为备考生了。
       我前进的道路也已经决定了。
       我要追赶我出色的姐姐。
       只是，我不觉得我能做得到。比我大两岁的姐姐上的是只有头脑非常聪明的人才能去的大学。我被要求考上一所和姐姐同水平的大学，所以到了现在也得去上补习班。不去的话肯定会很难考上，所以如果我拒绝参加长假的补习班的话，恐怕会被赶出家门。

       “真爱学习啊。“
       “并没有那么喜欢。“
       我不知道在宫城眼中我是什么样子，但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以前是很爱学习，但自从父母将其当作比较姐姐和我的工具之后，我就不那么喜欢学习了。
       “宫城哪里都不去吗？“
       “会和朋友出去。“
       “和宇都宫？“（就是前文提到的宫城的朋友，宇都宫舞香）
       我说出了那个经常和她在一起的同学的名字。
       “嗯。“
       简短地回答我后，宫城从我这里把漫画拿了回去。然后翻开到一半多一点的位置。

       谈话结束了。
       尽管没有人说出来，但看到埋头于漫画中的宫城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无所事事的我，抓起几颗爆米花送入嘴中。
       黄油味，焦糖味什么的。
       如果要吃爆米花的话，我觉得还是那些口味更好。但这个房间里的爆米花仅仅只有咸味。虽然说这很有宫城的风格，但总觉得不太满意。
       尽管如此，我为了打发时间，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吃着爆米花。这时，宫城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了？“
       “我来喂你吃。“
       开始了。
       即使不说是命令，只要看到微笑的宫城时，“命令游戏”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种不祥的预感。（译者：仙台，危机感知max）
       宫城拿起爆米花袋，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哗啦地倒在手中。

       “吃吧。“
       宫城这么说着，把盛满了爆米花的左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不知怎么的，我好像预想到了命令的内容。但是，我立刻在脑海里将其抹去，然后拿起一颗爆米花放入嘴中。
       “不要用手，像狗一样吃。“
       我还没开始嚼嘴里的东西，就被提出了很无理的要求。
       果然，就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桌子上放着平时不会有的点心是为了干这个啊。
       不如直接说要我像狗一样听话，虽然我确实这么想过，但是真被要求当一条狗的话心情还是会变坏。但是命令就是命令，我只能乖乖听话。
       我转向她的方向，把脸贴近她的手心，用嘴唇去夹爆米花。
       在不用手的情况下，一个一个放入嘴里吃掉。
       实际上，我从宫城的手上吃爆米花的样子，感觉看起来比起狗更像是变成鸽子了。
       我一边想着这样做有意思吗，一边抬起头，看见宫城也露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

       “全部吃掉。”
       就像是催促我一样，宫城扯了下我的刘海。
       看来，即使是这么无聊的命令也不会停下来。
       我就像从人类手中吃面包屑的鸟儿一样啄食着爆米花。宫城时不时会抚摸我的头，仿佛在告诉自以为是鸽子的我，你是一条狗。
       我感觉我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但我还是把爆米花一个不剩地吃完了。
       最后，我舔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宫城的手心。
       宫城的手颤抖了一下，想要收回手臂。
       像狗一样，可是宫城说的。
       我抓住那只试图逃跑的手，再一次用力把舌头按在上面。从指根慢慢地舔到手心附近，尝起来味道和爆米花一样。

       “下次要是焦糖味的就更好了。”
       我如她本人所愿，像狗一样舔了她的手后，提出了要求。
       “没有下次了。”
       宫城从套着鳄鱼外套的盒子里抽出纸巾，擦拭了手心。再把变成废纸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毫无征兆地抓住了我的领带。
       我感觉要被做什么了而摆出了架势，结果领带唰的一下就被解了下来。宫城毫不犹豫地解开了我衬衫的一个扣子，我不由自主地挥开了她的手。

       “等一下，这样违反了规则吧？我可不想和宫城发生那种关系。”
       一开始我就解开了衬衫前两个扣子，现在因为宫城的缘故胸口敞开开来。虽然被看了也不会少一块肉，但我们也不是那种会解开第三颗扣子的朋友。
       “只是取下你的领带而已就想到那种事，你想的太多了。”
       宫城是一副完全没有那种打算的语气。但是，从又被取下领带又被解开扣子的我来看，怎么想都会觉得她是那种打算吧。
       “那你打算干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稍微有点粗鲁。
       宫城解开我编好的头发，粗暴地推了我的肩膀
       她似乎就天生就不知道下手轻重。
       手指被她咬的时候，也是用着惊人的力气咬的。
       现在也是，她用着足以让我失去平衡的力气，把我推到在地板上。

       “好痛！”
       如果是床上就算了，我直接被推到在没有垫子的木地板上，手腕和背都感到一阵疼痛。而且，宫城还像骑马一样骑在我身上让我无法起身。
       “你果然，还是准备干那个吧！”
       我试着把她推开。
       “不是。”
       我抬头看着声音异常冷漠的宫城，她的脸上既没有那种充满欲望的表情，也没有那种心烦意乱的表情。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一定要说的话，一副冷静表情的宫城，正在把手向桌子伸过去。
       欸？
       宫城拿着的是爆米花的袋子。
       下一瞬间，我脸上落下了白色的东西。
       总之，我被爆米花砸了。

       “喂，宫城！”
       我脸上，头发上，衬衫上全是爆米花，我抓住宫城的领带。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打理头发的。
       我用的护发素和负离子吹风机也都是些不便宜的东西。
       只是爆米花形状的东西倒无所谓，但是，粉末和细小的碎片是我无法接受的，和头发混在一起实在是糟透了。这让我觉得很生气。
       “没在开玩笑哦，我只是想让你多吃点爆米花。“
       宫城面不改色地抓起一把散落在地上的爆米花塞入我的嘴里。我就像发泄焦躁一样，连同她塞入我嘴里的手指和爆米花一起咬了下去。宫城从把桌子上的杯子拿了起来。
       “……不会吧？“
       一杯汽水在我脸上晃动。

       宫城她笑了。

       随着玻璃杯倾倒，我不由得松开了她的领带，闭上了眼睛。我捂住了脸，感觉到如同下雨一般打湿了我的手背。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空空的杯子。

       “这做的也太过火了！“
       我的声音自然而然也变得低沉起来。
       “仙台同学也有生气的时候呢。“
       毕竟我也是人，平时不生气只是因为我在忍耐。
       “被这么做了，不生气才怪吧？“
       “我倒是觉得我很温柔了。“
       “这哪里温柔了？“
       “上衣，领带，裙子全都没事。衬衫就算来不及洗也有可以换的，不是什么问题吧？“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做么做？“
       宫城没有回答就站了起来。
       身上的重量消失，我坐了起来，抖掉身上的爆米花。
       确实只有衬衫被弄湿了。
       但这也不代表就能把爆米花和汽水弄在别人身上吧。别说一句抱怨了，让我说一百句我都不解气。结果我还没来的及开口，毛巾和一件长袖针织衫就飞了过来。
       “你穿这个吧，送给你了。不用还给我了。“
       宫城一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失去了抱怨对象的我，只好脱掉衬衫，用毛巾擦拭被汽水打湿的手和头发。我看了眼扔过来的衣服，似乎比宫城高一点的我也能穿得下。
       我才不想穿。
       回顾着宫城所作所为的我这么想着。可是也不能穿着一个湿衬衫，我只好穿上宫城的衣服打开了房门。

       “我送你下去。“
       擅自就决定了我要回去的宫城，拿着装着湿衬衫的袋子说道。
       我不得不怀疑，这种时候还规规矩矩地送别人的她，神经是不是有点问题。但宫城从一开始就是个怪人，从向同班同学提出玩命令游戏的时候就很不正常了，我也只能理解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吧。
       反正，就算抱怨她也不会按我想的去做，也不会有什么改善。说到底，我也没有期望她有什么改善。
       发出命令的一方和接受命令的一方。
       我们之间有金钱这种东西的介入，自然会有这么一天。这么想好像会好受一点，但我还是不能释怀。

       “仙台同学。“
       宫城像是在催我一样叫了我，我穿上外套，然后像往常一样一起从宫城家走出来，乘坐电梯下楼，走到公寓入口。
       “拜拜。“
       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宫城就转身离开了。
       “衣服，我会好好还给你的。”
       我对着宫城的背影喊道。
       我的衬衫被宫城弄脏了。尽管如此，我也不想要她说送给我的衣服。就像金钱一样，该还的就是要还。

       马上就要放春假了，大概，在二年级剩下的时间里不会再和宫城见面了，下一次见面应该是四月份了。
       我抬头仰望天空，看着满天繁星。
       今晚没有风，对于三月来说也很暖和。
       如果用线把星星连起来，还能找到星座。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的话，我会觉得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但是，我一想到今晚的事情，只会觉得这是最糟糕的一晚。
       我回到家，桌子上放着从四月份开始就不得不上的补习班的宣传册。
       我不想去啊。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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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为止，仙台的家庭内幕也交代的差不多了
从小母亲就跑了，父亲也长期不在家的宫城。
有一个优秀的姐姐，被父母给予了过大期望和压力的仙台。
这样的两人相遇在一起，究竟还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呢？

 
episode 15 仙台同学太过亲昵
       如果要我在后悔和不后悔之间做选择，我还是有些后悔。我想着最后一次和仙台同学见面的那天的事情。
       那天，仙台同学少见的发了火。
       虽然她经常因为我的命令露出一些不满或者不高兴的表情，但是从来没有那么明显的生气过。
       但是，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要是没那么做就好了。
       我这么想过很多次。
       可我不能不那么做。
       我也这么想过很多次。

       也许是因为春假里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安排，我脑海中老是徘徊着这些我平时不会想的事。
       我是第一次对别人做那种事。
       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把任何人弄得满身爆米花和汽水过，也从来没想这么做过。
       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脑子里全是这些令人沮丧的事情。我想稍微转换一下心情，但用着本应该给仙台同学的五千元买来的漫画，也没怎么看下去。我只是翻着页，画面和文字却一点都没进入我的脑海。漫画也变成了单纯的摆设。
       我躺在床上，把手放在从透过窗户射进来的柔和阳光下。
       仙台同学让我切卷心菜的那天，被菜刀切出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被切到的时候很痛，被仙台同学咬的时候更痛，所以现在我很高兴它已经痊愈了。
       我只是很好奇，舔了我的血的仙台同学在想些什么。
       她明明没有必要听从任何人的命令也能活下去，而她却在这个房间里听从着我的命令。
       做着与她在学校形象相去甚远的事情。
       我还以为她会带着那种可爱风格的创可贴，结果她却拿出了那种注重性能却不怎么可爱的创可贴。与在学校那种仿佛用石膏固定住笑脸的样子不一样，在我房间的她总是邋里邋遢，十分随意地使用着这个房间。   
       她的距离感也很奇怪。
       她总是过分亲昵，不顾我的情况擅自靠近我。
       仿佛理所当然一样踏入我的生活。
       因此，连我都有些失常。

       “这样不是像朋友一样了吗？”
       我躺在平时仙台同学躺着的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伸出手，从地上堆着的漫画里拿出一本。
       “第二卷啊。”
       我还没看过第一卷。
       我在床上从五本里找着第一卷，可是，第一卷好像不在里面。我又放下漫画，拿出了手机。
       “舞香在干什么呢？”
       她说过春假要去上辅导班，现在说不好正在上课。前天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好从辅导班回来。尽管如此，想找人一起干点什么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于是给她发了“有空吗？”的简短信息。
       结果不出所料，并没有回信。
       我只好在手机上看一看还有没有别人能联系。当我在聊天软件上寻找着能陪我消磨时间的人时，仙台同学的名字映入了我眼帘。
       但现在是春假，我不能把她叫出来。
       我们约定过只在上学的日子见面，假期里不能见面，但并没有规定不能联系。所以给她发几条消息也不会违反规定，可是我却想不到要给她发什么。
       我和她没有共同点，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仙台同学来我家的理由只是因为钱而已。
       如果没有五千元，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法成立。但仙台同学并不缺钱，所以只要她厌烦了，我们这段关系也就到头了。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约定期限。有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也有可能很短的时间里就草草结束，就像突然的开始一样，突然就结束也不奇怪。

       小时候，母亲也是突然一天就不见了。
       连母亲都能轻易地抛弃孩子离去。只是旁人的仙台同学，到了三年级，环境发生变化后，再也不来这个房间也不奇怪。
       因此，我把她弄得满身爆米花和汽水，惹火了仙台同学。
       我再也不想去等一个不会再来的人了。如果有了即使叫了她也不会来的理由，就不会害怕约定消失的那一天了。只要我假设仙台同学已经不想再来了，我也就没有了再叫她来的理由。
       不管怎样，只要有了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就能安心了。
       结果，我不仅没有变得安心，反而还希望自己没有对她做过那种事。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度过的时间太长了，我好想再在这里见到她。
       明明只是想打发时间的。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消遣。
       我一坐在地上，就会想起吃巧克力的事，她帮我写作业的事；我一躺在床上，就会想起她躺在这看漫画的样子，无所事事打发时间的样子。各种各样的回忆浮现出来，我满脑子都是她。

        这一切，都怪仙台同学。

       我抚摸着伤口已经消失的手指，轻轻舔一下也没有血的味道了。
       我缓缓起身，坐在漫画堆旁边。      
       我随便拿起一本，才刚刚翻开就收到了舞香发来的“在上辅导班”的回信。
       “那上完之后，要去看电影吗？”
       “明天可以吗？”
       “当然。”

       呆在家里只会让我变得沮丧。
       和舞香一起出去散散心要更加开心。
       我真希望到了三年级我还能和她同班。
       仙台同学的话——
       要是和她还在一个班的话，就像以前一样继续叫她过来。要是不在同一个班了这段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就这样决定的话，或许也会让我好受一点。
       就算我再叫她，我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   
       我心里乱哄哄的，但却又无能为力。

       “在哪里见面呢？”
       舞香又发来了消息。
       我输入了和前天一样的地方，然后按下了发送。
 
episode 16
       春假并不是很长。
       总是在一眨眼间就会结束。
       然而，今年的春假却感觉特别漫长。明明是和以前一样度过假日，但时钟却感觉迟迟不往前走。
       遥远的四月终于到来，新学期了。
       今天我有些紧张。
       去往学校的脚步也很沉重。
       虽然我从来没在学校和仙台同学说过话，但我完全不知道见到她的话该做出什么表情。但到了四月就要换班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她。
       我的心情无法平静，坐立不安。
       只要去看楼梯口的名单就能知道新的分班了。

       穿过校门坐过一小段路后，能看到人群后面有几张不是很大的白纸。
       嘶，呼。
       我悄悄地深呼吸一次后，过去确认名单。我在一堆认识和不认识的名字中找到了自己名字，但是，上面并没有仙台同学的名字。
       我也没有期望什么。
       所以我一点也不失望。
       我在心里这么嘀咕着，走向至今为止都是些看起来很了不起的前辈在的教学楼。刚打开新班级的大门，我就看到了春假时见过很多次的舞香。

       “志绪理，这边！”
       我向叫着我名字的舞香挥手示意，然后向她的位置走去。
       “早上好。”
       “早上好，我刚刚还在想要是和志绪理不同班该怎么办。”
       “我也是。”
       “你看到了吗？今年亚美也在。”
       一年级的时候是同学，但二年级时被分开的白川亚美的名字也在名单上。我很想和她分享再次成为同班同学的喜悦，但我却没看到她的身影。
       “我看到了。亚美还没来吗？”
       “好像是还没来。”
       “这样啊。”

       既然亚美还没来的话，教室里就没有想找的人了。然而，我的眼睛却在寻找着仙台同学的身影。但是，并不可能看得到她。毕竟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她要是在这反而奇怪。
       “哦，有想同班的人吗？”
       舞香学着东张西望像找着什么东西的我，也看向周围的座位。
       “没有哦。”
       “欸—你刚刚不是在找谁吗？莫非是和喜欢的人同班了？”
       舞香开着玩笑说。
       “不是那样的，也没有喜欢的人。我只是想看看周围都有些什么人。”
       “真可疑啊~”
       “一点也不可疑。”
       我对着用怀疑眼光看着我的舞香，强调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不在一个班了，我和仙台同学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我觉得我春假的时候想出的“小赌注”似乎也不错。
       仙台同学来我家并不是什么命中注定，只是我一时兴起的结果。无论是偶然还是一时兴起，都不会持续很久，所以换班可能就是终点了。而且，考虑到我的所作所为，我也很难去面对仙台同学。
       我感到有一些郁闷，只是因为一张理所当然不会出现的面孔不在教室，并没有什么更深层的原因。这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也不能成为把仙台同学叫来的理由。
       亚美也来到了新教室，再过一会儿老师也来了。结束了让人昏昏欲睡的开学典礼后，新学期的第一天很快就结束了。
       舞香和亚美邀请我去逛一下，但我拒绝了，直接回了家。
       我穿着制服躺在床上看着手机。
       虽然没有删除了这个小小容器里的仙台同学的联系方式，但它也已经没用了。
       她也肯定会因为分班，很快就忘记掉我的事情。

       所以，不需要再联系仙台同学了。

       新学期开始的三天就发生了几件让我不开心的事，我总是情不自禁伸手去拿手机。但是，五天之后，我也不会想着去看手机了。
       换了班就关系就变得疏远，这也是常有的事。
       决定不再联系仙台同学后的一个星期，我拿起了她第一次来这个房间的时候看的漫画。       我想起了那天，我以为她能很流利地把漫画内容读出来，结果她只是普通的棒读。我在书架前哗啦哗啦翻着漫画，这句台词她念得很小声，那句台词她难以启齿，这样的回忆不断苏醒。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上。
       我合上漫画放在枕边，这时对讲机却响了起来。
       我既并没有快递，也没有有人来找我的预定。
       也就是说，现在在外面的应该是推销之类的东西。既然并不是什么要特意出去看的事，我把它放着不管打开了电视。可是，对讲机还是响个不停。
       真烦人啊。
       面对这么坚持不懈的推销，我把电视的声音调的更大。结果这次手机响了。
       是短信的铃声，我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我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仙台同学的名字和信息。

         “接一下对讲机啊。你在家吧。”
       从短息的内容可以看出，在外面一直按对讲机的就是仙台同学。
       我给她发送信息，然后她回复信息。      
       虽然我们并没有定这种规则，但这也变成了像规则一样的东西。所以，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主动给我发过信息，也从来没有擅自来过我家。
       “我找你有事，接一下对讲机。”
       我呆呆的看着手机画面时，又收到了一条新信息。然后，对讲机又开始响了，就像小学生的恶作剧一样不停的响，我关掉电视站了起来。我走到客厅，看向对讲机的显示器，果然看到了仙台同学的身影。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叫她，她却在出现在入口处。

       “你来干什么？”
       我通过对讲机和她交谈。
       “你看到消息了吧。我想让你帮我开门。”
       许久没有听到的仙台同学的声音，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但我并不打算给她开门。
       “不要。”
       “我有东西要还给你，把门打开吧。”
       “有东西要还我？”
       “是的，所以快开门。”
       仙台同学不耐烦地说。
       然而，她的表情却没有变化。
       也许事因为还在外面，仙台同学还是在学校的那副样子。

       “你要还给我什么？”
       “上次你借给我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
       借给她的衣服这个词，让我想起了。
       我用汽水弄湿了她衬衫的那天，我给了她一件回家时替换的衣服。对，不是借而是给。我也告诉过仙台同学是给她。
       好吧，她好像没打算接受就是了，她还说过“会好好还给你”这样的话。
       讲究这些没用的礼节的仙台同学，也是个有点麻烦的人。我不会收回我说过给她的东西，也没有打算撤回前言。
       “我不是说了不用还吗？而且，我今天也没叫你来。”
       “就是因为你没叫我，我才来的。”
       “什么？”
       “我不喜欢一直借了不还。”
       仙台同学干脆地说道。
       如果是她的朋友茨木同学的话，我要是说送给她，她肯定会老实收下，但仙台同学好像不是那种人。在书店给了她五千元的时候也是，我们给给还还的还吵了起来。
       “我之前也说过了，给你了。不用还了。”
       大概，仙台同学不会就此罢休吧。
       真麻烦。
       如果我们继续这么争论下去，可能永远也达成不了一致。所以我决定直接挂掉对讲机。可是，在我挂掉之前，仙台同学说了一句我意想不到的话。
       “那就下命令吧。”
       “……欸？”
       “我是说如果是命令的话就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没有理由，我是不会收下衣服的。所以。你只要下‘给你了不用还了’这种命令就行。要是不愿意的话，像往常一样随便下点什么命令都行。”
       仙台同学说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我确实是用五千元作为代价对她下过命令。这么想的话，用命令去交换衣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是，她让我下命令这一点，让我很不爽。
       “为什么只是为了一件衣服我就非给你下命令不可？我都说了给你，你老老实实收下不就行了？然后给我回去。”
       “让我回去的话，我再也不来了也可以吗？”
       我会留住仙台同学。
       我从对讲器里传来的她的声音里并没有听出这种自信，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非常烦躁生气的声音。
 
episode 17
       “专门跑来让人给你下命令什么的，仙台同学不会真是变态吧？”
       给我回去。
       明明是已经说过一次的话，此时却说不出口。
       “没有宫城那么变态。所以，你是下命令还是不下命令？”
       仙台同学把选择的权力强加给我，明明她根本不可能看到我，但我却感觉她透过显示屏一直盯着我。
       我没法忍受她无缘无故再也不来这个房间，所以在春假之前给了仙台同学一个不来的理由。但是，她现在却站在对讲机的另一端。
       把仙台同学赶回去很容易。
       可是，如果我把她赶回去了，她就再也不会来了。

       “——已经打开了。”
       虽然不知道她打算干什么，但仙台同学来了。
       所以，我只是让她进屋。
       绝不是我要挽留她。（译者：什么傲娇？）
       “谢谢。“
       仙台同学这么说后，消失在显示器里。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看到了仙台同学。
       她还没脱鞋就把一个小纸袋递给我看。
       “这个怎么办？“
       仙台同学向我确认。
       纸袋里装着那天我给她的衣服，选择怎么处理它的果然还是我。
       仙台同学在等待我的回答。

       “你是来接受命令的吧？“
       我没有接过纸袋就转过身去，背后传来她关门上锁的声音。
       “那种事怎样都行啦。“
       我听到了一个不轻也不重的声音，我搁下她，向房间走去，不出所料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一打开房门，仙台同学也钻了进来。然后她就坐在以往总是被她占领的床上。

       “房间，没有什么变化呢。“
       明明才过一个月，仙台同学仿佛一年没来了一样感慨道。
       “没有改变的必要。“
       “这样啊。“
       她的声音仿佛在风中飘舞的花瓣一样轻，然后她拿起了枕边的漫画。
       “这是那个时候的漫画。你在看？“
       我应该提前收拾一下的。
       我正在后悔把她第一次来我房间时看的漫画放在了床上。
       可是已经太晚了。
       “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虽然她没有笑，但声音比刚刚高了一些。      
       大概，她觉得有些好笑。
       我讨厌仙台同学的这种地方。

       “对了，你为什么一周都没叫我来？”
       仙台同学只是翻着漫画，并没有看内容，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
       “只是一周没叫而已。”
       “明明至今为止你从来没有过一周不叫我的吧？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
       “因为到三年级了。”
       我说了一个不对但也不完全错的理由。
       “你要去上补习班了吗？”
       “……没有。”
       我没打算去上补习班。我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学习，也没有一定要上大学的想法。要是有能混上的大学也行，没有的话就到时候再考虑。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接受了这个理由，仙台同学只是“嗯—”了一声，合上了漫画，说出了舞香的姓氏。
       “你和宇都宫一个班吗？”
       “是的。”
       我并没有把我和舞香同班的事告诉仙台同学，也没有机会说。然而她知道这件事，这说明开学的时候她可能特意在名单上找了我的名字。
       不，我是一班，仙台同学是二班，她在找自己名字的时候顺便看到了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我从仙台同学手里把漫画抢了回来。
       肯定不是这样，这种事怎么样都好。
       我把这些多余的想法赶出脑海，将漫画放回了书架。

       “没和我一个班，你很失望吧？”
       我看着摆的整整齐齐的书，背后传来戏弄我似的声音。
       “才没有。”
       “是吗？我还是很失望的。”
       我回头看着发出轻快声音的仙台同学，她对我微微一笑。
       “净说些骗人的话。”
       “我没骗你哦。”
       她像故意这么说着，走到我旁边，从书架上拿出一本漫画。我又把那本漫画放回原处，向她问道。

       “命令，我下什么样的都可以吧？”
       “到现在了你还要问这个？”
       “今天我没给你五千元，姑且问一下。”
       “像以往一样就行了。”
       仙台同学的表情和春假前一样。
       我向窗外望去，天空被染成了红色，附近的几栋公寓和民宅也被涂上了和天空一样的红色。
       到了春天，白天的时间比冬天更长了一点。
       热风扇也没用开。
       可能仙台同学也不觉得热，还穿着上衣。
       我拉上窗帘，将这个房间与被染成晚霞色的世界分割开。然后我坐在了床上。

       “来坐在这。”
       我指着床前，仙台同学按照我说的坐在了地上，抓住了我的脚。
       “脱掉袜子，然后舔你的脚。对吧？”
       “你不是很明白嘛。”
       “你还真是喜欢这种命令啊。”
       “不是我特别喜欢，只是没有其他合适的命令而已。”
       “欸~”
       仙台同学向我投来怀疑的目光，我踢了下仙台同学的肩膀，说了句“快点”。
       “反对暴力。”
       “这又不是暴力。”
       我本以为她会反驳我，但她只是默默地抓住我的脚。她脱掉我的袜子，用手托住脚后跟。仙台同学的气息轻轻地吹到了我的脚尖，然后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我。
       贴在我脚上的舌头，弄湿了我的脚趾。
       仙台同学的舌尖，缓缓地爬向脚背，让我感觉有点恶心。但是，看到仙台同学舔我脚的样子，我又觉得心情舒畅。
       我并不知道二班的事，但仙台同学肯定在二班也是属于上位阶级，和茨木同学她们过着开心的学校生活。然而，那样的她现在却在舔我的脚。

       仙台同学的舌尖紧贴着我的皮肤。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感受到仙台同学的体温。
       我们彼此的热量相互碰撞，相互交融，然后变成我的一部分。
       她的舌头游动到我的脚踝。
       明明没有开热风扇，但房间里却有点热。我解开领带，脚踝附近被狠狠的吸了一口。
       与舌头不一样的感觉，让我紧紧握住了床单。
       “仙台同学，不要这样。”
       我话音刚落，她的嘴唇就离开了，然后突然咬住了我的拇指。
       “好痛！”
       她的牙齿嵌到我的肉里。然而，她并没有停下。
       虽然没有指头被门夹住那么痛，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我的脚抽动了一下。
       “仙台同学，快停下！”
       随着咬着我拇指的牙齿慢慢松开，疼痛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软的舌头缓缓缠绕了上来。被黏糊糊的舌头贴着，果然还是不怎么舒服。但是，我却不讨厌仙台同学的体温。
       从脚尖传来的热量已经上升到了腹部，我感觉连我呼出的气息温度都变高了。
       我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太好。

       “仙台同学，你打算来这里多久？”
       我扯了下她的刘海，好让她停下来。
       “嗯——到毕业为止？我们大学也不会相同吧。不过宫城叫我不来的话我就不来了，还是不来比较好吗？“
       仙台同学抬起头，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
       来。
       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好像到毕业为止仙台同学都会来我家。
       但是，我也不想求她来，只好回答了一些算不上答案的话。

       “你要去上大学吗？“
       “宫城不想上吗？“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想去哪里？“
       “我还没有决定。“
       不想告诉我志愿学校吗，还是说真的还没决定。   
       我也不太清楚，就这样结束了对话。
       我看向挡住了晚霞的窗帘，透进来的光也变少了。
       仙台同学像是打发时间一样，摸了我的脚踝。突然被人轻轻抚摸脚踝，让我的腿一下跳了起来。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大腿作为抗议，此时仙台开口了。
       “我说宫城，我不喜欢碳酸饮料。“
       在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时机，听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欸？“地声音。
       “现在才说是不是太晚了？“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来这这么久，就错过了告诉你的时机。“
       “……下次也给你汽水。“
       “哇，性格恶劣。“
       “真啰嗦。说话时间结束了，继续舔我的脚。“
       仙台同学把嘴唇贴在我的脚背上，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的舌尖触碰到我的皮肤。
       我们的体温混合在一起，融入了我的体内。
       她的热量一点点地在我身体里积聚。
       湿漉漉的舌头再次爬向我的脚踝。
         这种感觉，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episode 18 宫城也太随意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在没有五千元交易的情况下，带着相应的不满和勇气去宫城家。我把作为替代带回来的衣服，收入了放着存钱罐的柜子里。
       如果能还回去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但它和五千元一样，是命令的代价，所以我也没打算去用它。
       但是，也只有那一天是特例。
       之后的几天，我又像往常一样从宫城那里拿到了五千元。
       但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宫城端出来的饮料不再是汽水，而是麦茶。
       而且她的话也稍微变得多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她端出麦茶的理由，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想和我说话了。不过，这比继续保持沉默来说要有趣很多。

       “那本书，挺无聊的。“
       一直零零星星说着话的宫城又小声对我说道，我从正在看的言情小说里抬起了头。
       “是吗，我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最后并不是happy end。“
       “等一下，你这不是剧透吗？我才刚刚开始看欸。”
       “有什么不好的。”
       “一点也不好。”
       虽然她说的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是，看着和我搭话的宫城，一种从来没亲近过我的野猫突然让我摸了摸头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夏初开始，已经半年多了。
       想到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驯服了一只戒备森严的野猫，真是让我感慨万千。（译者：此时年轻的仙台还不知道宫城究竟有多难驯服……）
       但无论如何，剧透是不能被原谅的。
       我合上正在读的小说，扔在了床上。然后，拿走宫城在看的漫画，躺在床上。好消息是并没有听到宫城的抱怨，所以我开始看了起来。
       虽然这本不是第一卷，但我也看过好多遍了所以无所谓。我看了大概三分之一后，靠着床的宫城站了起来。

       “仙台同学，来陪我打游戏。”
       “游戏？”
       “对，这个。”
       宫城从电视机底下拿出了什么东西，等她转过身一看，她手上拿着的是一个上面画着Q版汽车的盒子。
       “一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
       拿着大概是竞速游戏光碟的宫城说道。
       我以前问过宫城玩不玩游戏。当时她说她不玩那种被帅哥追求的游戏，但她也没告诉我她玩什么游戏。
       也许那个答案就是她手中拿的游戏，但宫城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玩竞速游戏的人。
       真意外啊。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游戏我才能接受，但总之我觉得竞速游戏并不符合宫城的形象。不过，车上面还画着一些著名卡通人物，也有可能她是喜欢这些卡通人物而不是喜欢竞速。
       “这是那种开车比赛的游戏？”
       我平时也不怎么玩游戏，所以并不是很确定。
       “对。就是那种一边妨碍对手，一边向终点前进的游戏。”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种游戏不是能网上对战吗？”
       “……你不喜欢那就不玩了。”
       宫城突然就不高兴了起来，想把拿出的游戏有放回去，让我慌乱了手脚。
       非常欢迎增加打发时间的东西。
       虽然我很喜欢漫画和小说，但偶尔也会想干点别的。
       “不是不想玩，只是我不知道怎么玩。”
       “现在我来教你。”
       宫城打开游戏机，开始讲解。
       但操作比我想象中复杂，有点记不住。
       宫城讲到一半也有点厌烦了，教的十分粗略。我打断了她的话，向她说道。

       “对了，我现在要上补习班，可能有时候来不了。”
       “补习班？”
       “毕竟是考生了，嘛，没办法。“
       如果我能考上家人期望的大学，我应该能过上和小时候一样的生活。
       大学入学考试是我回到家庭中的最后机会了。
       但是，我也感觉家庭关系什么的怎样都无所谓了。我也不可能考得上他们期望的大学，就算能考上，我也不想去。
       但我还是在补习班的申请表上填上了名字。
       ——明明事到如今就算上了补习班也绝不会有什么改变。
       我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与我房间颜色不同的墙纸已经看得很熟悉了。

       “你晚点来也没什么关系。”
       宫城用着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说道。
       “补习班下课挺迟的，可能来不成。下课回家都快大半夜了。”
       “那就上补习班的第二天再来吧。”
       “好吧。”
       我这么回答后，宫城也做完了游戏的说明，开始了游戏。但是，我的车好像并不能按我的想法行驶。
       我还没有向右转，车子就开始偏向右边。
       向左也是。
       我本想走直线，却开得歪歪扭扭的，很快我就被宫城甩到了后面。
       真不爽。
       这绝对是车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而且，宫城也很坏心眼。
       她一直对我扔香蕉皮，炸弹之类的东西干扰我。拜她所赐，全是宫城在赢，我一盘都赢不了。

       “宫城，手下留情一点啊。”
       “不要。”
       “我可是新手。”
       “我知道。”
       “啊——还是休息吧。休息！我一盘都赢不了，太无聊了。”
       我在比赛途中就扔掉了手柄，开始喝麦茶。画面中宫城的车子还在继续行驶，第一个到达终点。
       “仙台同学也太弱了。”
       一点都不留情的宫城也放下了手柄，伸开了双腿。
       虽然算不上话多，但今天的宫城也算是说了不少话了。我虽然不知道平时她和宇都宫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可能就是现在的宫城再多加一点人情味的感觉吧。
       明天，可能要下雪了。（译者注：就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的意思）
       我一边想着这种失礼的话，一边打量着从未如此健谈的宫城。
       三年级了，她还是没什么变化。
       没化妆，制服也只有裙子稍稍短了一点，其它部分都穿的很守规矩。
       基本上都是到不会被老师盯上的程度，但我觉得，裙子再短一点也不会被注意。
       差不多这个长度左右吧。
       我随手把她的裙子往上拉了一点，却发现她的膝盖上有一块淤青。

       “你突然干什么呢。”
       宫城把被我拉起来的裙子按了回去，瞪着我说道。
       “你膝盖上有一块淤青。”
       “在学校撞的。”
       “痛吗？”
       我一边问，一边伸手戳了戳她伸到桌子底下的膝盖。但她立刻就把我的手给赶走了。
       “虽然不疼，但明明可能会痛你为什么还要戳我。”
       “总觉得想戳一下。”
       “有时间戳我还不如继续打游戏。”
       宫城一脸不满地把手柄递给了我。
       游戏挺有有趣，但我不想再输了。或者说，一次赢不了也太没意思了。
       我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把宫城的心思从游戏上拉出来的办法。

       “说起来，你知道把柠檬片放在吻痕上能让它更快消失吗？”
       “不知道，不过，你这是经验之谈吗？”
       宫城又要用“看起来清纯实际上很轻浮”这种不合我本意的流言蜚语来问我了，我提前将其否定。
       “我才没有那种经验。只是之前羽美奈要消除吻痕的时候，说过可以把柠檬片放上去。”
       “莫非你要我把柠檬片放在淤青上？”
       “嗯嗯。据说淤青是皮下出血，吻痕也是皮下出血，所以应该也有效果。”
       “我倒不觉得有。而且，茨木同学的吻痕，是用柠檬片提前消除的吗。”
       “好像是消除了，但也许是放着不管自然消失的。听说加热冷敷之类的也有效果，不妨都试试看。”
       “都是两天前弄的了，现在不管它也行了。”
       宫城嫌麻烦地说道，放下了控制器，喝着汽水。她似乎打消了继续玩游戏的念头，关掉了游戏机。
       从输个不停的竞速游戏中解放出来的我，拿起了放在一边的漫画翻开。可我连一页都还没看，宫城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对了。我们来做个实验吧。”
       “实验？”
       “对，实验。仙台同学，总之你先把上衣脱了。”
       宫城欢快的声音让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译者：又把自己玩进去了吧仙台）
       “这是命令吗？”
       “这就是命令。快脱掉。“
       宫城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episode 19
        我对脱掉上衣这个行为本身并不抵触。
        之前也在这个房间里脱过很多次了。
        但是，宫城让我脱的情况从未发生过。
        
        “我想先问一下你要做什么实验。“
        我对脱掉外套这个命令的后续也大概有个预期。但是，要是真的和我预期的一样的话就坏了，我觉得我和宫城还没到那种关系。所以我想先提前确认实验的内容。
        “你脱了之后我就告诉你。”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只好小声叹了口气。
        宫城要是一个会老老实实告诉别人她想干什么的人的话，也就不会下脱掉上衣这种命令了。她肯定是要做什么亏心事才隐瞒了实验内容。但是，这个命令本身并不违反我们定的规矩，我只能乖乖地脱掉上衣放在床上，紧接着下一个命令就来了。
        “把袖子卷起来。”
        把衬衫扣子解开。
        我还以为她要在那种地方做实验，但好像并不是。
        “所以说，你要干什么。”
        虽然我大概能猜到宫城的打算，但还是向她发问。
        “你说能用柠檬片消除吻痕吧？我想用仙台同学的手臂实验一下那是不是真的。”
        宫城有时候，不，应该说是大部分时候，都会说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话。
        留下一个吻痕再把它消掉。
        我已经料到她想干这种事。
        但是，我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验要是失败了可就麻烦了。”
        “手臂的话，就算痕迹没能消失也能用衬衫遮住，也没什么问题吧？”
        “有问题，有大问题好吧？”
        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我和宫城之间的联系，不应该是这样的东西。
        迄今为止，我舔过也咬过她，也被她舔过，咬过，但都没有留下太久的痕迹。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就算能用制服遮住，如果没能好好地消除宫城留下的痕迹的话，它也会在我身上缠上一段时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欢迎的事情。
        “不是这种地方已经很好了吧？”
        宫城轻率地碰了碰我的脖子。她的指尖慢慢往下滑，落到了我的锁骨上。衬衫有两个扣子已经解开了，她如果想的话还能再深入一点，我马上就把她的手挥开。
        “你要是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就揍你。”
        “打人什么的，仙台同学忘记自己的清楚系形象了吗？”
        “宫城不也是和在学校的形象不一样吗，有什么关系？还说形象什么的。”
        “形象什么的怎么都行，你快把袖子卷起来。”
        宫城仿佛主张她的命令是绝对一样抓住了我的右手。
        我有能拒绝她的理由。
        换了体育服的话就能看到了。
        这也是符合规则的合理理由，能让宫城收手。可是，我却接受了她的要求。
        我解开了袖口的扣子，伸出了手臂。

        “好了。这样行吗？”
        虽然我不觉得我告诉她这违反规则了她就会切断这段关系，但宫城是个反复无常的人。
        我本以为她要疏远我，今天她却如此接近我。
        就如同这种情绪变化一样，她可能会突然说不再给我五千元了。
        深受老师喜爱，同学欢迎的仙台叶月。
        我需要一个不需要扮演那样的自己的地方，也需要宫城这样一个不用费心的人存在。
        “就这附近可以吗？”
        宫城像自言自语一样说道，按了按我手腕和手肘中间的部位。
        “随便你。”
        “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
        我就知道。
        我在内心中这么回答的时候，手臂内侧的柔软的部分就像打针前一样被摸了几下。
        过了一小会，她的嘴唇贴了上来。
        但是，这并不像打针那样会立刻感觉到刺痛。
        她的舌头触碰到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用力吸着我的皮肤。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比起被舔或者被咬，更像是被别人触碰的感觉。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嘴唇和舌头放在皮肤上，也没有疼痛。
        但是，她的嘴唇和舌头并没有那么热，我却感到一种很烫的感觉。
        “已经够了吧。”
        我推开了她的头。
        我感到被她吸进去的皮肤又回到了自己身体里时，宫城抬起了头。
        “我有好好地做了，成功了吗。”
        我顺着她的话把视线投往下方，看到手臂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小小红色印记。
        这和我小时候为了好玩在自己手臂上留下的痕迹没什么两样，和在羽美奈脖子上看到的痕迹也差不多。可是，宫城留下的这个痕迹，却感觉和过去的任何痕迹都不一样。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被他人留下这种痕迹是什么意思。
        宫城看的漫画里面也经常出现与这种红色印记相联系的情况。
        我就像在洗掉脏东西一样擦拭着我的手腕。
        我不想被宫城宣示所有权。
        也许她也没有这么想，只是我想太多了。但我不想这种一看到就会让我想到那种事的东西留在身上。
        ——必须赶紧把它消除掉。
        我用手心捂住手臂，向宫城问道。
        “那么，你有柠檬吧？”
        “我家的冰箱里面，你也看过吧？”
        我给她做炸鸡块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家冰箱里几乎没有东西。
        
        所以说，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不会有。
        对，我就知道会这样。


        我紧紧按住宫城留下的痕迹。
        “穿上制服就能遮住，也没关系吧？而且，好像加热冷敷也能消除，要不要试一试？”
        宫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我。
        我生气了。
        非常非常生气。
        我放下了衬衫的袖子，把扣子扣好。

        “那宫城也把手伸出来。脱掉上衣，把手腕给我。”
        “这算什么？命令？”
        “不是命令，是请求。”
        拿了五千元的是我，我并没有发号施令的权力。
        那么，我只能以请求的形式表达我的意见。
        “你这是请求别人的态度？”
        “是的。”
        “你要是好好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
        为什么我一定要是吃亏的那一边。
        宫城是那种说要做实验，却只会拿别人做实验而不会让自己被留下痕迹的那种人。
        所以我也没必要那么谦虚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按她说的那样好好求她。
        
        “……请把手臂借给我。”
        我要把她拖到和我一样的处境中。
        为此，一点点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
 
episode 20
        “可以让你留一个吻痕。”
        宫城爽快的说完，就脱下了上衣。
        然后卷起衬衫的袖子，把手臂伸了出来。
        
        不对。
        不应该是这种感觉。
        我虽然不是希望她反抗，但也不希望她这么毫不犹豫地答应。我只是想把宫城拖到和我一样的境地，而不是她主动这样做。
        这样就好像还是在服从宫城一样，让我火冒三丈。
        宫城应该像我一样感到困惑和不爽。而不是这么轻松地说一句，可以让你留下一个吻痕。
        
        “果然还是算了。”
        我把宫城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说到底，留下吻痕这种事，在我们之间是没有必要的。
        怎样都好吧。
        我决定这么想，慢慢地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把吸进去的气呼出来前，宫城就对我道。
        “不是仙台同学让我把手臂伸出来的吗？”
        “可是，这种事不应该是朋友间该做的。”（译者：确实，但你们两个……）
        先不说目的，既然是放学后去对方家里共度时光的关系，我是把宫城当朋友的。虽然和一般的朋友感觉有点差别，但大体上来看还是算在朋友的范围。
        可是，宫城却否定了我的话。
        “——我和仙台同学不是朋友。”
        所以说。
        我终于是理解了宫城至今为止的行为了。
        我们两个不是朋友，所以她对情人节时的友情巧克力露出了微妙的表情，还告诉我不用给她做晚饭。
        给我下一些不寻常的命令也是，因为我们两个不是朋友。
        但是，这样的话。
        我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至少，我是把宫城当成朋友的。
        虽然没上学的时候我们不会见面，平时的联络也是最低限度的。但是，放学后会去她的家里，一起闲聊，我认为这就算朋友了。
        但是对宫城来说好像不是这样。
        “我们不是朋友的话，那又算什么？”
        我坦率地提出了我的疑问。
        “什么算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
        宫城再次卷起袖子，好像很生气地说道。
        “给。”
        随着一个短促又轻微的声音，她伸出了手臂。
        坦白来说，被一个你认为是朋友的人否定了你的想法会让人不怎么舒服。但又仔细一想，我和宫城的关系好像也没必要纠结于朋友这一个词。
        本来就是顺势而为。
        我只是对宫城这个人感兴趣，想知道她会下一些什么命令。要是发生了什么我讨厌的事，把五千元还给她然后结束这段关系就行。我只是这么想着，才开始来到这个房间。
        如果没有五千元，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蛛丝一样脆弱。
        尽管如此，和泼我汽水那天的宫城不同，今天的她看起来并不想疏远我，所以我小心翼翼地选择出能正确描述我们之间关系的词语。
        
        “我又不是宫城的恋人。”
        “不是恋人，就不能留下吻痕吗？“
        “一般来说不是这样吗？“
        “突然说这些像是清楚系的发言。明明很轻浮。“
        “不是像，我本来就很清楚。还有，我以前就说过了，我一点也不轻浮。“
        我知道宫城是故意这么说的。
        但是，我还是要纠正她这些时不时就会说出来的有损我名誉的发言。
        “既然仙台同学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不过，也会有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的人干这种事吧？“
        “有是有，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你已经被不是恋人的我留下痕迹了，所以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哦。“

        原来如此。
        有点道理。
        ——才怪，一点道理都没有吧。
        只是因为被一个不是恋人的对象在身上留下了痕迹，就把我放进不也是恋人也能做这种事的人的范畴里肯定是搞错了。
        而且，被宫城说让我留下吻痕的话，我就不想这么做了。虽然是我提出要在宫城的手腕上留下痕迹的，但她这么积极反而让我想打退堂鼓了。
        “那么，命令。“
        面对一动不动的我，宫城的嘴里吐出了我无法违抗的词语。
        “就像我做的那样，对我做同样的事。“
        她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要证明我们不是朋友一样。
        我想，这肯定就是某种像踏绘一样的东西。（译者注：日本幕府时代搜查基督教徒的一种方法，让嫌疑人踩过有基督和玛利亚画像的木板，以示是否教徒。不愿意踩的就会被当成是教徒抓起来。）
        用来表示我和宫城并不是朋友关系。
        现在的命令，就是这样的行为。

        “好吧。”
        我虽然理解她的命令，但我不能接受。
        但我还是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轻轻张开嘴唇，贴在宫城留下痕迹的同一位置。
        就像吸气一样吸着她手臂的皮肤，小小的啾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舌尖触碰到皮肤也尝不到味道。
        也没有用牙咬的那种感觉。
        就好像是用吸管吸纸盒里的果汁一样，仅仅只是在吸。
        贴在嘴唇上的皮肤有些冰凉，但很柔软。
        感觉还不错。
        我更加用力地将嘴唇贴在手臂上，一口气吸了下去。
        就像是在咬她的手臂一样，牙齿已经抵住了她的皮肤，宫城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也抬起了头。

        “比我想的还要红。”
        我顺着宫城的声音，将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
        上面有着像花瓣一样的红色印记。
        “这个你准备怎么办？”
        我用指尖按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不怎么办，放着不管。过几天就消失了。仙台同学的话，说是男朋友弄的就行了。”
        “我又没有男朋友，我才不会说这种会引起误会的话。”
        明天没有体育课。
        不用换衣服，所以不会被人发现宫城留下的痕迹。
        虽然几天后有体育课，不过，我觉得那时候痕迹已经要消失了。

        “我说宫城，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从衬衫外按住有吻痕的位置。
        今天她话很多，还玩了至今为止从没玩过的游戏。
        甚至还把命令留到了后面。
        “我觉得我还是老样子。“
        “很奇怪哦。“
        “要这么说的话，仙台同学不也很奇怪吗？以前从来没有像命令一样拜托我做过什么事。“
        “虽然是这样。“
        “比起那种事，我能解开这个扣子吗？”
        宫城毫无征兆地摸了我的衬衫，抓住我已经解开的两个扣子下面的第三颗扣子。
        对于这个扣子我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脑海中浮现起那天被泼汽水的情景，让我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要，你想干什么？“
        “这里也给你留一个。“
        说着，宫城放开了扣子，戳了一下我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
        “我不是说过，你要是在那种地方留下痕迹，我就揍你吗？“
        “可是，我并不讨厌给仙台同学留下吻痕。而且，仙台同学在学校里也只会解开一个口子，这一块儿是不会被人看到的。“
        她看的还挺仔细，我这么想着。
        正如宫城说所，我在学校里只会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领带也不会特别松。
        虽然没有遵守校规，但也是不会被老师盯上的程度。所以宫城戳的地方，除了换衣服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看到。
        但是，这不代表她可以在这里留下吻痕。
        “不是这个问题。“
        “有什么关系嘛。“
        宫城也没说这是命令，但她还是解开了我的领带和第三颗扣子。
        她不容我拒绝一般打开了我的胸口，把脸凑了过来。
        她的呼吸吹到我的脖子上，让我感觉痒痒的。
        一股不属于我的热量越来越靠近刚刚被她戳过的地方。
        她的头发仿佛是活的一样，触碰着我的肌肤。
        我的意识被集中在皮肤表面，我推开了宫城的肩膀。

        “别这样。“
        “真无聊。“
        宫城很干脆地离开了我，用着平静的声音说道。
        然后她连着衬衫一起，用力掐了刚刚她想亲的地方。
        “好痛！“
        我情不自禁发出声音，抓住了宫城的手，但她却没有松开。
        “痕迹的话，这种方法也能留下吧。“
        宫城这么说着，又加大了力气。
        如果说她是想把我的肉撕下来我也会相信，她就是以这种程度的力气掐着我。我强行把她的手拨开。
        “痛死我了！“
        “我开玩笑的。“
        “你是傻瓜吗？这已经不是玩笑了“
        “这种程度不会留下痕迹吧？“
        不是这个问题。
        单纯是太痛了。
        痛到我连玩笑都不想开了。
        而且，一般人根本就不会想把别人掐到留下痕迹。
        我觉得宫城的脑子里，根本就不存在常识的那根筋吧。
        但是，就算告诉她现在的行为很奇怪，大概也没法让不知道把常识扔到哪去了的宫城明白。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宫城像老师布置作业一样，用着事务性的语气说道。

        “要吃晚饭吗？“
        “要吃。“
        反正，回家了也是一个人吃饭。
        那还不如和别人一起吃饭要更好一点。
        我把被宫城解开的扣子重新扣好。
        “什么都行吧？“
        我回答她“都行”之后，宫城就像刚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出了房间。
        我穿上上衣，看着我的胳膊。
        当然，看不到宫城留下的痕迹。
        “果然，还是拒绝她就好了。”
        我自言自语道，然后走出了房间。
        大概，宫城她需要我。
        我也需要这个地方。
        总之，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必须的，但要是这么下去也会很困扰。
        我们这段关系是有限的，高中生活结束的时候这段关系也就该结束了。与漫长的人生相比，可以说这只是刹那般的关系。尽管如此，在身体上留下痕迹的行为，似乎会让两人的关系永远维持下去，一想到这我的胃就翻腾了起来。
        这个痕迹会留多久？
        我一边按着胳膊，一边走向了客厅。
 
episode 21 我想听仙台同学的声音

        舞香上的是辅导班。
        仙台同学上的是补习班。（译者注：原文中是“塾”和“予備校”。这两种区别是：塾一般是以提高在学校的期中期末考试成绩为目标，予備校一般是以考上某个大学为目标。在中国感觉好像都叫补习班吧？翻译的不一定准，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父亲说过我想上哪个都行，他会出钱。可是，我也不太明白这二者的区别。
        都是学习的地方。
        我对它们只有这种认识。
        我虽然对这二者都不怎么感兴趣，但我还是觉得把要上补习班的仙台同学频繁叫过来也不太好。所以我决定每周只叫她一次。
        以前只要发生了让我不愉快的事，我就会叫仙台同学来。但现在如果只是一点点不开心的事的话我会忍耐一下。
        上周她回去之后，我就这么决定了。可是，我现在已经想把仙台同学叫出来了。
        
        “一点干劲都没有了。”
        我靠在椅子背上，叹了口气。舞香坐在我的对面，对我笑着说。
        “今天的牺牲者是志绪理，运气真不好。”
        “真是倒霉，今天，铜锣桥心情很差欸。”
        坐在舞香旁边，穿着蓝色衣服的亚美说着高桥老师的外号。我听了她们两个的话，想起了刚刚结束的那节课，开始抱怨起已经走了的铜锣桥。
        “真希望他不要对学生发火。真的太差劲了。”
        教世界史的铜锣桥以心情不好就对学生发火而闻名，今天上课前他就气喘吁吁的，眉间刻着深深的皱纹。
        绝对不想被他抓住。
        我虽然这么想的，但结果我成为了一个完美的目标。他故意问了我一些刻薄难答的问题，絮絮叨叨批评了我半天。最后他还点名挖苦了我后才回到办公室。拜他所赐，我的情绪已经跌倒了谷底。
        “已经想回家了。“
        我一边把教科书和笔记本收到课桌里，一般喃喃自语时，亚美戳了我一下。
        “我能理解的你的心情，但是下节课是体育课了，差不多该动身了。”
        “我知道。“
        我拿着体操服站了起来。
        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来到走廊上。
        正当我们穿着室内鞋向体育馆走去的时候，舞香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我说。
      
         “说起来，你的手臂受伤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吗？“
        “我看你最近经常摸手臂。“
        “……摸手臂？”
        “你现在不就在摸吗？”
        听到舞香的话，我的意识集中到手臂上。
        我的手就像已经习惯了一样，下意识地按着仙台同学留下的，现在已经消失的痕迹的位置。
        “真的欸。”
        我松开了按着手臂的手。
        仙台同学上周留下的吻痕并没有留多久。不到两天就褪色了，红色的印记又变成了淡黄色，与我融为一体。
        我并没有那段时间摸自己手臂的记忆。
        现在也是，如果不是舞香告诉我，我都不会注意到。
        “喂，志绪理。别发呆了。”
        亚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她正拉着我的胳膊。
        轻飘飘的意识又回到了体内，我又慢慢迈出停下来的脚。
        “被铜锣桥欺负有这么大打击吗？”
        舞香拍着我的背，笑着说道。
        虽然不是那样的，但我也没有否定她。
        我被亚美拖着往前走，问了舞香一个我想知道的问题。
      
         “对了，舞香。辅导班很辛苦吗？”
        “说辛苦也辛苦，不过到考试结束前都只能忍受了。啊，志绪理也要上辅导班吗？”
        “这倒是没上。”
        “你要是要上的话，就来我上的那家吧，它们教的很容易理解。”
        舞香就像为了自己的东西一样，给辅导班做着宣传。
        虽然不是很想学习，但是和舞香上一个辅导班会比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吗？
        如果，和仙台同学上同一个补习班的话——
        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既不打算也不可能的想法，我赶紧将其赶出脑海。
        辅导班和补习班，一定要选一个的话我肯定是去辅导班。虽然我现在没有这种打算。
        “我会考虑的。”
        我姑且是回答了舞香热情的邀请，然后向前一看，在走廊尽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么引人注目呢。”
        亚美并没有说是谁，但一看到那边走过来的茨木同学和她的朋友的时候就明白了。
        当然。那里面也包含了仙台同学。
        她们走在走廊的正中央，仿佛整个学校都是她们的。
        “是啊。”
        舞香小声说着，退到走廊边上。
        茨木同学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和仙台同学视线交汇。但那仅仅是一瞬间，我们马上就擦肩而过了。
        学校虽然很大，但三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栋教学楼里，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不过，在走廊里遇到仙台同学时，我们也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招呼。我们有这样的约定，所以我也没什么不满。
        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一种身上沾了什么小东西一样的不舒服的感觉。
        总觉得心情不舒畅，有点郁闷。再加上背铜锣桥发火的事，我又想把仙台同学叫出来了。
        但是，也仅仅只是想。
        我已经决定了要忍受那些小小的不愉快。
        
        “对了，你知道吗？”
        望着茨木同学她们背影的舞香，突然看向我们。
        “仙台同学，听说被男子篮球部二年级的人告白了。”
        舞香小声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情报，亚美兴致勃勃地问道。
        “欸，谁啊谁啊？”
        “好像是山田。”
        听了舞香的话，我开始回忆。
        我从来没听仙台同学说过被男子篮球部的人告白的事，也没听她提起过这个叫山台的男生。
        说起来，我甚至连山田是谁都不知道。
        我和仙台同学并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不会谈恋爱话题。所以，她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尽管如此，从舞香口中听说到我不知道的事，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是挺帅的吗？“
        亚美用着比平时更高的声音说道。
        “欸，没那么帅吧？“
        “是吗？志绪理觉得呢？“
        话题突然被抛给了我，我停下来脚步。
        “……我觉得？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比起这个，你很了解这种事呢。“
        “啊，是从同一个辅导班的人那里听来的。“
        舞香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又聊起其它的八卦来。
        今天是仙台同学要上补习班的日子。
        就算叫她也是明天才来。
        而且我也觉得频繁叫她出来不太好。
        
        但是，下了体育课后，我还是给仙台同学发送了信息。（译者：她急了.jpg）
 
episode 22
        “昨天抱歉。”
        仙台同学一走进房间就向我道歉。
        “我们约好了的，没关系的。”
        她上补习班的日子不能来就第二天来也是我说的。
        昨天给她发信息的时候我也知道她来不了，但仙台同学按照约定第二天来了我家，所以没有任何问题。
        
        “给。”
        我把放在桌子上准备好的五千元给了她。
        “谢谢。”
        仙台同学简单地回答后，从书包里拿出钱包将它收好。然后她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桌子上的日历说。
        “马上就要黄金周了。“（译者注：日本四月末五月初有好几个节假日连在一起，差不多可以休息一周。）
        “明明前不久才放完春假。”
        “宫城不喜欢放假吗？春假前你心情也不怎么好。”
        仙台同学并没有问我心情不好的理由。但我觉得，她脑海里一定浮现着那天被我泼汽水的情景。
        “放假也没什么事干，很无聊。”
        我没有说出心情不好的原因，而是告诉她我不喜欢假期的原因。
        “能休息不挺好的吗？随便去哪里玩玩。”
        其实我有黄金周的安排。
        我和亚美，舞香约好三个人一起出去。但是，我也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仙台同学。我盖住日历，戳了戳她的手臂。
        
        “仙台同学，让我看你的手臂。”
        虽然我没说是命令，但仙台同学还是老实地伸出了手臂。但是，她伸出的手臂仍然被制服覆盖着。
        她明明就知道。
        仙台同学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但却不那么做。我对这样的她强硬地说道。
        “把袖子卷起来。”
        “好，好。”
        仙台同学漫不经心地说着，解开了袖口的袖子，连着上衣一起卷了起来。
        我抓住那只手臂。
        我盯着她手臂内侧，手腕和手肘中间的那一块时，仙台同学对我说。
        “消失的比我想象的还快。宫城的呢？”
        就像她说的一样，我留下的红色痕迹已经看不见了
        “也很快就消失了。”
        “膝盖上的淤青也是？”
        “消失了。”
        与仙台同学留下的吻痕不同，撞到膝盖造成的淤青要比手臂上留下的痕迹消失得慢很多，但现在也已经没了。无论是手臂还是腿上，痕迹都干干净净消失得让人难以置信。
        仙台同学的手臂和我一样。
        就好像上周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我抓着仙台同学的手臂轻轻抚摸。
        非常地光滑，摸起来感觉很舒服。
        ——如果再把嘴唇贴在这只手臂上。
        要是我命令她不要动，就可以再次给她留下吻痕。
        我用力按了一下之前有吻痕的位置。
        当然，这并不会留下痕迹。
        正当我再次用力按下去的时候，我的手被抓住了。
        
        “又想弄出痕迹来？”
        仙台同学就好像窥探了我的想法一样说道。
        “不是。”
        我简短地回答后，手被松开了，我又摸了摸她手肘的内侧。
        骨头，肌肉什么的。
        也能感受到这样有点硬的东西。
        我就像是要确认触感一样，慢慢地向下抚摸。
        再从手腕处沿着血管抚摸回来。
        “别这么摸，好痒啊。”
        仙台同学对我说道，她的手指在轻轻跳动。但我并没有收手，我的手指继续在她柔软的肌肤上游走。
        这样一来，我都快忘记我为什么要叫仙台同学来了。
        当我从舞香口中听说到我不知道的事的时候，就像喉咙被什么掐住了一样难受。虽然不至于生气，但还是让我感觉很糟糕。
        现在呢？
        我抬起头来。
        眼前的是带着和学校里一样温柔表情的仙台同学。
        我想看见的，不是这样的仙台同学。        
        我把指甲按在她光滑的皮肤上。
        稍微用了一点力，指甲就陷入了她的皮肤里。
        
        “指甲，很痛。”
        仙台同学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却没有把我的手赶走。（译者：她好温柔。）
        “男子篮球部的人，帅吗？”
        虽然我不是很想问，但舞香她们的话一直在我脑海里萦绕，无聊的问题脱口而出。
        “为什么突然说男子篮球部？”
        “被告白了。”
        “宫城吗？”
        “……你明明知道还这样说的吧？”
        我知道仙台同学就是这样的人。
        有时会对我使坏心眼，不给她命令就不会按我的想法做事。
        我稍微加大了指尖的力量。
        仙台同学的脸微微扭曲，然后强行赶走了我的手。
        “我拒绝了。”
        她没否认自己被告白的事，只是小声告诉了我结果。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又不喜欢他，就算要交往也没有时间。”
        “见面的时间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我要上补习班，还要抽时间来这里。”
        仙台同学不耐烦地说着，抚摸着被我弄出的细细的指甲印。
        “如果你有时间，不用上补习班，也不需要来这里的话，会和他交往吗？”
        “不会，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他吗？而且，不用担心，我会优先考虑宫城这边的。”
        “我可没有求你这么做。”
        仙台同学故意对着我微笑，我轻轻地踢了她的脚。
        “哇，真没礼貌。“
        “没有仙台同学没礼貌。”
        仙台同学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一个，领带也松开了。
        虽然她现在没躺在床上，但我一点也不想被一个总是懒洋洋地躺在别人床上，裙子里的内容也若隐若现的人这么说。
        
        “你是在嫉妒男子篮球部的人吧。我知道的。”
        仙台同学的声音就像小鸟一样轻快，她放下袖子遮住手臂，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我床上。
        “你是傻瓜吗？“
        从她戏弄的语气里，我听不出来她是不是认真的。但我要是不怼回去的话会很不爽。
        只是舞香知道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让我有一点点不舒服。
        这，并不是嫉妒。（译者：那这是什么？）
        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

        从春假结束后让仙台同学舔我的脚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从她舌尖流入我身体里的属于仙台同学的体温，好像一直聚集在我的体内没有消失。
        所以我想像朋友一样去对待她，和她玩电子游戏，和她聊一些无聊的话题，这样子可能就感觉不到留在体内的奇怪感觉了。我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我却做不到。
        现在也是。
        我没办法像朋友一样和她说话。
        我和她度过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初的目的仅仅是给她发号施令，但现在也正在消失。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感觉粘在身上看不见的东西越来越多，让我心里乱糟糟的。我冷静不下来，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一样。
        我好希望自己这种不舒畅的心情，能像桌上的汽水一样，变成气泡啪嗒啪嗒地消失。

        我叹了一大口气，然后看向窗外。
        蓝色的天空不知不觉变得昏暗起来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现代文教科书，塞给了仙台同学。
        “命令。从床上下来给我读这个。”
        “教科书？”
        仙台同学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坐到了我的旁边。
        “对。”
        我有点累了。
        我脱掉上衣和袜子，解下领带，躺在床上。
 
episode 23
       “为什么是教科书，而不是小说或者漫画？”
       仙台同学一边翻着现代文教科书一边说道。
       “当作摇篮曲的替代。我有点困了。”（译者：多大了还要听摇篮曲）
       我要是醒着说了一些多余的话，我会后悔的。
       如果昨天仙台同学来了的话，我或许能趁着叫她来的势头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过了一天了，今天我怎么都组织不好语言。
       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仙台同学被别人告白了就把她叫到我家里来。

       “用教科书代替摇篮曲什么的，老师听到了会哭的。”
       仙台同学一边这么说，一边转过身来，像老师一样用教科书的角敲了敲打瞌睡的我的头。
       “都怪上课的方式很无聊。”
       我把她的手臂拍开，听到了她像戏弄我一样的声音。
       “把责任推给别人是不对的。”
       “真啰嗦，快点读。”
       “读倒是可以。但是宫城睡着了的话，我该做什么呢？”
       “我睡着了你也要继续读。”
       “欸~连我这边都变得想睡觉了。”
       仙台同学毫无干劲地说着，然后趴在了床上。
       她的手碰到了我的侧腹。
       她的手弄得我痒痒的。我坐起身来扯了扯她的刘海。
       “仙台同学不能睡，快起来。”
       “好，好。”
       好，只要说一次。
       就算我这么说，仙台同学还是会说两次。所以我只是催促她快点读。
       “我知道了。”
       一个简短的回答。
       然后传来的就是悦耳的声音。
       是我们二年级还同班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的她的声音。
       上课的时候，我很羡慕她能那么流畅地朗读教科书，我也曾想能像她一样那样朗读教科书。而今天，她清澈的声音也正在一字不错地将教科书上的文字转化成声音。
       就如同被自己中意的毯子包裹一样，令人安心的声音让我闭上了眼睛。我从明亮的房间里被隔离到一个黑暗的世界里。在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中只有仙台同学的声音在回响。
       就如同回到了春假前的教室里。
       教科书上的文字，借着仙台同学的声音流入我的耳中。比老师更温柔的声音唤来了睡魔，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何时，我就已经从打盹变成熟睡了。
       我没有做梦。
       我只是感觉自己睡了好几个小时，然后就醒了。
       在安静的房间里，我的大脑渐渐清醒。
       什么时候了。
       我慢慢起身去看时钟。然而，比时钟更先映入眼帘的是仙台同学的睡颜。

       “明明都说了不准睡的。”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的，但现在的她正在我身边睡着。
       我们并没有离得很近。
       仙台同学睡在床边，和我之间有一些空隙。
       她只脱掉了上衣，还穿着袜子就睡着了。她的领带松了，衬衫上两个扣子也和往常一样解开了。
       仙台同学化了点淡妆的脸十分端正。
       我觉得可以说是十分漂亮。
       我轻轻地摸了仙台同学的脸颊。她要是醒着的话，可能会因为弄花她的妆而被她骂。但现在，她什么都不会说。我的指尖缓缓划动，停在了她的嘴角。
       我的手指，曾经碰过她的嘴唇。
       嘴唇里面也碰过。
       比脸颊更柔软的舌头的触感苏醒。
       我想起了仙台同学用湿润的舌头舔了我的血那天的事。
       她的舌头贴在我隐隐作痛的伤口上，感觉暖呼呼的。当然，仙台同学舔了伤口也不会减轻疼痛。但她按照我的命令喝下我的血时，看起来不太好的表情，让我心情很好。
       虽然被她咬的时候，这种好心情很快就被更剧烈的疼痛替代。
       我的手指从她嘴角划过，触碰到中间。
       当时我好像没感觉到，但是她的嘴唇就好像棉花糖一样柔软。
       我轻轻的按了一下，仙台同学并没有反应。

       “说点什么啊。”
       我想听你的声音。
       我想听你否定我的声音。
       如果是平时的话，会有“不要”，“你是傻瓜吗”之类阻止我的声音，现在我却听不到。
       所以，我的手停不下来。
       从嘴唇到下巴。
       再往下。
       我的手指沿着她脖子滑下，触碰到她锁骨。
       但是仙台同学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手指再往下一点，就能直接碰到被她说过不能留下吻痕的位置了。
       我犹豫了一下，我的手指从锁骨上，顺着骨头抚摸到她肩膀。
       我的手心紧紧贴在她隐藏在衬衫下的内衣背带上。也许是因为睡着了，她的身体感觉很热。
       差不多该醒了吧，但仙台同学还是纹丝不动。
       我的视线投向了她的脖子。
       那是她说过不能留下吻痕的另外一个地方。
       我的目光，却无法离开那里。
       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离开。
       我没有解开她衬衫的扣子，但把脸靠近了她的脖子，可能是洗发水的味道，我闻到了一股甜甜的气味。
       这不是我第一次闻到的香味。
       和仙台同学来我家的那晚，枕头上的味道一样。
       我稍稍把脸又凑近了一点点，香味变得更加浓烈，让我的心跳有些加速。
       在她耳朵下边一点点。
       我轻轻用嘴唇吻了上去，心跳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荡。
       将好像要掩盖住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一样，我紧紧地将嘴唇贴了上去，我轻轻的咬了一下牙，传来了肉的柔软触感，我慌忙把脸移开。
       我擦了擦嘴唇。
       十分用力。
       正当我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擦着嘴唇的时候，我的衬衫被扯了一下。

       “你在干嘛？”
       我听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我向旁边看去，仙台同学朦朦胧胧睁着眼睛。
       “没什么。”
       我冷冷地说，试图和仙台同学拉开距离。但我背后有一堵墙，我没法如愿地远离她。
       “啊，你做了什么色色的事吧？”
       我觉得她没有注意到。
       她刚刚在睡觉。
       现在才刚刚起床，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做。”
       听到仙台同学含笑的声音，我清楚地回答道。
       “你脸红了哦。”
       说着，仙台同学伸出了手。
       我的脸并不烫。
       虽然我的心脏还有点吵，但我可以肯定，我的脸没红。
       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比平时更温暖的手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结果我撞到了墙上。

       嘭！

       “好痛！”
       一声闷响在房间里回响，我捂着我的头。
       我忘了后面还有一堵墙。
       但是，撞这一下头让我的心跳恢复了平静。
       “脸红是骗我的吧？”
       我摸着头，对躺在床上的仙台同学抱怨道。
       “没能骗到你啊。”
       “别说这个了，你怎么睡着了？”
       我轻轻踢了仙台同学的脚，责备她违反了继续读书的命令。
       “我看到宫城睡着了，我也就困了。回过神来已经睡着了。现在几点了？”
       我被问到后，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已经快八点了。”
       “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快起来。”
       我又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然后她就慢慢坐起身来，结果在她背后的地方看到一本现代文教科书。

       “仙台同学。”
       “嗯？怎么了？”
       “被折弯了。”
       我拿起被仙台同学压在下面的教科书给她看。似乎是被她后背压到了，封面上有着一道漂亮的折痕。
       “啊，对不起。读着读着就睡着了。真的对不起。”
       仙台同学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向我道歉。
       “没关系。教科书而已。”
       虽然保持漂亮的样子也挺好，但封面折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正也只用一年了。
       但是，仙台同学好像很在意。
       我又听到了她对我说对不起。
       “反正，很快就不用了。”
       我小心地将被折弯的部分翻了回去，然后把教科书放在了枕头上。
 
episode 24
       我不是很喜欢学习，也没有去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打算。
       而且，不管有没有折痕，我都没打算充分利用教科书。

       “下次，我会补偿你的。”
       给教科书留下折痕的凶手抱歉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没关系吗。”
       虽然我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办，但补偿什么的也很麻烦。教科书并没有那种价值。
       比起这种事，我现在更在意我和仙台同学的距离。
       房间虽然很大，但床不大，所以我们的距离相当近。
       可以的话我还想稍微离远一点。
       但被背后的一堵墙堵住了退路的我，只能侧身抱住膝盖。
       “可是，封面被折弯了还是会在意的吧？”
       仙台这么说道，她似乎比我还在意被折弯的教科书。
       “我不会介意的。”
       “就算宫城不在意，我也会在意的。我会补偿你的。”
       面对这种争论，仙台同学是不会退步的，她和我一样，都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而且仙台同学的性格似乎比我想的还要认真，她大概是真的想补偿我吧，而且也会这么做。
       “什么都行吧，随便点就好。”
       在教科书的封面上花这么多时间也太浪费了，我中止了话题。
       “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不知道她准备怎么搞，但仙台同学也干脆地结束了话题。然后，她踢了一下我的脚。

       “那，宫城，接下来干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了。你要是吃晚饭的话，我就去准备。”
       “该怎么办呢~”
       仙台同学看上去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嗯”的一声。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衬衫的扣子扣上了。
       我在这个房间里见过很多次她解开两颗扣子，但她扣上扣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平时不会做的动作，让我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僵硬。
       仙台同学本应该没有注意到。
       我碰到她脖子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那她为什么，现在要扣上衬衫的扣子呢？
       我的心脏就像被抓住一样痛了起来。
       我真希望我没有做那种事。
       因为，仙台同学既不是我的朋友，更不是我的恋人。
       对着睡着的仙台同学干那种事，可不是什么好的行为。
       如果她是醒着的就好了。只要我命令仙台同学不要动，做那种事也是可以原谅的。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宫城，眉头皱得很厉害哦。”
       仙台同学指着我的脸。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恐怖。你自己照一下镜子吧。”
       “不用了，我不照。”
       比起照镜子，我更想从这里逃走。但是，我也不能突然就离开房间。
       “你今天不说吗？”
       仙台同学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伸出双手说道。
       “说什么？”
       “要我舔你之类的。”
       “不说。”
       今天这样做不太好。
       我有种讨厌的预感。
       “是吗。”
       明明是她提出的问题，但她好像没有什么兴趣一样回答道。仙台同学摸了摸我的脚。
       从我没穿袜子的脚尖一直摸到脚踝。
       柔软的手指在我皮肤上划动，让我感到很痒。正当我准备抽腿时，我的脚踝被抓住了。

       “放开我。”
       我强硬地告诉仙台同学，她听从了我的话放开了手。可是，她的指尖马上又滑向上方，移开了我抱着膝盖的手。然后抓住我裙子的下摆，理所当然地想要掀起来。
       “不要做奇怪的事。”
       我抓住她的手向她抗议。
       “我只是先确认一下膝盖上的淤青是不是真的消失了。”
       “不用确认也已经消失了。”
       “让我看一看嘛。”
       仙台同学拨开我的手，摸了摸我的膝盖。
       明明她说要看，她却没有去看。
       只是用指尖轻轻地摸着我的膝盖。
       感觉她摸的方式有点奇怪。
       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感觉有点恶心。
       “你不是说要看吗？”
       我向慢慢地抚摸着我膝盖的仙台同学抗议。
       “我该停下来吗？”
       她嘴上说着一些好像要听从我的想法的话，但手却没有停下来。
       “现在马上住手。”
       我强硬地说道。
       但是，仙台同学并没有停下来。
       她的指尖顺着我的膝盖往下滑，落到了我的脚背上。
       就像我命令她舔的时候一样，抚摸着我的脚。
       她的手指顺着我的血管轻轻游动。
       我感觉好像蚂蚁在皮肤上爬一样，十分讨厌。但尽管如此，我却没有真心去阻止仙台同学，我只是用力抱着膝盖。

       “已经够了吧。停下来。”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将其赶走。
       “报复？”
       我趁她睡觉的时候碰了她的脖子。
       所以我问她这是不是报复。
       “什么？”
       仙台同学发出了不明所以的声音，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听懂。但是，仙台同学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让我感觉神经都被抓紧了一样。
       “不是报复就好。把手臂伸出来。”
       我不等她回答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命令？”
       “是命令，所以听我的。”
       “又要给我留下痕迹？”
       “不是那样的。”
       我解开她衬衫衣袖的扣子，卷了起来。
       我在仙台同学的手腕和手肘之间，上次留下痕迹的位置狠狠的咬了一口。
       十分用力的。
       几乎是要咬破皮肤的时候，仙台同学推了我的头。
       “等一下，真的很痛欸。”
       我感到发旋处被用力推了一下，我抬起了头。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用这么大力咬人。你也太奇怪了吧？”
       仙台同学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放下袖子。
       “这是折弯了教科书的补偿。”   
       “不要随便就决定补偿啊。”
       “有什么关系。牙印什么的很快就会消失。”
       我做过的事情，要是也能全部消失就好了。
       而且，这是命令，我做什么她都没有理由抱怨。仙台同学也应该不是真的生气。
       我们之间就是这样的关系，所以这样就好。

       “真的痛死我了。”
       仙台同学愤愤地说。
       “也包含了你做一些奇怪的事的惩罚。”
       “和宫城做的怪事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仙台同学用着有些生气的声音说着，从床上下来。
       就像往常一样。
       我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episode 25 因为宫城触碰了我
       困惑的宫城很有趣。
       这么说好像显得我性格很差，但是反应就像是在坦白自己的罪行一样的宫城，自己也有问题。

       “别动。”
       我把手伸向坐在桌子对面看漫画的宫城。但我还没碰到她，她就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干什么？”
       “有头发。”
       我告诉她我伸手的理由，宫城从漫画里抬起头来问道：
       “在哪？”
       “我帮你拿下来。”
       我把手撑在桌子上，身体探了过去。
       我向她胸前伸出的手，碰到了一下宫城的脖子。
       我并没有用力。
       真的只是轻轻一碰，而且就一瞬间。
       明明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她，她就反应过度地向后仰。
       几天前。
       我在这个房间里睡着的那天，我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有点痒痒的。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被做了什么。
       嘛，但是。
       我本以为是梦中发生的事，果然不是梦。
       从宫城的反应来看，我能够如此确信。
       那天，碰到我脖子的就是宫城的嘴唇。

       我扯了一下宫城过肩的长发。

       “痛！”
       “抱歉。好像没有掉。”
       虽然我拔的很明显就是一根没有掉的头发，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你是故意的吧？”
       “因为看起来好像掉了，我只是想帮你拿下来。”
       我确实是故意的，所以我也没有否定。（译者：你是小学男生吗？）

       我平时总是解开的两个扣子也扣上了一个。
       进入这个房间后，领带也比平时系得更紧，可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在逃避我。
       从那之后宫城就有点不对劲。
       现在，我只要稍微恶作剧一下，她就有非常夸张的反应。
       “快点给我把作业做了。”
       宫城不高兴地说。
       本来已经亲近了的流浪猫又表现出了警戒心。
       今天的宫城看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给她做作业。
       这大约是一个小时前下的命令，但自从分班之后就稍微变得有些麻烦。如果是同一个班的话，作业也就相同，只要把自己做的作业再抄一遍就可以。但是，现在我们的作业不一样了，我只能专门给她写一遍作业。
       宫城的成绩并不是特别好，有一些不擅长的科目，但也不至于那么差。
       后面还有考试，她要再认真点就好了。
       要说为什么的话，成为成绩好的那类人的话，将来的选择会更多。
       学习总归比不学习强。
       大学的选择更多，未来的选择也就更多。当然，任何事都是有极限的，你能达到的位置是固定的，所以有时候努力也是徒劳。

       “大学决定了吗？”
       四月初 ，我对宫城问了同样的问题，当时回答“不知道”的宫城现在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还没决定。就算要上大学的话，随便一个能进去的大学就好。”
       “也太随便了”
       “我对大学没有兴趣。比起这个快给我做作业。”
       “好，好，我知道了。”
       真可惜啊。
       虽然我不会说要宫城和我上同一个补习班，也不打算劝她全力以赴，但宫城也太没有干劲了。
       她一直是这么懒散随意。
       可就是这样的她，在那一天却那么积极地，或者说，是毫不犹豫地用嘴唇触碰了我。
       我把手放在脖子上。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嘴唇触碰我脖子。如果是想给我留下吻痕地话，也有可能是那时的继续。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脖子上应该留下了印记。
       仅仅只是碰一下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是接近被宫城否定的朋友关系的话，倒是没关系。但是，她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要将我们的关系急速转变成某种不是朋友的关系。
       虽然我很高兴她能亲近我，但那种事情不能再继续了。
       我很害怕我和宫城的关系变得深厚。
       我不想要那么密切的关系。
       既不是太白，也不是太黑，灰色程度的朋友关系就行。
       不然的话，我觉得明年就没法和她好好道别了。
       可是，我也并没有那么讨厌宫城对我做的事。
       这样下去是不对的。
       我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它就是不对。
       我拿起橡皮擦，向宫城扔过去。
       橡皮擦描绘出一条弧线，飞过教科书，滚到她的旁边。

       “今天你不怎么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我抬起头向宫城搭话，我解开衬衫上第二颗纽扣，她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我不喜欢只有我一个人的感情被扰乱。
       至少也要让宫城有一点困扰。
       “没什么。”
       宫城用冷淡的声音说道，随即又把视线投向了她正在看的书上。
       “聊聊喜欢的人的话题？”
       “不要。”
       我就知道。
       她看上去并不喜欢聊这种事。
       我以为她对八卦绯闻也不熟悉，但事实并非如此。她知道我被告白的事，所以她也应该有自己的关系网。
       “宫城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喜欢这种话题。”
       “那你上次为什么提起这种事？”
       她特意问了我为什么拒绝了告白。
       别说她已经忘了这回事了。
       “……”
       她似乎不打算回答，我只听到了她翻漫画的声音。
       “宫城。”
       我催促她回答，但她却置若罔闻。
       但仔细一看，宫城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轻轻摸着自己的脖子。
       是她要亲我这种地方的。
       所以这也是她自作自受，能让她反省一下就好了。
       但是，和完全无视我的宫城呆在一个房间里也很无聊。

       “对了，黄金周的时候借我几本书看。”
       我觉得差不多该放过她了，我换了个话题。（译者：又宠她是吧）
       “不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宫城这种地方还是老样子。
       我希望她一直都是这样。
       如果能一切照旧，那么这段平和的时光还会持续很久。
       我可不想我的感情像坐过山车一样。
       所以，宫城一成不变的回答让我感到十分安心。
 
episode 26
        不怎么说话的宫城并不稀奇。本来宫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怎么说话。这么想的话，不怎么说话的宫城只是又恢复了正常状态的宫城。
        虽然这样不怎么有趣，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的心情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么想的话，我也接受了宫城又变得冷淡的现状，但很快又进入了黄金周，这之后就没和她见过面了。
        假期结束后的第二天。
        直到今天我都没见到过宫城。
        也没有在走廊上遇到她。
        不同班就是这样的。
        我并不是觉得寂寞了。
        我不缺和能我聊天的人，我还交了一些新朋友。
        我对学校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方方面面我都做得恰到好处，而且也有足够的乐趣。虽然在新班级里也能听到有人说我八面玲珑，但这些事都无足轻重。
        
        “我去一下隔壁班。”
        在进入休息时间后变得嘈杂的教室里，坐在斜对面的羽美奈突然这么说道。
        “怎么了？”
        “忘记带教科书了。”
        羽美奈懒洋洋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果然还是逃课吧”，麻理子立刻阻止了她。
        “还是别了吧。不是已经被说过下次再逃课就要写检讨了吗？”
        “嗯——写个检讨倒是无所谓。算了，这次我去隔壁借一本。”
        羽美奈留下一个无精打采的声音，然后走出了教室。
        很难说是认真上学的她，从二年级开始就一直在逃课。至今为止已经好多次被叫去训话了，但到了三年级她似乎还是记不住教训。
        二年级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的麻理子去年也经常陪羽美奈逃课，但到了三年级看到名为前途的墙壁之后才改变了主意。
        好朋友圈子这种东西，在这种时候就很麻烦。
        一个人做了坏事，那其他人也做了坏事。
        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
        实际上，麻理子也有逃课的记录。因此想得到推荐的她，因为有点担心内审分数，所以站在了阻止羽美奈的这一边。
        事到如今，才开始在意内审分数。
        我觉得已经太晚了。
        好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我从课桌里拿出教科书和笔记本。
        我虽然不喜欢上课，但我也不会逃课。保持和朋友们不同的良好形象是必要的。
        “啊，笔记本待会借我一下。我想复印一份。”
        我对麻理子的话点了点头，身后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借到了。”
        羽美奈单手拿着教科书，坐在了座位上。
        
        “那个。”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
        那是下节课要用的现代文教科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封面上有折痕。
        “这个？”
        羽美奈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教科书。
        我紧紧握住双手。
        羽美奈手里拿着 的“那个”就像什么特别的东西一样。
        我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如果又收回已经说出来的话会显得更奇怪，羽美奈肯定会因为好奇追着我问的。
        “那不是琉华的书吧？你找谁借的？”
        琉华是羽美奈打算去借书的朋友，但是，她手里拿着的并不是琉华的书，也不是她其它朋友的。
        羽美奈手里的教科书，是宫城的。
        封面的折痕是我弄出来的，我不可能认错。
        “你怎么知道的？”
        “总感觉是这样。”
        我不会说出我知道的原因。
        羽美奈并不知道我和宫城的关系亲密到了看一眼教科书就知道是谁的，也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我本来打算找琉华借的，可是她不在。我就找了二年级时同班的人借的。呃，谁来着，一个头发很长又有点土气的女生。”
        羽美奈一边说着就那个谁来着，一边搜索着记忆。
        但是，羽美奈肯定想不起来。
        所以我来替她回答。
        “……宫城？”
        “啊，对对对。就是宫城。叶月你的记忆力也太好了吧？不会忘记别人的名字。”
        羽美奈佩服地说着，盯着教科书看，然后马上大笑起来。
        “话说回来，明明宫城看起来挺土气的，教科书倒是折得挺豪迈嘛。真好笑。”
        羽美奈扑哧扑哧笑个不停，这时铃声响了起来。麻理子慌忙回到了座位上，老师走了进来。
        “安静。开始上课了。”
        老师砰的一声拍了一下讲台说道。
        然后，在嘈杂的教室完全安静下来之前，上课就开始了。
        就算是客套话，黑板上的文字也不能说算是好看。这些不怎么适合板书的文字，就像爬到地面上的蚯蚓一样，十分难认。
        我看着斜前方的座位。
        占据视野大部分的是羽美奈的背影，教科书看不太清楚。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黑板上，继续在笔记本上记笔记。
        虽然说那本有折痕的教科书并不是我的，但我一想到羽美奈在用，我的双手就感觉沉甸甸的。
        老师沙哑的声音让人不快，我心里有些焦躁。
        啪。
        随着一声小小的响声，自动铅笔的笔芯这断了。
        明明羽美奈连宫城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闭上了眼睛。
        那本教科书带来的这种感觉是无法追究的。这种令人费解的感觉，只会带来麻烦。
        所以，我闭上了眼睛。
        教科书无关紧要，没必要去在意它。
        然后我又睁开眼睛看向黑板。
        听着老师讲课记着笔记。
        我的脑中塞满了这些多余的东西，我不停的重复着刚刚的行为，不知不觉已经下课了。
        时间仿佛在飞逝。
        回过神来，下午的课已经结束了。
        这种日子宫城却偏偏又不联系我。
        
        什么啊。
        像今天这种日子来联系我啊。
        我在心里抱怨道。
        今天我会去你家。
        我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联系过宫城，但也没有规定我不能主动联系她。
        虽然等宫城联系我已经变得非常理所当然了，但我也应该能联系她。
        下课铃一响，我就拿出了手机。
        我盯着手机小小的屏幕。
        
        “等谁的联系？男朋友之类的？”
        听到羽美奈的声音，我抬起了头。
        “我又没时间谈男朋友。”
        “欸，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不错的人哦？”
        “现在就算了。等考试完了再说吧。”
        “这样啊。今天你要上辅导班吗？”
        不管订正多少次，都会把补习班说成辅导班的羽美奈向我问道，我回答她“没有”。
        “那么。”
        想去这里想去那里。
        羽美奈兴致勃勃地说着，随后而来的麻理子也表示同意。
        我把手机放进包里。
        果然还是应该让宫城联系我。
        我来联系她是不行的。
        铃声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去哪里，然后我们离开了教室。
 
episode 27
       我本以为长假一结束，她很快就会联系我。
       结果，宫城却一直没有联系我，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羽美奈借教科书的三天后了。

       我可是，一点也，不在乎。
       是宫城付钱给我，所以宫城想什么时候联系我都行。

       我顺路去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一点薯片和巧克力。
       宫城家里很少会有零食。反正今天她估计也不怎么说话，还是有点吃的东西才能舒舒服服地打发时间。
       我拿着白色的购物袋向宫城家走去。
       我抬起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天气很好。就像是涂了一层蓝色的油漆一样，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
       但是，就如同阳光下的阴影一样，我的内心某处仍有一片阴暗，我就这样心情沉重地走着。本应该比自家待着要舒服的宫城家也让我感到有些怨气，我的脚步变得沉重了起来。
       为什么我要有这种感觉。
       我摆了摆装着零食的袋子。
       就像是要把脑子里的宫城赶走一样，我跑了起来。
       差不多五分钟吧。
       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去，按照预期的时间到了公寓。用对讲机呼叫宫城，让她给我开门。乘坐电梯上去后，再次按下对讲机，玄关的大门打开了。

       “给。”
       我脱下鞋子，随着最低程度的话语递过来的是五千元。
       虽然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但宫城还是这么冷淡。
       “谢谢。”
       我把她事务性交给我的五千元放进钱包，然后走进了她的房间。
       我放下便利店的购物袋后，宫城离开了房间。
       我站在书架前看着整整齐齐的漫画书脊，发现多了不少新书。
       我拿起一本没看过的漫画，坐在了床上。
       正当我悠闲地翻着漫画时，宫城端着汽水和麦茶回来了。
       “买了新漫画？”
       “因为假期里很闲。”
       宫城并没有说买了，而是告诉了我买的理由，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房间和放假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
       宫城的态度也还是这么不友好。
       我合上漫画，指着便利店的白色购物袋。

       “我买了些东西来。你可以把它打开。”
       “你自己去打开。“
       宫城看都没看袋子，就走向了书架。
       她还是向往常一样回了我这样有点叛逆，或者说有些不满的话。平时的话，我倒是不怎么在意，但今天的我却对这样的宫城感到有些烦躁。

       “志绪理。”
       我叫出了宫城的名字。
       “……欸？”
       楞了一瞬间的宫城回过头来，露出一副十分不开心的表情，我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我可以叫你志绪理吗？”
       据我所知，宫城的朋友都用名字叫她。
       那我也应该可以这么叫她。
       虽然我们并不是朋友，但我们在做着朋友不会做的事。我们共有着对谁都不能说的秘密，所以我觉得叫的更亲密一点也可以。
       但宫城似乎不这么认为。
       “不行。”
       宫城冷冷地说道，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坐在了对面。
       “小气”
       我从床上下来，坐在地板上。
       我从白色的购物袋中拿出薯片和巧克力，撕开了薯片袋子。然后把薄得可怜得薯片送进了嘴里。（译者：说起这个，我就得说一句，上好佳的薯片比较厚，乐事的薯片就不行，上好佳原味薯片真的很彳亍）
       一片，两片，三片。
       我嚼着薯片，然后将其吞入胃中。
       放假前，否定了朋友关系的宫城，却像朋友一样打听我的事情。
       她问了我向我告白的男生的事情，然后有些生气。
       怎么看她这都是嫉妒了。
       然而，她却不准我叫她的名字。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看着宫城。
       她正在看着漫画，头都不抬一下。
       连薯片也没吃。

       “喂，宫城，要我喂你吃吗？”
       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
       “不要，我不吃。”
       “不用和我客气。”
     我把薯片送到了宫城的嘴边。但是她并没有吃我手上的薯片，而是从袋子里拿了一片新的。
       “我自己吃。”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张开嘴巴，一口就吃掉了薯片。
       “这个呢？”
       我拿着无处可去的薯片给宫城看。
       “不要。”
       宫城干脆地说道，然后又从袋子里拿了一片薯片送入嘴中。
       我把无处可去的薯片送入了自己的胃里，然后抓住了宫城的手。
       “干什么？”
       她的惊讶的声音传入我耳中，但我没有理她。
       我自己含住了被她命令舔过好几次的她的手指。
       我用力将舌头压在她的手指上，盐的味道在嘴里扩散。
       “仙台同学，别这样。”
       宫城的手拉着我的刘海。
       但是我并不打算听宫城的话。
       舌头慢慢缠住她的手指，然后轻轻的咬了下去。
       牙齿感受到骨头后，我稍稍加大了点力量，宫城强行把手指拔了出来。

       “都说了不要了！“
       宫城粗暴地说道，眉头紧皱。
       明显地露出一副不满地表情的她，让我的心跳加快了。
       “你这样的表情才好。”
       有一次，宫城对着不高兴的我这么说过。
       宫城看到我不高兴就会露出开心的表情。
       我一直无法理解她，但今天，我明白了。
       我看着向我倾泻着情感的宫城，我感到很兴奋。
       “宫城是咸味的呢。“
       我笑着说道，宫城又皱起了眉头。
       “那不是薯片的味道吗？“
       “也可以这么说。“
       “你今天怎么了？别再做奇怪的事了。“
       “你要是不想再发生奇怪的事，就给我下命令吧。“
       我和宫城在一起时，一个陌生的自己就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如果是不久前的我，我不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去舔宫城的手指。
       我明明不想再加深我们的关系了，但我却做不到。
       “我还没想好。“
       宫城小声说道。
       “帮你做作业？“
       “仙台同学，真啰嗦。我自己想，你别说话。“
       看来她今天没有让我做作业的心情。
       宫城把漫画放在桌上，喝着汽水。
       她喜欢下命令，却不喜欢被人下命令。
       宫城想了一会儿后，露出一副想到什么了一样的表情开始在书包里翻找。
       我无所事事，准备伸手去拿薯片袋。
       但我又马上把手收了回来，舔了一下自己指尖，尝起来和宫城一个味道。

       “仙台同学。”
       宫城似乎平静了下来，她的声音变回了平常的样子。
       “命令，把这个藏起来。”
       “橡皮擦？”
       “对。”
       “藏起来的话，哪里都可以吗？”
       “不是哪里都可以，只能藏在仙台同学的制服里。然后我再去找。”
       “……宫城总是想些奇怪的事。”
       如果是在房间里玩橡皮擦躲猫猫，说不定会有点意思。但是，只准藏在制服里的话，游戏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没什么奇怪的。”
       “你绝对是想干什么奇怪的事吧？”
       “什么奇怪的事，仙台同学你觉得我会干什么？”
       “会被宫城摸奇怪的地方。”
       “你这种想法才奇怪吧。仙台同学真变态。”
       “变态的是宫城吧？”
       “我是变态也无所谓，你快点把橡皮擦藏起来。”
       既然我已经收下了她的五千元，我就没有权力拒绝。
       而且，就算她碰我也是隔着衣服，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从桌子上拿起橡皮擦。
       “那你转过身去。”
       说完，宫城就老实地转了过去。
 
episode 28
       我盯着自己的制服。
       上衣，裙子。
       还有衬衫。
       虽然命令是让我把橡皮擦藏在制服里，但不管怎么看能藏橡皮擦的地方只有口袋。藏在袜子里也不是不行，但肯定很快就会暴露。领带也不行，也没有胶带来粘在衣领里面。就算有也太明显了。
       能藏的地方很有限。
       宫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场游戏我是注定会输的。假装找橡皮擦，然后触摸我的身体来看我的反应，我想这就是她的目的。
       不过本来也没说这是游戏，也没说输了会有惩罚游戏。
       随便藏一下，应付一下宫城就行了。
       我把没用完的橡皮擦放进了上衣右边的口袋里。
       不管藏在哪个口袋都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决定把它藏在一个方便拿出来的地方。

       “藏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我叫了宫城后，她静静地转过身来盯着我看。
       因为口袋有点鼓起来，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橡皮擦藏在哪里。实际上，宫城的视线有一瞬间落到了右边的口袋上。可是，她并没有说她找到了。她默默地靠近我，开始像电视上看过很多次的安检员一样，开始搜查我的上衣。
       果然。
       我就知道是这样。
       宫城机械地摸着我的肩膀和后背。
       虽然不至于不愉快，但我的心也没有大到身体被摸来摸去了还会说有趣。只是因为隔着上衣，我并不是很在意而已。
       宫城的手不自然地避开了口袋，开始摸我的裙子。
       她摸了我腰部附近，又在我的大腿上拍了拍找着橡皮擦。可是，橡皮擦不可能在那些地方，所以她最后把手伸向我裙子的口袋。
       她轻轻摸了一下口袋外面，然后绕到了我的身后。
       我正准备回头看她想干什么，她的手却先伸入了口袋里。
       从前面不方便把手放进去吗。
       正当我明白了她的意图时，她的手在口袋里轻轻地抚摸，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手。
       “手不要乱动啊。”
       制成口袋的布料，要比裙子的布料薄。
       她明明知道橡皮擦不在这，却要仔细用手去确认，我感觉就像直接摸到了我的腿一样，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不动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呢？”
       “一般手一伸进去就知道了吧？”
       “不知道。”
       完全听不进去的宫城手又动了起来，我硬生生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拽了出来。
       我就知道她会这样。
       这大概是报复。
       因为我叫了她的名字，舔了她手指之类的玩笑的报复。我不知道她接下来准备干什么，但我肯定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还不停下来吗？”
       “不停。”
       宫城说完，来到我面前解开了我上衣的扣子。
       她不打算停是意料之中，解开我上衣的扣子也是意料之中。尽管如此，身体还是反射性地僵硬起来。
       宫城把上衣大大地拉开，然后看着明显没有橡皮擦的衬衫。她的视线在衬衣上上下移动，然后伸出右手摸了我的侧腹。
       她啪嗒啪嗒地拍着我的侧腹，我推开了宫城的手臂。
       痒死我了。
       隔着上衣的话还能忍受，但衬衫的布料太薄了。她的手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我浑身发麻，这是我不太想被碰的地方。但是宫城不但没有停手，反而更用力地按了上来。
       她就像撕面包一样捏着我的侧腹，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的左手也在抚摸着我的腰部上方。

       “弱点是侧腹吗？”
       宫城一副觉得很有趣的语气。
       “不是弱不弱点的，只是很痒。”
       “那这不就是弱点吗？”
       宫城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侧腹。
       隔着衬衫摩擦着我，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的指尖伸到我的背后，像是写字一样用指甲在衬衫上面划动。
       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她的摸法和刚刚不一样了。
       虽然宫城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她的摸法却感觉有点下流，这并不是朋友之间那种摸法，和羽美奈她们开玩笑的时候摸我的感觉不一样。
       刚才那种没有感情的摸法的话还行。
       我只会觉得这是个游戏而已。
       但是，这样会让我觉得很不妙。
       “太痒了别摸了。”
       我更加用力抓住了她的胳膊。
       “那我去别的地方找，你松手。”
       “我可以松手，但你要是还这么做我就揍你。”
       “暴力是违反规则的，不是吗？”
       宫城平静地说道。
       她不说我也知道，我也并不想使用暴力。
       “你绝对要去其它地方找哦。”
       我叮嘱她后松开了手，宫城也没有继续这么做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恢复自由的手伸进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
       我想起了她在我裙子口袋里干的事。
       “你知道橡皮擦不在那里吧？”
       我踢了一下宫城的脚以示抗议。
       我可不想被人隔着衬衫这种不可靠的布料摸来摸去。
       “仙台同学，违反规则了。而且，我不去确认的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藏在那了。”
       “很恼火欸。”
       宫城开心的声音让我真的很生气。
       “没关系，我知道这里没有了，我去别的地方找。”
       虽然我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没关系，但她的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抽了出来。
       “该结束了，答案早就暴露了吧。”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游戏了。
       她已经知道在哪了，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好事。
       “再陪我一下吧。”
       “你还想干什么？”
       “把领带解下来。”
       “哈？”
       我下意识发出了声音，我的领带被宫城取了下来。然后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触碰到了我的脖子。
       手心紧紧贴着皮肤，没有一丝丝缝隙。
       宫城的手非常烫。
       也许是我自己的身体在发热，我也搞不清楚。我感到我和宫城的界限变得模糊起来，也许是因为那是她的嘴唇曾经接触过的地方。

       “志绪理。”
       我用她不让我用的称呼叫着宫城，然后把自己的手重叠在了她的手上。
       “别那么叫我。”
       宫城剥下了几乎与我脖子粘在一起的手，皱起眉头生气地看着我。
       而我看着一脸不满的她，沉重的心情变得有些轻松。
       至少宫城也要有一点困扰。
       “要我再叫你一次吗？”
       我柔声问道，宫城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不知道为何，对她来说被我叫名字似乎是一件不愉快的事。
       “别说话。”
       宫城不高兴地说着，然后把手放在了我衬衫的扣子上。
       “你要干什么？”
       没有回答。
       宫城默默地解开了我衬衫的扣子。
       最上面的两个一开始就解开了。所以宫城解开的是第三个，正当她准备解开第四个扣子的时候，我推了她的肩膀。

       “等一下。”
       “怎么了？”
       “把手拿开，没有脱掉的必要吧？”
       我拨开了宫城的手，扣上了被解开的纽扣。
       她肯定也不是真的想脱掉我的衣服。
       这场游戏从中途开始就变成了忍耐比赛，看我们两个谁先到达极限。（译者：我第一反应是翻译成谁先绷不住，但感觉有点出戏）但不可逾越的底线，我们两个应该都明白。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藏在这里面了。“
       “怎么可能藏在这里面，你这样违反规则了。“
       “规则是不可以做/爱，但没说不能脱衣服吧？“
       “那现在就把这条加入规则。“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脱掉你的衣服。“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这是文字游戏的延申，她只是在等我叫她停下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种玩笑很低劣。
       “藏橡皮擦的地方，你知道的吧？“
       我轻轻踩了一下宫城的脚后，上衣的右口袋被摸了一下。
       “这里？”
       “答对了。游戏到此结束。”
       我在她提出再玩一次之前告诉她游戏设定，然后重新系好了领带。

       “宫城大色狼。“
       我向她扔出一句抱怨，然后坐到了床上。
       “所以，命令也到此结束？“
       “结束了。”
       宫城用着无聊的语气说道，然后喝起了汽水。
       将空杯子放在桌上后，宫城靠着床坐在了地板上。
       我看不到她的脸。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宫城的制服碰到了我的脚。
       我被她的上衣弄得痒痒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episode 29 仙台同学注意到了也没关系
       我知道就算打开冰箱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我在厨房叹了一口气。
       如果仙台同学不买材料过来，就做不了炸鸡块。
       好吧，就算有材料我也做不出来。

       “吃什么好呢？”
       我自言自语道，就仿佛晚饭有很多选择一样，然而在这个家里能简简单单就吃到的东西只有一样。
       我关上冰箱，从厨房的架子上拿出了两碗杯面。我撕开其中一个的塑料包装膜，打开盖子。正当我想打开另一个时，我意识到没有这个必要。
       “啊——真是的！”
       在我一时兴起的找橡皮擦游戏之后，我总感觉有一些尴尬，就让仙台同学先回家了。她来的日子里我们一起吃晚饭已经成了习惯，所以我也已经习惯了准备两人份的食物，身体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
       我把多余的一碗放回了架子上后，把杯面放在柜台上，倒入热水壶里的热水。然后设置好手机计时器，等待三分钟。
       宽敞到浪费的厨房和客厅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伏着一样，让我静不下心来。
       除了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就像在别人家一样。
       我转过身来，看着没人使用的电视和桌子。
       上次和父亲在这里吃饭是什么时候来着。
       我这么想着，却发现我已经不记得了。
       正当我为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叹气时，手机发出的尖锐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吓死我了。”
        这对心脏不好。
        就跟仙台同学做的事一样对心脏不好。
       今天她叫我志绪理的时候，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叫我志绪理的只有舞香和亚美，仙台同学从来没有这么叫过我。
       所以，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我的呼吸都紊乱了。
       我觉得我当时没能立刻转身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打开杯面的盖子，把面送入口中。
       “不太好吃。”
       杯面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但和谁一起吃的话还是会觉得更好吃。
       就算是仙台同学也好。
       但是，因为仙台同学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吃。
       “今天是怎么了？”
       仙台同学本来就很亲昵，但现在变得比之前更亲昵了。距离感也很奇怪，明明没给她下命令她却舔了我的手指，还突然叫我志绪理。
       她就像在说可以更加亲近一点一样，触碰着我，所以我也变得想去触碰她。
       这样的结果就是找橡皮擦。
       有些不对劲。
       仙台同学很奇怪。
       如果她正常的话，我就不会一个人吃晚饭。
       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要说头绪的话——
       我拿出麦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麦茶变凉的手感觉特别冰冷。
       大概，仙台同学已经意识到我做了什么了。
       仙台同学折坏了教科书的那天，我触碰了她的脖子。
       从来之后，她就变得有些坏心眼。
       原本十分顺从的她最近变得很叛逆，总是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我不想被她叫名字，也不希望她做我没有下命令的事。
       我们之间有着规则。
       只要遵守规则，仙台同学什么命令都会听从。
       我可以在规则范围内下任何命令，我想碰她就能碰她，也可以让她改掉这个叛逆的态度。如果我想的话，我也可以命令她忘记这件事，所以就算仙台同学知道我做了什么也无所谓。
       然而，今天却像是做了什么不能做的事一样尴尬。
       我吃着开始变长的面条，喝着麦茶。
       果然还是不好吃。
       杯面也不是什么值得品尝的东西，所以我把剩下的面条塞入胃里之后就站了起来。
       清理完垃圾，关掉了灯。
       在漆黑的客厅里，我连自己的轮廓都看不清楚。
       我把仙台同学的舌头碰过的手指举到已经熄灭的灯光下。
       什么都看不见，我又像是确认一般用指尖碰了碰嘴唇。
       当然也是什么味道都没有，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啊，橡皮擦。”
       我看到打开的书包才想起来。
       仙台同学还没把橡皮擦还给我。
       “好好还给我啊。”
       作业也写不成了。（译者：没个橡皮擦就不写作业是吧？）
       虽然我不是很想写作业，但该写还是得写。现在都怪仙台同学，我写不了作业了。这样的话，让她帮我写作业就好了。
       但是，仙台同学已经回家了，就算抱怨橡皮擦也不会回来。作业也不会魔法般自动完成。
       还是让舞香给我看她的作业吧，
       作业就交给明天的舞香，我早早地就放弃了。
       我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在便利店买了橡皮擦之后就去了学校。
       虽然仙台同学就在隔壁班，但她是不会来还橡皮擦的。和她擦肩而过时，她也没有开口提橡皮擦的事。
       我们约好在学校里不说话，所以就是这样。我也没有什么不满的。
       橡皮擦的下落，下次叫她来的时候再问就行了。而且我已经有了新橡皮擦所以也并不会困扰，橡皮擦很便宜就算丢了也没关系。
       只是，之后并没有发生让我不愉快到想叫仙台同学的事。我也决定了忍受一些小小的不愉快，总觉得难以把她叫出来。但是，距离最后一次叫她来已经过了一周了，我不能再不叫她了。
       因为突然就不叫仙台同学来的话会显得很奇怪。
       我第一次在没什么事的情况下给仙台同学发了信息。

       “来我家。”

       回信很快就来了，她说今天有补习班，明天才能来我的房间。
 
episode 30
       我们并不是很久没见了。
       但制服换上了春装，所以仙台同学给人的感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明是待在自己房间里，我却有点静不下心来。

       “宫城，出什么事了吗？”
       仙台同学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一边说道。
       “怎么了？”
       “嗯——因为你一直没叫我来。”
       “只是因为很忙。”
       “欸——”
       仙台同学并没有问我为什么忙。
       当然，如果她问我，我也不打算回答。因为我根本就不忙，就算问了，我也答不出具体的内容。
       我端来麦茶和汽水，然后递给仙台同学五千元。
       “谢谢。”
       说完，她收下钱后就坐在了床上。
       我看到她像往常一样收下了五千元之后，松了一口气。
       除了制服上衣变成了针织背心以外，仙台同学还是老样子。她像以往一样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松开了领带。

       “这个你不脱吗？”
       我隔着桌子坐在仙台同学的对面，指着她的背心问道。然后我就听到了她开玩笑的声音。
       “宫城一来就要脱别人的衣服。”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仙台同学不是经常把上衣脱掉吗？”
       “我知道。那你今天打算干什么？”
       “仙台同学，太性急了。”
       我今天叫仙台同学来并没有什么意图。
       所以也一下子我也想不出什么命令。
       “总之先做作业吧。”
       虽然我并不是想学习，但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让仙台同学安静下来。我也可以让她帮我做作业，但那样的话我就没事干了。
       如果今天不做点什么的话，我害怕我会做一些不该做的事。
       “那就给我吧。”
       仙台同学从床上下来，坐在了我身边。
       “我自己写，仙台同学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到仙台同学的对面重新坐下，把数学书和笔记本放在桌子上。
       “宫城你自己写？”
       仙台同学十分惊讶。
       “是的。”
       “你今天不命令我帮你做作业？”
       “不做。”
       “宫城突然变得认真了。”
       “我以前就很认真。”
       “那我也做作业吧。”
       仙台同学无精打采地说着，从书包里拿出英语书和笔记本，然后又拿了几张打印纸放在桌子上。
       很快，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低头看着数学书。
       我一看到排列着数字和字母，再加上记号的教科书我就感到头晕目眩。有些人觉得数学式很有美感，但在我看来它们只是一堆无法解开的密码。
       但是不解开这些题目就没法完成作业，所以我开始在脑中寻找公式。然而，明明应该学过的公式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瞥了仙台同学一眼。
       她正在用漂亮的字迹书写着字母。
       笔尖划过字面的声音没有一点停顿，仙台同学就好像没有不会做的题一样，让人十分羡慕。
       我又重新开始和中断的数学式搏斗。
       停下手来开始慢慢地解题。
       写作业并没有我想象中顺利。
       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时间在流逝。
       我眨了眨一直盯着数字的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时从对面滚过来一支笔。我抬起来头来，发现仙台同学在看着我。

       “写完了？”
       “还没写完。”
       我冷冷地回答，然后把笔还给她。她低头看了我的教科书，然后戳了戳我的发旋。
       “好痛。仙台同学，不要打扰我。”
       “要我教你吗？”
       我自己想就好。
       正当我想这么拒绝之前，她就来到了我身边。
       “不用你教我也行。”
       “但我很闲。”
       她边说边看着我的笔记本，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和她拉开距离。
       “像平时一样看漫画不就行了？”
       “差不多都看过了。”
       “我买了新的，你去看那些。”
       这周内我买了两本新漫画。
       打发时间的话，我觉得这两本足够了。
       但是仙台同学并没有去看漫画，而是抢走了我的笔记本，指着正中间。
       “这里做错了。”
       “欸？”
       “这里是计算错误。还有这里。”
       仙台同学拿起自己的笔。然后，我明明没有拜托她，她却开始订正和讲解那些我做错了的地方。
       她的说明非常容易理解。
       她教的很好，连我都能听懂。
       只是，距离感太奇怪了。

       “等一下仙台同学，离得太近了。”
       明明已经保持了一点距离，但仙台同学又靠近了我，连制服都碰在了一起。
       “是吗？”
       “你最近太亲昵了，很烦人所以离我远一点。”
       我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胳膊，把她赶到桌子的边上。
       “很烦人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分。而且粘在一起太热了。”
       虽然才过了五月中旬，但天气已经像夏天一样热了。就算不是仙台同学，这个气温也不会让人想和别人粘在一起。
       “你不让我靠近的理由只是这样？”
       “就是这样。剩下的我自己做，仙台同学去那边待着去。”
       我指着书架。
       顺便告诉了她我新买的漫画书名，然后把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仙台同学那边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拿了回来。但是，她并没有去拿漫画。不知为何，她又缩短了刚刚拉开的距离，把我的教科书和笔记本拉回了她那边。
       “说了很热欸。”
       “我一点都不热。”
       “净骗人。仙台同学很怕热吧？”
       也许是因为冬天时热风扇温度设置的很高，仙台同学总是会脱掉上衣。
       我和她的舒适温度不一样。
       连一向怕冷的我都觉得热的房间，仙台同学怎么可能不热？
       “这样就凉快了吧？”
       仙台同学从桌边拿起了空调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别随便打开啊。”
       我又抢回遥控器关掉了空调。
       她到底想干什么。
       仙台同学比之前还难缠。

       “我说，宫城。”
       我不能理她。
       我无视她，看着教科书。
       我拿起笔开始做没做完的题。
       但是，仙台同学无视了我想继续写作业的意志。
       “这里。”
       她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脖子。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她的手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摸你的理由，你知道吧？”
       仙台同学平静的说道，然后她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睡觉的时候，你为什么亲我这里？”
       她的手再一次抚摸着我的脖子。
       “意识到了的话，当时问不就好了。为什么现在才问？”
       “先回答问题，再提问题。”
       她并没有生气。
       但语气也并不温柔。
 
episode 31
       我认为仙台同学有权利提问。
       而且，考虑到我的所作所为，我也有义务回答。
       可是，就算问我“为什么”，我也无法回答。为什么我要做那种事，连我自己也想知道。

       “宫城，回答我。”
       她平静地催促着我，我拨开了她贴在我脖子上的手。
       “只是用嘴碰了一下，并不是亲吻。”
       “一般来说，是不会用嘴去碰这种地方的。”
       “你这不是知道答案吗。因为这并不一般”
       仙台同学是对的。
       一般情况下，我不可能会用嘴去碰睡着的她的脖子。
       但我特意去碰了那里。
       我有这样的记忆。
       只是，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我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理由，就算有理由也是在我意识不到的地方。
       我为了逃避仙台同学的视线，合上了教科书。
       如果我现在命令她“不要再问了”，就能够结束这段尴尬的时间。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的话，她肯定以后每次有什么事的时候都会提到这件事。
       这样也很麻烦。
       “我又没有做什么在此之上的事，就行了吧？满意了吗？”
       我就像是在老师面前找借口一样，不敢看着仙台同学的脸，补充了一句。她拉了拉我衣袖，明明不想看的仙台同学映入了我的视野，正当我准备移开视线时，她一副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现在呢？还想碰吗？”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满意我刚刚的回答。
       距离感还是那么奇怪的仙台同学就在我身边，一直抓着我袖子。虽然我想稍微离远一点，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我不回答她就不松手的气氛。

       “你这是在命令我回答吗？”
       “能下命令的是宫城吧？我只是在提问。”
       “如果我说我想的话，你会让我碰吗？”
       “你想碰哪里？”
       “刚刚是谁说的不回答问题就不能提问的？”
       “那就要看宫城的回答了。”
       根据地方她可能会让我碰。
       我想她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为什么？
       仙台同学净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让我的思维一片混乱。

       我的回答。
       我要是说了我想摸哪里的话。
       说不定，她只是戏弄我而已。
       而且，我现在真的想触碰仙台同学吗？


       我脑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又像汽水泡一样破碎消失，记忆的碎片也跟着一起飞散出来，睡在床上的仙台同学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
       那天，我碰了仙台同学的嘴唇。
       在触碰她的脖子之前，我用指尖抚过的嘴唇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
       如果还能碰的话，我还想再碰一次她的嘴唇。
       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
       虽然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我的想法似乎已经传达给了她，她没有避开。
       她松开了我的衬衫袖子，我的指尖毫无阻碍地碰到了她的嘴唇。
       果然，非常柔软。
       我轻轻按了一下，仙台同学就舔了我的手指，我慌忙地把手缩了回去。

       “下命令吧。”
       仙台同学低声说道。
       但是，什么时候，下什么命令是我决定的。
       不容仙台同学置喙
       “宫城。”
       就像是在催促我下命令一样，她强烈地叫了我的名字。
       被她说下命令让我很生气，仙台同学命令我给她下命令什么的也很奇怪。
       虽然我这么想着，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眼睛，闭上。”
       “我知道了。”
       不对。
       她知道我命令的意思的话，应该会抱怨的。但是，仙台同学闭上了眼睛。接下来，她不可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服从了我的命令。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
       有眼睛，鼻子，嘴。
       仙台同学五官比普通人端正一些，虽然比不上模特或者偶像，但也有着精致的容貌，可以说是美人也不为过。
       如果，仙台同学没有来我家，也没有听从我的命令。再像现在一样分到不同班级的话，我这样的人只会是那种被遗忘，一点记忆都不会留下的存在。
       在书店给她五千元之前，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我不明白仙台同学为什么会闭上眼睛。
       也许等我靠近她后，她就会睁开眼睛，然后嘲笑我居然当真了。虽然我知道她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可我的大脑已经跟不上这种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了。
       尽管如此，我的身体还是在越来越靠近仙台同学。
       回过神来，我们嘴唇相距已经不到五厘米。
       我的心脏好痛。
       我甚至都不能好好地吸气和呼气。
       我就像是忘记了呼吸的方法。
       我放在她脸上的手的拇指触摸着她的嘴角。
       仙台同学还是一动不动。
       我再靠近了一点，我也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可以碰吗，我没有这种自信。
       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我吻了仙台同学，她就再也不会来这个房间了，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对不起，今天你先回去吧。”
       “欸？”
       仙台同学睁开眼睛。
       “宫城？“
       我强硬地拉着发出惊讶声音的她的手，让她站了起来，把她的书包塞给了她。我打开房门，然后把她推了出去。
      我不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正确答案，我已经无法思考了。也许有着比让她回去更好的方法，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去找这种方法的余裕了。而且，我也不想让仙台同学看见我的脸。
       别回头，回去吧。
       “等一下！“
       仙台同学似乎不打算一声不响地回去，她想转过身来，但我强行把她从房间带到了玄关。
       “对不起，之后再联系你。”
       为什么，我有话要说。
       仙台同学说了很多这样的话，但一句都没进到我的脑子里。
       总之先让她穿好鞋子，我把她赶出了大门。
       “宫城，开门！”
       我听到她敲门的声音。
       但我并不打算开门。
       如果打开门的话，肯定会被发火的。
       平时我会送她到一楼，但今天不行。
       “宫城！”
       在门的对面，仙台同学在叫着我。
       为什么我要吻她。
       为什么我没有吻她。
       我已经搞不清楚了，我靠在门上。
       我的背后传来沉重的咚咚声。

       说起来，我忘记问她橡皮擦的事了。
       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episode 32 是宫城她错了
       很奇怪。
       绝对很奇怪。
       我停下了敲宫城家门的手。
       我再敲下去宫城也不会出来，只会打扰邻居。
       但是我不能接受。
       因为，奇怪的是宫城。
       为什么非得把我赶出房间不可？
       我什么都没有做。
       做了“什么”的是宫城，要对这个“什么”有不满的话，也不应该是宫城而是我。明明应该是这样，但不高兴的却是宫城。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啊。
       我背靠着玄关的大门，回忆着新学期刚刚开始的时候。
       我从六楼俯瞰整个街道，只能看见人和车辆来来往往，景色并不是很好。看起来很昂贵的公寓似乎专注于便利性，并不在乎能看见的风景。
       一点也不有趣。
       景色也是，宫城也是，一切都不有趣。
       我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向电梯。如果是平时，回去的时候宫城会和我一起坐电梯下去，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我穿过入口来到外面，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至少，宫城应该是不讨厌我的。
       虽然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恋人，但我觉得她对我有好感。所以，她在那里把我赶出去很奇怪。

       “怎么搞得好像是我错了一样？”
       命令我闭上眼睛的是宫城，想吻我的也是宫城。然后又擅自停下，说着今天先回去，就推着我的背让我出去。半途而废，又不听别人说话，还把别人赶出去，这不是让别人服从就能做的事。
       ……不对，不是这样的。
       并不是宫城逼我服从的。
       是我让她发出那种命令的。
       我想知道和宫城接吻的话，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我让她下了命令。
       但是，最终决定下命令的是宫城。
       既然最终是她自己选择下命令，那她就应该负起责任。不管是发火还是什么的，都比在那种地方停下来要好。
       我加快了脚步。
       我气喘吁吁地回到了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虽然肚子有点饿，但我却一点也不想吃晚饭。我脱掉制服，换上居家服，然后从书包里拿出钱包。
       “就算还给她，她也不会要吧。”
       我觉得我今天做的事情不值五千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还给她，但宫城太固执了，她肯定会又还给我。不仅如此，她甚至可能再也不会联系我了。
       我把五千元塞进存钱罐，然后拿了起来。
       我感觉不到重量是否变化，但五千元确实是在增加，放进去的五千元让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宫城大笨蛋。”
       我对着存钱抱怨道，然后躺在了床上。
       一到这种时候，宫城就会逃避我。
       春假前往我身上泼汽水的时候也是。
       她逃避着我，也不联系我。
       宫城总是冲动行事，事情变麻烦了就躲着我。
       她觉得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反正，你这次也想这么做吧？”

       结果正如我所料，宫城已经四天没联系我了。
       放学后，我坐在教室里盯着手机屏幕。
       虽然说只有四天，但考虑到我和宫城之间的事，这也算相当长的时间了。虽然之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这次，我想不管我等一周还是两周她都不会联系我。
       之前从未道歉过的宫城向我道歉了。
       虽然我不知道她道歉的理由，但我觉得这应该也足以成为宫城躲着我的理由。
       我把手机放进书包，走到羽美奈的座位边。向正在和麻理子兴致勃勃地商量放学后的安排的她搭话后，她告诉了我她们的决定。
       “我刚刚还在和麻理子说呢，之后就去老地方怎么样？”
       “抱歉。今天我有补习班。不好意思了，下次再约吧。”
       “欸，偶尔翘一次课嘛。”
       “要是让父母知道就麻烦了。”
       “爹妈什么的让他们发火不就得了？”
       对于羽美奈不负责任的发言，麻理子用着轻松的语气同意道：“就是就是。”
       “下次我来请客。”
       我一边提出几个平时吃的菜单，一边和羽美奈她们走到鞋柜旁。和她们一起换了鞋后，在校门口道别。等到羽美奈她们的身影消失后，我走上了一条并不是去补习班的路。
       我从来没有翘过补习班，但今天我并不打算去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羽美奈她们，但今天放学后的计划已经决定了。
       目的地是宫城住的公寓，我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很快就到了。
       来到这里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穿过入口，用对讲机呼叫宫城。可是，并没有回应。

       “唉，她不会出来吧。”
       一次、  两次、三次。
       我按着对讲机的呼叫键，却一直没听到宫城的声音。
       我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我拿出手机，给宫城发信息。
       “宫城，接对讲机。”
       “你在的吧？”
       “别无视我，让我进来。”
       我发送的几条信息都显示已读，但却没有回复。虽然这样有点不礼貌，但我开始连续按对讲机。
       春假结束换班之后，我在这里做同样的事情的时候，她让我进去了。但是，今天她既没有接对讲机，也没有回我的信息。
       我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我第一次拨了她的电话。
       但只有电话的呼叫声一直在响，却听不到宫城的声音。
       “接电话！”
       我给她发的信息甚至都不显示已读了。
       “怎么能这么不听别人的话？你是小孩子吗？”
       期中考试快到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给宫城发消息的时候。但是，如果我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没法学习。那些要记住的知识完全无法进入我的大脑。
       都怪宫城把我搞得一团糟。
       就像是一直头晕眼花一样，让我心神不宁。
       我离开公寓，向自家走去。
       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底，我才不介意和宫城断绝关系。只是本应该持续到毕业的关系提前结束而已，虽然很遗憾但也没有办法。我失去了一个舒适的地方，但我还能去找下一个。
       但是，我不允许在这种半途而废的情况下结束。

       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但我已经到了家。
       肯定是走的平时走的路吧。
       除了宫城无视我以外，还是一成不变的日常。
       我走进房间，看向桌子上。
       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好。
       我把一直放在那上面的橡皮擦放进了文具盒。
 
episode 33      
       老师的话真的很长。
       长得让人觉得他是故意说这么长的。
下课铃声已经响了。
       我合上教科书和笔记本，从文具盒里拿出橡皮擦。我用脚尖踢着地板，祈求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赶紧离开。
       快点，快点，快点。
       我就像是要看出一个洞一样盯着老师，他一边说着作业怎么怎么样，一边发着打印纸，然后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
       我立刻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走到了羽美奈身边。

       “抱歉，你们先吃吧。我要去个地方。”
       虽然午休作为休息时间很长，但考虑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短了。我没时间慢吞吞的了。
       “行，不过你要去哪？”
       “我去隔壁有点事。”
       我留下这句话后，就前往了隔壁班。
       我手中有一块橡皮擦。
       隔壁班里有它的主人。
       沿着走廊很快就到了一班，我面带笑容地请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女生帮我叫宫城。一声高高的“宫城同学——”在教室里响起，紧接着就传来了“怎么了？”的宫城的声音。
       声音的源头是倒数第二排的一个座位。
       和朋友在一起的宫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叫她的女生就像是补刀一样，又加了一句“你朋友来了”。
       宫城听到这句话后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
       果然她在学校还是不会发火吗。
       我觉得她要是生气了的话倒是会很有趣，但宫城似乎不打算撕下她的社交面具。而听到了“朋友”一词瞪大了眼睛的她的两位友人向她搭话，她露出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回答了些什么之后就来到了我身旁。

       “……这里是学校。”
       宫城有些不高兴地皱着眉头，但又显得有些为难地说道。
       “我知道。”
       “那就别和我说话啊。不是有这样的规则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要咬人一样，充斥着不满。
       但是，她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让周围的人听到，所以用着只有我能听到的小声说着。
       “这个，放在我口袋里了。我把这个还给你就跟失物招领差不多，在学校和你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我把手中的橡皮擦给宫城看。
       “这种东西——”
       “不用还也行，送给你了。对吧？”
       我抢了宫城的台词，她陷入了沉默。
       这种时候她会说什么是固定的。
       我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让我能看出这一点。
       “我收下也可以，但在这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我把橡皮擦放进裙子的口袋里，然后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欸，等一下。”
       “这里太显眼了，跟我来。”
       虽然我觉得我们已经够显眼了。
       但总比就这样站在教室门口说话要好。
       我像是拖着宫城一样走着。
       午休时的走廊里人很多，牵着宫城的手走路要比刚刚更显眼。宫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马上就甩开了我的手自己走。她大概是知道如果她逃跑的话我会去追她，所以她一言不发地跟在我后面。
       在旧校舍的尽头，我把难得这么听话的宫城推进了音乐准备室。然后把她带到了摆满了我认识和不认识的乐器的房间深处。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我还在吃午饭。”
       来到了午休时间几乎不会有人来的地方的宫城，也不再隐藏她的不愉快。我听过无数次的低沉声音，告诉我宫城现在很生气。
       “不这样做的话就没法谈话了，你会逃跑的吧？”
       我背靠着放置乐器的架子，再次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宫城的表情就像是把亲切二字忘记在什么地方了一样，但她并没有反抗。她老老实实地被我抓住胳膊，站在我的面前。
       “我们不是约好了不在学校里说话吗？”
       “不在学校里说话，用手机联系什么的都是宫城说的，我从来没说过要这么做。”
       我知道这是诡辩。
       去年，我接受了宫城的提案，就意味着我也同意这么做，这也成了我们两个人的规则。所以，宫城说的是对的。但是，我不能就此退缩。
       我有话想问宫城，还有话想对她说。
       “就算这样，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
       宫城虽然接受了我不讲道理的话，但马上向我投来了怨恨的目光。
       “就算宫城没有，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那你下次来我家的时候再说不就行了？”
       “宫城你这种时候，不会叫我的吧？你就想这么结束对吧？”
       “我会叫你的。”
       “什么时候？”
       “……过几天。”
       宫城的声音有些支吾，完全听不出来她想叫我。
       果然，不在这里问不行。
       如果我现在松开手，我和宫城的关系就结束了。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臂。

       “我有话想问你，回答我。”
       我没听到她是否答应，但我继续说了下去。
       “为什么要赶我走。”
       在这间说客套话也算不上漂亮的陈旧准备室里，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宫城一声不吭，也一动不动。与这间上了年头的音乐准备室不相符的锃亮的乐器，也无法改变我们之间凝重的氛围。
       “回答我。“
       我拉了拉她的手臂，宫城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表示她不想回答。
       “不要给我下命令。”
       “我会下的，命令。这里又不是宫城的家。”
       宫城只能在她的家里发号施令。
       她花了五千元买下了命令我的权利。
       但这个规则并不适用于学校里。
       “事情都办完了，所以想请你回去而已。不是赶你走。”
       宫城像是放弃了一样说道，“已经够了吧”，然后想甩开我的手。但是，我没有松手。
       “那样算是事情办完了吗？”
       “我的命令是闭上眼睛，然后仙台同学闭上了眼睛。这样命令就结束了，就没有其它要做的事了。”
       “命令，真的那样结束就好吗？”
       “我不是说了那样就结束了吗？”
       “你明明还想做什么的，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但和宫城在一起的时会变得更明显。现在也是，明明是我怂恿她做点什么的，我现在却想从宫城嘴里得到答案。
       但是，事情并不会那么顺利。

       “那是仙台同学的错觉吧？”
       宫城放弃了回答，甩开了我的手。
       她转过身想离开准备室，我有些怒上心头。
       “对了。宫城现在在准备考试吗？”
       我像想起什么一样向她说道，她一脸诧异地转过身来。
       “你突然怎么了？”
       “但我没有。因为宫城的原因，我无法学习。你要负责任。”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带手机了吗？”
       “有必要回答这种事吗？”
       “我在问你带没带。”
       “……放在教室里了。”
       “今天，叫我过来。”
       我不会给宫城发信息的。
       发信息是宫城的任务，而且就是今天。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能纵容她。
       “如果我说不想呢？”
       宫城怒气冲冲地说道。
       她的心思看上去已经要回到教室了，这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就算不想也必须要叫我，必须。还有，橡皮擦还给你。”
       我走近宫城，看着她的眼睛。
       然后抓住她的手腕，强行让她拿着橡皮擦。

       “我不需要，给你了。”
       “那就在宫城家我再收下。“
       我没有接过橡皮擦，而是放下宫城，走出了音乐准备室。
       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吃午饭了，我开始准备下一堂课。
       就像要欺骗空荡荡的胃一样，我向嘴里扔了颗糖果。
       听完了老师的长篇大论，下课之后，手机里收到了宫城发来的信息。
 
episode 34
       我并不是急匆匆赶来的。
       但还是比平时到的要早。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推开了玄关的大门，宫城正在门口等着我，在关门之前她就给了我五千元。

       “我不需要。是我要你叫我来的。”
       平时的话我会接受。
       规则就是这样，这么做是理所当然。
       我把五千元推了回去，脱掉了鞋子，准备就这样走向宫城房间。但房间的主人却一动不动挡在原地让我无法前进。
       “我叫仙台同学来，不是因为仙台同学让我叫的，是我自己想叫你来的，所以我会付钱。”
       回到家里的宫城似乎情绪还是很不好，她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你有什么命令吗？”
       “……有。”
       宫城咕哝着回答，再一次递出五千元。
       怎么看她都没有这种计划。
       但是因为这种争吵再被她赶出去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
       我收下五千元，放进钱包。堵在走廊上的宫城留下一句“我去端茶”之后就走向了厨房。
       我也没等宫城就走进了房间，放下了书包。然后解开领带和衬衫的扣子，背靠着床坐在了地上。
       我已经来过宫城家很多次了，但今天却无法冷静下来。
       我没有心情去看漫画，躺在床上等感觉也有点不对。
       我也是同样的没有计划。
       宫城就像是想用橡皮擦把这个房间发生过的事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全部擦掉，让它们变成一张白纸。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宫城而鼓足干劲行动了起来，但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宫城开始说话虽然还不到一年，但今天是我最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一天。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宫城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上面放着两个玻璃杯和一个平时不会有的小盘子。

       “吃这个吧。”
       宫城冷冷地说道，把小盘子放在了桌子上。
       “蜂蜜蛋糕？”
       真少见。
       虽然我也很久没见过蜂蜜蛋糕了，但在这个房间里出现吃的东西真的很少见。要说宫城会拿出来的东西，一般只会是汽水和麦茶。
       “今天仙台同学没有吃午饭吧？虽然我觉得是你自作自受。”
       “欸，今天这么温柔。”
       “只是剩下的而已。扔掉的话就太可惜了……你不吃的话我就收走了。”
       宫城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床上，她没有去吃蜂蜜蛋糕。
       “我吃。”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用叉子吃的，但蛋糕旁边放着一把银色的叉子。我用叉子将淡黄色的高级点心送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软绵绵的甜甜的。底下的双糖也脆脆的十分好吃，我又吃了一口。（译者注：ザラメ，双糖，似乎是一种点心用砂糖，我也不是很懂烘培，译的不一定准）
       我将一片蛋糕送入胃中，喝了一口麦茶。
       实际上正如宫城所说，我错过了午饭。
       放学后我也拒绝了羽美奈的邀请，什么都没吃就直接来到了这里。
       但是，我想宫城也是一样的吧。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宫城说着这种不知真假的话，无聊地晃着双腿。看起来既像是无事可做，又像是心神不宁。
       我虽然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但我还是用叉子轻轻刺了一下她离我不远的腿。
       “痛！”
       宫城摇晃地脚停了下来，她向我投来愤愤的目光。
       “要我舔你吗？”（译者：仙台已经完全是变态的形状了……）
       “不用了。下什么命令是我来决定的。”
       警戒着我的宫城把脚缩回床上，抱住了膝盖。

       “别再在学校和我搭话了。”
       “这是命令吗？”
       宫城没有回答。
       只是默默地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我靠近宫城，捏住了她展开的裙子边缘。但马上就被她把手拨开了，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今天因为仙台同学我吃了不少苦头。”
       宫城对命令的事不置可否，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仙台同学来了教室，被舞香她们问了很多问题。我回去之后她们还兴致勃勃地问我有什么事，真的很辛苦。”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仙台同学对我说了借点钱花花。”
       “……不会吧？”
       “骗你的。我说是你来告诉我老师叫我去办公室，然后我就直接去了办公室。虽然被她们怀疑了。”
       好吧，也是。
       从前完全没有接触的人来了，然后直接把人带去了什么地方，不感兴趣才奇怪吧。
       “真的麻烦死了，所以别再叫我出去了。”
       宫城说完，从床上下来坐在了离我稍有一点距离的地方。
       “是不是有点远？”
       “因为仙台同学要做奇怪的事。”
       “我才不会做。不是宫城一直做奇怪的事吗？“
       我纠正了她有损我名誉的发言。
       奇怪的事情，没有她的命令是不会发生的。
       明明只要宫城不说奇怪的话就行了，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是不对的。但是，她好像并不这么认为。
       “我才不想被仙台同学这么说。刚刚还想掀我的裙子呢。“
       “那不是只拉了一下吗。宫城你啊，只会否定别人吧。“
       “那不是因为仙台同学老说一些让人想否定的话吗？而且今天是怎么了？仙台同学和平时不一样，话太多了。”
       我确实变得有些话多了。
       明明是待在令人舒适的房间里，不知为什么我今天像是要掩饰什么不好的事一样说着话。我就像是还没习惯这个房间的时候一样，为了不让沉默持续而喋喋不休。
       但是，这样的不止是我一人。
       “那是我要说的吧。宫城今天不也是很多话吗？”
       我没有问她就报告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是非常罕见的。而且以往的她既不会拿出点心，也不会为我操心。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   
       这句话恰如其分。
       “才没那么话多。”
       宫城闷闷不乐的说着，然后拿来了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塞给我。
       “你是来拿这个的吧？在学校里也说过了，给你了。”
       宫城的声音很不耐烦。
       她粗暴地伸出手，里面放着我在学校还给她的橡皮擦。
       但我没有抓住橡皮擦，而是抓住了宫城的手腕。
       宫城露出惊讶的神色，但我还是用嘴唇触碰了她拿橡皮擦的手指，舔了一下。
       有些凉的手指上，既没有血的味道，也没有薯片的味道。
       我的舌头用力贴住了她的手指上后，橡皮擦掉在了地上。
       宫城用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脸颊，马上又收了回去。

       “别这样。”
       她甩开了我抓住她手腕的手，推开了我的额头。
       “因为宫城一直不肯下命令。”
       “我要是命令你回去的话你就回去吗？”
       “如果是命令的话。”
       规则是绝对的，我会遵守。
       但是，宫城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如果她真的想要我回去的话，她会像上一次那样把我赶走，而不是提出这种假设。
       “……仙台同学真的很狡猾。”
       宫城嘴里咕哝着。
       “既然你觉得我很狡猾，那你说出你真正想要我做的事不就行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无事可做的话，那五千元还你。”
       “不要。”
       “那你就下命令吧。这是我们的约定吧？”
       我们两个又像又不像。
       我不喜欢学校阶级这个词，但如果要用这个词来区分的话，我是属于上层的。再仔细看的话，我觉得我更接近于上层中比较靠下层的。
       宫城看起来不像是最底层的，但也不是上层。
       为了不让自己从上层掉下来而四方奔走着的我，和停留在不会往下掉的位置的宫城，在半途而废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
       而且，我们都在寻找一个方便相处的对象。
我从宫城那里得到了一个在家之外能够安心的场所，而宫城得到了一个什么话都听的我。
       我们都对这样的对方感兴趣并不奇怪。
       ——我紧紧握住双手。
       这是一个不太坦率的想法。
       答案曾经出现过一次。虽然我找了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理由，但一言以蔽之的话，此时此地，我想和宫城接吻，我想知道做了之后会变成怎样。

       “该怎么下命令，你知道的吧？”
       我靠近了离我不远的宫城。
       然后，她说了和之前不一样的话。
       “仙台同学来做。”
       “做什么？”
       “……Kiss。”
       接下来该怎么做。
       决定权交到了我手上。但是，没有否决权的我只有一个答案。
       我靠近宫城，轻轻地梳着她的头发。
       过肩的长发乌黑发亮，十分柔顺。
       我把手放在她的脸上，慢慢地把脸凑了过去。
       我和宫城四目相对。
       “把眼睛闭上。”
       “仙台同学，真啰嗦。我想什么时候闭眼就什么时候闭，你闭嘴。”
       如果说并不是恋人的我们不需要什么氛围也就算了，但这也太没气氛了。但是，也可以是说这就是宫城的风格吧。
       没办法，我只能把闭眼的时机交给宫城，把脸慢慢靠近。虽然也有点难为情，但当距离缩短到非常近的时候，宫城就像是要逃避我的视线一样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她这种地方也很可爱。
       虽然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但我也闭上了眼睛。

       然后，我吻上了宫城的嘴唇。
       心跳声并不是很快。
       但我很紧张。
       从嘴唇传来的触感十分鲜明。
       很柔软，很温暖。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屏住了呼吸，但我能感受到宫城离我非常的近。
       嘴唇分开。
       并没有味道。
       不过，如果初吻就有味道那也太糟糕了。
       我看着宫城，但她却不肯对上我的视线。
       我还想再吻她一次。
       我又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我抓住她的肩膀，又把脸凑了过去，但被她推开了。
       “你还要做吗？”
       我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是宫城说让我做的吧？”
       “我可没叫你做两次。”
       “宫城小气鬼。”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抚摸着她的脖子。
       传过来的体温比平时要高。
       “再下一次命令吧。”
       宫城露出一副十分不高兴的表情。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
       “再来一次。”
       我将身体靠近声音的源头，被拉开的距离很容易就被缩短了。
       我们之间的空隙很快就消失了，我们开始了第二次接吻。
       第一次的时候我没注意到，但现在我感觉非常舒服。
       一股暖流从我们接触的部位流入，身体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动了起来，舌尖划过嘴唇，体温比用手指触碰的时候更加交融在一起，我们彼此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宫城的嘴唇微微张开，漏出轻轻的吐息。
       夹杂着一些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宫城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背心。
       我想要更多，更多。
       我想触碰宫城更深的地方。
       我分开了她微张的嘴唇，试图把舌头伸入其中，但遭到了拒绝。宫城抗议似的咬了我的嘴唇，然后狠狠地把我推开。（译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可没说能做到那个地步。”
       “接吻就是这样吧？”
       “总之，不用再做了。”
       宫城用着严厉的口吻说道，然后稍微离开了我一点。
       “接下来怎么办？”
       避开我视线的宫城说着，向我扔来带着鳄鱼外套的纸巾盒。
       “什么怎么办？”
       “这种事不是很尴尬吗？”
       好吧，确实。
       宫城不是我的恋人，用她的话说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和这样的对象接吻了，不可能不尬尴。
       但是，我想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认为接吻就能软化宫城的态度。
       反正，她以后还是会继续用带刺的话语抱怨我，也不会变得更加温柔。她要是突然亲切地和我说话，我反而有些受不了。如果会有什么事发生改变，但在改变发生之前我们也无法得知，除了顺其自然别无他法。

       “仙台同学虽然头脑很好，但其实是个傻瓜吧？”
       宫城叹了口气说道。
       “我承认我是个傻瓜，但我不觉得我头脑很好。”
       如果我头脑很好的话，我就能达到父母的期望。
       也就去上一个不同的高中，也不会遇到宫城。
       “尴尬什么的，只有一开始而已。”
       我做出这种无责任发言，躺在了床上。
       宫城这样下去就好，只要能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就可以了。
       “以后也要继续叫我来啊。”
       “你不说我也会叫你来的，不要命令我。”
       宫城一副气冲冲的表情站了起来，去拿了一本漫画过来，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和她接吻之后我明白了一件事，我会硬来她的家里，会在学校也把她叫出来，甚至会让她给我下命令，我就是这种程度的中意她。
       连我自己都出乎意料的中意着她。
       虽然我并不打算对她本人说。


（译者注：原文中用的是“気に入る”，与大家都比较熟悉的“好きsuki”都表示喜欢的意思，但程度上“好き”>“気に入る”。具体一点来说“好き”更强调状态，就是已经喜欢上了，“気に入る”更强调过程，就是变得喜欢。这里作者没有使用“好き”而是使用“気に入る”，我认为是想体现出仙台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宫城，但还没有完全承认的朦胧感。考虑到在后文中在类似的情景下会出现“好き”一词，所以在这里我想将这两个说法区分开来，将“気に入る”译为了“中意”，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大家有更好的译法，欢迎提出。）
 
Episode 35 下命令的是我而不是仙台同学
       期中考试一团糟。
       虽然我不喜欢学习，但考试之前还是会翻翻教科书，做一下背背公式啊年号之类的程度的努力。当然，这次也试着看书背记了。但仅仅也只是这么做了，知识点完全没有记住。
       拜此所赐，本来不好不坏的成绩下滑了。
       原因是仙台同学。
       考试前发生了那种事情，让我不能专心学习。      
       但是，进入六月以后，换上了夏装的仙台同学却若无其事地躺在我旁边看着杂志。杂志的封面上净是“变得可爱”还有“瘦身”之类的轻薄的文字。看起来和我在书店给把钱包忘在家的仙台同学五千元的时候，买的东西是一样的。
       我有些弄不清楚了。
       接吻之后，本来就不是朋友的仙台同学变成了一种更扑朔迷离的存在。
       “尴尬什么的，只有一开始而已。”
       虽然仙台同学这么说过，但这也是那之后第一次叫她来，她却看起来一点也不尴尬。
       要是没叫她来就好了。
       我把正在看的漫画放回书架上，拿了一本新的过来。
       今天没有发生什么好事也没有发生什么坏事。
       尽管如此，我还是叫来了仙台同学。
       我不想让她觉得接吻之后我就不会叫她了，但当我看到她那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后，我又开始有些后悔了。
       我喝着汽水，把背靠在床边。
       仙台同学和往常一样，在我的附近。
       她的固定位置本来应该是床上，今天却理所当然一般坐在我的旁边。

       “这种杂志，你喜欢吗？”
       用着不知道有没有在看的速度翻着杂志的仙台同学抬起头来，向我问道。
       “不喜欢。”
       “我看你一直看这边，还以为你喜欢这种杂志。”
       “我才没看，我对这种杂志没有兴趣。”
       她轻快的声音和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我知道，她在戏弄我，所以我也毫不客气地回答。
       “我也不是很喜欢。”
       “那你还特意买过来看？”
       “对，特意买了本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杂志呢。”
       仙台同学单调地说着，合上了杂志。
       虽然我知道她不爱看的理由，但还是不太确定她为什么要买一本自己不喜欢的杂志。不过，从她的朋友关系上能略窥一二。
       杂志封面上轻浮的广告标语，都是茨木同学喜欢的内容。
       做个八面玲珑的人也很不容易啊。
       如果她在我面前也表现得八面玲珑，我想我也能过得稍微平静一点。但是，如果是那样的仙台同学的话，我也不会把她叫来这个房间这么久。

       “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仙台同学一边喝着麦茶一边问道。
       我并不想告诉她考的不好。
       因为她会想象到我考得不好的原因，所以绝对不想说出来。
       “一般，仙台同学呢？”
       “我也一般，告诉我你的平均分嘛。”
       “为什么我一定要说出来？要问别人的话，先把自己的说出来。”
       “可以啊，帮我拿一下书包。里面有今天发下来的试卷。”
       说完，仙台同学戳了戳我的手臂。
       春装换成了夏装后，衬衫也变成短袖的了。
       没了布料来挡住她的手，热量直接传到了我的皮肤上。她的书包就在我旁边，她只是想我帮她把书包拿来才碰了我，却让我身体僵硬起来了起来。
       这太荒谬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仙台同学的手推了回去。
       “不用看也知道你考了个好分数。”
       “并不好，只是一般。”
       “聪明人的一般，对我来说不就是好吗？”
       “没那种事，帮我把书包拿来一下。”
       仙台同学又拍了拍我的手臂。
       也许，考试分数怎么样都好。
       只是因为我说不想看，她觉得很有趣，所以故意要给我看而已。
       她总是干这种事。
       我抢过仙台同学膝盖上的杂志，然后扔向了她的书包。
       “去拿回来。”
       如果她想拿书包，顺便拿一下就好。
       “好，好。这是命令吧。”
       跟她说了多少次“好”只要说一次，却完全没听进去的仙台同学“嘿咻”一声站了起来，去把杂志拿了过来。但是，她并没有把杂志给我。

       “试试看这种发型？”
       仙台同学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给我看了一个蓬松地盘着头发的女孩。
       虽然这个很可爱，但我觉得并不适合我。
       “要我帮你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手，唤起了我的记忆。
       那次接吻之前，仙台同学也摸了我的头发。
       她的动作十分温柔。
       在她的手再次碰到我的头发之前，我告诉她“不用了”。
       我不知道她今天是不是故意的，但我总感觉仙台同学今天经常碰我。
       她总是做这种事，所以很坏心眼。
       我们接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她明明应该并不喜欢我，却让我给她下命令。
       但我也不觉得她讨厌我，也不觉得她是在戏弄我。只是，我不明白仙台同学为何对接吻这么执著。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仙台同学对我很好。我也有想去触碰她的心情，而且我也并不讨厌和学校里不同，不装乖乖女时的仙台同学。可是，这种事让我的内心十分焦躁。
       我看着仙台同学。
       一头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略带茶色的秀发映入眼帘。
       她的耳朵露了出来。

       “你没戴耳环啊，明明看起来像是会戴的。”
       仙台同学并不是那种花哨的人，但戴耳环也不奇怪。经常和她在一起的茨木同学戴了耳环，经常被老师发火。
       “我才不想被老师盯上，宫城你不戴吗？”
       “不戴。”
       我简短地回答后，拉了拉她戴耳环也不奇怪的耳垂，仙台同学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把手指伸到了耳朵的后面。
       “弄得好痒啊。”
       “就这样保持不动。”
       今天，我不会再被她要求下命令了。
       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我的食指缓缓滑过她的耳根，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臂。
 
episode 36
       「我不是说了很痒吗？」

       虽然仙台同学并没有说「别摸了」，但她的表情分明在告诉我不想让我继续了，她用力拨开了我正在摸她耳朵的手。

       「但我也说了让你不要动。」

       这可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我想仙台同学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只是碰一下耳朵就这么夸张？难道耳朵是弱点？」

         我又拉了一下她的耳垂。

      「拉得太用力了，很痛。」

       仙台同学并没有否定弱点的说法，只是皱起了眉头。但她只是表情有所变化，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手指抚过她的耳后，她的肩膀微微晃动。
       她的表情依旧没有改变，但是没有再像刚才一样抓住我的手。

       「就像这样给我乖乖听话。」

       我看到仙台同学默默地按我说的做后，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我的房间，我没必要像待在别人的房间里一样不安。
       这里的主人是我，而不是仙台同学。
       让我们的关系回归应有的样貌，我内心的波澜才能平静。
       我的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滑动。
       她的表情就像是用石膏固定了一样，一直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想要改变她这副表情，把手指伸入了她的耳朵里，仙台同学像是逃跑一样把身体缩了回去。

       「等一下。」

       我听到了她低沉的声音，但我继续挠痒痒一样摸着她耳朵。
       仙台同学举起了手，但又放了下来。
       她遵守着不能动的命令，让我肆意玩弄着她的耳朵。
       仙台同学在学校总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而现在的她闷闷不乐却只能默默忍受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我想一定是，对仙台同学来说有趣的事对我来说很无聊，而对我来说无聊的事对仙台同学来说就很有趣。
       不用想也知道，我和她正好相反，也没有交集。仙台同学就如同是沐浴在阳光下，一直站在光鲜的场所，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是理所当然。
       我的手指从她的耳根滑到了她的脖子上。
       仙台同学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你觉得很有趣吧？」

       她似乎忍不下去了，抓住了我的手臂。

       「很有趣哦，你反抗一下也可以哦。」

       仙台同学的眼中流露出叛逆的神色。
       这样更好。
       如果她摆出试探的态度，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

       「适可而止吧。」

       「不要。」

       两个字就拒绝掉了仙台同学的请求，我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拉着她的耳朵把身体凑了过去。

       「宫城，很痛欸。」

       我想也是。
       我是故意把她弄疼的，她的反应是正确的。
       我感到十分满意，又凑近了一些距离。
       仙台同学就在我们接吻时那么近的位置。

       噗通。

       我的心脏好像误认我对仙台同学有好感。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自己开始加快的心跳声，把嘴唇贴近了她的耳朵。
       一股甜美的花香扑鼻而来。
       这正是仙台同学占领我的床的日子里，枕头上会留下的气味，我并不讨厌这个气味。
       她在用什么洗发水呢？
       过去出现过几次的疑问夺走了我的思考的一部分，我的舌尖触碰到了她的耳朵。

       「都说了好痒啊！」

       仙台同学推了我的肩膀。
       话虽如此，但她好像并没有忘记不准动的命令，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在这种在我允许范围内的反抗下，我轻轻地咬住了她耳朵的软骨，仙台同学的身体夸张地抖了起来。

       「命令已经可以结束了吧？」

       虽然听起来她并没有生气，但声音还是比平时要低沉。

       「不行。」

       「别不行了，快停下。」

       「仙台——」

       在她耳边低语的我停了下来。
       然后，改了口。

       「叶月，闭嘴。」

       曾经，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里叫过我的名字。
       这的叫法就是对那时的报复，并没有什么深意
       将我和仙台同学联系起来的只是一个契约，既不是在此之上，也不是在此之下的关系。从我第一次给她五千元的时候，就这么决定好了。她能来这里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一时兴起而开始的契约也该戛然而止般结束。
       最多到毕业为止。
       不能再继续下去。
       这样就能让自己接受了。
       我并不渴求在此之上的事。
       所以，叫名字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下方。
       仙台同学的手碰了我的背一瞬间，但又马上离开了。
       舌尖触碰到她光滑的皮肤时，轻轻的呼气声传入我的耳中。她的呼吸弄得我的脖子痒痒的，我抗议一般舔了她的耳后。

       「宫城，好恶心。」

       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但呼吸却有些紊乱。我的心跳速度也变得比快步走时还要快。
       我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然而，我却被本不想去听的心跳声所驱使。
       把身体的重心压在仙台同学身上，就这样把她推倒。
       仙台同学就这么轻易的倒在了地板上。我想就这样去咬她的耳朵，但锁骨附近被用力地推了一下。

       「再这么下去就违反规则了。」

       「才没有违反规则。」

       我别开脸抱怨道，仙台同学将我推开，坐了起来。

       「这种行为，和那个是类似行为了吧？」

       「难道你觉得很舒服吗？」

       我调戏她一般说道，仙台同学用手擦了擦耳朵，然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

       「你是傻瓜吗？都说了不要把我推倒。」

       她毫不客气地踢着我的大腿。

       「我说，宫城。」

       仙台同学躺在床上叫了我。

       「怎么了？」

       「从今以后叫我的名字就好。」

       「不会再叫了。」

       我靠在床边回答她后，被她用枕头敲了头。虽然并不疼，但我还是很夸张地说「好痛」。但是，我没有听到她的道歉，取而代之的是又被她用枕头敲了一下。

       「宫城，真没意思。」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听上去真的有些无聊。
 
episode 37
       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的衣服的铜锣桥，现在正在黑板上写着世界史。他反复地讲着一个我不感兴趣的国家的兴亡盛衰，我一点也听不进去。
       事情总是不如人意。
       即使我给仙台同学下命令，终究也只能让她动摇一小会儿，到最后只剩自己像虚无缥缈的烟雾一般无助。
       这不是我期待的结果。
       我翻了一页教科书。
       仙台同学的呼吸。
       她甘甜的香味。
       她柔软的耳垂和骨头的触感。
       还有她略带红潮的脸颊。
       我的脑子浮现的全是昨天的事。
       难以整理的思绪不断从记忆的匣子里冒出来，我的思考被仙台同学夺走了一大半。

       这样太奇怪了。

       以前我也干过这种程度的事。
       在她身上留过吻痕，也咬过她的脖子。昨天做的事，和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区别。
       明明如此，但记忆却一直留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最近净是这种事。
       只要涉及到仙台同学，就没有好事。我们的关系明明是一时兴起的，但我却越发觉得她的存在变得十分沉重。
       我从文具盒里拿出那块没能交给仙台同学而留在房间里的橡皮擦。
       我交给她又回到我手里的橡皮擦，没有被用过的痕迹。
       明明不是什么值得特意来还给我的东西。
       如果不是仙台同学在学校把我叫出来，我和她的关系可能会就此中断。也不会发生接吻的事，也不会像这样上课的时候脑子还被别的事情占据。

       「别东张西望，看黑板。」

       铜锣桥的声音就好像对着我说的一样，我抬起了头。但是，被提醒的是第三排的一个男生，他被问了一个非常刁钻的问题。
       今天不是我啊。
       逃过成为发火目标的我，从文具盒里拿出另外一块橡皮擦，擦掉了笔记本上一些明明不需要擦掉的文字。
       我从来没听到过有人回答出这些刻薄问题的答案。
       我重新抄了一遍板书，然后把仙台同学还给我的橡皮擦放进了文具盒。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铜锣桥一直在发火，但我所幸没成为他的目标。

       「结果这种时候，天气预报出错了啊。我还期待着体育祭的练习被取消呢。」

       班会结束后，舞香走过来遗憾地说道。

       「我也以为会取消呢。全体训练很累人啊。」

       早上看新闻说要带把伞，然而窗外只是阴云密布而没下雨。

       「专门挑放学后搞？把课冲了不就好了。」

       亚美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望着滴雨未降的天空，不停抱怨着体育祭的联合练习。最后说了一句「我想早点回家」。

       「可是，抱怨也不能取消练习，还是再被骂之前赶紧过去吧。」

       「也是。」

       我也赞同舞香放弃一般的说法，拿起体操服后站了起来。我们三人毫无干劲地从教室走向更衣室。在走廊里亚美不停地嘟囔着「不想练习」，舞香也跟着附和。
       尽管如此，天气预报依然是不准，我们就这样走到了操场。
       因为是联合练习，所以本来很宽敞的操场站满了人，让人觉得很拥挤。用不着找，仙台同学也在这里。
       我们还没排好队形。
       但是，队形是按照年级和班级来排列的，我一眼就能看到了隔壁班的仙台同学，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旁边的茨木同学也不可避免的映入了我的眼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虽然仙台同学也很惹眼，但还是茨木同学更加引人注目。
       明显的茶色头发，穿得很松散的体操服。
       她还戴了耳环和项链，表现得好像在学校里已经无敌了一样。站在她旁边的几个朋友也打扮得差不多，她们那一块儿就仿佛是划出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看着开心地和男生说着话地茨木同学，我总觉得仙台同学并不适合她们。
       我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以前只是从远处看的时候，我觉得她们俩是一类人，然而现在以及不这么觉得了。
       仙台同学似乎和茨木同学兴趣爱好都不一样。

       「志绪理，发什么呆呢？」

       「欸？啊，能不能快点结束啊」

       舞香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把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

       「都还没开始呢，怎么可能结束？欸，那不是茨木同学吗，还以为她会翘掉这种事。」

       「不是在意内审分数吗？」

       亚美笑着说着，舞香发出惊讶的声音。

       「现在才在意？」

       「现在才在意总比不在意强吧。」

       「好吧，也是。啊，说起来志绪理，那之后你和仙台同学没发生什么吗？」

       舞香把视线从茨木同学转移到仙台同学身上，充满期待地向我问道。亚美也抓住我的手臂附和「我也想听这个」。
       仙台同学来教室把我叫了出去。
       这件事对舞香和亚美来说是很令人惊讶的，自那之后她们俩就经常提起仙台同学。简单来说，特地来找我的仙台同学成为了她们俩人好奇的对象。
       姑且，我也是告诉了她们一些理由，但她们这样向我打听仙台同学的事，也就是说她们并没有接受我的理由。
       她们俩的表情就像是写着想听有意思的故事一样，我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发生什么？」

       「欸——就是发生什么嘛」

       舞香很理所当然地说。

       「怎么可能发生什么啊？」

       「那倒也是。」

       听到舞香肯定的话语后，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但是，真的只是一点点。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体育祭什么的，直接上场不就好了。」

       对我和仙台同学的关系失去兴趣的舞香不耐烦地说着，然后蹲了下来。我回答道「就算没下雨也取消掉就好了」后，又看了仙台同学一眼。
       她和茨木同学正欢声笑语，我也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当然，她也不会看我这边。
       到了三年级后，我有些处理不好对仙台同学的感情。
       我的心情就像是刚刚还在缓缓行驶的汽车，下一秒就超速到会被抓的速度冲了出去。我的理性在反复折腾之下变得不起作用
       这种心情，明明该和仙台同学一起放手的。不这样的话，事情会变得越来越麻烦。我很清楚。但我明知如此，我却想一直对她发号施令。
       让她听我的话，让她服从我，让她顺从我。
       ——我像个傻瓜一样。
       我慢慢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在书店给仙台同学五千元的时候，也是这种半吊子的天气。
       那时梅雨季节已经过去，到今天还不到一年。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
       我尝试着去回忆，记忆却很模糊。

       「该站队啦。」

       舞香戳了戳正在发呆的我的背。
       总之，去年的体育祭很无聊。
       这是我唯一记得的事。
 
episode 38 宫城这么说我才这么做的

       有些东西开始改变了。
       也许是错觉，但宫城碰我耳朵的那天，我就有了这种感觉。
       期中考试结束后，我也被宫城叫过去几次，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变化。体育祭也结束了，平淡无奇的日子也一天天过着。
       我们既没有因为接吻过而尴尬，也没有因为被她咬了耳朵而不再叫我来。
       很无聊。
       一点都不有趣。
       一成不变让人无聊，也不舒坦。
       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店的味道发生了变化一样，我带着这样微妙的心情在这个房间里度过。我并不认为接吻能改变什么，但我内心深处也许期待着改变。
       改变不一定是好事，但现在的宫城太普通了。五千元换来的也只是一些一成不变的命令。
       让人泄气。
       提不起劲来。

       宫城舔了我的耳朵。
       虽然并不是我希望她这样做，但我很在意宫城为什么要这样。但我也没问她舔我耳朵的缘由，所以她的行动原理仍然是个迷。
       自那之后，宫城再也没下过舔手指、舔脚这样的命令。虽然我也不希望发生什么太刺激的事情，但我已经厌倦了写作业和朗读漫画了。
       好吧，但是。
       如果只是一点点的话，还是发生了一些改变。
       桌子稍稍变大了一点（译者注：我也很好奇桌子怎么变大，换新的？），宫城也比以前离我更近了一点。
       摊开教科书也更方便了。
       也许是这个原因，宫城正在我旁边写着作业。
       只是，她看上去并不打算碰我，顺带一提，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进入梅雨季节后，宫城的心情也跟天气一样变得摇摆不定。

       「那里弄错了。」

       我用笔指着宫城的笔记本中的一处。
       她好像不擅长英语，还有着其它错误，但总之我先指出其中一个来。但宫城却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看着我。

       「我没问你，不用告诉我弄错了。」

       「那，就这样不管就好？」

       「……也不好。」

       宫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擦掉了笔记本上的文字。她用的橡皮擦并不是我还给她的那块，是一块新的橡皮擦。
       ——故意用另外的橡皮擦真是坏心眼。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答案是什么？」

       刚刚还在认真写作业的宫城要求我告诉她解决错误的捷径。

       「你自己思考吧。」

       「我不知道。」

       「你只是不想吧？好好做嘛。」

       「那，命令。告诉我答案。」

       她的教科书和笔记本被推到了我的阵地。

       「这不是让我教吧，这是让我来做吧？」

       「快做。」

       「好，好。」

       我记得之前也是这样。宫城把写到一半扔给我，然后自己去看漫画。
       我把笔记本拉到自己旁边，从宫城手里拿走橡皮擦。
       这几个题本身并不难。
       只要认真做，宫城也能轻松解决。但是在命令的面前，这种假设毫无意义，我只能擦掉她做错的地方，然后给她改正。

       「已经快一年了吧。」

       我给她改正了几个错误后，开始解决新的问题时，对宫城发问道。

       「什么一年？」

       「我开始来这里。」

       「是吗？」

       宫城不感兴趣地说道。

       「七月初开始的，差不多快一年了。」

       开始去虽然是同学，但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宫城的房间的契机，我还清楚地记得。
       如果说宫城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忘记带钱包的我面前，帮我付了钱，也不失为一桩美谈。但是，实际上是她在书店收银台前硬塞给我五千元，我想把找零还给她，她却放话说要扔掉，所以这也不是好故事。
       那天我就觉得宫城是个麻烦的家伙，到现在也这么觉得。

       「那时，你为什么帮我付钱？」

       「因为同学遇到麻烦了，所以想帮忙。」

       「真的？」

       「骗你的。只是因为钱包里刚好有五千元而已。」

       「那如果你钱包里只有一千元，你就不会帮我付？」

       「也许吧。」

       「反正又是骗人的吧。到底是为什么呢？」

       「只是因为当时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糊弄我的，宫城结束了话题站了起来。然后从书架上拿了两本漫画过来，躺在了床上。
       我麻溜地写完了作业，然后戳了戳宫城的侧腹。

       「你过去一点。」

       「为啥？」

       「这里，是我的位置。」

       「这才不是仙台同学的位置，而是我的床。床很小别过来。」

       宫城冷冷地说道，占领着床中央。
       确实这是宫城的床，而不是我的。
       但是，每次我被叫来这个房间的时候都会躺在这个床上，所以我觉得我也有分一半领土的权利。

       「有什么关系嘛，让一点嘛。」

       「不要。」

       「宫城小气鬼。」

       与其说我在戳她侧腹，不如说我是在推着她侧腹来扩张领土。但是宫城没有碰我，只是对我说道。

       「仙台同学，好烦人啊，别这样。」

       宫城有时候会出奇的积极地触碰我，但也有时候也会露出一副不安的样子。这种时候，看起来就好像是希望没碰过我一样。
       我也不是怎样都不会受伤的人，我也有敏感的一面。宫城那些迟钝的地方，有时会深深地刺痛我。
       我不讨厌宫城碰我。
       但现在却渐渐变得有些应付不来。
       比起被她触碰，我更宁愿去触碰她。
       我爬上床，推着宫城的身体来扩大空间。但是，她并没有让出地盘，而是站了起来。

       「仙台同学。把领带摘下来。」

       宫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很唐突地说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表情。
       宫城在这种时候，想的都是一些不正经的事情。

       「为什么？」

       「好了快摘下来。」

     我的问题总是得不到回答也是常有的事，即使她没告诉我这是命令，我也明白这就是命令。我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乖乖地解开了领带。

       「这样就行吗？」

       「可以。然后把那个借我用一下。」

       「领带吗？」

       「对，领带。」

       宫城的声音和做作业的时候一样，我只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我还是把领带交给了宫城。

       「你转过去。」

       我按照她说的转过身去，她抓住我的手腕说「把手伸过来」。
       我已经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我以宫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把手放在背后。马上我就感觉到手腕被布缠住了。而且，力气很大。

       「有点疼。」

       我的手腕被绑得非常紧，向她抱怨道。
       要是她不注意分寸的话就会留下痕迹。制服已经换成短袖的了，手腕上有那样的痕迹的话会非常显眼。

       「宫城。」

       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手上的领带卡得更深了。

       「绝对不能给我弄出痕迹啊。」

       我告诉她不能做的太过分后，领带稍微松了一些。然后，一种打结的触感传了过来。

       「宫城真变态。这是那边的漫画里的事情吧？」

       书架上摆满了少女漫画和热血少年漫画。其中也有一些纯纯的搞黄色的，有一本漫画里就有主人公被霸道男友用领带绑起来的场景。

       「仙台同学想变成漫画里那样子吗？」

       「怎么可能？」

       「那就不像漫画里那样，你就这样坐一个小时吧。」

       「欸，什么？放置play吗？」

       「果然你还是希望我做点什么吧？」

       背后传来了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的声音。

       「仙台同学大变态。」

       随着她的声音，一股气息吹向我的脖子。下一个瞬间，我的肩就被她隔着衬衫咬了一口。

       「好痛！」

       宫城压根就没有轻重的概念。
       所以当我叫出声的时候，她的牙齿已经嵌入了我的肩膀。

       「我可没说想要你这么做。」

       平常的话，我会推开宫城的额头来避免疼痛。但今天我的手被绑住了，没办法这么做。就算我想转过身去，也会失去平衡，所以也办不到，只能发出声音抗议。

       「宫城，很痛。」

       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好不容易才从疼痛中解放出来。

       「我不是说了不要弄出痕迹吗？虽然咬我可以，但也要适可而止啊。」

       「那地方反正看不见，无所谓吧？」

       「不是这个问题。」

       「那你就从床上下来坐好。」

       不要。
       我可以这么说，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这么说也会被强迫下床。而且，宫城这种时候会毫不在乎地把人推下去。
       与其被踢下去，还是我自己下去吧。
       我默默地按照她地吩咐坐在地板上，然后宫城脱下了袜子。

       「仙台同学，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吧？」

       宫城对着抬头看着她的我说道，然后踢了一下我被她留下了牙印的肩膀。
 
episode 39
       「舔脚，对吧？」

       我和宫城相处的时间也变长了不少，与过去相比我能更快理解她想说什么了。

       「知道的话，就做吧。」

       俯视着我的宫城开心地说道。虽说比起犹犹豫豫我宁愿她心情更好一点，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并不欢迎。
       因为我知道这之后不会发生什么正经事。宫城在这种情况下心情好，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好事。

       「把脚抬高一点吧。」

       不能用手很不方便。我没法像以前一样把她的脚托起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看着宫城放在地板上的脚。
       我对舔她的脚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这种事也干了不少次了。
       只是，让我在手被绑住的情况下去舔很难。

       「不要。」

       我得到的是一个简单明了的回答。
       这种不配合的地方，让我觉得她十分坏心眼。
       就这样执行命令。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用舌尖触碰她膝盖下方一点点的位置。
       膝盖和小腿，毫无疑问也能算是脚。（译者注：日语中「足」和「脚」都读「あし」，一般情况下可以用「足」代指整个下肢，但详细区分的时候「足」一般指脚踝以下的部分，而「脚」指盆骨以下到脚踝的部分。原文中使用的是「足」，也就是说宫城在玩文字游戏。）
       但宫城似乎并不满意。

       「从脚尖开始舔。」

       她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

       「在这种状态下？」

       「就在这种状态下。仙台同学，你喜欢听我的话吧？」

       我并不是喜欢听从命令。
       但是，这么说也没什么意义。我只能选择听从命令或者退还五千元然后离开这个房间。
       我从地板上仰望宫城。
       她完全不肯动。
       为了服从命令，我必须自己去靠近宫城的脚。
       这个房间的主人总是对我毫不客气，十分任性。
       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对我说一些不会对别人说的话。但听从宫城话的自己，也是有史以来最不对劲的。

       「仙台同学。」

       我的膝盖被催促一般踢了一下，我慢慢将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然后，就像是舔着地板一样舔着她的脚尖。
       这还真是一副屈辱的样子啊。
       这么想得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

       「这样的仙台同学也不错。」

       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有趣，让我有些生气。
       这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姿势，很难受。但我没有选择还给她五千元，而是从她脚尖舔到了脚背。当我舔到脚踝，把嘴唇贴了上去后，她抽开了脚。我只能像追过去一样用舌尖去贴进她的脚背，但这次宫城反过来把脚压了过来。
       她肯定是觉得很有趣。

       「宫城。」

       我没有抱怨，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也许是她不满意我这么做，宫城的脚滑到了我的下巴下方，然后用脚背把我的脸抬了起来。

       「怎么了？」

       宫城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别动啊。」

       「下命令的人是我，而不是仙台同学。」

       宫城说的话没有错。
       但是，为什么我要弄成这副模样还听从她的命令。
       我一边自己选择这么做，一边感到有些不满。

       「接着做吧。」

       当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命令又来了。
       宫城把脚放回地板上，我再次把嘴唇贴在她的脚背上。
       被下命令，服从命令。
       这样的事变得过于理所当然了，即使我有些生气，但身体还是会行动。
       我舔着她的脚趾，嘴唇触碰到她光滑的肌肤。
       顺着舌尖传来的微微的骨感，我轻轻咬住了她的脚踝，宫城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反复轻咬着，舌尖在小腿上游走。
       又舔又咬，我将嘴唇贴了上去。
       我不禁希望这是她的嘴唇。
       就如同我们接吻时一样，我的嘴唇慢慢地触碰到她的膝盖。
       在我贴上嘴唇用力吸了几口之后，宫城抓住了我的头发。

       「已经够了。」

       「怎么了？」

       「因为仙台同学很下流。」

       「那算什么。」

       「就是很恶心。」

       宫城单调地说着，然后松开了我的头发。
     然后我用着远超轻咬，会留下牙印般的力气狠狠地咬了她的膝盖。我感觉到了骨头的触感，但我并不在乎。当我用力咬下去的同时，我的额头也被她用力推开。

       「疼死了。快停下。」

       「我只是在尽量做的不下流而已。」

       「别做我没命令你做的事情。」

       「你是说，只要我舔而已吗？」

       「是的，但已经不用做了。」

       虽然她没有明确说出命令到此为止，但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已经变得冷淡。尽管如此，我被绑住的手却没有松开。

       「那就把领带解开。」

       「你就一直这样怎么样？」

       「那我就没法回去了」

       宫城的命令并不能束缚我一整天。
       我们的约定的是一天中有几个小时属于宫城。因此，她没有理由拒绝我解开的领带的要求。本应如此，但宫城却没来帮我解开领带。

       「不回去不就好了。就这样被我养着怎么样？吃饭的话我会喂你吃。」

       宫城用着一种不像开玩笑的语气开着玩笑。

       「少说些无聊的话了，快给我松开。」

       「那你就好好地求我吧。」

       明明不怎么有趣，但她似乎不打算简单地收回这无聊的玩笑。
       宫城轻轻地踢了下我的膝盖，好像在说快一点。
       我看着她俯视着我的眼睛，却无法读出她的感情。
       低下头去请求她。
       想做的话现在就能做，但我一点都不想求现在的宫城帮我解开领带。因为我有一点，不，是相当不满意宫城的态度。

       「你想一直这个样子吗？」

     她抓住我衬衫的领子，好像如果我不求她就不打算给我解开。虽然说她并没有用很大力气，但身体还是随着被扯住的衬衫拉向了宫城。
       我瞪着宫城，觉得她的行为有些粗暴。

       「放开我。怎么说这都太过分了吧？」

       当我强烈表达了不满后，她就像是失去兴趣一般松开了手，我一下就失去了平衡。虽然还不至于摔倒，但在我对她如此粗鲁的行为抱怨开口之前，宫城向我问道。

       「仙台同学，想让我怎么做？」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有什么想要我下的命令。」

       「怎么可能有？」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听命于她。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是想要那五千元，也没有什么想对宫城做的事。

       「那，你能允许到什么程度？」

       虽然她没有明说出来，但我明白她是在问关于『命令的内容』的事。
       都已经这么随心所欲了，现在还问这个？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但我觉得这也不是一年后才问的问题。

       「什么什么程度。多少在常识范围下命令吧」

       「刚刚的命令，在常识范围内吗？」

       被绑起来，像舔地板一样舔她的脚。
       直到现在，我仍然被绑着。
       我可没有能够接受这种事的常识。

       「你没有拒绝，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吧？」

       只是因为宫城这么说了。
       仅此而已，而不是常识。
       我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这么做，连理都不会理他们。
       但是，我不想特意告诉宫城这些。

       「你这种问法，很坏心眼啊。」

       「仙台同学才是，总是问些坏心眼的问题。」

       宫城难得地闹别扭着说道。
 
episode 40
       我并不打算否认宫城所说的坏心眼。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
       我很喜欢看宫城狼狈的样子。
       但是，我这么做还好，宫城这么做就很让人生气。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问一些为难她的问题是我的专利，无从回答的应该是宫城。所以，我当作没有听到宫城的问题反问她道。

       「宫城才是，想对我做什么？」

       「……那种事没必要说出来。」

       她并不打算回答，但似乎想做点什么。
       这一点我虽然明白，但我却不知道更多。尽管我很想知道，但这也不是什么好追问和深入的问题。
       「这样啊」我回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后，看着宫城。然后扭动着手臂，试着能不能自己解开，但领带勒进肉里仅仅只带来了疼痛。
       「绝对不要留下痕迹」这句话减缓了一些绑住我手腕的力度，但也只是让我稍微舒服了一点，领带仍然是以留下痕迹也不奇怪的力度缠在我的手上。

       「站起来。」

       宫城冷淡地说道。

       「欸？」

       「你想让我解开领带吧？」

       「被绑着站起来，挺困难的欸。」

       手臂也有着保持平衡的作用，被绑住的时候，起立和坐下这些简单的动作也会变得困难。我现在虽然不是站不起来，但有可能站不稳而摔倒，所以有些担心。

       「那你就这样别动。」

       说完，宫城咚地一下从床上下来后，绕到了我的身后。很快压迫着我手腕的布就被取了下来，我恢复了自由。
       尽管如此，我轻轻晃了晃手臂，感觉手臂还有些不听使唤。等我感觉血液循环畅通一些后，站了起来。我一坐到床上，宫城就抓住了坐在她旁边的我的胳膊。

       「让我看看。」

       我还没说可以，她就像一个寻找证据的侦探一样仔细地看着我的手腕。

       「没弄出痕迹。」

       宫城喃喃自语道，然后用指尖抚摸着被领带缠绕过的部分，沿着血管轻轻地摸索，就好像留下过痕迹一样。
       她的指尖缓缓地向我手心移动，就像是对此做出反应一般，我手臂的知觉恢复了。宫城的指尖带给我的刺激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我甩开了她的手。

       「你果然是想弄出痕迹才把我绑起来的吧。」

       「我正想说幸亏没弄出痕迹欸。」

       一点都听不出来。
       不管是她摸我的手，还是她的语气，都让人觉得她是想弄出痕迹。

       「还是说，你想被弄出痕迹？」

       「怎么可能想弄出痕迹？要是手腕上留着被绑的痕迹，在学校要怎么办啊？」

       「所以说，这不是没弄出痕迹吗。」

       宫城敷衍地说道，然后踢了我的脚。就好像有什么没说完的话一样，又踢了好几下，然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伸手去拿放在旁边的漫画。
       我率先把漫画抢了过来，然后对她说。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宫城愤愤地盯着我手中的漫画回答道。

       「如果，我像今天这样下命令，宫城会服从吗？」

       「我怎么可能会服从？」

       「也是呢。」

       我知道的。
       我知道宫城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所以才这么问的。
       就算我出钱命令她，她也不会去舔别人的脚。总感觉，我也明白了她让我去做她自己不会做的事的意义。虽然这些事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有趣，但既然答应了听她的话，也没有什么办法。

       「我又不像仙台同学那么变态。」

       「不是，宫城才是变态吧？对别人下那种命令还高兴。」

       「才没有高兴。」

       但她觉得很有趣吧。
       她看着一边抱怨一边顺从着她的我时，发出过愉悦的声音。

       「对了，吃晚饭吗？」

       宫城拿走我的漫画，转移了话题。

       「吃。」

       虽然说比起谁是变态这种毫无作用的争论，还是谈论晚餐的事更有意义，但就这么随意被打断谈话总觉得有些不爽。然而，宫城却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站了起来，把漫画放回书架后就立刻走出了房间。

       一句话都不说吗。
       好吧，算了。

       我也站了起来，跟在宫城后面。来到客厅后，平时总是从厨房端出袋装食品或者小菜的宫城正坐在座位上。

       「仙台同学，做点什么吧。」

       一句难以置信的话传入耳中。
       之前，我做过一次炸鸡。
       在那之后，虽然我们多次一起吃过晚饭，但她拒绝了我做饭的提议，更没听她说过这种话。

       「冰箱里有什么吗？」

       虽然我还有别的话想说，但如果说了多余的话，宫城肯定会轻易收回刚刚说的话。所以我没有说不需要的话，直接去了厨房。

       「有鸡蛋。」

       我打开冰箱，正如宫城所说，里面有些鸡蛋。
       然后就没有什么其它像样的东西了。
       煎鸡蛋，玉子烧，蛋包饭。
       虽然我会做饭，但我并不想当厨师，这些就是我看到鸡蛋时最容易想到的食谱。
       怎么办呢？
       我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鸡蛋一边思考。
       我决定做甜玉子烧，把鸡蛋打入碗里。宫城可能更喜欢咸口，但我并不打算问她。
       看起来这里并没有玉子烧煎锅，于是我把圆平底锅放在火上，然后倒入黄色的液体。到了这一步，离完成玉子烧已经不远了。因为是用圆平底锅做的，所以形状有些变形，也有一点点烧焦，但看起来还是很好吃。

       「做好了。」

       我在宫城面前放上玉子烧和米饭。
       放在桌上的这些说是晚饭确实有些寒酸，但没有别的东西了也没什么办法。

       「我开动了。」

       宫城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十，然后拿起筷子。
       仿佛在房间发生的事都不存在一样一起吃饭，这也是常有的事，即使是被做了如此过分的事的今天也是如此。我仍坐在宫城旁边拿着筷子夹着玉子烧。
       归根到底，宫城可能认为做什么我都会原谅她吧。虽然服从了那么低劣又愚蠢的命令，还和她一起吃着晚饭的我，大概也是那么想的。
       我看向旁边，把人绑起来，还踢人的宫城正在默默地吃着玉子烧。

       「至少说一说好不好吃吧。」

       「再给我做也可以。」

       炸鸡那次，她不是还说了好吃吗。
       今天的她并不坦率。
       不对，她都说可以再做了，所以也可能很坦率了。

       「我心情好的话。」

       我尽可能说地冷淡，然后把甜甜的玉子烧扔进嘴里。
 
episode 41 我不认识这样的仙台同学

       窗外，正被豆大的雨珠沾湿。
       突如其来的雨水，一视同仁地将行人，汽车，还有行道树全都打湿，浸没。
       梅雨季节尚未结束，天气预报出错并不奇怪，但从天空中倾盆落下的雨珠，说是暴雨也不为过。也许是这个原因，仙台同学还没有来。
       至今为止，未有过一次我叫她，她却不来的事。
       雨越下越大了。
       早知会下这么大的雨，我就不会叫仙台同学来了。我望着被大雨淋湿的街道，不禁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坏事。然而，就算我现在告诉她别来了，仙台同学也会过来吧，我只能等着她的到来。
       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雨季已经结束了。
       那是进入七月后，期末考试也结束了，梅雨季节也早早地结束了，我在书店里遇到了仙台同学。就是这样的记忆。
       去年，我期末考试的成绩不好也不坏，今年怎么说呢，多亏了仙台同学热心地教我学习，成绩稍微好了一点。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好回忆。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当和别人经历过的事情成为回忆，便会慢慢堆积起来。然后，在整理回忆时，会在其中一些事上贴上纪念日的标签。
       而当这么做的时候，一旦发生些什么，标签就会一下子脱落，被不好的回忆所取代。开心的日子越多，不好的回忆也就会越多。
       我已不记得在书店遇到仙台同学是哪一天，但记不清也是一件好事。我不想给她贴上那么多标签。
       随着时间推移，不管愿不愿意，总会有一些事情发生改变。
       就像温柔的母亲抛弃孩子离开一样，连一些不需要改变的事情也会改变。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抛弃我离开这个家，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从来没问父亲这件事。
       也许他们说过什么，但也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已经不记得了。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突然一天就离开了这个家。
       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我，有时候也会想，这其中大概有一些缘由。但是，这并不能将和母亲相关的回忆，变成美好的回忆。

       和仙台同学的关系也一样。
       她虽然很健谈，但从来不说心里话，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仙台同学突然从我面前消失，我想我也不会知道原因。
       我们也在一点一点地改变。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回到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但时间的变化，是不会允许什么关系都不是的两人在一起的。

       我从床上望向窗外。
       下雨天，头发会感觉很重。
     我一边想着仙台同学也一样吗，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发，意识到钻入我思考的缝隙中的她后，我叹了一口气。

       我躺在枕头上，拿起手机。
       没有仙台同学的信息。
       好慢。
       虽然说是下雨，但也太慢了。
       传入房间里的雨声，似乎是在坚定地告诉我，今天不要她来也行。
       我犹豫了一下，在手机上找到了仙台同学的名字。
       可是，在我打电话之前，对讲机就响了起来。我没有去客厅，而是通过房间里的电话接起了对讲机，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连忙打开了入口的锁。然后，不到三分钟后，门铃再次响起。我一打开门，就看见淋成落汤鸡的仙台同学站在那里。

       「没带伞吗？」

       「你看我拿着就知道了吧。不好意思，能借我一条毛巾吗？」

       天气预报是晴天，就算不带伞也不奇怪。但是，仙台同学似乎不相信天气预报，她的右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雨伞。

       「直接进来吧。」

       我对制服正在滴水的仙台同学说道。

       「房间会弄湿的哦？」

       她说的没错。
       明明打着伞还浑身湿透的仙台同学走进来的话，走廊和我的房间都会被浸湿吧。尽管如此，也不能翻着湿透了的她不管。

       「没关系，弄湿了再擦干净就行。」

       「这不太好。借我一条毛巾吧。」

       「我可以去拿毛巾来，但我会借你一套替换的衣服，要不你先把制服脱了？」

       「在这脱？」

       「在这脱。除了我也没其他人，也不会有人来，不用担心。而且就算擦了衣服不会干，仙台同学进来还是会把房间弄湿吧？」

       仙台同学的制服，不是用毛巾擦一下就能解决的样子。想不弄湿房间，就必须要把她的制服弄干。如果有不脱下来也能弄干制服的方法倒也行，但并没有那种方法。但是，仙台同学十分固执。

       「我可没有在玄关脱衣的兴趣。」

       「你要是担心把房间弄湿，就在这里把衣服脱了。」

       「毛巾给我。」

       仙台同学强烈而清楚地说道。
       看来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脱。
       对仙台同学来说，这里是别人的家，我也能理解她的感受。我也不愿意在别人家门口脱衣服。

       「我这就去拿，你等一下。」

       我留下这句话后，向房间里走去。
       我从衣柜里拿出毛巾后，又改变了主意。当我拿着一条浴巾回到玄关时，发现仙台同学正在解开平时一直编着的头发。
       湿漉漉的头发描绘出微微的弧线，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这副样子，我在体育课后见过几次。
       但是分班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在这个家里也没有见过。
       仔细一看，湿透的衬衫贴在她身上，内衣也透了出来。
       久违的仙台同学的模样，和刚刚注意到的仙台同学的模样，让我心跳有些加速。我把拿来的浴巾推给了她。

       「给。」

       「谢谢。」

       仙台同学简短地道谢后，开始擦拭头发。

       「制服怎么办？」

       「我会擦的，这样就好。」

       「我借你一套替换的衣服，还是脱掉吧。」

       「你就这么想让我脱衣服？」

       「对啊，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

       人类的身体并没有好到因为是七月份就不会感冒的地步。就算是七月份，弄湿了也会着凉感冒。仙台同学不可能傻到不知道这种事，但她却不会在这里脱掉制服。

       「别动。」

       我说出了一句说过无数次的台词，抓住了仙台同学正在擦头发的手。

       「命令？」

       「对，命令。」

       说完，仙台同学停下正在擦头发的手。
       我看着她湿漉漉的衬衫。
       第一颗扣子像往常一样已经解开。
       第二颗扣子还没有解开。
       我取下她的领带，替仙台同学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我没带替换的衣服。」

       「刚刚我就说了，我的衣服借给你。」

       把橡皮擦藏进她的制服后再找的那天。
       我记得她说过要把「不准脱衣服」加入规则之中，但我不确定这条规则是否已经正式成立了。
       我缓缓地解开了第三颗扣子。
       仙台同学没有抵抗。
       我把手放在第四颗扣子上，她仍一言不发。
       我知道我做的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因为仙台同学什么命令都会听，我变得想去试探她会听我的话到什么程度。她原谅了我把她像狗一样束缚在房间里，我开始感觉，好像她也会原谅我做答应她不会做的事。

       ……不是这样的。
       这只是，为了仙台同学才做的事。
       只是为了防止她感冒，既不是试探，也不是打破规则。
       我有些心跳加速，但这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们还在同一个班的时候，是在同一个更衣室换衣服。虽然没有干过脱衣服的事情，但也见过很多次几乎裸体的样子。
       脱个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解开第四颗扣子后，把剩下的扣子也全部解开。
       抓住第二颗和第三颗扣子之间，拉开了她的衬衫，内衣清楚地映入眼中。
       那只是普通的白色内衣，没有什么特别的。是没有什么新意，在哪里都能看见的设计。她应该也穿过更加花哨一点的内衣，但她今天穿的内衣和我也有的差不多。
       尽管如此，我的心脏还是很吵。
       只是因为这样会感冒才帮她脱掉的。
       明明应该没有其它的意思，我现在却希望仙台同学来阻止我。这也是，我有着其它想法的证明。
 
episode 42
        我摸着她内衣的吊带。
        白色的肩带并不可靠，稍微动一动手就能轻松取下来。
        我将这个挂在肩膀上的东西稍稍挪开了一点，然后看着仙台同学，她的表情没有表现出露骨的拒绝，但我知道她并不欢迎我这样做。即使如此，仙台同学也没有说让我停下来。
        我把手从她身上拿开，然后问道。

        「你不反抗吗？」

        「因为宫城命令我不要动。如果你要我反抗的话，我会反抗。」

        如果不是命令的话就会反抗。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仙台同学的话听起来就是这样。
        
        「如果你想反抗的话。」

        「如果你破坏我们的约定，我就会反抗。」

        「这样不违反规则吗？」

        「要不是制服湿了，我早揍你了。」（译者：你舍得？）

        「那这是特例？」

        「对。不是宫城说，这样下去会感冒的吗？」

        脱衣服是违反规则的，但如果有脱衣服的理由就没问题。
        就是这么回事吧。
        约定并没有那么严格。
        似乎比我想的更加灵活变通。
        也可以说是很方便。

        「但是，我还没给你五千元。」

        「你不打算给了吗？」

        「待会儿给你。」

        不给仙台同学五千元是不可能的。
        今天也是，如果不是她浑身湿透，我早就给她了。不这么做的话，仙台同学就不会再来这里了。不过，给她五千元的话，她就会服从大部分命令。
        宽松的规则正在变成对我们来说恰到好处的形式。不仅可以延期付款，今天还得到了所谓特例的正当理由。
        所以，就这样脱掉仙台同学的衣服也没什么问题。但我解开了她的湿衬衫的扣子后，却无法再往前进。
        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却做不到。
        我讨厌自己内心中亏心的一面。
        我也讨厌即便是衣服要被脱掉了也不为所动的仙台同学。
        她总是这样。
        强加给我一个麻烦的选择，让我来选。今天也是，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的也是我。仙台同学做出一副与自己无关的表情。
        即便是现在，其实她也不想被脱掉。
        我伸出手，放在仙台同学的心脏上方。然后用手心按了下去。
        
        「仙台同学真冷啊。」
        
        我不知道她的心跳声是否加快。
        只是，仙台同学冷到让我误认为我自己体温很高。

        「毕竟淋湿了。」

        不用看也知道，滴水的制服仍在夺走仙台同学的体温。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也是冰凉的。
        触碰到她的嘴唇，这份冰冷也没有变化。
        无论哪里都冷得让人吃惊，我不禁松开了手后，仙台同学摸了摸我的脸颊。

        「宫城真暖和啊。」

        她冰冷的双手夺走了我的体温。
        说起来，那个时候仙台同学也摸了我的脸颊。
        我们第一次接吻的那天。
        那时，她的手比现在要温暖很多。那是五月份的事，我记得那天的事。但我却记不住那是哪一天，是星期几。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吻仙台同学的话，我心中的日历会变成怎样？
        我抓住仙台同学摸着我脸颊的手，把她拉了过来。
        虽然还没到嘴唇相接的距离，但她端庄的脸庞已经离的很近了。
        我和仙台同学四目相对。
        我尝试着再把脸凑近了一些。
        但是，仙台同学并没有闭上眼睛。
        我并不介意我们接吻的事实留在记忆里，但我不想留下被不想闭眼的仙台同学拒绝接吻的回忆。
        我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点点。
        我没去看仙台同学的眼睛，而是打开了她的衬衫。
        无法脱下的白色内衣映入我的眼中。
        心脏嗡嗡作响，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我拨开了她的肩带，把嘴唇贴在她的胸口。
        我用力地吸着她冰冷的身体，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肩膀。但是，她只是抓住了我，却没有把我推开。
        我没有在自己心中的日历上做记号，而是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这样的事不需要成为我的回忆，留给仙台同学就好。
        我把脸移开，发现她的胸口有一道淡淡的红印。
        我像是确认一般抚摸着那里。
        她湿润的肌肤仿佛有吸力一般，我用指尖用力按着。我发觉到只有那块发红的地方是温暖的，再次把嘴唇贴了上去，抓住我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

        「你不是要脱掉吗？」

        我听到她不高兴的声音后，抬起了头，看到仙台同学一脸无趣的表情。

        「痕迹，我想应该不会留太久。」

        我像是辩解一般，说出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

        「这种程度，很快就会消失的。」

        红色的印记并不深。
        是明天消失也不奇怪的程度。地方也是，我选了不会被人看见的位置。仙台同学也没有生气的理由，没给她脱下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因为心情不好而离开了她。
        
        「我去拿替换的衣服。」

        又会被她说逃跑了吧。
        我这么想着，但我还是离开了仙台同学向房间走去。我从衣柜里拿出替换的衣服，塞给了留在玄关的仙台同学。

        「我待在房间里，你换好衣服了就来叫我。」

        说完，我回到了房间。
        我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打湿了仙台同学的雨也打湿了我的手心。
        
        「和平时不一样啊。」

        我握紧了手。
        平时的仙台同学看起来总是一个样子，但今天却有些不同。
        我认识的仙台同学，就算有理由也不会默默接受刚刚那样的事。不会说什么特例，更不会允许我在她的胸口留下吻痕。
        仙台同学很奇怪。
        正确的说法是她变了。
        我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且，我也很奇怪。
        我想找一个理由让仙台同学脱掉衣服。
        更确切地说，我想看她脱掉衣服的样子。
        ——这种心情，绝对很奇怪。
        不做反抗的仙台同学绝对很奇怪，轻易地发生这种事也很不对劲。
        
        「宫城，我进来了哦」

        随着敲门声，平时不会打招呼的仙台同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像平时一样直接进来不就好了？」

        我发出在走廊里也听得到的抱怨，仙台同学穿着我的T恤和运动衫走了进来。

        「虽然是这样，但总感觉该打个招呼。」

        像是自己的衣服一样穿着我的衣服的仙台同学，和看习惯的制服模样不同，感觉很新鲜。
        顺便一提，我穿起来只是居家服的T恤和运动衫，穿在仙台同学身上后看起来就像是有些贵的衣服。我不想认为这是姿色上的差异，但事实就是这样。
        虽然没法接受，但也没法否定。

        「制服给我。」

        我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总感觉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办？」

        「浴室里有烘干机，我去把它烘干。」

        「帮大忙了，我可不想穿着湿的制服回家。」

        仙台同学这么说着，把制服递给了我。我接过来后，向浴室走去。
        今天的一切都不对劲。
        肯定是下雨的原因。
        因为下雨了，所以才变成这样。
        我把制服挂在衣架上，晾在浴缸上方。
        打开浴室烘干机后，我做了一次深呼吸。
        
        「没事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然后回到房间，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五千元纸币。

        「给。」

        我把五千元交给书架前的仙台同学。

        「谢谢。」

        她向我道谢后，把五千元放进钱包里。然后，房间陷入了沉默。
        看看漫画，写写作业。
        只有最开始的时候会很在意这种沉默，现在不说话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但是，今天却不一样。沉默缠绕着我的身体，慢慢得勒住了我的脖子。
        仙台同学在旁边写作业。
        我靠在床上看着漫画。
        明明我们在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但我却感到窒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个房间。

        「我说，你总是给我一张五千元的纸币，是每次都去换钱吗？」

        仙台同学也有同样的感觉吗，她停下做作业的手，开朗地说道。
        
        「是倒是，怎么了？」

        准确的说不是每次，我是一次去换几次的份。
        因为不管是给仙台同学一万元再让她找钱，还是给她五张一千元，都会让人感觉是在做金钱交易，所以我确定准备好五千元的纸币。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可爱。」

        「欸？」

        「因为，你不是为了给我才特意去换钱吗？这不是很可爱吗？」
        
        我不熟悉的仙台同学穿着我熟悉的衣服，笑着说道。
        
        「真啰嗦。这种事不说也没关系。」

        「啰嗦一点正好。」

        仙台同学看着我，就好像在说今天就是这样。

        「说起来宫城，暑假不去辅导班或者补习班吗？」

        「不去。」

        「那学习呢？」

        「我会写作业。」

        「这是最基本的学习。除此之外呢？」

        「我不想学习。」

        我知道不能不学习，但我就是不想。辅导班和补习班也不打算去，暑假里也没人能辅导我学习。

        「好好学习吧。你是备考生吧？」

        仙台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用笔尖戳了戳我的脚。
        离暑假已经没多久了。
        一想到长假马上要来了，我就很郁闷。
 
episode 43      
       来到学校的话，我的心情就无所谓了。教室和走廊里都弥漫着轻松的气氛，每个人都在等着暑假的来临。
       我知道这没什么办法。
       很少有学生会不欢迎长假，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来迎合我。少数派只能像少数派一样，老老实实服从安排。
       对我来说，暑假太漫长了。
       在家也只有我一个人，和朋友出去玩也不能每天都邀他们。大家都成了备考生的今年更是如此。虽然已经有了一些预约，但比起去年还是变少了。大家都有辅导班，补习班，和去年的计划大不相同。再怎么提前增加一些预约，也不会超过去年。
       太无聊了。
       我虽然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但我并不喜欢这样，所以我讨厌长假。

       「志绪理，皱纹都出来了。」

       吃完便当的舞香从对面伸出手，用食指画着圈向我的眉心靠近。

       「这样很不舒服。」（译者：确实，我以前也喜欢这么弄我朋友）

       仅仅是只是指尖靠近就让人感到浑身发毛，我抓住舞香的手放回桌上，不让她继续靠近我的眉心。
       午休时分的教室里嘈杂不安，气氛完全沉寂不下来。舞香也和班上的大家一样，开心地笑着想再次伸出手。然而，旁边的亚美的手更快一步到了我的眉心。

       「你说眉心为什么会不舒服呢？」

       亚美悠哉游哉地说道。

       「知道不舒服就别这样啊。」

       我戳了戳她的侧腹，然后逃离她的指尖。

       「你这是犯规。」

       「攻击眉心也是犯规。」

       我摸了摸还残留着违和感的眉毛，然后把买来的面包收入肚中，舞香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今天志绪理好像没什么精神。所以我想给你打打气。」

       「就是就是。」

       我只是没什么兴致，而不是没精神。但是，在她们俩看来就是没有精神，还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不能告诉她们发生了什么。   
       我和仙台同学约定过，放学后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而且，就算没这个约定，下雨的那天的事也不是能告诉别人的。

       「只是昨天睡得有点迟，有点困而已。请我吃点什么东西的话，我马上就有精神了。」

       没怎么睡是真的，但有些困是骗人的。
       巧妙地掩盖不能说的部分进行说明很麻烦，所以我说出了半真半假的回答。

       「请客的话，你想吃什么？」

       舞香看着我，似乎是准备满足我的要求。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亚美就开口了。

       「我想吃冰淇淋，请我。」

       「为什么一定要请亚美吃？」

       舞香惊讶地说道，而亚美不经意间就决定了我们放学后的计划。

       「不请也行，我们去吃冰淇淋吧，天气好热。」

       今天确实很热。
       可能是今年以来最热的一天。
       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仙台同学，也在用手对着脸扇风。
       她明明很怕热，但在学校里时，就算是盛夏她也只会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今天的她也只解开了第一颗扣子，第二颗扣得紧紧的。所以也看不到下雨的那天留下的吻痕。
       当然，就算解开两颗扣子也看不见，应该早就消失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想去确认。
       这种想法很奇怪。
       我明白这一点。
       我明知如此，却还是想确认，是因为昨天我没能看到痕迹是否消失。
       昨天放学后，我像往常一样把仙台同学叫了过来，我本想着让她解开衬衫的扣子，让我看看我留下的痕迹。
       但我却无法下这样的命令。

       「吻痕这东西。」

       完了，我下意识说出来了。我还没来得及收回我的话，舞香就向我追问。

       「吻痕？」

       「嗯。你觉得会留多久？」

       我放弃抵抗，向她们俩人问了我很在意的问题。

       「欸？什么？志绪理做了那种事吗？」

       舞香两眼放光地看着我。

       「我连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呢？只是之前看见茨木同学带着吻痕，有点在意。」

       我并没有看到过茨木同学的吻痕。但我还是脱口而出，因为我记得仙台同学曾经聊过这些事。
       茨木同学说过，想消除吻痕的时候，可以用切片的柠檬放在上面。
       因为我想起了这件事，所以觉得看见茨木同学显眼的位置留着吻痕也不奇怪。

       「啊，原来如此。」

       能这样轻松地回应也是因为茨木同学给人就是这种感觉。
       我深知日常行为的重要性。
       你会发现，事实就是这样被捏造，然后变成谣言传播开来的。

       「应该会留挺久的吧？是吧，亚美？」

       「别把话题抛给我啊。我又不知道。」

       「欸~你和杉川君没做过？」

       杉川君是亚美最近交的男朋友，虽然不是同一个学校的，但听说他们两人在一起学习。

       「我们可是纯洁正直的交往。」

       如果说不留下吻痕是「纯洁正直」的话，那我和仙台同学就变成不纯洁不正直了。不过，因为我们也不是在交往，说是和纯洁正直没什么关系也就算了，我也并不追求纯洁正直。
       只是，我不太清楚既不纯洁也不正直的我们，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而且最近，我变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叫仙台同学来。
       发生不愉快的日子里叫仙台同学过来。
       我心中的这条规则已经被打破。
       所以，我把握不好下一次叫仙台同学的时机。
       我昨天才叫过她，今天又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明天又觉得太早了。
       我望向窗外，如同是涂了颜料一样的湛蓝色天空映入眼帘。
       浑身湿透的仙台同学来到我家后不久梅雨季节就结束了，天气晴朗得令人讨厌。仙台同学的制服也不会再被弄湿，她也不会再脱下制服。
       今天又闷又热，让人头昏。
       要是再凉快一点就好了。
       虽然我对太阳没什么怨恨，但我还是盯着这片一滴雨也不会落下的天空。
 
episode 44

       提不起兴致。
       今天没发生什么坏事，但也没发生什么好事，心情也是半吊子，没什么劲。尽管如此，要是一周都不叫仙台同学的话，会被她追问为什么，所以把她叫来帮我写作业。
       有什么有趣的吗。
       仙台同学在笔记本上飞快的写着，看起来很开心，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很郁闷很无聊。
       身体就像是胃里塞了石头一样沉重，完全拿不出干劲。然而，就算世界被染成灰色，明天依旧会到来，意识到的时候，离暑假已经不到一周了。
       恐怕，这是放假前最后一次见到仙台同学了。

       「仙台同学，去书架上拿本小说来。」

       我从她的手里把笔抢走。然后一个有点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自己去拿嘛。」

       「这是命令，随便拿一本过来。」

       「好，好。」

       仙台同学一副无奈的样子站起身，走到书架前。
       我明明说了随便哪本都行，她却没有马上回来。她一边「嗯—」得哼着，一边认真地在挑选小说。

       「给您。」

       仙台同学故意用着十分礼貌的声音说着，然后递给我一本书。但我并没有接受，而是把笔滚到了桌子上。

       「给我读这个。」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拿了本页数少的。」

       仙台同学坐在我的旁边打开了小说。
       她翻到这本薄薄的短篇小说集的中间开始朗读。虽然之前她没这么干过，但这和之前的仙台同学并没有什么区别。简而言之，就是她不想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真的是，性格很坏。
       明明在学校里扮演着一个好人，而在我家里就是这个样子。总是做我没说过的事情。虽然没有违抗命令，但还是让我很生气。
       好吧，但她的声音很好听。
       听着就能让我平静下来，让我感觉很舒服，变得想睡觉。

       「宫城，把空调温度调低点吧。」

       突然间，朗读小说的声音变成渴望凉快的声音。

       「不要，快点读。」

       「读倒是没问题，但很热。」

       仙台同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我的垫板，开始扇风。
       这个房间的温度对我来说刚刚好。
       冬天也是，夏天也是。
       毕竟是我的房间，很适合我。
       不过，因为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她了，所以偶尔照顾一下怕热的仙台同学也不错。

       「那你自己去调。」

       我指着桌子上的遥控器。

       「宫城小气鬼。」

       我明明都让出了房间的温度这么重要的东西，仙台同学却说了过分的话。但是，温度设定马上就被改变了，房间开始变得过于凉快。
       也许是对吹着冷风的空调感到满意吧，仙台同学一边喝着麦茶一边翻着小说。
       朗朗的读书声传入耳中，我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
       我趴在桌子上。
       凉爽又舒服。
       ——不如说是有些冷。
       我起身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她的身体也很冰凉。

       「宫城，这样有些难读。」

       我啪嗒啪嗒拍着她的手臂，听到了她的抱怨。然而我继续沿着血管划过她的手臂。我抚摸着她手肘的内侧，如同在确认着上臂的触感。仙台同学低声说道。

       「别摸了。我可以不读了吗？」

       「已经不用读了。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好冷。」

       我把手从她身上拿开，揉了揉自己的手臂。

       「调高就太热了，你冷的话再穿点什么嘛。」

       我听到了她不满的声音。

       「仙台同学要是热的话，就脱吧。」

       「这已经没得脱了。」

       「衬衫不是可以脱掉吗？」

       「宫城大色狼。」

       我倒不是真的叫她脱衣服，她这句话让我有些意外。我强行把空调温度调高了。没过一会儿，原本过于凉快的房间就变得温度适中了，仙台同学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好热。」

       我知道，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我和仙台同学相性都不好。我一时兴起去努力适应仙台同学舒适的温度，但我还是受不了太冷的房间，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家里还是应该仙台同学来妥协。
       我解开了仙台同学的一颗扣子。

       「这样稍微凉快一点了吧？」

       第三颗扣子有时允许被解开，有时又不允许。今天好像就是可以解开的日子，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摸了摸下雨的那天在仙台同学胸口留下吻痕的位置。

       「……这里，痕迹很快就消失了吗？」

       我问了一个我一直想问，却没能问的问题。

       「消失了。」

       我听到她小声的回应，然后加大了触摸她胸口的指尖的力度。
       可是，我却不敢让她给我看。

       「把手给我。」

       没等她回答，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似乎不想服从命令，甩开了我的手。

       「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换个地方吧。」

       「我只是要你把手给我，其它的什么都没说。」

       「反正你是想弄出吻痕吧。手臂上有痕迹太显眼了，所以别这样。」

       「那其它的地方是哪里？」

       「你自己想。」

       仙台同学瞪着我，冷冷地说道。
       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得服从命令。
       我想就是这么回事。

       「只要从外面看不见就行吧？」

       我问了个不用问也知道的问题。

       「没错。」

       随着她肯定的声音，我看向了仙台同学。
       从外面看不到的地方很有限，现在也只有被制服遮住的地方。
       我抓住她解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把它打开。看见她胸口露出的内衣后，我闭上了眼睛。我缓缓睁开眼，然后把脸凑到上次留下痕迹的地方，只听到仙台同学对我说「宫城，好热」。
       但当我吻上去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很热。
       和被大雨淋湿的时候不一样。
       我吸得比上次还要用力，留下了痕迹。
       我把脸移开，看到一个虽不是整个暑假都不会消失，但也相当深的红色印记。我碰了碰那个小小的印记，轻轻地抚摸。我的指尖划过稍微上方一点的位置，再次把脸凑了过去时，她按住了我的额头。

       「我说宫城，真的很喜欢瑟瑟的事呢。」）（译者：エロいこと，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和谐，总之翻成瑟瑟的事保险一下吧。）

       仙台同学很冷淡地扣着扣子说道。

       「才没做什么瑟瑟的事。」

       「这也算是瑟瑟的事的一种吧？」

       如果说是有什么企图的接吻，或者说带着什么深层含义这么做的话，也许就像仙台同学所说，是瑟瑟的事的一种。但是，我今天既没什么企图，也没有什么深层含义，所以仙台同学的话是错误的。
       我给自己找了借口，却开始为“今天”一词感到后悔。
       我不想想起下雨那天的事。
       我不想想起，不想去试探自己的心情。
       暑假虽然长到让人郁闷，但也许正是重新整理这种心情的好机会。
       把这些无法处理的心情，在假期里全部处理掉。只要它们全部消失，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我站了起来，然后趴到床上。
       继续读小说。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这么说的时候，仙台同学的声音传了过来。

       「宫城，你决定去哪个大学了吗？」

       「去个能去的地方。」

       「也太随便了。暑假结束就是第二学期了，差不多该做决定了吧。」

       「我没有兴趣。」

       「暑假里准备怎么办？去辅导班之类的？」

       仙台同学开始唠叨一些我父亲也不会说的话，搞得我想捂住耳朵。
       父亲也许是对我不太感兴趣，从来不详细问我前途相关的事，也不会叫我学习。我明明可能会大学也上不成，也不去工作，但我上了高中之后他就从来没有让我做这做那唠叨过。他只是默默地给我大把的零花钱。

       「我上次就回答过了。」
     面对比家人还啰嗦的仙台同学，再说一次暑假计划也很麻烦。前几天已经告诉过她答案了，没必要再说一次。

       「你不去吗？那就雇个家教吧。」

       「我怎么可能雇家教？话说回来，仙台同学真啰嗦。别管我暑假的事了。」

       我坐起身来，把枕头扔向仙台同学，她接住之后轻快地对我说。

       「不，我有个很好的人选，想介绍给你。」

       「真烦人。不用给我介绍了。」

       「一周三次五千元，很便宜吧？」

       「一次五千元？」

       我并不清楚家教的行情，也不知道偏不便宜。

       「不是。是三次五千元就行。」

       「——就行？」

       我盯着笑容满面说着奇怪的话的仙台同学。

       「宫城，雇我吧。我来教你学习。」

       仙台同学很奇怪。
       不是我认识的仙台同学。
       放假的时候要来我家。
       她以前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放假的时候不见面不是规则吗？」

       对说要买下她放学后时间的我，说除了休息日以外才能一次五千元让她听我命令的，应该是仙台同学。
       而且，这也是一直持续着的约定，去年的暑假也一次都没见过仙台同学。当然，寒假、春假、周六和周日，也从没见过仙台同学。

       「这是折了你教科书的补偿。」

       仙台同学爽快地说道。
       不需要回忆，我的现代文教科书上还留着仙台同学弄出来的折痕。
       但是，也隔得太远了吧。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不应该是现在提出来的事了，而且这件事在我狠狠咬了一口仙台同学的手臂之后就应该结束了。

       「家教？不是，你不是已经补偿过教科书的事了吗。」

       「那是宫城你擅自补偿的吧。」

       「你这么想要五千元？」（译者：什么木头脑袋发言，我生气了）

       她灵活地改变规则都要来我家的理由，怎么想也只有这样。不然就太奇怪了。虽然仙台同学也得到了很多零花钱了，但应该没有别的理由了。

       「也许吧。」

       我只听到她静静的声音。

       「……付五千元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仙台同学不是有补习班吗，暑假也要去吧？」

       「假期里可以调整时间，我可以上完之后再来这里。暑假之前给我回信吧。如果要学习的话，时间安排可以由宫城决定。」

       「我要是不回信的话，会怎么样。」

       「那我就不做家教，像去年暑假一样不来这里。」

       仙台同学这么说道，然后翻着小说书页，却并没有读出声来。
 
episode 45 过于习惯与宫城见面的生活

       放假的时候也想见宫城。
       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我谈起了当家教的事，就好像我很想和她见面一样。虽然我并不后悔，但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说到底，去给同级生当家教也有些狂妄了。
       而且看起来我像是为了钱一样，这一点也有些讨厌。
       我几乎是溺水一般泡在热水里。

       「宫城大笨蛋！」

       发脾气一般的声音在浴室里回响。
       明天就是暑假了，宫城还没联系我。虽然我也知道，但这就意味着她不需要家教吧。
       毕竟有着假期不见面的规则，宫城的拒绝也在预料范围之内。但我很好奇，对突然提出做家教的我，宫城是怎么想的。
       当好人总比坏人强，比起被讨厌我还是更希望被喜欢。
       仙台叶月这个人，就是根据如此简单易懂的行动原理存在的。这一点对宫城也一样。本来，我对宫城来说就很难说是一个好人，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她觉得我是个讨厌鬼。

只是金钱关系。
       我知道我和宫城关系既不在这之上也不在这之下，我也接受了这一点，但有时候也很在意从同级生那里拿钱这件事。毕竟，我并不喜欢五千元作为中介。
       和宫城越亲密，五千元的分量就越来越重。
       尽管如此，我过于习惯了每周和宫城见一两次的生活，不这样的话我都有点心神不宁。如果她不联系我，我就会开始思考她怎么了。
       其实，我不应该在暑假里和宫城见面。
       最近，我太情绪化了。
       留出一点时间是很重要的，只要有时间，我就能把被扔到某个地方的理性给找回来，我就能恢复冷静。
       好吧，她似乎也觉得我们不该见面，并没有联系我，已经怎样都好了。
       我低下头。
       看到胸口的小小的痕迹。
       她明明都没有胆量把它脱下来，却有胆量留下吻痕。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宫城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事。
       就算我说不要她也会做，和她争论也很麻烦，所以我让她随心所欲了，但我还是希望最好不要留下痕迹。
       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有着宫城的痕迹，无论愿不愿意，我都会想起她的事，开始回忆过去。拜她所赐，我一个劲地想着她不联系我地事，无法从浴室里出来。
       要是早点消失就好了。

       暑假要开始了。
       要去上补习班，还要去和羽美奈她们见面。
       要做的事比去年还要多，我不能只想着宫城。

       「不行了，太热了。」

       我从热水里出来，在更衣间擦干身体。
       吹干了头发之后，我走向漆黑的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装着运动饮料的塑料瓶后，回到了房间。
       我看了看桌上的手机，发现来信提醒的指示灯在闪烁。
       我感到一阵麻烦。
       都已经凌晨了。
       这种时候发信息的肯定是羽美奈或者麻理子。
       卡拉OK怎么怎么样啊，联谊怎么怎么样之类的。
       今天在学校的时候，她们就一直在聊明天的计划，这也肯定是关于那些事的联络。
       羽美奈说，她父母强迫她暑假去上辅导班，还要打工。麻理子好像也要去辅导班。尽管如此，她们还是说卡拉OK和联谊都不能取消。
       和平时的成员一起玩倒是令人期待，但我对联谊不感兴趣。她们俩带来的男生总是长得不错，却没什么内涵。
       我拿起手机，坐在床上。
       一看屏幕，不出所料，羽美奈和麻理子的名字映入眼帘。信息的内容也和我想的差不多。
       今年，我也许能以补习班为理由推掉一些预定。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仔细看着屏幕，才发现上面还有宫城的名字。

       『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一周三次。告诉我大概几点，还有来之前联系我。』

       看了看收到信息的时间，是凌晨之前一点点，算是暑假前就收到了回复。
       她好好地遵守了约定，我也在给羽美奈和麻理子回信之前，先给宫城回信「我知道了」。
       一周和宫城见面三次。
       并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计划加入了长假中。然而，我们见面的次数要比以前更多了，让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比起上补习班的空闲时间去见羽美奈麻理子她们的假期，我觉得还是这样更不会无聊。
       上补习班并没有什么意思。
       讲课的老师上课非常认真。很容易理解，我的成绩也有所提高。解出原来解不出的题目，考试的分数提高，都是一种乐趣。我喜欢看到成果的瞬间。
       然而，我已经意识到，无论我怎么上补习班，成绩也不可能提高到能上父母要求的大学的程度。尽管如此，我也没有不去的选择，只能继续上着父母给我选的补习班，所以很无聊。
       我的成绩足够上人们口中的好大学了，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我回复了羽美奈和麻理子的信息。
       作为在学校的延伸，善解人意的仙台叶月在「我知道了」这句话上做了一些修饰，然后按下了发送键。联谊的事暂且搁置，除此之外的事都同意了。
       和宫城见面后，我发现我比我想象中更在意别人，这让我有些不爽。
      也许，我和宫城见面的时候是最轻松的。在那个房子里我能安心下来，是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好的时光。

      虽然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但其中有很多复杂的事。
      按照她指定的日程，星期三就要开始做家教了。
      上午去补习班，下午去宫城家。
        虽然全都是在学习，但我还是希望星期三能早点到来。
 
episode 46
       从补习班回来后，吃过午饭，我就给宫城发了消息。平常都是从学校去宫城家，今天是从自己家里出发。
       午后的街道对我来说实在是热的过分，我选择走在阴凉的地方。
       烈日炎炎，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梅雨季节时会下雨的那片天空。
       步行大概十五二十分钟。
       仅仅这么一点的距离也让人感觉特别遥远。
       如果是一年前的我，早就想转身回家了，然而今天我连一句对天气的抱怨都没有，就到了宫城住的公寓前。打开自动锁，乘上电梯，来到六楼。在玄关前按了对讲装置，门马上就打开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

       第一次在假期里来到宫城的家见到她的感想不禁脱口而出。

       「什么？」

       「便装。」

       牛仔裤和T恤。
       来迎接我的宫城既没有穿着居家服，也没有特意打扮。是一套很适合呆在家的随意服装，而不是制服。
       穿着我不熟悉的衣服的宫城，看起来就和我认识的她不一样，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再吐了出来。

       「仙台同学不也是便装吗？」

       「这倒是。」

       今天的计划只有去上补习班和教宫城学习，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关心的事。并没有需要投入太多精力的理由，我也是短裤和衬衫这样普通的打扮。

       「腿好长啊。」

       宫城盯着我看。

       「夸我也不会有好处哦。」

       「我才没有夸你，我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

       宫城冷冷地说完，就向房间走去。我也跟在与平时不一样的宫城后面，进入房间。然后，宫城就给了我五千元。

       「这是星期三和星期五的份。」

       「上完三次之后再给就行。」

       「数三次太麻烦了，每周开始的时候给五千元不就好了。所以，这是这周的份。」

       一周三次的家教。
       要拿报酬的话，我希望是后付。
       做完三次家教之后再给我，我会更轻松。
       但宫城好像是想先付钱，而且不是按三次来划分，是按周划分，和我的意见并不一致。

       「但这周没有星期一，五千元就多了。」

       「太麻烦了，五千元就行了。」

       似乎是对给出去的东西不感兴趣，宫城很草率的说道，然后在桌前坐下，打开了教科书。

       「好吧，谢谢。」

       和固执的她纠缠不休，也只会白费力气，什么好处都没有，这一点我已经深刻体会。我老老实实地把五千元放进钱包里，然后坐在宫城旁边。
       她打开的是英语教科书，旁边放着的是作为暑假作业的试题集和讲义。

       「那么，老师。请问今天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看向语气一本正经的她，她一副明显毫无干劲的表情。
       她又准备把不擅长的科目放一边，让我来帮她写作业吧。
       班级不同但作业一样，如果只是清理堆积如山的试题集和讲义的话，确实是我来做更快。但是，这就没有意义了。虽然我也不是真的要当家教，但我还是应该教宫城她不懂的地方，然后让她本人来做。

       「当然是认真学习了。还有，别叫我老师了。」

       「有什么关系？仙台老师。」

       「你根本就不把我当老师吧，其实你压根不想学习。」

       「没人会想主动学习。」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我做家教的提议。
       我正准备这么说，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虽然我很在意，但我觉得这句话不该说出口。要是说出来的话，宫城可能会改变主意，而且，如果她问我为什么提出要当家教的话，我也会很困扰。

       「总之，先写作业吧。」

       我拿起一张讲义放在宫城面前。

       「是仙台同学帮我做吧？」

       「不是。宫城来做。不懂的地方我会教你。」

       「好，好。」

       宫城不耐烦地说出了我经常说的台词，然后把视线投向讲义。我也打开了自己的作业，在讲义上写着答案。
       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我看向旁边。
       刚刚发牢骚的宫城，正在认真的做题。我看向她的讲义，发现好几处错误，但我决定待会儿一起教她，现在先写自己的作业。
       这是我第一次在不上学的日子里来到这个房间，但却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宫城还是和上学的日子一样给我五千元，待在我的旁边。
       但是，在长假里与她见面，会让名叫宫城的这个人与我的关系愈发密切。
       明明春天来临，毕业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宫城，和她变得更亲近也没用，但我还是来到了她的家。虽然我也找了中意宫城，在这个房间里感觉很舒服之类的理由，但我还是会因为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方而感到不安。
       尽管如此，我还是选择继续来到这个房间。
       我不太喜欢这样的自己。
       就像是一直做做不出来的问题，让人很头疼。

       「宫城，明天要干什么？」

       我向她问道，像是要逃避这种与暑假不相称的暗淡的情绪。

       「什么？」

       「明天的计划。」

       「我一定要告诉仙台同学吗？」

       宫城从讲义上抬起头，看向我。

       「倒不是一定要，但聊聊天也没关系吧？」

       「……要和舞香她们见面。」

       宇都宫和谁吧。“她们”里面肯定包括了那个三年级后经常和宫城在一起的孩子。

       「要去哪里吗？」

       「去哪里都行吧？仙台同学，像是啰嗦的父母一样。」

       「我倒是觉得没有父母那么啰嗦。」

       我也不是真的要弄清楚宫城的计划。
       只是假期前看起来很无聊的宫城也有计划，我很好奇是什么。仅此而已，只是一些闲聊罢了。这也要说是啰嗦，那就没意思了。不如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愿意回答，还发牢骚的宫城更加啰嗦。然而，宫城接下来的话就像是要封住我的嘴一样。

       「我觉得很啰嗦。」

       「稍微说一说不也挺好吗？」

       我用笔戳了戳宫城的手臂。

       「我要写作业，别打扰我。」

       宫城一边说着一边在讲义上写着。可是，还不到十分钟她就把笔扔了。

       「果然还是不想学习。这个，仙台同学来写吧。」

       「自己写啊，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下次我会努力的。」

       「那你把错误都改正了我再继续帮你写。」

       「哪里错了？」

       「先是这里和这里，其它的地方也有。」

       我用笔尖指出了错误的地方后，宫城数了数，露出一副明显厌恶的表情。尽管如此，也许是因为交换条件的魅力，她开始用橡皮擦去擦掉错误答案。如果我给她一些小提示来引导她得到正确答案，错误就能全部被改正。

       「剩下的我来写，我写完之前宫城就去做自己拿手的。等我写完了你再抄吧。」

       「……结果还是要写作业。」

       「那当然了。」

       即使是接下来准备要写的讲义，我也不打算让她直接照抄。虽然我现在不会说出来，但某种程度上我打算让宫城来做。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真的模仿家教，愁眉苦脸地做着新拿出来的试题集。
       那么多的作业，不是一天能写完的。
       我们踏踏实实地填着讲义和试题集的空白，不知不觉就过了很长时间。

       「要吃晚饭吗？」

       宫城一边看着做完的几张讲义，一边说道。
       我没想到暑假里她也像平时一样给我提供晚餐，有些吃惊。
       但她会端出来的东西我也能预料到。
       无非就是袋装食品和小菜。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在这里吃总归比在自家吃饭好多了。

       「要吃。」

       我肯定地回答完后，宫城就向厨房走去。我也跟着她走出了房间，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我默默地看着站在厨房里的宫城，一个银色的袋子被她放入热水中，然后变成咖喱端了上来。
       我们两人双手合十，说完我开动了，吃了一口咖喱。

       「袋装食品虽然也行，但偶尔也做个饭吧。」

       我把对于袋装食品来说，味道有些昂贵的咖喱收入肚中，然后对宫城说道。

       「袋装咖喱不就好了，做饭太麻烦了。」

       「是因为不会做吧？」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由仙台同学来做吧。」

       「那就准备好材料吧。」

     总是我被她招待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不介意提供我的劳动力。宫城觉得好不好吃另说，但只要是一些简单的料理我都能马上做出来。然而，让我去做的她本人却说了一句很随便的话。

       「我心情好的话。」

       看来，她是不会准备材料啊。
       听到宫城毫无干劲的回答，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把咖喱送进嘴里。
       我们默默地吃着晚饭，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我帮忙收拾了一下后，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
       因为不用上学，所以很早就来到了宫城家，晚饭也比平时吃的早。尽管如此，蕾丝窗帘后的天空也暗了下来，路灯就像信标一样发出光线。

       「我差不多该走了。」

       虽然就算我回家晚了，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我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我从宫城的房间拿起书包，走向玄关。
       穿鞋的时候，我听到了宫城的声音。

       「仙台同学明天还要上补习班吗？」

       「不止是明天就是了。」

       我上补习班的时候，宫城正在和朋友们玩。
       虽说是备考生，但也不意味着就要每天学习。所以，宫城去玩也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我有些生气。
       我正要打开玄关大门，又停了下来。
       转过身抓住了宫城的手腕。

       「怎么了？」

       我将一脸惊讶的她拉了过来，将嘴唇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虽然我们之前接过吻，但我的心跳还是有些加速。
       宫城推着我的肩膀。
       但是，我阻止不了我自己了。
       我明明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但我用力地把嘴唇贴在她脖子上，以不会留下痕迹的程度吸着。
       肌肤柔软的触感传到我的嘴唇。
       洗发水和宫城的汗水的混合气味扑鼻而来。
       我松开嘴唇，再次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对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空调的玄关十分热，我抓宫城手腕的手也汗湿了。

       「别做奇怪的事啊。」

       随着一个强烈的声音，我抓住她的手被甩开了。

       「只是碰了一下，又没有留下痕迹，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我不是在说这个。」

       「这是今天我不仅教你功课，还帮你写了作业的份。」

       我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告诉了宫城。

       「……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系统。」

       「因为我没说出来。」

       「不要事后才提出规则。还有，剩下的讲义不都是我自己做了吗？」

       「但是，也有一部分是抄的吧？」

       我说出一句能够巩固我编造的理由后，打开了玄关的大门。我们走到公寓的走廊上，宫城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和我一起乘上电梯。
       下到一楼后，我们两人走到入口处。
       在离开公寓前，我说了声「再见」，宫城不高兴地说了声「拜拜」。
       与之前都不同的是，在道别时的寒暄就能看到下一次。
       「再见」是指星期五的事，也不需要等宫城的联络。
       尽管我走的时候没有做什么约定，但后天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
 
episode 47
       间隔一天肯定也安排不了什么太麻烦的日程。
       我回想着昨天的事，思考着她今天在干什么呢。
       如果你反复地思考，记忆就会越发深刻。就像学习一样。从家往返补习班的路上，洗澡的时候，躺在床上直到睡着的时候。宫城有很多空隙进入我的思考。所以，已经到了星期五的今天，我还是很好奇她昨天干了什么。
       高中生暑假里能做的事很有限，所以我也能预想到她们去的地方。
       去卡拉OK，去购物，去看电影，去游乐园。
       应该就是这些，也不会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昨天，她去哪儿了呢？
       我现在虽然可以问她本人，但我不觉得她会回答这个星期三问了就没有回答的问题。

       「仙台同学，这里我搞不懂。」

       坐在我旁边的宫城，用笔指着打开的试题集的上方。

       「啊，这个是——」

       在写满了数字的纸上，告诉她一个适用的公式。
       从记忆中找出需要的东西，再把它说出来并不难。我知道这算不上家教，也不值得去收报酬。但是，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在假期里来到宫城家，所以我编了一个理由。
       我想宫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说是因为帮她写了作业，才吻了她的脖子，宫城是有权利对此生气的。我不认为我做了值得五千元的工作，所以宫城没必要听我的。
       可是，为什么我吻了她之后她没有生气呢。
       虽然我也很想问，但这个问题她也不太可能会回答。就这样说不出口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很担心有一天我会窒息。

       「……昨天，你去哪儿了？」

       我从咽回去的两句话中，说出了比较容易问的那一个。

       「你帮我写作业我就告诉你。」

       宫城爽快地回答，然后把试题集放在了我的面前。
       好吧，果然会变成这样。
       她觉得我不可能帮她写作业，所以才这么说的吧，也就是说她并不打算回答。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我合上宫城的试题集，靠在床上。

       「是不是太早了？」

       我们学习开始还不到一个小时，要说早还是晚的话，确实太早了。现在并不是说结束的时间，所以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

       「是很早，所以你可以下命令。」

       「那算什么？」

       「现在也不是结束学习的时间，星期一我也没有教你，你可以下那些份的命令。」

       说到底，这样子根本算不上家教，但我并不打算说出口。

       「不要随随便便就定新的规则。」

       「世界上有很多随机应变的灵活说法，不是挺好吗？」

       「不好。」

       「那就由宫城来决定吧。除了下命令以外，你还有什么提议吗？」

       作为提前结束家教的替代，让我做什么都行。也不是一定要她下命令，所以我把一切抛给了宫城，宫城似乎也没有其它的方案，改变了想法。

       「……我下命令。」

       「好吧。那做什么好呢？」

       「现在带我去仙台同学家。」

       「哈？」

       「总是待在我家，偶尔去仙台同学家也不错吧？」

       她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
       我真想敲开宫城的小脑瓜里看看她在想什么。
       自我上高中以来，我从来没有叫朋友来过我家。有几次她们提出想来我家玩，我都拒绝了。这并不意味着朋友一来我父母就会出现，但也可能会突然见面。
       要是发生这种事，肯定会变得很麻烦。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家人关系不好，也不想让别人进入我的领域。

       「开玩笑的。」

       宫城无聊地说着，然后又翻开了我合上的试题集。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欸。」

       「你接下来要说不行吧？」

       「那谁知道呢？」

       说完，我轻轻拍了一下像前天的我一样穿着短裤的宫城的大腿，然后手就被她挥开了。
       或许，这是她心情不好。
       我吸了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宫城，走吧。」

       「欸？」

       「欸什么。是宫城说要我带你去我家吧？」

       「是倒是。」

       「你要是不去，我就坐下来了。」

       虽然我并不乐意这样，但我总觉得是宫城的话，可以让她进我家。但是，如果提出要求的本人都不想去的话，我也没必要强行带她去我家。

       「我去，不过我们一起去吗？」

       在我坐下来之前宫城站了起来，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不一起去你不知道路吧。宫城，知道我家在哪吗？」

       「不知道。」

       这是当然。
       她从来没问过我住在哪里，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她一个人没法去一个她不知道的地方，所以只能和我一起去。但是，站起来的宫城一动不动。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我们两个走在一起的话，可能会被别人看到，没关系吗？」

       我们不能把放学后的事告诉任何人，在学校也不能说话。
       正是因为这样的约定，所以没人知道我和宫城见面的事。这一直是我们俩的秘密，以后也只会是我们俩的秘密。所以，她应该是想说，不想和我一起走，但偶尔见到一个前同班同学，一起走路也很正常，明明是同一个目的地还要分开走也太麻烦了。

       「没关系。」

       我简短地回答道，但宫城却不肯罢休。

       「你告诉我地方，我们分开走。这样不是更好？」

       我不知道她是在担心我，还是只是不想被自己的朋友看到，但她就是耍着性子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太麻烦了，一起去不就行了？要是宫城迷路了就麻烦了。」

       「有地图才不会迷路。我也不是路痴。」

       「就算是这样，还是一起去吧。离这里也不远，一起走也不会遇到谁的。」

       至今为止，在家附近能偶遇的熟人也只有宫城了。即使是她的朋友，也不会遇到。
       我收拾好桌子，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拖出了房间。

       「走路二十分钟左右，没问题吧？」

       我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问道。

       「好远。」

       「很近吧。」

       快点走十五分钟就到了，一点也不远。
       我们乘电梯下楼，走往入口处。我缓缓地走出公寓，宫城跟在我后面一点点。我停了下来，等她。

       「路上去趟便利店行吗？」

       我向旁边的宫城问道。

       「可以。」

       「那我们出发吧。」

       为了不丢下宫城，我配合着她的步子向自家走去。
 
episode 48
       我们走得并不着急。
       我们绕道到离家五分钟路程的便利店，买了瓶装的茶和汽水。
       绕道的理由也很简单。
       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带了人来。
       不想让他们看见我端着两个人的杯子。
       但是，走过了没什么阴凉地方的街道后，也不能什么都不端出来。
       仅仅只是这个原因，我的手中提着一个便利店的袋子。

       「这里。」

       我们在家门口停下脚步，吸了汗水的T恤贴在背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看了看宫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像看着什么新奇东西一样看着这栋平淡无奇的房子。
       我从包里拿出钥匙。
       然而，在我用钥匙之前，门就打开了。

       时机不好。
       运气不好。
       日子不好。

       我不知道哪一个是对的，但冷淡的母亲从玄关走了出来。

       「您好。」

       宫城低头行礼，声音也有些高，听起来很紧张。
       这种时候，一般的母亲应该回一句你好打招呼，或者说多玩一会儿之类的话。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形式上低了一下头，就从我们面前走过。
       虽然我觉得有点对不住打招呼的宫城，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抱歉，请别在意。」

       我目送着母亲的背影，向宫城道歉，宫城带着有些为难的表情点了点头。
       说不定会碰到我的父母。
       我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没想到真的就这么突然碰到了，所以我很想抱怨说要来我家的宫城。然而，这只是乱发脾气，决定带她来的是我。

       「进来吧。」

       在气氛变得沉重之前，我打开了玄关的大门，然后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打扰了。」

       我们两人脱掉鞋走上楼梯，在走廊并排的两扇门前停了下来。

       「稍等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房间。」

       「你是那种房间乱七八糟的人吗？」

       「姑且不算吧。」

       我不是很喜欢打扫，但我的房间也并不杂乱。但我还是要检查一下，因为要让宫城进入这个从未设想过有人会进来的房间。
       我进了房间，让宫城等我一会儿。
       我环顾四周，看见了放在柜子上的存钱罐。
       里面装着宫城给我的五千元。让她看到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想让她去想里面装着什么。
       总之先把空调打开。
       我从袋子里把饮料拿出来放在桌上，把存钱罐放进衣柜里，然后把宫城迎了进来。

       「随便坐吧。」

       「真宽敞啊。」

       宫城如同在检查我的房间一样说道，然后坐在了床上。

       「宫城的房间不也很大吗？」

       虽然我的房间也比较大，但恐怕还是宫城的房间更大。

       「刚刚那位是你妈妈吗？」

       「是。」

       「那，现在已经没其他人在家了？」

       真麻烦。
       让别人进入自己的地盘后，就会随之而来的这样那样。
       虽然我是知道这些事很麻烦还把宫城叫来的，果然变得麻烦了，而且我也不会想问宫城这种事。
       所以，这样很讨厌。
       我感到这样的自己也很麻烦，我无视了宫城的声音，把手伸向桌子。我拿起装有汽水的塑料瓶，递给了宫城，然后自己靠着床坐了下来。我打开装着茶的塑料瓶的盖子，宫城催促一般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应该，有吧。」

       「有谁？」

       她就好像是在自己房间一样坐在床上，但又好像有些心神不宁，一直摇晃着双脚。

       「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姐姐。」

       大学生的她，一到暑假就回来了。我今天还没看到过她，但她肯定在房间里。

       「隔壁的房间？」

       「是。」

       「你们相差几岁？」

       我知道宫城没有恶意。
       与其说是她想知道，不如说她是想说点什么来填补这份沉默。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好问题。

       「宫城，别说了。」

       我喝了一口茶，把塑料瓶放回桌上，然后抓住她晃来晃去的右脚。我看着她从短裤中伸出来的膝盖，然后把嘴唇贴了上去。然后，就这样让舌头在上面爬过。

       「我没说要你这么做。」

       我假装没有听见，脱下了她的袜子。
       刚刚打开的空调还没有起作用。
       也许是因为太热了，我可以毫不顾忌地做着她没命令我做的事情。

       我的舌头紧贴着脚背一直舔到她的脚踝，柔软的肌肤比以往更加湿润，还有着汗水的味道。

       「快停下。」

       宫城用着强硬的语气说着，用塑料瓶推着我的头。我把这个冰凉的东西抢了过来，放在地板上。我抚摸着她的小腿肚，轻轻地把嘴唇贴在小腿上，她又开始抱怨。

       「我没有命令你舔我的脚。」

       「接下来你会这么做的吧？」（译者：我觉得就是你想色了。）

       「才不做。松开我的脚。」

       「不松。」

       她明明可以补充说这是命令，但她却没有这么做。仅仅只是请求还不足以阻止我，我用力地抓住她的脚踝，咬住了她的大拇指。

       「仙台同学，好痛。」

       宫城在某种意义上也很啰嗦，她会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然后，也不命令我停下来。
       这样下去，就好像是我和宫城都希望这样做。
       但这总比被她追问一些无聊的事情要好。
       只是仅此而已的行为似乎要变成另外一种行为了，我加大了咬住她大拇指的力度。

       「都说了好痛！」

       「别太吵了，隔壁听得见。」

       墙壁并没有那么薄，她的声音也并没有到隔壁能听得见的地步，但万一被听见就麻烦了，所以我事先叮嘱了她。

       「都怪仙台同学吧？你要是停下来我就不会吵了。」

       「那，你就下命令吧。」

       说完我看着宫城，她用着不高兴的眼神看着我。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我又用舌头沿着咬痕划过，将嘴唇好几次贴在她的脚背上。我从她的脚踝沿着骨头向上舔去，最后吻了她的膝盖下方，宫城把脚缩了回去。

       「来这边。」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这是命令吗？」

       「是。」

       我按她所说坐在旁边，看着宫城，她的指尖触碰到我的嘴唇。然而，她只是沿着轮廓摸索一般抚过，就想把手收回去，我抓住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她犹豫不决的理由，但宫城有时就会做这种事。我不喜欢这样。

       「你还有其它想下的命令吧？好好说出来。」

       「你松开手我就说。」

       「好吧。」

       我松开了抓住的手，宫城把手臂收了回去。然后她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又用食指慢慢地触碰到我的嘴唇。

       「……舔吧。」

       这肯定不是她真正想下的命令。但是，我什么也没问，只是将舌头贴在宫城的手指上，将她的手指送入口中。指尖触碰到我的舌头，我轻轻地咬住第二关节附近。我用舌头缠绕住她想在我口中探索的手指，停下了她的动作。我用舌头轻轻按了上去，她的手指被抽了出来。
       我像是追逐般舔着她的指尖，将舌头按在上面，一直爬到指根。再把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从她的手腕开始，缓缓而轻柔地舔着她的手臂。

       「这种舔法，好恶心。」

       宫城这么说道，想要把手收回去。但我把嘴唇贴在了她的手腕和手肘间，用力地把舌尖按在上面。

       「仙台同学！」

       随着这个声音，她强行把手臂收了回去。

       「你忘了我告诉过你不要吵吗？」

       我这么一问，宫城不满地回答「我没吵」后准备站起来，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旦我疏忽大意，宫城就会试图从我身边逃跑。
       而抓住这样的宫城，就是我的职责。
       今天也是如此。
       我把宫城按倒在床上，这样她哪也去不了。

       「让开。」

       理所当然，宫城生气地说道。

       「给我稍微安静点。」

       用一个吻堵住她的嘴唇的愚蠢想法浮现出来，我马上将其打消。
       我被宫城看的那些漫画毒害得有点深。
       然而，这也是我去过很多次她的家，看过很多次她的书的证明，让人很想叹气。
       如果是一年前，我绝对不会这样想，也不会推到宫城。总之，总是把别人推倒的是宫城而不是我。

       「这样不是违反了规则吗？」

       宫城又开始说些啰嗦的话了。
       在她开始这样那样乱发牢骚之前，我默默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我用力咬了下去，宫城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是，那真的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她立刻又吵了起来。

       「仙台同学，好痛。」

       宫城推着我的肩膀抗议。
       然而，我不会停下。

       「喂，我不是说了很痛吗？别这样。」

       我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这样。
       因为她推着我肩膀的手十分用力。

       「明明你自己也会做这种事。」

       我抬起头，看着宫城的脖子。
       被咬过的地方都变红了，我感到有些抱歉，但也有宫城的不好。
       虽然地方不一样，但过去也发生过很多次类似的事情。虽然我做过，但宫城下手没有轻重，所以她更过分。
       每增加一份疼痛与痕迹，我想着宫城的时间就越多一分。
       我希望宫城也能稍稍理解一下我的心情。

       「……是倒是。」

       宫城含糊地说着，然后按住了脖子。
       大概是还在疼吧，她的手按揉着脖子。
       我躺到她的身边。
       床上有我和宫城两人。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但那是在宫城家里。宫城在我的床上，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

       「仙台同学，好挤。」

       宫城带着不满的声音，用力地推着我。

       「这是我的床。别推我，痛。」

       「我这边更痛。」

       说完，宫城坐了起来，踢了一下我的脚。

       「我知道。」


       宫城咬了我很多次，留下过很多次痕迹。我最清楚那会有多痛。
       姑且说，我很后悔。
       我明明不是为了做这些事才让宫城进屋的，但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在这以后，如果我想起宫城曾躺在这张床上，我一定会诅咒现在的自己。

       「下周开始认真学习吧。」

       为了修正走向错误方向的情感，我对宫城说道，她静静地回答「我也觉得那样更好」。
 
episode 49 暑假的仙台同学很霸道
        送你到半路。
        我说我要回去了时，仙台同学如是说，但我拒绝了。外面还很亮，我也记得路，所以没必要送我。我们走在一起时也没什么话好说。
        去仙台同学家的时候，我们就没怎么说话。
        而且，一个人回家心情上更轻松。
        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很尴尬。
        所以说，明明我说了几遍我要一个人回家，但为什么我还是默默地跟着仙台同学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明明那么怕热。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失去了下命令的权力。
        她无视了我说这是命令的话语，选择和我一起离开了她家。
        我在她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让她听见。
        之所以我要仙台同学带我去她家，是因为她最近太任性了。
        就好像暑假了就能做任何事一样，招呼也不打就随意增加新的规则。那么，我觉得我也可以强加给她一些难题，所以我命令她带我去在哪儿我都不知道的她的房间。
        她住在什么样的房间里呢。
        我只是有一点点兴趣。
        反正，她会拒绝的。
        我现在很后悔我这么想着就轻易地下了命令。
        我今天看到的一些东西，是仙台同学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那是她一直隐藏着的东西，也本应该是继续隐藏下去的东西。
        
        仙台同学似乎深受家人喜爱。
        
        虽然我对她有着这样的印象，但这样的仙台同学也只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在玄关处偶遇的她母亲，连女儿看都没看一眼就出门了，仙台同学的表情也很微妙。
        一种让人很快明白她们关系不是很好的氛围。
        她们两人之间确实就是这种感觉
        我搞砸了。
        虽然说我很害怕沉默，但我觉得我今天说得太多了。拜此所赐，仙台同学才会对我做出那种事。
        现在，仙台同学也沉默着。
        我也一言不发，就像是要去补上多说的那部分一样。
        如果我为我的多嘴而道歉的话，我会好受一点，但是这样做的话，仙台同学绝对会生气。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走在她的身边。
        我们沉默地并肩走着，和一个人走也没什么区别。
        我不敢看向旁边，只能望着脚下。
        落日的余晖洒在人行道上。
        我们走得很慢，仙台同学像去她家时候一样走在我的旁边。

        「宫城，有什么感想？」

        在回家的路上，第一次从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突然间打破了这份沉默。
        
        「感想？」

        我看着仙台同学，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想来我房间看看的吧？」

        她用着轻快的语气说着，就好像忘记了今天发生的事。

        「并不是。我只是想改变一下心情。」

        「好，好。就当是这么回事吧，不过至少说说对房间的感想吧。」

        仙台同学的房间并没有什么过度的装饰，也不是那种煞风景一般的空荡荡的房间。用最合适的话来说，就是十分普通的房间。和我的房间也没太大区别。
        但是，书架不太一样。
        占据了她的书架一大半的都是试题集和参考书，也没有摆放着偶尔看到的茨木同学喜欢的那种杂志。然而，总感觉我说出这点不太好，所以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感觉就是很常见的房间。」

        「什么意思。那你以为是什么样子的房间？」

        「更有女高中生的感觉？」

        「啊，对我是这种印象吗。」

        「在学校，不就是这种感觉吗」

        仙台同学并不是那种很张扬的人，但在学校里给人的印象也是闪闪发光引人注目的。她的房间就算是被可爱或者时髦的东西包围着我也不会感到吃惊。

        「不是房间的感想也行，还有其它的吗？」

        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吗，仙台同学催促一般说道。
        那之后，我一直在读书架上的书。
        虽然不是空着手来的，但我也没带讲义和试题集，也没有其它东西，所以别无选择。而且，仙台同学也在那看书。
        换句话说，我们度过了一段和平常相差无几的时光。
        
        「没什么感想可说了。」

        「好吧，的确。」

        仙台同学轻声说着，然后停下了脚步。
        我也停了下来，她的食指伸向我的脖子，在碰到之前停了下来。

        「这里没关系吗？还有点红。」

        把我推倒的仙台同学，一点也没手下留情。
        她的牙齿像是要把我咬出血一般嵌到了我的脖子里。
        虽然我也被她咬过几次，但这是其中咬得最厉害的一次。

        「痛，现在都还痛。」

        我这么回答后，仙台同学的手摸了那块可能已经变红了的地方。
        其实已经不疼了。
        但是，仿佛疼痛还在残留，如同针扎。

        「也是。毕竟我是故意弄疼的。」

        仙台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道。
        别做跟我一样的事啊。
        我正想这么说，又闭上了嘴。
        我重新意识到自己至今为止都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叹了一口气。 （译者：我错了，但我不准备改）
        我把仙台同学抚摸着我的脖子的手拨开。

        没关系。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现在可能还是红的，但也不疼了，也不会留下痕迹。

        「仙台同学大变态。」

        「也许吧。」

        平时都是说否定的话的仙台同学表示了肯定。
        自从进入暑假，一切都变得失常。
        我认识的仙台同学知道轻重，也不会把人推倒。就算做一些偏离了命令的事情，也不会有太大的含义。
        舌头触碰肌肤。
        仅仅只是舔这个行为。但是，我却觉得仙台同学当时想要赋予更多的含义。
        不，是我的错觉。
        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到了明天就会忘记的程度。

        「走吧。」

        仙台同学迈开脚步，声音仿佛淹没在了街上的喧嚣中。
        去她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我不知道该走多快。
        和其他人一起时自然而然就能决定的步幅，现在却决定不下来。
        仙台同学和去她家时一样走得比较慢，我不知道这是她平时的速度，还是她在配合我。
        只是，慢慢的，街上的景色在变化。
        我觉得再走快一点更好。
        但是，一想到可能再也不会和仙台同学两人在街上散步了，就好像街上的景色流动的速度都改变了一样，我无法加快脚步。
 
episode 50
       七月悄然离开，八月已经到来。
       在那之后，仙台同学一直在认真地当着家教。我也在认真地学习，所以作业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应该不用再匆匆忙忙地赶作业了。
       和仙台同学一起学习的时光虽然并不有趣，但也不坏。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放慢一点节奏。无论是做题还是写报告，我都有些厌倦了。
       但仙台同学丝毫没有偷懒，继续辅导着我的学习。
       证据就是，今天桌子上也摆满了教科书和参考书，还有打开的她带来的试题集。
       仙台同学来这个房间的原因，大概出在她家里。
       我想，答案就是我去仙台同学家那天看到的东西吧。
       这都没什么关系。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她信守承诺来这里就好。但是，制定了假日不见面的规则的仙台同学，为什么要改变这个规则呢。
       无论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假日她都不会想来这个房间。
       这应该就是以前的她的答案。
       所以，去年的暑假里她从没来过这里。
       寒假和春假也是，她都没有改变规则。
       所以为什么。
       疑问依然存在。
       也许，有什么事情让她不愿意待在家里，不惜改变自己制定的规则都要来到这个房间，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

       「宫城，手停下来了。」

       难得既没有编头发也没有扎头发的仙台同学，用笔戳了戳我的手臂。

       「我只是在休息。」

       我看了看空调的遥控器，喝了一口冰块融化的汽水。碳酸水通过喉咙落入胃中。不是很冰的汽水虽然不怎么好喝，但我现在来说正好。

       「宫城，这个房间很冷吧？」

       仙台同学托着腮看着我。

       「现在不冷。」

       「也是。你都穿长袖了」

       她有些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消失。
       揭开了仙台同学想要保密的事情的我，通过把这个房间的温度调到适合她来减轻罪恶感。而为了减轻因此而来寒冷，我穿上了长袖，所以现在还不至于抱怨太冷。

       「我讨厌被人操心。」

       仙台同学抓住我的袖子说。

       「我为什么要操心你？」

       「……」

       她没有回答。
       说出这个房间温度为什么适合仙台同学的原因，无异于重温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不想被问一些多余的问题的她，不可能回答。
       我们互相都有着不想出说口的话，我们都怀揣着它们度过同样的时光。
       仙台同学也知道，不能随便去打探别人怀揣之事，所以她什么都不问我。
       这个家里总是没有人的事。
       我可以持续的给她五千元的事。
       她不会问我可能不想说的事。
       所以，我也没有问太多关于仙台同学的事。
       ——但前不久我搞砸了。
       问了她不想被问的问题让我反省，现在我不会去追问她沉默的原因。

       「稍微热一点也没关系，把温度调高一点。」

       仙台同学指着桌子上的遥控器。

       「既然是为了配合你，你老老实实高兴就好。」

       「果然是在操心我。」

       「才不是的。」

       我冷冷地说道，然后低头看着试题集。
       然后，仙台同学就调高了空调的设定温度。

       「今天要是再调高温度就有点热了。」

       「那就脱衣服吧。」

       我看着旁边，一股既视感涌了过来。
       我记得暑假前，我们也曾围绕着空调的设定温度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时候，是我调高了被仙台同学调低的设定温度。

       「我会的。」

       薄薄的衬衫只是为了调节温度，为了随时都能脱掉，我里面还还穿了T恤。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脱掉了衬衫。

       「那仙台同学怎么办？」

       「还没那么热。」

       「净骗人。」

       「我没事，我来配合宫城。」

       说完，仙台同学又把温度调高了一度。

       「我倒是没问题，但仙台同学很热吧。」

       「并没有。」

       才不应该是这样的。
       对我来说不冷不热的温度，对仙台同学来说应该很热，平时的话，她总是发牢骚要把空调温度调低。
       大概，她内心已经决定了这段对话的终点，她只是在引导我走向那里。如果我不说出仙台同学决定的那句台词，房间的温度就不会改变，这个对话也不会结束吧。
       从暑假开始，主导权就一直掌握在仙台同学手里。
       我不喜欢这样。
       而现在，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也变成我不喜欢的事之一。
       我不能理会她。
       我继续做着没做完的题，填着试题集中的空白。

       「宫城。」

       说要认真学习的本人却伸出了手，合上了还没做完的试题集。
       顺从仙台同学并不是我的本意。
       然而，就这样放着不管她的话，仙台同学只会变得麻烦，也肯定不会有什么有好事。

       「你其实很热吧？脱掉的话会凉快些。」

       我说出了仙台同学想让我说的话。

       「想脱的话，宫城可以下命让我脱。」

       「我没有权力下命令。」

       「你把房间温度调到适合我，我给你命令我的权力。」

       仙台同学自从暑假开始就很霸道。
       她表现得好像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任性地决定着一切。给我权力什么的说的很了不起，但现在我就算有权力也很困扰。
       仙台同学给我的权力，不是我买的权力。
       暑假很特殊，五千元是家教的代价。
       和平时放学之后不一样。
       最终只是被她捉弄。
       就算有这样的未来等着我也不奇怪。

       「你不下命令吗？」

       仙台同学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固定的答案一样问道。
       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距离内。
       就像下雨的那天一样，如果我想脱掉她的衣服就能脱掉。
       我的手伸了出来，又停了下来。
       手掌就像是被雨淋了一样湿，我盯着仙台同学。

       「我下命令的话，你会脱吗？」

       「试试看吧？」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但是，她的笑容就像是注定要被扔掉的传单一样单薄，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译者：有时候我就get不到日本人的比喻）
       仙台同学的话语就如同迷宫一样。看起有很多条路可以选，但只有一条路通往出口。
       即使我不情愿，我也会说出她给我准备好的台词。

       「那，命令。脱下来。」

       短裤和衬衫。
       仙台同学穿着暑假里第一次来这个房间时同样的衣服，她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一个，两个，三个。
       下面的扣子也全被解开，她准备脱掉衬衫。

       「等等，等等。」

       我反射性地抓住了要从她肩上滑落的衬衫。

       「宫城，别抓我的头发，痛。」

       仙台同学用着平静的表情和声音说道。
       我的手确实把她的头发和衬衫一起抓住了，但这只是个小问题，我要说的是大问题。

       「你为什么要脱衣服？」

       「是宫城下的命令吧？」

       「虽然是这样，但你知道这个命令只是玩笑吧？」

       「就算是玩笑，命令也是命令，不会改变。」

       仙台同学挣脱了我的手，想脱掉衬衫。
       我是下了命令。
       但是，我只是说出了仙台同学给我准备好的台词，没想到她真的会脱。
       我不想脱掉仙台同学的衣服，也不想看她的裸/体。
       我现在没有想这种事。
       然而，我的心脏却跳动得仿佛能够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一样，我移开了视线。

       「你为什么不看这边？」

       「因为，一般来说不会盯着别人脱衣服。」

       「迄今为止，宫城有一般过吗？」

       「什么意思，你要我看吗？」

       「倒也不是，只是你突然看别的方向，让人有些不爽。总之，先面向我这边。」

       让对方服从的应该是我，仙台同学的话并不是命令。我可以无视她的话。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视线投向了仙台同学。

       「你这么盯着我看，也有些难脱了。」

       「仙台同学，要求也太多了。」

       我这么说后，仙台同学笑着说了句也是，然后脱下了已经解开扣子的衬衫。
       她的肩膀缓缓地显露出来。
       视线所及之处，覆盖着仙台同学上半身的只有一件内衣。
       空调的设定温度是多少来着。
       我感觉有些热，脑子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衬衫从仙台同学的手上滑落在地板上，她像是有些碍事一样撩起了头发。
       我紧紧握着汗湿的手，心中想着她真漂亮。
       今天从早上开始气温就超过了三十度。这就是所谓的盛夏，如果打开窗户就热得要死。但房间里保持对仙台同学来说合适的温度。
       虽然现在温度升高了一些，但也没有必要脱掉衣服。然而，仙台同学还是脱掉了衣服，我只能认为是因为天气太热，她的大脑短路，所有的螺丝都融化了。虽然自从放假以来就一直不对劲，但今天是最不对劲的一天。
       太莫名其妙了，连我都快变奇怪了，让人讨厌。
       仙台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很想知道，但又觉得我不应该去知道。
 
episode 51
       说是浅蓝色的内衣，却有点天蓝色的感觉。（译者：水色というには青い感じがする薄いブルーの下着。能力不足，翻出来这话我怎么想都觉得别扭，姑且就这么个意思吧）
       和我上次看到的白色内衣印象不同。
       点缀着纤细的蕾丝的这款可以说很可爱。虽然和我对仙台同学的印象有点不一样，但也很适合她。
       她的胸部不算大，但比我有料。视线稍稍移向下方，小腹也紧致得恰到好处。
       我没打算一直盯着她看。
       然而，我却无法移开视线。
       我感觉我心跳声吵得连仙台同学都能听见，应该是我的错觉吧。不然的话也太奇怪了。

       「那现在轮到宫城了。」

       「欸？」

       唐突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我看向仙台同学的脸。

       「宫城也脱掉吧，很热吧？」

       我明白传入耳中的话是仙台同学说的，但我却无法理解。就好像是来自某个遥远世界的语言，听到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声音。

       「宫城。」

       仙台同学叫着一动不动的我，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
       好近。
       平时因为有衣服而看不见的部分，现在看得十分清楚，我不由得推住了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仙台同学还是离我很近，我T恤的下摆被她抓住。她的手指触碰到我的侧腹，在我脑海中滚动的话语突然有了意义，我终于理解了她在说什么。

       「我才不热，没有脱衣服的必要。」

       我如此强调后，把仙台同学的手推了回去。但是，她并没有放弃。

       「有必要。好了，快点。」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再次抓住了我T恤的下摆，想把它掀起来。

       「等，等一下，仙台同学！」

       我有些慌乱，想要拨开仙台同学的手。然而，她的手却没有离开，下摆被她掀到露出了半个肚子。
       这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可能会脱掉仙台同学的衣服，但从没有考虑过会被她脱掉。连想都没有想过。说到底，命令是“脱掉她的衣服”而不是“脱掉我的衣服”。
       我拿纸巾盒敲了敲仍然抓着我T恤下摆的仙台同学的头。盒子上的鳄鱼摇晃着，我听到一声夸张的「好痛」。

       「脱个衣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学校也要换衣服的。」

       仙台同学的手松开了我T恤的下摆，摸了摸被我敲了的地方，然后理了理头发。

       「我觉得现在不是在换衣服，而是被脱衣服。」

       「宫城，太在意细节了。」

       「不是我在意细节。是仙台同学太草率了吧。」

       「太在意细节，会秃头的哦。」

       仙台同学又拨了拨我的刘海，说了句「就这样一下子秃掉哦」，又一次抓住了我T恤的下摆。

       「都说了不要！」

       我啪的一声，拍了她抓住我下摆的手的手背。

       「要是不喜欢被别人脱衣服，宫城就自己脱吧。」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仙台同学有时会做些出乎我意料的事。突然来到我家，或者突然来到教室，让我大吃一惊。
       我感觉自从进入暑假以来，这一点越来越明显。
       她毫不考虑我的感受，总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如果我说我是为了让宫城脱掉才脱掉的，你能明白了吗？」

       仙台同学爽快的说道，然后看着我。

       「……你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个玩笑。
       就算把我脱掉，对仙台同学也没有什么好处。我的身材也不好，看了也不会有什么意思。
       然而，她看起来确实不像在开玩笑。

       「反正你不愿意脱的话，我就来帮你脱。」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抓住下摆的手已经掀起了我的T恤。

       「比起被别人脱我宁愿自己脱。」

       我如此宣言到，然后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腕。
       看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改变主意了。从被脱掉和自己脱掉中做出选择的话，我只能选择后者。

       「好吧。」

       随着简短的回答，仙台同学的手从T恤上离开了。
       我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再慢慢抬起头，尽管理所当然，上半身只剩下内衣的仙台同学映入眼帘，我也准备脱掉T恤。
       这样不可能的场景让我头晕目眩。
       除了荒谬以外我无话可说。
       仙台同学的话，本应该不用听的。
       如果我现在站起来，走向厨房，说去拿点什么过来的话，就不用奉陪如此无聊的事情了。

       「宫城，果然还是要我帮你脱吧？」

       仙台同学微笑着用力抓住我的手臂。

       「我自己会脱的，你看别的地方去。」

       仙台同学虽然嘴上没有说不让我逃走，但她的行为已经确确实实表达了。

       「为什么？宫城不也看我了吗？」

       「那是仙台同学叫我看，所以我才看的。」

       「就算那样你还是看了，所以我觉得我也有看的权利。」

       「才没有这种权利，你去看别的地方。」

       我用手捧住仙台同学的脸颊，将她转向了床的方向。但是，她又立刻转向我，开玩笑地说道。

       「宫城意识太过度了。」

       听到这句话后，我一口气脱掉了T恤，因为这就好像我逃避她的视线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一样。
       她的视线让我感到刺痛。
       我不知道有什么有趣的，仙台同学一直盯着我看，让我无法平静。要是我把身体遮住，她又会开我玩笑，我也没法这么做。
       反正要给她看的话，我要是穿着更可爱一点的内衣就好了。
       今天穿的是常见的白色内衣，这可不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的前提下的选择。

       「脱了……然后，要干什么。」

       我尽可能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仙台同学，她一瞬间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但她很快又扬起了嘴角，露出笑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侧腹。

       「别干这种事。」

       在没有任何阻隔的情况下被她触摸弄得我痒痒的，让我想抓住她的手臂，然而，在我抓住之前，她先捏住了我的侧腹。

       「等一下，仙台同学！」

       我拨开她的手，按住了自己的侧腹。

       「软软的真舒服。」

       「我生气了。」

       「有什么不好，只是碰一下而已。」

       「一点也不好。别碰我。」

       「那么，只是看的话就行了吧？」

       我不知道她在“那么”些什么，仙台同学毫不客气地把视线投向我。

       「那也不行。」

       我看仙台同学倒是可以，但被她看就不一样了。
       在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我会一直被仙台同学牵着鼻子走。

       「宫城，脸有点红。」

       仙台同学的手温柔缓慢地触碰到我的脸颊。
       然后，她的手掌按在我的脸上，就像是在复制我的热量。
       仅仅只是这样，就让我心跳声越来越大，几乎都忘记了如何呼吸，我拨开了她的手。

       「脸红是因为害羞。我的身材又不像仙台同学那么好。」

       「女孩子有点肉才可爱呢。」（译者：确实）

       「我真的很讨厌仙台同学这种地方。」

       「那么，也有喜欢的地方？」

       「没有。」

       我即刻回答，然后转过身去。
       我就这样抱着膝盖，仙台同学拍了拍的手臂。

       「稍微也想一想吧。很伤人哦。」

       她的声音比语言内容轻松，听起来不像是受伤。
       但是，没能看着她的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明明我倒是，挺中意宫城的。」

       旁边传来一个有些故意的明快的声音。

       「仙台同学，你是不是因为太热脑死亡了？」

       「也许吧。宫城，来照顾我。」

       「我才不要。喂，别靠在我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仙台同学和我的距离变成了零，她没打招呼就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所以我抱怨了一句。
       但仙台同学却不肯离开。
       肩膀和肩膀就像链接一样靠在一起，她长长的头发挠着我的手臂。

       「脑死亡了，动不了。」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有点好笑吧，多少。」

       仙台同学无聊地说道。

       「仙台同学，好热。还有，很重。」

       脱掉衣服，和别人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贴在一起的部分体温混合在一起，我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我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
       只是，仙台同学的体温已经超越了温暖，十分炽热。

       「很重是不是太失礼了？」

       「没什么失礼的。让开，我要穿衣服了。」

       我推了一下和我贴在一起的仙台同学的肩膀，她却缠住了我的手臂，我们接触的部分反而增加了。

       「仙台同学，刚刚那是命令。听我的话。」

       「今天的命令到衣服就结束了。」

       「你为什么又擅自制定规则？」

       「现在是暑假，稍微自由一点嘛。这样不是更有趣吗？」

       「我讨厌暑假，一点也不有趣。」

       「有什么不好的，偶尔有一天这样子。」

       「一点也不好」

       我们的手臂缠绕在一起，我无法逃脱。
       仙台同学的手臂触碰到我的侧腹。
       平时不会贴在一起的部分现在贴在一起，这种状况绝对不好。

       「对了，宫城，盂兰盆节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只有盂兰盆节那天父亲会在，而且还有和舞香她们有约。虽然仙台同学要来的那天也和舞香她们约好的那天撞上了，但要么拒绝，要么推迟就好。

       「那，盂兰盆节也要学习呢。」

       说完，仙台同学靠在我的身上，把体重全部压了上来。

       「仙台同学，好热。」

       「没关系，我也热。」

       「什么玩意儿。」

       听到我的话后，仙台同学只是说了一句「可能是因为夏天吧」这样算不上回答的话。
       我好像听到了比平时还要吵的心跳声，但我无法分清那是我的声音还是仙台同学的声音。
 
翻了翻老师kakuyomu的动态，才发现有一条很早的关于仙台和宫城的外貌设定。
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放上来吧
内容如下：

宫城
157cm
头发稍稍过肩，发色为黑色，发量略多
整体上给人的印象是朴素老实
制服的裙子比仙台的长，但也比校规规定的短。
胸部虽然不是飞机场但也比较小。
仙台对宫城的最初印象是「虽然不算特别可爱，但也是可爱的那一类」。

仙台
163cm
长发及背，淡茶色。发型是half up。
五官端正比较漂亮。气质并不冷淡，比较温柔。硬要说的话给人的印象是清楚系。
制服领带系得比较松，裙子也稍短。（在学校只会解开衬衫的一个扣子，在宫城家会解开两个）。
胸部比宫城有料。
宫城对仙台的最初印象是「容貌是上等里面偏下的，把淡妆卸掉的话就是中上水平了」。

※仙台的发型是，两侧编成三股辫，然后再后脑勺中间扎起来的half up头。发稍有一点乱翘的感觉。
译者注：和SAO里面的亚斯娜的发型差不多
p.s. 看老师动态的时候还有个小发现，羽田老师在刚开始写这篇文的时候是当短篇来写的，然后写了6话之后自己也写上头了就变成现在这样的超长篇了233
 
episode 52 想对宫城做的事情
       我打开装着居家服的衣柜，宫城的衣服就映入眼帘。
       那是春假之前，作为沾满汽水的制服的替代，从宫城那拿到的针织衫，我曾经想还给她过。
       结果，宫城不愿收下，就变成了我的东西。
       好吧，虽然我也不会穿。
       我摸着这件不能扔掉也无处可去的衣服。
       因为当时想还给她所以已经洗过了，上面也没有了宫城的痕迹。
       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拿起背心（tank top）向浴室走去。
       周五的晚上，家里人也不会睡得很早。现在已经过了23点，客厅还亮着灯。我静静走过走廊，去洗澡。比起悠闲地泡澡，我选择早点出来，从冰箱拿了一瓶茶就回到了房间。
       我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
       一边回复着几条消息，一边把瓶装的茶送入胃里。喝了一半之后，我拿着手机躺到了床上。
       我不想去想今天发生的事，当它们却浮现在脑海中。

       ——在宫城的面前脱掉衣服，还强迫宫城也脱掉衣服。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每周和宫城见面三次本身并不是坏事。
       休息的时候我也会想见朋友，也会出去玩。关系亲密的话，这种事是很正常的。我在假日里去见宫城，也可以说是类似的事情。
       虽然我和她接过吻，但这也是在允许的范围内。反正，我的嘴唇已经碰过宫城的身体很多次了，宫城也碰过我很多次。
       所以，没问题。
       但是，脱掉自己的衣服，脱掉对方的衣服，都是违反规则的。
       我想，下雨那天的选择，是一个错误。
       我应该拨开想脱掉我的衣服的宫城的手，甩给她一句你是傻瓜吗。就因为我接受了违反规则的行为，而留下了长远的影响。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叹气。
       我很早就在诅咒在这个房间里推倒宫城的自己，现在也还在诅咒着。然而，这个诅咒正慢慢笼罩着我的心灵，扭曲着我的情感。
       脱掉宫城的衣服，抚摸她。
       我开始想着在此之上的事情，我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太妙吧。」

       这种想象，不应该有。
       自从宫城来到这个房间后，我脑子里净想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们就应该那样接吻什么的。
       留下一些无法磨灭的痕迹什么的。
       我一直在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直到现在也是。

       这可不像我自己。

       我是一个更精明，更善于交际的人。进入高中后，我就在相应的位置过着快乐的校园生活。我打算到直到毕业都继续这样过着每一天，而我认为我对宫城的感情就是实现它的障碍。
       我并不是讨厌宫城。
       正如我本人所说，我毫无疑问是中意宫城的。
       没错，如果只是比对其他人稍微中意那么一点点，那也没什么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比我想象的还要中意宫城，我无法控制我对她的感情。
       所以今天，我尝试着让自己变回自己应有的样子。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把状态不好的手机重新启动，它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开始工作。我想着就这样重启我自己的话，不就好了吗？
       把脱衣服表现得像有什么含义的话，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所以，表现得像日常生活一样就好。
       让宫城下命令，自己像在学校换衣服一样无所谓地脱掉衣服。
       自己欺骗着自己，蒙混过关。
       就算心情难以一百八十度转变，但这样折中处理也是可以的。
       就像去年一样，无聊的命令和不喜欢的命令仅仅只是打发时间，把一周中的数个小时卖给宫城，能更接近那样的我就好了。
       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吧，虽然并不顺利。
       她给我脱掉也好，命令我脱掉也好。
       我给她准备了两个选择，宫城眼如我所料地命令我脱掉衣服。
       我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感。我很擅长给自己的情感盖上盖子，愉快地度过每一天。
       所以，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在宫城面前脱衣服。但是，这还不够，我的感情抛下了理性继续狂奔。拜此所赐，宫城的衣服都脱掉了。

       ——刚刚的说法并不对。

       准确的说，我完全无法停止脱掉宫城衣服的念头。最后，我发现即使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没法打消我的企图。我只剩下想更多地触碰宫城的想法。
       我一边后悔，一边回想着宫城的柔软，触碰过的地方的舒适，真是无药可救。我的思考回路已经缠夹不清，不断访问着不该链接在一起的部分。
       一直以来，我好像不是我自己，让我感觉很糟糕。
       我想触碰宫城，而不是隔着布料。
       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情。
       虽然我不想对其他人这么做，但如果是宫城的话我就越来越想这么做。尽管是夏天，但无处可去的思绪却像是雪花一样堆积，无法融化。

       「星期五没问题吗。」

       再隔一天就能去见宫城了，我现在的心情却很沉重。
       虽然我对宫城很感兴趣，但我也想让那个房间保持着舒适的程度。毕业之后，我就决定离开这个家去县外上大学，我不打算改变这样的未来。
       但是，我也并不是想过一种纯洁正直的生活，所以我觉得有些刺激也无妨。只要不再和宫城产生更深的关系的话，至少我还能享受在那个房间里度过的清净时光。
       我知道这是个不讲道理，支离破碎的想法。
       然而，只要是关于宫城的事我就没法理清思绪。我连宫城的事都不太清楚，所以我越想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所以，我应该忽视一些小小的矛盾。
       总的来说，总是下一些奇怪命令的宫城也有不对。
       而且，她最近对我异常关心，让我很不舒服。
       我推卸着责任，看着将我的房间和隔壁房间隔开的这面墙。在隔壁的那个人以后，我从未如此这般想着一个人的事。自从父母明显地开始偏爱姐姐之后，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想着她的事。
       虽然现在和那时的自己不太一样，但看到那时的自己就让我很烦躁。

       「啊—，真是的。明明是暑假，却没什么兴致。」

       我拿起手机。
       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羽美奈的话没关系吧。
       她经常熬夜，假期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还醒着。为了转换心情，我给羽美奈打了个电话。呼叫声响了一声、两声，当第五声响起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不像是半夜该有的明快声音。

       「这种时间真少见啊。」

       「我睡不着。羽美奈，现在可以说说话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男朋友睡着了，我正好有空。」

       我并没有什么非得跟羽美奈说不可的话。
       她肯定也是只要能打发时间，不管对方是谁都行。虽然是谁都行，但我们想找一个聊得来的对象的想法是相同的，于是我们开始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的话题。
       听到与宫城不同的声音，让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明明是不用动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比和宫城说话更顺畅热烈。
       但是，开不开心就有些微妙了。
       因为上周和羽美奈见过面，我们的对话尽是些回顾过去，差不多的话题。

       「我说今年，和叶月交情是不是变差了？辅导班有这么忙吗？」

       总是把补习班说成辅导班的羽美奈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不满。
       去年我们见面的次数是现在的两倍，所以被抱怨也没有办法。

       「差不多吧。日程很紧。」

       补习班确实很忙，基本上抢走了暑假大部分的安排。而且还有去宫城家的计划，就更忙了。
       羽美奈说着想去那里，想去这里，在手机的对面让我腾出时间。我回答说，知道了，但能不能腾出时间另说。然后，心情好转的羽美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对了。作业写完了吗？」

       「差不多写完了。」

       「那，就借我抄吧。」

       「没问题。明天去吗？」

       「啊，那我有个想顺便去的地方。」

       我并不是想见她。
       如果是去年，我想我会更加期待一点。
       我并没什么兴致。
       但是，和别人见面能让我分散一下心情，所以我约了羽美奈见面。
 
episode 53
       一觉醒来，感觉比之前好多了。
       理由，当然是因为羽美奈。
       别说是星期六了，连星期天都被她拖着到处跑，累得连多余的想法插进来的缝隙都没有，睡得特别香。虽然我没打算连着两天都出去玩的，但也算是能把宫城的事抛诸脑后，睡个好觉了。
       多亏如此，我才能像平时一样去上补习班，去宫城家。
       只要能对那些小尴尬视而不见，就没什么问题了。
       事实上，就像不能打开的玉盒（译注：日本民间浦岛太郎的传说里的小盒子，主角打开后被变成了老人）一样，我和宫城都没有提及星期五的事。宫城给了我五千元，说是家教费，然后默默地把试题集摊开放在桌子上，我也一个劲地把试题集的答案写在笔记本上。
       现在，这个房间里流淌着平静的时光。
       我们心照不宣地把星期五的事情埋藏在试题集中，只有在做题的时候就才能把它当作没发生过一样。与其在微妙的气氛中学习，还不如在哪怕只是表面上平静的气氛中学习。
       我们之间的本来就不怎么顺利的对话变得停滞不前，只剩下沉默，但这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太多的沉默既不会毁灭世界，也不会结束我们的关系。
       虽然我觉得有点太安静了，但也总比太吵要好。
       我从桌子上拿起杯子，把冰麦茶倒入胃中。
       宫城似乎也不再操心我，今天的室温对我来说有一点热。
       虽然我想把设定温度再调低两度，但我不会说出来。
       这已经比外面凉快多了，而且我也不想做会回想起星期五的事的行为。

       「仙台同学。」

       宫城毫无预兆地叫了我。

       「星期天，你在车站前吗？」

       「是倒是，怎么了吗？」

       我从试题集上抬起头看向宫城，发现她也在看着我。
       邪恶的感情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被烈日燃烧殆尽了吗，今天就算宫城就在旁边，我好像也没那么在意了。

       「因为我看见你和茨木同学走在一起。」

       听到宫城的话，我本想说，那你应该给我打个招呼啊，但又咽了回去。
       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宫城和宇都宫在一起？」

       我换了一句话说了出来。

       「嗯，和舞香她们一起出去了。」

       「你们去干嘛了？」

       「购物。」

       暑假刚开始的时候，我问宫城要和宇都宫去哪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回答。

       「仙台同学干了什么？」

       「我们也一样。我在陪羽美奈买东西。」

       「开心吗？」

       是厌倦了做题，还是厌倦了沉默呢，宫城问起了平时她不会问的问题。

       「还行吧。」

       我简短的回答引来了她怀疑的目光。
       倒也没有无聊到让她用那种目光看我。「还行吧」差不多有一半是真的。虽然被羽美奈拖着到处跑很累，但也有开心的事。

       「宫城那边玩的开心吗？」

       特意去否定宫城的视线也很麻烦，我决定问一问她星期天的事。

       「我又不会做不开心的事。」

       「这样啊。你们买了什么？」

       「各种各样。」

       「各种各样是？」

       「是什么都好吧。」

       宫城会回答问题的奖励时间似乎结束了，对话也就此结束。不过，她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冷淡，听起来昨天应该很开心。
       我不太了解宇都宫，但我知道她和宫城关系不错。虽然我不知道她们认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们有多亲密，但我觉得她们应该是好朋友。
       也许，正是我所没有的那种关系。
       我有的关系都是建立在得失上的，所以我有些嫉妒她们俩。然后，一些不需要想的东西浮现在脑海之中。

       如果是宇都宫的话，可以什么都不想地触碰宫城吗？

       我知道，去碰朋友还加上“什么都不想”的解释是很奇怪的，如果是朋友的话，根本不需要这种解释。
       邪恶的感情已经消失原只是我的错觉，还有一半没有烧干净，所以我才会想这种事。
       ——太差劲了。
       我放下笔，趴在桌子上。
       额头撞上桌面，发出“砰”的一声钝响，但我丝毫不在意。

       「突然怎么了。」

       宫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但我当作没有听见，趴在桌上问她。

       「有什么搞不懂的地方吗？有的话就告诉我，我来教你。」

       「除了仙台同学突然趴下的理由以外，没有搞不懂的地方。」

       「那就继续做题吧。」

       「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对自己有些幻灭。」

       一旦对现在的自己放任不管，就会开始回想星期五的行为，这让我很讨厌。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理性会如此不可信赖。我一直觉得宫城是个麻烦的人，而我自己现在变成了一个比她还麻烦的人。

       「别说莫名其妙的话了，认真点。」

       宫城说了一句通常是我会说的话。

       「上午已经认真过了。」

       「那是在补习班吧？在这里也认真点。」

       如果认真学习就能从这种没有意义的执念中解放出来，再怎么认真我都愿意。但是，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在烈日下散散步可能会让我好受一点。

       「对了，宫城。有吐司吗？」

       我坐了起来，看着宫城。

       「吐司？」

       「对。还有牛奶和鸡蛋。」

       「没有。有的话你想干嘛？」

       「不想吃法国吐司吗？」

       「不想吃。」

       「我想吃。」

       我们并不是能邀请一起散步的朋友，我也不能无缘无故就一个人出去。所以，我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只是想改变一下心情，我想等我从外面回来后，就能在宫城旁边什么都不想地做题了。
       她很少在这个房间里拿出吃的东西，但偶尔两人一起吃点点心也不赖。

       「我去买材料，你等我一下。」

       宫城想不想吃并不重要，我站起来拿起了书包。

       「法国吐司什么的怎样都好了，好好学习吧。」

       随着不高兴的声音，一个套着鳄鱼外套的纸巾盒飞了过来。我将其接住，然后把鳄鱼放回了它应该放的地方。

       「宫城居然会说这种话，真稀奇。」

       「仙台同学突然开始干什么的话，就会惹些麻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做。」

       「说的好像我经常惹麻烦似的。」

       「不是吗？」

       「才不是，今天只是做法国吐司。」

       虽然我不会说出来，但我正是为了不要惹出麻烦而去做法国吐司，所以我希望她不要阻止我。

       「我稍微出去一下。宫城也一起来吗？」

       我表示并不打算改变注意，顺便加上了一句能让宫城把我一个人送出去的魔法咒语。

       「不去，要去的话你一个人去。」

       宫城说出了我预料之中的台词，然后视线落到了试题集上。

       「那，等我一下。」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到盛夏的街道上去。
       万里无云，烈日当空，在一点风都没有的街上走简直就是地狱。
       我扔下宫城，走出玄关，乘上电梯。
       刚穿过入口走到外面，额头上就冒出了汗水。
       吃了甜食的话，心情就会变明朗。
       虽然没什么根据，但我还是这么相信着走在人行道上。
       这样子好像宫城一样。
       我一边找着阴凉处，一边叹了口气。
       行为没有一贯性，遇到什么事就逃跑。
       也许是因为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变得越来越像宫城。我不想这样，我希望仅仅只是今天，只是巧合。
       我用力的按住太阳穴，把宫城从脑子里赶走。
       吐司，鸡蛋和牛奶。
       虽然没有问，但砂糖怎么说都该有吧。
       我为了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加快了脚步。
 
episode 54
       相当，单纯。
       去的时候我没有绕道，也只买了需要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没有绕道就回来了，所以也没花多少时间。但是，仅仅这点事就让我的心情发生了相应的变化。
       外面十分炎热，与其说是冷静头脑，还不如说是加热了，不过已经达到了去除邪念的目的，所以没什么问题。

       「我买回来啦。」

       我回到房间，对正在看漫画的宫城打了声招呼。

       「我没有拜托你买。」

       宫城看着书，头都没抬，用着不高兴的声音回答道。

       「虽然是没拜托我，但我们休息一下吧。」

       「已经在休息了。」

       她说的没错。
       宫城不仅在看漫画，而且她躺在床上的这副样子和休息这个词也很相称。

       「一看就知道了，但我说的不是这种休息，而是吃点心。」

       我明确地提出建议，但宫城还是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我只能采取实际行动了。
       我把购物袋放在地板上，然后拿起宫城手里的书，那是一本我第一次见的漫画。
       购物就是指这个吗。
       大概，昨天她和宇都宫她们去购物时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中，有一部分就是漫画吧。

       「仙台同学一个人吃去。」

       说完，宫城坐起身来，从我这里抢走了漫画，然后又躺了下来。她一副无所事事毫无干劲的样子，也谈不上心情好。

       「啊，宫城，难道你不喜欢法国吐司。」

       突然间，我就去买东西了。
       还无视了宫城叫我别去的话。
       这大概才是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吧，不过我还是说了一个无可非议的理由。

       「……」

       宫城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怎么不说话。」

       「……我没吃过所以不知道。」

       「居然有人没吃过。」

       我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
       只是很坦率的感想。
       然而，宫城似乎不这么认为，我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绝对不吃。」

       「用不着闹别扭吧。我教你怎么做，来帮忙吧。」

       「仙台同学自己做。」

       「这是课外辅导。」

       「你老是说这种胡话。」

       宫城坐了起来，露出一副不满的表情。

       「那，我做好了再拿过来，宫城就留在这里。厨房借我用用。」

       也不能一直陪她斗嘴。
       即使宫城不帮忙，我也能做出法国吐司。事实上，她不在可能还做的快一点。
       我转过身正准备离开房间时，T恤的下摆却被拉住了。

       「怎么了？」

       「一起去。」

       我不知道宫城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感觉，但在我面前总是不坦率。今天也是胡乱撒娇了一通，最后还是说跟我一起去厨房。说不吃的法国吐司，到最后肯定也会吃的。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默默跟着我呢？
       真是麻烦。
       但是，这样的对话才是我和宫城平时的样子。比起学习的时候，感觉还是这样子更正常。
       我沿着一条短短的走廊走向厨房。但是，宫城并没有走进厨房，而是坐在了客厅的吧台边。

       「宫城，这边。」

       我叫着丝毫不打算给我帮忙的宫城。

       「为什么？」

       「你是来帮忙的吧？」

       「才不是。仙台同学全部自己做。」

       「好了好了，来给我帮忙。就算你不擅长做饭，搅拌个鸡蛋还是行吧。难道这也不会？」

       我从购物袋中拿出牛奶和鸡蛋，看着宫城，她一脸不高兴。

       「我做就行了吧？」

       宫城粗鲁地说道，然后来到厨房。

       「餐具我能随便用吗？」

       「随便你用。」

       我按她所说，适当地拿出了必须的东西，然后把一个鸡蛋打进碗里。

       「把这些混在一起。」

       我把长筷子交给宫城，才注意到一件重要的事。
       我没买烤面包用的黄油。
       我打开冰箱往里看，发现了一盒颜色不太好，快坏掉的黄油。我问宫城是什么时候买的，她含糊地回答说是「不久前买的」,前不久买的黄油就这么没精神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宫城的话，告诉她下一步的指示。

       「放一大勺糖，和牛奶一起搅拌。」

       我把装着糖的容器和计量杯交给宫城，然后把吐司放在砧板上。
       对半切就行吧。
       方便吃的话可以切成四块，但今天我准备切成两块，我拿起了菜刀。当我把第一块吐司切成两半的时候，看了看旁边，宫城还在放糖。

       「宫城，STOP！」

       「怎么了？」

       「砂糖是不是放太多了？你加了多少杯？」

       「大概三杯？」

       「我不是说了一杯吗？」

       「甜一点不好吗？」

       「不好。要遵守分量。」

       两杯倒还说得过去，三杯就太多了。
       但我也没法把放进去的砂糖再弄出来了，我只能增加蛋液的量来稀释它，我又将一个蛋打入碗中。牛奶的量也翻倍加入打好的蛋里，宫城又准备往里面加糖。

       「等等，宫城。」

       我抓住了那只想加糖加到让胃都烧起来的手。

       「待会儿你想怎么下命令都行，现在听我的话。」

       「没什么命令好下的了。」

       「还是有的吧。」

       「那，把这个喝掉。」

       宫城直截了当地说道，指着加了很多糖的蛋液。

       「你是傻瓜吗？」

       就算砂糖的量是正常的，蛋液也是用来泡吐司而不是直接喝的。

       「所以我不是说已经没什么命令好下了吗？偶尔也让仙台同学下命令怎么样？就当是给我做法国吐司的回礼，我给你下命令的权利。」

       「那不是让你遵守砂糖的分量就结束了吗？没有意义。」

       「那我就听你三个命令。这样的话，就能和平地做法国吐司了。」

       果然她还是准备给我捣乱。
       与其让不下命令就不听话的宫城来帮忙制作法国吐司，还不如我一个人全部做了。

       「三个，你是准备当灯神吗？」

       我把碗从宫城那里拿走，搅拌着蛋液。

       「灯神不是听命令而是听愿望吧？仙台同学才是傻瓜吧。」

       果然，宫城是个傻瓜。
       宫城下的命令是命令，但我下的命令肯定算不上命令。我不觉得宫城会乖乖听话，所以我下的命令就像愿望一样。
       而且，灯神会实现你的愿望，但宫城却不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我说啊，你要帮忙的话就别说什么命令不命令的，老老实实给我帮忙就好。你要是不想帮忙的话，就给我坐在那边。」

       虽然我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但还是拿着长筷子指了指客厅。
       然而，宫城却并没有去客厅。

       「仙台同学才是，自己随便制定规则。」

       「虽然是那样。」

       「快下命令！」

       宫城转向我，就像是给我下命令一般说道。
       我无法接受。
       为什么，宫城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说到底，就算能下三道命令，我希望宫城做的事也只不过是遵守糖的分量和牛奶的分量，以及用小火烤面包而已。而且，这些也不是非要宫城做不可的事。
       那，我该下什么命令好呢？
       我低头看着黄色的蛋液。
       我希望宫城做的事。
       我想对宫城做的事。
       虽然不是没有，但我觉得不是该在这种地方下的命令。
       那，还有什么呢？
       我放下筷子，面向宫城。

       「命令，什么都行吗。」

       「都行。」

       「那，你就这样别动。」

       「欸？」

       「我说让你别动。」

       「我知道了，然后呢？」

       宫城似乎以为她会被我命令去帮忙做法国吐司，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眼睛，闭上。」

       「……你要干什么。」

       我明明命令过宫城不要动，但她还是退后了半步。（译者：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jpg）

       「别说话，按我说的做。」

       「别说话也是命令？」

       「对，命令。你会听我三个命令对吧？」

       宫城皱起眉头瞪着我。她似乎很有意见，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然而，她马上就闭上了嘴，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宫城，绝对不会听我的话。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是我想多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想她也能预料到，我还以为她会更加反抗一点。
       我摸了摸难得听话的宫城的脸颊。
       手指滑过，宫城也一动不动。
       本应该被盛夏的烈日烧干净的不合理的感情还剩下余烬，我无法阻止我自己。
       就像她慢慢闭上眼一样，我也慢慢的靠近宫城。我闭上眼睛，将她从我的视野中抹去，然后将嘴唇重叠在一起，并应是看不见的宫城此刻却感觉十分清楚，我用力地把嘴唇贴了上去。
       心跳声比平时要快。
       我还没有习惯到能毫无顾忌地和宫城接吻。尽管如此，第二次的接吻——准确地数嘴唇接触的次数的话是第三次接吻，果然还是非常舒服。明明只是触碰到她柔软的嘴唇，我的理性就像黄油一样快要融化了。

       我不讨厌接吻。
       我还想更多地触碰她。
       这种事发生在暑假也没什么关系。

       我自己骗着自己说接吻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舌尖触碰到宫城的嘴唇。我像是要撬开她紧闭的双唇一般伸出了舌头，然后，宫城的手用力推了我的肩膀。
       意外用力的一推，让我们的嘴唇一度分离，然后我又吻了上去。      
       轻轻地触碰，用舌尖舔着她的嘴唇。
       我没再做在此之上的事了。然而，宫城却毫不留情地咬住了我的嘴唇，这次轮到我推她的肩膀了。
       好痛。
       我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到一股湿润的感觉。我看了看手指，上面沾满红色的东西。

       「又不是第一次了，也没必要这样吧。」

       「这和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没有关系。我已经听了你三道命令，不要随便乱来。」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
       我不知道随便乱来是指我想把舌头伸进去，还是指舔了她的嘴唇。但仅仅只是嘴唇相碰的时候她没有反抗，所以我觉得接吻本身应该不包括在随便乱来里。

       「你也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啊。」

       我说出了一句无论如何都想说的话。虽然我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就算说给宫城听也只会被她发牢骚。


       「有镜子吗？」

       我很在意伤口有多深，于是向那个不知雷区在哪，脾气暴躁的宫城提问。
       好像没有出多少血，但嘴唇很痛。居然使劲咬这种地方，宫城真是疯了。

       「伤口的话，我可以帮你看。」

       「我自己看就行。」

       「这里可没有镜子。」

       说完，宫城把脸凑了过来。
       非常，非常近。
       就看伤口来说，这也太近了，我正想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宫城就先一步像小猫小狗一样，舔了舔我的嘴唇。
       突如其来的行为，让我连如何发出声音都忘记了，我推开了宫城。

       「只是消毒而已。」

       宫城像是找着借口一样说道，然后离开了我。

       「血，不好喝。」

       「那当然啊。而且之前也说过了，舔不是消毒。」

       我就在这里舔过宫城的血，所以我很清楚血的味道。
       和自己的血一样，宫城的血也不好喝。宫城也是，在舔之前就应该明白这一点。这既不卫生，也不是什么喜欢做的事。所以，我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舔我的血，但她又靠近了我。

       「等一下，宫城。」

       我制止住将身体靠近我，将嘴唇贴近我的宫城。
       我为什么要阻止她？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就这样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明明是仙台同学邀请我的。」

       如果我邀请她，她就会邀请我。
       宫城的话可以理解为这个意思，这让我很惊讶。
       我确实一直在做一些诱导宫城的事，但我从没想过宫城会这么说。

       「……是说还想再和我接吻吗？」

       问了也没有回答。
       当我拉近我和她的距离时，宫城小声说了一句「我来做」，但我还是就这样将嘴唇贴了上去。
       伴随着一丝丝的疼痛，宫城嘴唇的触感清晰地传了过来。
       软软的，很温暖，很舒服。
       仅仅只是嘴唇相触的话，宫城就会老老实实的，我们进行了一个比刚刚稍长一点的吻后，分开了嘴唇。

       「……仙台同学果然很H吧？」（译者：五十步笑百步！）

       宫城嘟囔着，用着埋怨的眼神看着我。

       「宫城也想接吻，所以我们一样吧？」

       「才不一样。」

       她没有否定想接吻，但还是坚持抵抗一样说道，然后宫城向我伸出了手。
       她的指尖碰到了我的伤口，轻轻地抚摸。

       「那里很痛。」

       就像是在回应着我的话一样，宫城的指尖用力按着我的伤口。
       一阵刺痛让我皱起了眉头。
       就物理上的距离而言，我和宫城比以前靠近了很多。然而，我和宫城之间还有一段无法填补的距离。

       宫城她，还想看我不高兴的表情吗？
       她的手，一直触碰着我的嘴唇。
       对于这份她给我的持续的疼痛，我这么想到。
 
episode 55 仙台同学总是多管闲事
       仙台同学不会做那种说是玩笑就能结束的接吻。
       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也是。
       如果只是嘴唇稍稍接触程度的吻，可以借口说是开个玩笑。然而，仙台同学却试图给我一个让人无法找借口的吻。如果只是嘴唇相碰就结束的吻也可以，但她却追求着在此之上的吻。
       仙台同学的舌头一碰到我的嘴唇，我就忐忑不安冷静不下来。
       她的体温开始和我混在一起，我的脑子里一阵发热。
       所以，那样的吻不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才咬了仙台同学的嘴唇。她所做的无法成为玩笑的吻，会唤醒我锁在箱子里放入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这是我无法接受的。
       仙台同学嘴唇上的伤口比我想的还要深，但这也是她自作自受。
       我加大了按住她伤口的手指的力量。
       仙台同学的表情扭曲了，她忍受着痛苦瞪着我。
       我感觉我很久没有见过仙台同学反抗的眼神了。
       仙台同学只会在这个房子露出这种表情，让我沉浸在一种得到了获得稀有物品一样的优越感中。而且，只有我才能让她做出这种表情，让我十分兴奋。
       ——不久前都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现在的我哪里出了问题，变得不想让仙台同学露出不快的表情。
       这太奇怪了。
       不好的是想过分地吻我的仙台同学，我的立场应该是稍微报复一下也无所谓的。她露出什么表情和我没有关系。
       我把指甲放在她的伤口上。
       我的指尖沾满了黏糊糊的鲜血，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

       「都说了好痛。」

       随着她的话，我的手被粗暴地从伤口上剥离下来。
       我看了看指尖，上面沾着仙台同学的血，她嘴唇上也沾有同样的血。我舔了舔手指上的血，和舔仙台同学嘴唇的时候味道一样不好喝。

       「别舔啊，洗手去。」

       仙台同学说着，准备将水槽里的水放掉，我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手待会儿再洗。」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暑假的仙台同学总是得意忘形。
       明明我是想由我来吻她，她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吻了我。虽然接吻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觉得只有仙台同学自由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很狡猾的。
       这是我的家，三道命令也已经完成了，我也应该能像她一样随心所欲了。

       「KISS」

       我并不打算等仙台同学回答。
       我走进她一步，然后把脸凑过去。
       我不会闭眼。
       视野中的仙台同学越来越近。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闭上眼睛，仙台同学像是被打败了一样闭上了眼睛，我慢慢地与她嘴唇相叠。
       伴随着体温的温暖，恐怕是血液沾染了我的嘴唇。
       虽然从嘴唇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有些恶心，但相互接触本身却很舒服。就如同被她亲吻的时候一样舒服，我用力地把嘴唇按了上去，或许是因为伤口疼吧，仙台同学的身体稍微后退了一点。
       明明嘴唇贴在身体任何部分所感受到的柔软都不会变，感觉上也应该没有太大区别，然而嘴唇相叠却会让人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我不知道是不是无论和谁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我知道和仙台同学接吻会发生什么。
       我抓住她的T恤，用力地吻着她的嘴唇。紧紧地贴着比刚才血还多，比任何地方都柔软
的她的嘴唇。然而，仙台同学马上离开了我。

       「稍微温柔一点啊。嘴唇好痛。还有，T恤会被拉长的，快松开。」

       说完，仙台同学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什么都没有回答就去洗了手，然后开始搅拌鸡蛋。仙台同学也没有责备没有回应的我，开始切起了面包，厨房里只剩下长筷子碰在碗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回响。
       我仍有一点心跳不已。
       我一直盯着那碗黄色的液体。但我也没法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这个黄色液体算不算弄好了，头也不抬地问着仙台同学。

       「已经可以了。剩下的就是把面包在里面浸一下之后再烤了，宫城你先去那边吧。」

       把在客厅的我叫来帮忙的仙台同学，把在厨房的我赶了出去。
       真是不负责任。
       我特地来帮忙却被赶走了，很想发牢骚，但是继续呆在厨房里也很尴尬。而且，她要是让我烤面包可就困扰了。
       我老老实实地听了仙台同学的话，离开了厨房。
       我在吧台边等着，便随着烤面包的咝咝声，一股甜甜的香味飘了过来。还不怎么饿的肚子也像是开始催促着要吃东西，我俯下身去，能看到焦黄的面包。之后，过了一段比预期要长的等待时间后，法国吐司端了上来。

       「因为有人不听话，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尝一尝吧。」

       仙台同学把刀叉放在我的面前，然后坐在了我旁边。虽然不是齐声说的，但我开动了的声音还是重叠在了一起，一瞬间，我和仙台同学目光交汇。
       我用叉子插着有点像玉子烧的面包，再切成小块。把金黄色的小块送进嘴里，外表酥脆，里面松软，混合着鸡蛋和黄油，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第一次吃法国吐司感觉如何？」

       仙台同学看着我。

       「比我想象的还要甜。」

       「那也是因为宫城吧。像个傻瓜一样往里面加糖。」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

       「好吧，不过，我觉得挺好吃的。」

       这并不是谎言。
       虽然是觉得有点太甜了，但第一次吃到的法国吐司也能归类到我喜欢的食物里。
       炸鸡也是，玉子烧也是。
       仙台同学给我做的东西都很好吃。或许，她能把我不喜欢吃的东西都做的好吃。

       「那就好。」

       旁边传了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仙台同学给我做饭的时候，每当我告诉她好吃，她总会这么说。明明她不需要在意我的反应，但她却好像有些在意我。
       我又吃了一口法国吐司，咀嚼着松软的面包，然后送入胃中。旁边传来刀叉撞到盘子的声音，我看了一眼仙台同学，她正捂着嘴。

       「没事吗？」

       不用问我也知道她为什么捂着嘴。
       法国吐司碰到了伤口。
       大概就是这样吧。但是，留下伤口也是仙台同学的原因，所以我没必要感到不安。可是，她的表情十分痛苦，我不禁问了她有没有事。

       「别咬到出血啊。」

       仙台同学皱着眉头瞪着我。

       「都怪仙台同学做了让人想咬到出血的事。」

       「你明明不讨厌接吻。」

       「但我也不喜欢。」

       「欸—」

       仙台同学发出怀疑的声音，用着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就像是在逃避她的声音和视线一样，又把法国吐司送入嘴中。我慢慢的咀嚼，直到黄油的味道从口中消失，我才对仙台同学说了一件我想说的事。

       「后天开始，正常一点。」

       「正常是？」

       「别做奇怪的事。」

       就像仙台同学所说，我不讨厌接吻，和仙台同学的话就可以。
       但是，我不认为这是我们以后会做很多的事。
       我们并不是世间所说的那种会接吻的关系，我们也没打算发展成那种关系。只是这个暑假是不正常的，第二学期开始后，就应该过着像第一学期那样的每一天。
       而且，如果再发生这种事的话，我觉得我的刹车也会失灵。因为我并不讨厌，所以我没有信心保持正常。
       我知道，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奇怪的事是指？」

       仙台同学用叉子戳着法国吐司。

       「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吧？」

       「说清楚嘛。你是想说让我别吻你吧。」

       「知道的话就别再这么做了。要做的话，就去学习，聊天之类的吧。要是这些也不喜欢，还有书和游戏，随便打发时间都行。」

       我粗暴地说道，然后从仙台同学的盘子里抢走法国吐司，然后一口气吃掉，仙台同学笑着说道。

       「宫城，你知道吗？一起做这些事，就叫做朋友。」

       客厅回荡着她近乎故意的轻快的声音，仙台同学说了句「我去拿饮料」就站了起来。她走向厨房，只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嗯，不过，如果宫城想做这些像朋友一样的事的话，后天开始会这么做的。」

       仙台同学很快就回来了，然后在桌子上放了两个玻璃杯。

       「我才不是想做这些像朋友一样的事。」

       「是吗？要正常的话，那我们来玩朋友游戏不就好了。要不，我们像朋友一样，两人一起去看个电影？」

       挂着在学校里常见的笑容的仙台同学喝着麦茶。
       从她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她不是认真的。
       怎么可能去。
       仙台同学觉得我会这么说。
       所以，我绝对不会这么说。

       「……好啊。去看。」

       「电影？」

       「对。明天或者星期四去吧。」

       虽然不是在玩朋友游戏，但我曾经试着把仙台同学当朋友一样对待。
       一起聊聊天，一起玩游戏。
       我们一起做了一些朋友会做的事。
       虽然结果上我和仙台同学没有成为朋友。（译者：直接结婚了属于是）
       但是，这次结果可能会不一样。那个时候，只有我把仙台同学当作朋友，而现在仙台同学也想和我玩“朋友游戏”。我并不是真的想和她成为朋友，但这可能让我们扭曲的关系恢复正常。

       「为什么是明天或者星期四？」

       对于出乎她意料的回答，仙台同学试探一样向我问道。

       「既然是朋友游戏的话，还是别和家教的日子撞在一起比较好吧？」

       「确实。那就星期四吧。」

       仙台同学这么说道，她的脸上挂着我在这个家里从未见过的笑容。
 
episode 56
       这件也不行，那件也不行。
       我把衣服摆在床上念叨着，又把它们放回柜子里，就这么折腾了半个小时，我还是没能决定穿什么衣服。
       我知道，并没有必要在衣服上花这么多时间。
       昨天，虽然还没决定和仙台同学看什么电影，但目的地很快就决定下来了。
       是一个我们平时不会去，同校的学生也不会去的地方。
       我们约好见面的地方，得搭电车才能到。
       没有人知道我和仙台同学放学后见面的事，暑假里见面的事也是秘密。因为不能去一个可能会遇到熟人的地方，所以我特意选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我前往车站搭电车。
       虽然只是去看个电影，但路上就要花不少时间。不过，因为我们约好的是下午所以还有时间。      

       「就这样吧。」

       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
       我拿着上次和舞香她们见面的时候穿过的衣服。
       才不需要为了见仙台同学而投入精力。
       不要胡思乱想，快点决定就好。
       我迅速换好了衣服，然后收拾好被我翻出来的衣服。一边烦恼着要不要扎头发，一边拉开了窗帘。向窗外望去，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看起来很热。
       可能会晒伤脖子，所以作为扎了头发的补偿，我涂上了防晒霜。我看了看时间，现在出门还有点太早。

       我叹了一口气。
       我接受了仙台同学大概是开玩笑才说的话，但心情还是很沉重。我虽然有想看的电影，但我不知道仙台同学会不会想看。如果她有想看的电影，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想看。
       我并不是很了解仙台同学的朋友会知道的事。
       她喜欢的电影，喜欢的音乐，喜欢的事物。
       如果是她的朋友的话理所当然会知道的事，我从未听她说过。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今天只是在玩“朋友游戏”。
       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像和舞香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和仙台同学相处就行了。即使我们想看的电影不一样，也肯定会有妥协点，我也一直在和舞香她们的兴趣爱好的不同互相磨合。

       「虽然有点早，也行吧。」

       我拿起包，走出了公寓。
       不到十分钟我就汗流浃背，衬衫也被浸湿。夹杂在汽车行驶声中的蝉鸣，让人感到更加炎热和烦闷。
       我躲进大楼的阴影里，停下了脚步。
       说起来，仙台同学的家离我家也不远。既然我们的目的地一样，就可能搭上同一趟电车。
       虽然我不是想找她，但还是环顾了四周。
       怎么可能在。
       我通过检票口，去搭平时不会搭的电车。闷热的月台上和并不是很凉快的车厢里，都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孔。
       过了几站之后，我下了车。我前往我们约定好见面的车站里的奇怪雕像前。然而，在我到达那个奇怪的雕像之前，我就发现了仙台同学。
       从远处就能认出来的仙台同学，和来我家时候的仙台同学在服装和气质上都不一样。
       她穿着的长裙和无袖衫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衣服。但是，却十分适合她，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她十分显眼。
       她是那种，不是相约见面我就绝对不会打招呼的人，就算是相约见面也很难打招呼。在班级上我们也不会成为好朋友，我可以断言我们不会是同一个群体的人。刚刚到二年级的时候，我们成为这种关系前，仙台同学给我的印象就和这差不多。
       然而，我也不能不打招呼。
       我屏住呼吸，向前迈出三步，与仙台同学目光交汇。在我靠近她之前，她主动走了过来，一边挥手一边叫着「宫城」。

       「抱歉，久等了？」

       我并没有迟到。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所以我并没有必要道歉，但如果是朋友的话，还是道歉比较好吧，所以我姑且向她表示了歉意。

       「我从补习班直接过来的，稍微提前到了一点。」

       我不知道她等了几分钟，但仙台同学笑着说，不要在意。然后，她从上到下打量着我，说道。

       「宫城跟在家里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啊。」

       「因为没有必要有变化。」

       「是吗。」

       「仙台同学，你平时都是这种感觉吗？」

       上次看到和茨木同学在一起的仙台同学时，可能是因为相距太远，看起来和现在的气质有些不一样。
       我总感觉有些在意就问了她，不过不同的日子里穿不同的衣服也不稀奇，并不是什么值得问的事。然而，她捏着裙子，露出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

       「是倒是，很奇怪吗？」

       「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

       「那就好。总之我们出发吧。」

       仙台同学走了出去，她的裙子轻轻飘舞。目的地自不用说就是电影院，我们在车站里走了一小会儿后乘上电梯。上了几层楼后走出了电梯，墙上贴着的海报映入眼帘。

       「有想看的电影吗？」

       仙台同学一边看着海报一边问道。

       「姑且有。」

       「有啊。是什么？」

       我说出了一个日本电影的名字，是根据我家也有的一本恋爱漫画改编的。

       「啊，那个啊。羽美奈也说想看。」

       「茨木同学？」

       「她好像很喜欢演女主角对象的人。」

       「这样啊。」

       我喃喃地回答道，准备继续问「仙台同学也喜欢吗？」。但我马上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说出了在这种场合下最自然的台词。

       「仙台同学有想看的电影吗？」

       「有。」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听到的电影名字。

       「你想看那个？」

       「很适合夏天吧。宫城恐怖片没事吧？」

       才不会没事。
       仙台同学想看的电影，正是那种以学校为背景的所谓的B级恐怖片。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会看这种电影的人。而且，我连恐怖电影的宣传片都不想看。
       如果说要看这部电影的话，我真想立刻转身回家，但我要是告诉仙台同学我不想看，她可能会取笑我，所以我也不想这么说。

       「……」

       「欸？宫城是看不了恐怖片的人吗？」   

       仙台同学问沉默的我。

       「看不了什么的，我只是想看别的电影。」

       「就是那种，到了晚上，因为怕闹鬼不敢上厕所的人。」

       「才不是。」

       「如果不是的话，那要看恐怖片吗？」

       仙台同学开心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绝对不要说我不想看。但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去看恐怖片。

       「……虽然幽灵不可能存在，但说不定厕所里会伸出手来。」（译者：红手绿手大白手）

       背后有什么东西。
       虽然我知道其实什么都没有，但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偶尔就会有这种感觉，我很害怕。那种时候，我觉得就算厕所里跑出什么东西来也不奇怪。

       「宫城，你父母回来很晚吗？」

       别说晚了，甚至都不怎么回来。但是，我不想特意把这件事说出来，所以一直保持沉默，仙台同学一边小声笑着一边说道。

       「行吧，那就看宫城想看的电影。要是宫城晚上不敢上厕所就麻烦了。」

       「你在嘲笑我吧？」

       「没那回事。我只是觉得你像小孩子一样很可爱。」

       「你果然在嘲笑我。」

       「没有没有。不过，宫城不是喜欢happy end吗？这个，好像不是happy end吧？」

       我想看到这部电影是爱情电影，原作的漫画中女主角死了。正如仙台同学所说，结局并不是happy end，但是，主人公也和一直单恋的男生结合了，也并不是什么遗憾的结局。
       不过，比起电影的结局，我更在意仙台同学的记忆。
       我确实在她面前说过不是happy end的恋爱小说很无聊，但也只有那一次。（译者注：18话的剧情，但是仙台看的是小说，但这一话中的电影好像又是根据原作的漫画改编的。）

       「亏你还记得。」

       「因为被剧透了一直怀恨在心。」

       仙台同学用着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口气说道。

       「结果你还是看完了。」

       「差不多吧。那，电影不是happy end也没关系吗？」

       「就算不是happy end，也有喜欢的地方。」

       「那就买票吧。」

       对我微笑着的仙台同学转过身去。
       今天的她，笑容比平时要多。
       因为我们是朋友。
       即使有这样的理由，但与昨天不同的仙台同学，让我直到电影开始的时候都感觉静不下心来。
 
episode 57
       到演职员表为止两个小时多一点。
       我一直没有离开座位，看到了最后。
       旁边的仙台同学也一直没有离开座位。
       我和那些不看完演职员表就走的人合不来。演职员表的最后有时候会有彩蛋，还能享受电影的余韵，所以我很高兴仙台同学是会看到最后的人。
       一开始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在电影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不再在意旁边的仙台同学。
       看电影的时候，不管旁边是谁都不用说话，只要看着前面就好。虽然是从中途开始，但也多亏如此我才能集中注意力去追逐剧情。

       「宫城，有趣吗？」

       放映厅里开灯之后，仙台同学就微笑着向我搭话。

       「很有趣。」

       我简短地回答后，站了起来。
       这部电影并不是完全忠实于原作，但我觉得它拍得也挺有趣。但是，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有什么感想。我不记得她有说过电影很有趣之类的话，所以我也不知道故事合不合她的口味。

       「仙台同学呢？」

       我边走边问，她面不改色地回答。

       「很有趣。」

       「真的吗？」

       仙台同学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无聊，声音听起来也不像在说谎，但她的态度总让我感觉有些别扭，所以我又问了一遍。

       「真的呀。我觉得很有趣。」

       仙台同学用着欢快的声音例举了几个场景，发表着感想。然后，再说了一遍很有趣后停下了脚步。

       「之后干什么？随便逛一逛？」

       仙台同学在电影院门前，为了决定接下来的计划向我征求意见。

       「随便逛逛是指？」

       看完电影后的事情并没有决定。
       我连想都没想过，所以如此反问到。

       「看看衣服什么的。」

       「我和仙台同学的兴趣不一样。」

       「要看的话，去看宫城喜欢的衣服就好。」

       「我没什么想看的衣服。」

       我衣柜里的衣服已经够了。
       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衣服，和仙台同学一起去看衣服感觉时间也不够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仙台同学温柔地笑着看着我。

       「可以，但吃什么？」

       「吃点小吃如何。你想吃什么？」

       「由仙台同学决定。」

       「对了。宫城不是喜欢吃甜食吗？」

       仙台同学喜欢的就好。
       我的意思是让她来决定去哪里，但她好像没听懂。仙台同学想选一个迎合我的喜好的地方。
       并不是说这样不好。
       如果对方是舞香她们，我肯定会直接告诉她们我想吃什么。
       但是，现在的仙台同学这么说我也不高兴。
       理由我也知道。
       因为仙台同学十分温柔，一直挂着笑容。
       这里的仙台同学和在学校的仙台同学没什么两样。
       微笑着，用着开朗的声音说话。
       现在的仙台同学，就像是那个刚刚进入二年级时从未和我聊过天，连认不认识我都不知道的同班同学。我在见面地点看到的仙台同学的印象没有错。
       这样的仙台同学，不是我认识的仙台同学。

       「对不起，还是不吃了。」

       我把目的地定在车站站台，然后走了出去。

       「等等，宫城，你要去哪？」

       如果这是在我的房间，我可能会听到一些不满的声音，然而身后传来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柔。
       让人很不舒服。
       我感到胃里像在翻江倒海，中午吃的东西都快要吐出来一样，我加快了脚步。

       「回去。」

       我头也不回地告诉她。

       「就回去？不早吗？」

       「不早。」

       一味地迎合我的仙台同学很无聊。
       和这样的仙台同学在一起也不开心。

       「那，我能去宫城家吗？还有不少时间。」

       仙台同学说着，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转身，看到她的脸上仍然贴着笑容。

       「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去了，但一起回去还是可以吧？」

       「为什么？」

       「为什么，呃，就算不去宫城家，要搭的电车也一样，回去的方向和路也一样。一起回去不就好了。我们今天是“朋友”吧？」

       仙台同学似乎还在继续“朋友游戏”，她抓着我的手臂不肯放手。
       她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的。
       我和仙台同学的家很近，回去的话一起也是理所当然。但是，一起回去的话，把见面地点选在一个不会碰到熟人的遥远的地方就没有意义了。

       「是这样没错，但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烦了。」

       「盂兰盆节了，大家都去亲戚家了吧？不会偶然遇到的。」

       仙台同学不负责任地说着，拉了拉我的手臂。

       「所以，一起回去嘛。」

       说着，仙台同学开始拖着我向前走去，我只好跟在她身边。

       有些牵强，试图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并不喜欢她这种态度，但总比如同木偶般的仙台同学要好。然而，她还是一副笑脸，果然还是很让我不爽。
       我们一边走着，仙台同学一边说着些什么。
       无论我理不理她，她都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在站台上等电车的时候，上了电车之后，她一直在和我说话。
       电车咔当咔地行驶着。
       风景流动，家越来越近。
       耀眼的城市，鲜艳的绿植，在流动中慢慢变成熟悉的景色。明明不讨厌的仙台同学的声音，也没能进入我的脑海，混在车内的杂音里，渐渐消失。
       电车到站后，仙台同学下了车，我也跟着下了车。
       来到高楼大厦环绕的街道，沿着熟悉的道路前进。
       从仙台同学家回去的路上，本以为不会再并肩而行的她一直走在我身边。但是，我们的对话也聊不起来，也不想聊起来。
       我讨厌这种氛围。
       我的嘴与心情一起变得沉重，开不了口。想强迫自己说话时，气氛就像薄膜一样缠绕着堵住了我的嘴。我想，仙台同学也觉得和不开心的我在一起很无聊吧。
       但是，她一直走在我身边，没有半路辞别。

       「结果，你还是到我家来了。」

       我理所当然地给房间里的仙台同学端上了冰麦茶，然后坐在她的旁边喝着汽水。

       「你要赶朋友走？」

       「你还在继续朋友游戏啊。」

       「今天一整天我们都是朋友吧。」

       靠在床上的仙台同学依旧是贴着笑容说道。
       看起来就是一个好人的感觉。
       我敢肯定，仙台同学也已经意识到假装朋友是没有意义的了。“游戏”无论怎么样都是“游戏”，她永远不会成为事实。（译者：但是可以成为老婆）

       「仙台同学。刚刚的电影，真的有趣吗？如果是朋友的话，就告诉我真话。」

       我不在乎她对电影的感想，但我不想被欺骗。虽然继续朋友游戏没有意义了，但我觉得如果她是我的朋友，就应该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看着仙台同学。
       刚刚为止都在喋喋不休的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泪点我都知道了，所以有些在意。我觉得还是漫画更好。」

       仙台同学并没有看着我，但她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episode 58
      「这样行吗？」

       仙台同学嘴角挂着笑容看着我。
       觉得有趣的电影不一样。
我和舞香她们也经常发生这种事，所以和仙台同学对电影的喜好不同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问题是，她的态度。
       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的仙台同学，总感觉有些疏远。

       「果然，我还是觉得和仙台同学没法成为朋友。」

       我说出了今天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话。
和她做一些朋友之间会做的事的话，就能修复我们之间不是朋友但正在崩溃的某种关系，但这也好像只是我的错觉。
       和试图成为朋友的仙台同学在一起并不开心，我也不想和这样的仙台同学在一起。而且，宁可选择这样的她，也要让我们扭曲的关系回到正轨，我并没有希望到这个地步。然而，她好像还在持续着徒劳的努力。

       「半天都还没过就有结果了。」

       仙台同学喝着麦茶，平静的说道。

       「这种事持续多久都不会有改变吧。」

       「你哪里不满意？」

       「所有。现在的仙台同学，让人很不舒服。」

       「也用不着说到这个地步吧。」

       最后，她哈的一声长叹了口气，把杯子放在桌上。

       「是宫城说想玩朋友游戏的。我只是回应了你的要求。」

       「我没有这种要求。」

       「邀请我去看电影，不就是要求了吗？」

       「可是，最初是仙台同学提议去看电影的。」

       「宫城不也说了要去看吗？」

       仙台同学用着埋怨的语气说道，然后躺在了床上。虽然说没有躺成一个大字，但也不怎么文雅。让人担心她的裙子会起皱。

       「仙台同学，不要在别人的床上打滚。裙子都要翻起来了。」

       「宫城不做奇怪的事就不会翻起来。」

       我听到了一个没什么干劲的回答，然后床上伸出一只手沉沉地撞在了我身上。虽说是有些碍事，但也只是放在我的肩膀上就没有动了。我抓住了这只无力的手臂。
       她穿着无袖衫，但手臂却令人惊讶地没有晒黑。实在无法想象，在炎炎烈日下，她每周都会有三次步行到我家来。我看着她那白皙而又漂亮的手，虽然不是很显眼，但指甲上也戴了美甲。
       我有些在意，如果触碰她的身体的话，她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抱怨，或者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所以我把手放在了仙台同学肩膀上。我看着她，指尖顺着她的上臂爬到手腕。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还是一副毫无干劲的表情。
       我把脸稍稍靠近她的手腕。
       就这样把嘴唇贴了上去时，她推了推我的头。

       「别做奇怪的事，这是宫城说的吧。」

       仙台同学瞪着我，发出了不高兴的声音。
       看到她这个样子，终于是见到了我认识的仙台同学。
       果然，还是这样的仙台同学更好。
       这种感觉本应该没有错，但一看到她不高兴的样子，一种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痛感就扩散到全身。我像是抓住什么依靠一样，用力抓着她的手臂。

       「只是摸一下的程度可以的吧？」

       我声音没有变化地说道。

       「说是摸一下，但刚刚那是亲吧。宫城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虽然不会对朋友做，但仙台同学不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的朋友游戏也已经结束了。」

       总是在我旁边，休息的时候也会来见我。
       我们每周都会有几次无关紧要的聊天，本来成为朋友也不奇怪。然而，不知道是我们的开头不好，还是说一起度过的时间不对，我会把仙台同学称为朋友的世界似乎不会到来。
       我再度把嘴唇贴近仙台同学的手臂。但这一次，在我的嘴唇碰到她之前，就被她抓住了刘海。

       「我说啊，并不是说，不是朋友就做什么都可以。」

       仙台同学用着强硬的语气说道，然后拍了拍我的额头。沉稳而温柔的她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点碎片都看不见。

       「只要仙台同学说做什么都可以，我想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什么的，是骗人的。
       这种事情积累起来，没有好处。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我却无法抗拒想去触碰仙台同学的欲望。
       说到底，如果仙台同学乖乖回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都是因为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呆在我房间里，才会发生这种事。
       我没有叹气，而是咬住了她的手臂。

       「宫城，好痛。」

       我没咬得那么重。
       但是，仙台同学却很夸张地说疼，还补充了一句「我可没说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快点说就行了。」

       「宫城今天没有下命令的权利。」

       仙台同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起了身。然后她把床当作椅子坐着，轻轻地摸着咬痕。

       「有权利的话就行？」

       下命令的权利，这样的仙台同学，我都知道该如何得到。所以，我起身从包里拿出钱包，把五千元纸币放在了仙台同学面前。

       「这样就行了吧？听我的命令。」

       「给我五千元并不是什么都能解决的。而且，我已经拿过五千元了。」

       「那是家教的份，这是因为现在我要下命令，所以收下吧。」

       我试图把五千元硬塞给不肯接受的她，但她还是不愿意收下。相反，她还踢了一下我的脚，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声「不要」。
       我把无处可去的五千元放在床上，我坐在旁边。

       「仙台同学，听我的话。」

       这是不符合规则的行为，所以她也可以拒绝。实际上，仙台同学也没有收下这五千元。放在床上的五千元，被夹在我和仙台同学之间，显得十分拥挤。
       也许不行。
       我放弃了，伸手去拿那五千元，仙台同学故作姿态地大大叹了口气，咚，的一声踏在地板上。

       「——虽然并不是做什么都行，但你那么想摸的话，就摸吧。」

       她像是放弃了一般说道，然后转向了我。
       她允许我摸她，但没有指定摸的方式和位置。
       我轻轻地抚摸了她的脸颊。
       不行，不要之类的，我并没有听见这样的声音。指尖一直划到她的下巴，就这样又碰到她的嘴唇。我把脸凑了过去，她也没有抱怨，就这样我们嘴唇重叠在一起。
       但是，只是轻轻一碰，马上就分开了。连重叠在一起的嘴唇的柔软和温暖都没来得及感受，我就这样看着仙台同学，然后听到了她不满的声音。

       「这个，我觉得不能叫摸吧？」

       「我没有说只用手去碰。」

       「我真要生气了。」

       虽然她的语气听起来在生气，但仙台同学还是坐在那没有动。她没有从我身边逃跑，而是一直坐在床上。
       所以，我再次和仙台同学嘴唇相碰。
       她不是我的朋友，所以和她接吻也没关系。
       也许这是诡辩，但仙台同学也吻过我好几次，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而且，要是不喜欢的话她也可以逃走。
       我们嘴唇重叠，我比刚才更加用力，确认着她嘴唇的触感。
       比谁都要近的仙台同学的嘴唇，和几天前一样柔软。
       嘴唇和嘴唇紧贴在一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会让人觉得舒服。而我却想要更多的触碰，想要更加靠近仙台同学。
       再多一会儿。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把嘴唇贴得更紧。当我感觉到的温热超过了柔软时，分开了嘴唇，然后就被枕头敲了头。

       「这个，我来做就不行吗？」

       仙台同学抱着枕头看着我。

       「仙台同学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所以不行。」

       如果只是接吻倒还好，但仙台同学不是这样。就算下了命令，她也会做一些超出命令的事情。
       说到底，仙台同学就不应该问我这些多余的问题。
       她必须去做的事情，就是拒绝我。
       如果想平静地度过所剩无几的暑假，我觉得她就应该这么做。但是，仙台同学的说法就好像接吻已经融入了日常的一部分。

       「那不做多余的事就好。」

       「今天不行。」

       「今天不行也就是说，可能有行的一天？」

       「仙台同学，好啰嗦。」

       我把脸凑了过去，想堵住满嘴乱七八糟的话的仙台同学的嘴。
       仙台同学叫着我「宫城」。
       但我没有回答，只是吻了她。
 
episode 59 不是朋友的宫城会做的事
       和宫城玩朋友游戏，顺路去了她家，和她接吻。
       昨天我做的事就是这些，宫城给我的五千元放在了存钱罐里。这五千元是接吻的代价。然而，这五千元作为代价来说太多了。
       我不需要。
       接吻之后，我拒绝了好几次，但宫城一点也不让步。硬塞给我的五千元让存钱罐又重了一点点，而我今天，都没怎么睡好就来到了宫城家。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睡眠不足，我脑子有点不清楚。
       虽然不至于要打瞌睡，但眼皮还是很重，所以我躺在了宫城的床上。一闭上眼，平时不会在意的宫城的气味却变得令人在意，让原本困倦的脑袋清醒起来。
       真的很讨厌。
       我失眠的原因有很多。
       说出原因并不能解决睡眠不足的问题，所以我也不打算一一举出，但大致上都怪宫城。学习告一段落休息的现在，也都因为她连打个盹都不行。
       但房间的主人现在不在，也没法抱怨，我只能翻了个身。宫城现在，大概在厨房里往空杯子里倒汽水和麦茶。
       自从我告诉她我不喜欢碳酸饮料后，她就一根筋地给我端麦茶上来。她也从没问过我要不要喝点别的，或者我喜欢什么饮料。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年了，我觉得她多少该对我感兴趣一点，但我也从来没有问过宫城这些，所以我们可能是半斤八两。
       我紧闭双眼，竖起耳朵，听到走廊传来走路的声音。
       马上传来了开门声，然后就能听到宫城有些惊讶的声音。

       「仙台同学，别睡了。」

       「我醒着。」

       我就这样占着她的床答道，然后我听到了杯子放在桌子上的咔当声。
       「你这不是眼睛都没睁开吗。」

       「我正在休息，所以不用睁眼。」

       我把身体转向声音的方向，蜷起了身子。

       「仙台同学，起来。」

       声音比我想象的还要近，然后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到了我的脸颊。
       一睁开眼，就看见宫城坐在床前。
       昨天也是如此，无法成为朋友的宫城很轻率地就碰了我。
       真是一个老是心情不好而又任性的家伙。
       昨天的宫城似乎对我不满意，想把我抛下然后回家。尽管我已经尽量不惹她生气，配合她玩朋友游戏了，但我还是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以前宫城曾经说过我们不是朋友，这次又说了以后也不会成为朋友，甚至还被她说了让人很不舒服这种话。
       真是没意思。
       而她本人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也让我很生气。但是，朋友这个词对我们来说确实不适合。
       但要我说哪里不适合也说不出来。
       气氛也是，距离也是，感觉一切都偏离了正轨。
       朋友这个词，看上去既是最近的，又是最远的，完全不适合我们。就像是一块又好像太大又好像太小的碎片，无处安放。

       「试题集，还没做完。」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她的手从我的脸颊滑到了脖子上。
       在我说好痒之前，她停在了我的锁骨上，轻轻地用手心按着。

       「你先去做吧。」

       「我有地方不懂。」

       明明是宫城自己提出试题集的事，她却只是朝着我的方向一动不动。
       如果，我没有在书店与宫城见面，我们不仅不会成朋友，甚至会直到毕业都一句话没说过。本来她就不是会成为我朋友的那种人。尽管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如果我和她的关系能成为朋友是最好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会有那种结局。
       我把手放在了锁骨上的宫城的手上。

       「怎么了？」

       宫城低声说道，想把手收回去，但我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现在，有心跳加速吗？」

       「……现在？」

       「对，现在。」

       「……现在倒是没有。」

       「倒是？」

       「仙台同学呢？现在，有心跳加速吗？」

       「好像没有。」

       待在她旁边时会有些在意，但现在已经心跳加速到有些吵的地步。顺便说一句，我并不是想要和宫城手牵手走在大街上。但是，这样的宫城身边已经成为了我的居所，我对此既没有不满，也没有不适。
       我松开了宫城的手，用指尖触碰她的嘴唇。

       「今天你又想接吻吗？」

       我静静地问道，她也静静地回答我。

       「……这么想不行吗？」

       「那，谁知道呢？」

       这是对的。
       这是错的。
       虽然我希望能把所有事物分类到这两者中的一个，但世界上有很多无法这么分类的东西。而且，我与宫城之间，无法这么分类的事的数量压倒性的多。
       如同混合在一起的颜色，无法漂亮地分色一样，她的回答模糊而又不稳定。我害怕如果我强行将其分类，它就会坏掉消失。既然如此，与其去给它分类，不如放手不管。而且，就算我说不行，宫城她也不会听我的话。

       「宫城，告诉我试题集里你哪里不懂。」

       我坐起身来，视线投向桌子上。
       教宫城她不懂的题，预习新学期的内容，今天就结束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准备下床，但宫城先站了起来，从桌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这个。」

       宫城冷冷地说道，想把五千元给我。
       看来，试题集的后续已经不重要了。

       「不需要。」

       「收下吧。」

       「你觉得给我钱就行？」

       「我觉得没什么错。」

       宫城的话是，无法分类为对和错的。
       五千元是将我们联系起来的必需品，但在暑假里五千元不是必须的。我已经以家教的名义收过了五千元，再收就太多了。

       「你要是有命令想下就下吧。最近也没怎么教你学习，下命令的权利包括在家教费里就行。」

       虽然说是小菜一碟有点得意过头了，但比起暑假前，宫城对我说「不懂」的次数变少了。新学期，她的成绩应该会有所提高。

       「那是两码事。收下吧。」

       宫城摆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把五千元放在了我的膝盖上。
       这个五千元，和暑假之前的五千元不一样。
       从对话的过程来看，应该是和昨天的五千元是同一种。
       命令的内容很可能是接吻，但接吻并不需要五千元。包括在家教费里会让我轻松一些。特意付给我五千元，会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变得有什么。

       「都说了不需要。」

       我强硬地说道，宫城的眼神有些动摇。
       我从她的眼中看见了不安，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恐怕她只是不想被拒绝才做到这个地步。
       我把膝盖上的五千元折成四折，放在了床上。

       「我收下了，你下命令吧。」

       我平静地说道，宫城露出了像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反正，宫城也不会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明明一副了不起的样子发号施令却又胆小如鼠。

       「那……」

       宫城盯着我，说出了命令的开场白。过了一会，她说出了一个我听过无数次的命令。

       「不要动。」
 
episode 60
       虽然现在是傍晚，但从窗户射进来的光线却很明亮。
       都不需要回头看，也知道太阳正在用接近正午的炎热照耀着整个城市。

       「窗帘，不用拉上吗？」

       窗帘开着还是关着，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我不觉得会有人盯着公寓的一个房间看。但是，今天这些细枝末节的事都让我很在意。

       「别说话。」

       宫城嫌麻烦地说道，她单膝跪在床上，拉上了窗帘，打开了房间里的一盏灯，然后站在了把床当成椅子坐着的我的面前。
       我自然地抬头看着宫城，她的手触碰到我的头发。宫城梳理着我既没有编也没有扎起来的头发，露出有些不自信的表情将嘴唇凑了过来。
       我搞不懂她这种地方。
       上次她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把脸凑过来，今天靠近我却显得有些踌躇。尽管她强行给了我五千元，还做好了接吻的准备，却表现的像第一次接吻一样畏畏缩缩，让人觉得很奇怪。

       「眼睛，闭上。」

       我看着像是在家门口徘徊的流浪猫一样犹豫不决的宫城时，被她粗暴地说道。然而，我还没闭上眼，她就用手心捂住了我的眼睛。明亮的房间一下子陷入黑暗，一个柔软的触感降落在我的嘴唇上。
       和昨天一样。
       略显干燥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立刻随着捂住我眼睛的手一起离开。
       嘴唇接触的时间真的十分短暂，只留下了那种奶油泡芙般软绵绵的触感的记忆。
       我和宫城接吻过好几次，但她会给我的仅仅只是碰一下的吻。本来，她就讨厌我做在此之上的事。然而，她却总露出一副不满的神色看着我。现在也是如此。

       「宫城。」

       我叫着她的名字，伸出了手，却在碰到她之前被她下了命令。

       「你就这么坐着。」

       说完，宫城坐在了我的旁边。可是，就算她不下这个命令我也不会跑。

       「坐着倒是可以，但你要干嘛？」

       我提出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复，取而代之的是被摸了大腿。
       我不该穿短裤来的。
       缓缓移动的指尖，让我更加后悔没选不同的衣服。
       滑过我肌肤的手，我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深层的含义。就像是医生触诊患者一样事务性的触摸。尽管如此，被触碰时意识还是会向手的方向集中。
       介于恶心和痒之间。
       大脑对宫城的手给予的感觉做出了这种认识。
       她的手从我的大腿伸到膝盖。
       我抓住了宫城毫不客气地摸着我的手。

       「我不是叫你不要动了吗？」

       压抑着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手也被她拨开。

       「太痒了不行。」

       当我告诉宫城不能服从命令的原因时，她皱起了眉头。
       她不满地看着我，然后又开始摸我的膝盖。
       果然，还是那种说不出恶心还是痒的感觉，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腕。可是，宫城似乎是不喜欢这样，甩开了我的手，一口气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拜她所赐，我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感受到了她的嘴唇。
       她的手抓住了我的腰。
       我的身体打了个寒战，然后我闭上了眼，紧贴在我嘴唇上的触感更加鲜明。我们连接在一起的部分热得像是要融化一般，让我想放弃理智。
       这样的命令是好是坏另说，但我对接吻并没有意见。只是，我觉得我是那种应付不来被人亲吻的类型。
       比起我吻宫城的时候，被她吻让我变得更想去触碰她，还让我感觉好像在做什么坏事。虽然很舒服没错，但总感觉心里静不下来。
       我紧紧抓住宫城的手臂，她松开了嘴唇。我紧追不舍一般把脸凑了过去，却被宫城用手捂住了嘴。

       「不要自作主张。」

       我剥下她的手，向她问道。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不行。」

       「为什么，你想吻我？」

       我无视了立刻回答的宫城问道。
       「我不是说了不行吗？」

       似乎不打算回答的低沉声音传入耳中。然而，过了一会，她又小声补充道。

       「你不想接吻的话可以逃跑。」

       「宫城下了命令，所以我不能逃跑。」

       「你是说，你不想？」

       「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不能用提问回答提问，这是仙台同学说的吧？」

       「那，答案。你不下命令吻我一下看看。」

       「你是要我自己试试来确认答案？」

       「没错。」

       我知道。
       这种时候，宫城绝对会逃跑。
       所以，她不会吻我。

       「晚饭，做点什么吧。」

       不出所料，宫城嘀咕着岔开了话题。
       明明知道答案却这么没有骨气。
       做法国吐司的那天，宫城吻我的时候我没有逃开，这就是答案，我不讨厌和宫城接吻。

       「不用接吻了吗？」

       「我肚子饿了。」

       「我觉得现在吃晚饭有点早吧。」

       我试图抓住一直在转移话题的宫城，但她就像是在逃避我一样站了起来。

       「早点不也挺好？」

       宫城如此断言，然后走出了房间。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去厨房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开始做饭了。

       「只有鸡蛋。」

       我打开冰箱，向坐在吧台前的宫城搭话道。

       「不是空的已经不错了吧？」

       「话说回来，宫城每天都吃什么过活？」

       「和晚上给仙台同学端出来的东西一样。」

       「……行吧。」

       过去我也几次打开过冰箱，里面几乎没有食材，我不认为这是巧合。每当我要在这个家吃完晚饭再回去的时候，她总是拿出袋装食品和冷冻食品之类的不怎么费事的东西。而且，宫城也不擅长做饭。她也没有想变得擅长的念头。
       由此可以窥见宫城说不上健康的饮食生活，但到目前为止我也没见过她身体不舒服。我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保持健康，但这也不是我能插手的问题。有时候，我觉得给她做饭也没什么不好，但宫城像今天这样希望我做饭却很少见。
       考虑到冰箱里的东西和以前我做过玉子烧，我从不多的选项中选择了做蛋包饭。
       把平底锅放在灶火上，倒入油。
       虽然我希望能有一些调料，但没有就是没有。我只能老老实实用从冰箱里拿出的番茄酱炒饭。
       鸡蛋用上次做法国吐司时用的快坏掉的黄油做成煎蛋卷，然后盖在番茄酱炒饭上。不过，煎蛋卷好像有些煎过头了，即使用菜刀划出一条口子，里面的蛋也没有流出来。（译注：オムレツomelet，是低温煎熟，蛋液没有完全固化的时候就包起来，里面是半液半固的感觉。而做蛋包饭有在煎蛋的时候就把炒好的饭放进去再包起来的，也有把オムレツ煎好后直接放在炒好的饭上面，再切开让蛋花流出来盖住饭的。根据文章描述，仙台在这里采用的是后者）
       也行吧，反正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我隔着吧台对望着厨房的宫城喊了一声「做好了」，然后端上了盘子和勺子。
       虽然我觉得现在吃晚饭有点早，但我还是坐在了她旁边。「我开动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勺子和盘子碰撞的咔嗒声在房间里回响。我一口一口地吃着蛋包饭，差不多吃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我看向旁边的宫城。

       「宫城家里总是没人，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不要太过深入，我问了一个我一直在意的问题。

       「还没回来。」

       她的声音很小，回答也有些微妙的偏离方向。
       至今为止她从来没有说过，也就是意味着她不想被问，我也只是说了一声「这样」就结束了话题。
       她不想回答的话，我也不会追究下去。
       我只是有点想知道，她独自一人，害怕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存在的夜晚，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用勺子舀起做的不是很好的蛋包饭。
       我并不指望她能满足我的这一点点小好奇。
       我一边看着宫城默默地吃着蛋包饭，一边把勺子送到嘴边。
 
episode 61
       今年的暑假感觉比去年短。
       大约一周的一半
       每周三次，我在宫城的房间里度过，我想这就是原因。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不会想到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会比和羽美奈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更不可能预料到，我不惜改变了第一次来到宫城的房间的那天定下的“假期不见面”的约定都要来到她的房间这样的未来。
       我合上了教科书，说出了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信号的一句话。

       「休息一下？」

       「嗯。」

       宫城简短地回答后站了起来。
       自做蛋包饭那天起已经过了将近两周，我们就像刹车坏了的自行车一样，一直持续着不是朋友的行为。
       我们无法成为朋友。
       我们两人去看了电影，结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并不好。而彼此不是朋友但又不知名的关系，成为了互相触碰的免罪符。
       尽管如此，被编入暑假的学习决定并没有消失。作为用来覆盖假期不见面的约定的必要前提，学习一直在持续。

       「这个。」

       宫城拉上窗帘，交给我五千元。
       虽然这并不是我积极想要收下的东西，但在不知不觉中，收下它也被纳入了规则，所以我说了声「谢谢」就收下了。
       并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做。   
       不休息的日子就是不做这种事的日子。
       休息的日子就是做这种事的日子。
       虽然没有这种决定，但无意中就变成了这样，总有一方会说出那个信号。
       我把收到的五千元放入钱包，然后坐在床上。宫城的固定位置是我的旁边，今天也自然地坐在我旁边。
       所谓不是朋友的行为，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和看了电影后第二天一样，所以只是碰一下程度的接吻，然后再像触摸骨骼标本一样稍微摸一摸身体就结束了。但那也只是宫城来做，因为她说不行，所以我就没那么做。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我不会再穿短裤来这个房间了。

       「仙台同学，转过来。」

       我的手臂被轻轻拉着，我看向宫城，然后她补充道「闭上眼睛」。我也没理由违抗她，所以乖乖听话。
       在世界变黑的几秒后。
       一个柔软的东西碰到嘴唇，然后离开。
       比起等待接吻的时间，接吻的时间还要更短。我一睁开眼，就会听到一个不满的声音「我还没说你可以睁开」，然后再次被她亲吻。
       嘴唇相互重叠已经变成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但我还是不明白宫城为什么想和我接吻。

       「眼睛，保持闭上一会儿。」

       说着，宫城就像是小猫小狗嬉戏一样反复吻着我。
       我越是感觉从嘴唇传来的体温舒服，就越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并不是要追求什么纯洁正直的关系，但一想到钱包里的五千元，心里就阴云密布。
       即使如此，嘴唇相触还是很舒服，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我拉着她的手，把嘴凑了过去，她却把脸转了过去。然而，就这样嘴唇碰到宫城的脸颊时，我却被她踢了脚。

       「我不是说了很多次吗，别做多余的事。」

       「是吗？」

       「我说了。」

       宫城瞪着我，强硬地说道。
       宫城有下命令的权力，但我没有。但是，我也曾经这样吻过她好几次。

       「说了就说了，有什么不好嘛。」

       我松开了宫城的手，轻声说道。
       不愿意接受的五千元的我，不会继续乖乖服从宫城的命令。

       「不好。」

       虽然听到的是否定我的声音，但听起来没那么不高兴。
       也许，这些也包括在休息中。
       这也只是小小消遣的延伸。
       我想，有些日子不休息，是因为宫城也有罪恶感吧。
       这种事只会在暑假发生。
       下周再来到这个家就结束了。
       暑假，还有这一切。
       新学期一开始，每天也会开始变得和第一学期一样。
       现在只是因为时间太多了，事情才会变得这么奇怪。我们只是不知道，和不是朋友的人一起学习时如何去打发这么长的时间。

       「仙台同学，你没在反省吧。」

       宫城看着我，嘟囔了一声。

       「在了在了。」

       「净骗人。稍微等我一下。」

       宫城站了起来，打开了壁柜。
       她摸索着从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过身来。
       宫城的手里拿着一条领带，我从她的话语里得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宫城手里那条十分熟悉的领带，应该不会是什么正经的用途。

       「你现在准备上学去吗？」

       我对着她问道。

       「我又没事，才不去学校，而且要用这个的不是我而是仙台同学。」

       「有这样的命令吗？」

       暑假前的五千元，是宫城用来买下我的时间发号施令的。但是，看完电影之后给我的五千元却有着不同的含义。命令的内容有接吻，或者是身体接触之类的事，看来今天的宫城也准备用下命令的权力来做这样的事。

       「什么这样？」

       「用领带把我绑起来的命令。」

       「怎样的命令都是命令吧？知道会被怎么样就赶紧转过身去。」

       回到我身边的宫城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一点也不打算改变一下用法？」

       「你要是不喜欢领带的话，下次准备绳子？」

       「不用了。」

       虽然我不想被绑起来，但还是把手背在了身后。我已经收下了五千元，事到如今已经没法拒绝。
       而且如果我继续无谓的抵抗，我感觉宫城会真的去准备绳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宫城有种莫名其妙的果断。
       被特意准备的绳子绑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尽管奇怪的玩法要开始了，让我很不喜欢，然而宫城能毫不犹豫地干这些事更让我讨厌。

       「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我对正在向我的手腕上系领带的宫城说道。

       「仙台同学无法信任。」

       随着宫城的话，我能感受都手腕上传来的的被领带紧紧绑住的感觉。然而，宫城既没有说可以了，也没说可以转过去了。
       在收到她的命令之前，我转向她。

       「我还没说可以转过来。」

       宫城冷淡地说道，站了起来，这次她打开了橱柜，然后，她拿了一条薄毛巾回来。

       「你还打算干什么？」

       「你最好闭上眼睛。」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宫城手里的毛巾就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眼睛被毛巾紧紧裹住。

       「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为了不让我做多余的事而剥夺我的身体自由。
       虽然我不欢迎这个想法，但却能理解。
       但是，把视觉也交给宫城还是让我有些犹豫。

       「不这样做的话，仙台同学是不会反省的。」

       「在反省了。」

       「已经迟了。」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道，把毛巾绑的紧紧的。

       「等等，绑得太紧了。」

       我发出抱怨，遮住眼睛的毛巾稍稍松开了一点。但还是睁不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
       她会把我的手绑起来在意料之中，但我没想到她会连我的眼睛都蒙住。我不是很确定，这是否符合规则范围内。但我知道，我现在只能接受现状。

       「别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叮嘱着她，然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只是做平时做的事。」

       宫城如此断言道。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她这句话。
       一旦视力被剥夺，一切都会变得不可靠，刚刚还一样待在旁边的宫城也无法信赖。

       「可以转过来了。」

       我循着声音，转过身去。
       当然，我看不到宫城。
       因为看不见应该看到的东西的缘故，我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我心中感到不安，想伸手摸索，却被领带绑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宫城。」

       没有回答。
       过了一小会儿，像是手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脖子，我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episode 62
       黑暗之中，宫城的体温在我的脖子上蔓延。
       感觉不到其它的意图的手，事务性一般向我的锁骨滑了下去。
我以为她会做一些与平时不同的事，但她似乎就像她说的一样，只打算做和平时一样的事。即使是绑住了我的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宫城做的事还是一样。也许，她正和平时一样地摸着我。
       但是，对我来说一切都和平时不一样。
       因为我的视觉被剥夺了。
       我想这就是原因。
       本应该是和平时一样的宫城的手，感觉就像是在吸收我的体温一样蠢动着。
       缓缓移动的热量弄得我发痒，我想要拨开宫城的手，却被领带挡住了去路。

       「宫城是个变态吧？」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要让皮肤上的热量散开一样。
       把手绑起来，把眼睛蒙住。
       对着前同班同学做出这种事，我觉得宫城也有些疯狂。虽然以前也被绑过一次手腕，但现在比那时候更加离谱。

       「别说话。」

       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手停在了我的锁骨上。

       「想让我别说话，那宫城就说点什么吧。」

       虽然我知道宫城就在身边，但她一直沉默的话，会让人怀疑放在锁骨上的手是不是真的是宫城的，这让我很不安。

       「不要。」

       宫城冷冷地说道。
       真是小气。
       说话又不会少一块肉，稍微动动嘴也没什么吧。
       然而，宫城还是一言不发。
       她默默地用手在我身上滑过。
       我透过布料感受到了她的热量。
       她的手放在了我锁骨下方，心脏上方的位置。
       除了花五千元下命令接吻这样有些不符合道德的行为外，宫城还是讲礼貌的。接吻也只是接触一下的程度，触碰身体也只是抚摸表面而已。而且时间短的让人觉得不值五千元，平时这样的行为总是很快就会结束。
       我想今天也会这样。
       然而，宫城似乎不打算停下来。
       像是嘴唇的东西触碰着我的脸颊。
       放在我心脏上方的手动了起来，抚摸着我的肩膀。脸上的热量消散，这次是脖子上感觉到一股暖流。
       然后，马上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伴随着轻微的声响被她一直亲吻，我的意识也向那里集中。与其说是舒服，更像是被蒲公英的绒毛缠着一般，让人静不下心来。
       由于眼睛被毛巾蒙住，光线被强行剥夺，我的感觉变得更加敏锐，我似乎无法接受那些以前能够接受的事情了。
       想推开宫城却做不到的我，用自由的声音代替被剥夺了自由的手。

       「等等，宫城。」

       她好像不打算回答，脖子上的热量也没有消失。
       既然这样，我只好踢了一下宫城的脚，然后反复吻着我的嘴唇才离开。

       「好痛。」

       尽管我只是轻轻踢了一下，宫城还是夸张地大声说道。

       「你还打算做多久。」

       「我没有必要回答。」

       伴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一股温热再次向我的脖子袭来。
       根据这份热量的大小和柔软程度，我知道那是她的手。
       她的指尖摸着我的下巴，像是在寻找血管一样缓缓抚摸。
       我有些想看看她是以什么表情做这些事的。
       宫城触碰我的时候，有时候会露出微妙的表情。虽然最近越来越少了，但我还是好奇她现在是否也是那样的表情。
       但是，可以的话，我也许也不想看到那样的表情。
       我刚开始想视觉被剥夺或许也是好事，就立刻开始后悔了。
       宫城的嘴唇触碰着我的脸，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耳朵。
       比起她的表情，我开始更加在意她的嘴唇，她的手。
       虽然她的动作感受不到什么深意，但她的嘴唇和手都弄得我痒痒的，为了阻止宫城，我试着动了动被领带绑住的手腕，但束缚着我的布条仍解不开。宫城的手一直在动，就像是在考验我的理性一样。
       从脖子到肩膀。
       沿着我的手臂抚摸，一直爬向我的侧腹。
       她的手从我上半身伸到我的大腿，隔着布料继续摸着我。
       介于恶心和痒之间。
       宫城的手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然而，不知不觉中，一种不该有的感觉正在插入其中，我对着不肯停手的宫城强硬地说道。

       「宫城，住手！」

       这样绝对不妙。
       就算说这是事务性的手法，但也不能再让她这么继续下去。但宫城似乎不打算停手，仍然抚摸着我。

       「说了快住手！你忘了我说过让你别做奇怪的事吗？」

       「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在做和平常一样的事吧？」

       「就是在做奇怪的事。」

       「没有做。」

       宫城如此断言。
       没错，她做的事和平常一样。
       只是对奇怪的事定义不一致。
       只是，我并不是想讨论奇怪的事的定义，也不能把为什么想要她住手的理由说出来。

       「那，再继续下去就违反规则了，你知道吧。」

       我如此问道，宫城停下了手。

       「我没脱你的衣服，只是在摸而已。」

       「虽然是这样，但也违反规定了。再继续的话，我要生气了。」

       不脱衣服不是唯一的规定。
       还有不准使用暴力的约定，以及不做/爱的约定。
       我可以听她的命令，但我不会出卖我的身体。
       所以，再这样下去就违反规则了。

       「你都已经生气了吧。」

       「你这么觉得的话，就住手。」

       至少，我知道现在她理所当然一般的行为的终点会走向何方，宫城也应该知道。
       既然我们都知道再往前走会有什么，那就应该尽量不去那边。自从暑假来临后，又是脱宫城的衣服，又是和她接吻，我也有些过于忽视规则了，但我觉得至少还是得坚守最后的底线。

       「那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宫城又抓住了我的肩膀。
       这不是又在摸我吗。
       在我抱怨之前，就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脖子，在我明白那是嘴唇的同时，我被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马上就离开了。然而，领带和毛巾都没有解开，身体的自由依然被剥夺。

       「结束了就给我摘下来吧。」

       「背朝这边。」

       我按宫城说的做后，绑住手腕的领带被解开了。

       「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宫城的气息渐渐远去。
       我自己摘下遮住眼睛的东西，拿起了桌子上的麦茶。然后，坐回了床上，对着正在把领带收拾进壁柜的宫城的背后抱怨道。

       「宫城变态，大色狼。」

       「仙台同学，吵死了。」

       「都是做了奇怪的事的宫城不好」

       「才没有做，奇怪的是仙台同学吧？」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坐在桌子前。
       我把毛巾扔给了她，然后宣布道。

       「已经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这种事是什么事？」

       「被绑起来，被蒙住眼睛。」

       「你又擅自增加规则。」

       「这不是规则，而是禁止事项。」

       「既然不是规则，那就按规则做不好吗？」

       我不知道宫城是不是真的还打算做同样的事，但我感觉如果是宫城的话，她真会这么做，让我有些头疼。
       这可不是玩笑。
       以后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就麻烦了。

       「不好。」

       我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将麦茶一饮而尽。
       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
       剩下的那点假期应该平安无事地结束，我是这么计划的。
       虽然稍微休息一下也可以。
 
episode 63 和仙台同学做这样的事也没关系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应该去的地方，想去的地方也都没有，但这就是暑假最后一个星期天了，所以我被舞香邀了出去。
       我们在商店里闲逛，犹豫不决地互相商量着，然后去了成为高中生后经常去的咖啡厅里聊天。
       没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星期天。
       舞香在我面前咔嚓咔嚓地切着薄煎饼的样子，就像去年的暑假一样，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仙台同学的事，舞香邀我出去真是帮了大忙。

       「啊——，明天暑假就结束了啊。」

       舞香一边叹气，一边大口吃着薄煎饼。

       「志绪理，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成为备考生之后心态发生了变化的感觉？我记得，去年你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写作业吧。」

       「三年级了，稍微也该认真一点了。」

       因为仙台同学来了。
       这种话不可能说出口，所以我只好说了句客套话，然后在法国吐司上撒上枫糖。
       一口咬下去，表面酥脆，里面却像布丁一样软。咽下去后，不会太甜的枫糖味还留在嘴里。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志绪理点法国吐司。做这些稀奇事，地球会毁灭的。」

       「太夸张了。我也会早点写完作业，有时候也会吃法国吐司。谁都会这样的。」

       「是倒是。不过以前你不是说不太喜欢吗？」

       「我发现它的美味之处了。」

       虽然没有吃过，但总感觉我不会喜欢的法国吐司，其实是我喜欢的味道。
       虽然不想说是多亏了仙台同学，但它也成为了我在这种店里点了也不错的选择。但是，记忆却伴随着法国吐司苏醒，我把叉子刺入了焦黄的面包里。
       浸在蛋液里的面包和仙台同学的嘴唇。
       我脑中浮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想法，这两个哪个更软。本应是甜味的法国吐司，却让我感觉到混入了不可能有的血腥味。
       她被我咬过的嘴唇十分的柔软，也比我预想中流了更多的血。
       手指触碰到的红色的液体摸起来黏糊糊的，我用力按着伤口，仙台同学瞪着我。
       与法国吐司相关的记忆十分鲜明，甚至让我觉得仙台同学就在附近。

       「果然还是该选薄煎饼的。」

       我看着对面的盘子，把法国吐司送入嘴里。

       「交换一半？我也想吃法国吐司。」

       「嗯。」

       我点头同意了舞香的提议，把一半的法国吐司给了她，然后得到了一半的薄煎饼。

       「对了。明天要不再见个面？高中最后一个暑假的最后一天了，一起做点什么吧。」

       舞香吃着法国吐司，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嗯—，我已经有约了。」

       「亚美也说要约会，大家好像来往都变少了？」

       「这么说的话，舞香也是，今年几乎都在上辅导班，比起去年来往也变少了吧？」

       「那也没办法吧。话说回来，志绪理在干些什么？今年你不是也很忙吗？」

       「倒不是很忙，只是家里发生了很多事。」

       很多事的内容主要是仙台同学，所以我希望她不要追问。然而，舞香像是催促一般看着我说道「很多事？」

       「对，很多事。」

       「真可疑啊~今年暑假的事，一点也不告诉我。」

       「没什么可疑的。」

       为了掩饰，我吃了一口同样松软但口感和味道都与法国吐司不同的薄煎饼。
       无论是暑假还是寒假，如果要找出长假里有谁在我身边的记忆，就得回忆得很深很深。有人陪在我身边的记忆就是如此的稀缺。
       但是，今年的暑假我有一半的时间和仙台同学在一起。
       也就是说，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比和家人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但话虽如此，我们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所以也没什么可疑的。
       本应该是如此。
       我们本应该没有打算像平时放学后那样，做那些不可告人的事。
       ——我们的关系正在迅速破裂。

       「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都没有。」

       我一边如此断言，一边想起了前几天的事。
       也许那是暑假里最不可告人的事情了。
       违反规则的行为。
       我不是故意打算那么做的，但事情就是变成了那样。
       我只是想碰她才摸了她，而不是有什么企图。应该是没有那种东西的。我只是太在意她的目光，才做了不能做的事情。我稍微比平时触碰她碰得更久一点，但我也觉得我可能做得太过了。
       也说不上是因为这件事，但第三天，星期五仙台同学来的时候，我们没有休息。

       「啊——我好想再放一周假。」

       舞香绝望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看向她。

       「一周之后，你又会说想再要一周吧。」

       「当然了。志绪理不想放假吗？」

       「我已经不想再过暑假了。」

       「哇，优等生一样的回答」

       舞香揶揄道。
       真的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暑假了。
       明天。
       明天结束后，就要开学了。
       如果暑假就这样继续下去，显然我们会打破绝对不能打破的规则。如果变成那样，我肯定无法和仙台同学好好相处。
       还有一次。
       只要这一次无事发生顺利结束就好。
       我没有那种能好好修补被打破的规则的能力，所以我认为应该尽量不去打破它。

       「暑假是不会增加，但今天之后干点什么？」

       舞香用叉子插着法国吐司问道。

       「嗯——」

       我把仙台同学从脑子里赶了出去，提出了几个提议。
       然后我们做了一些提议中的事和提议以外的事，之后就告别了。
       我回到家，吃晚饭。
       洗完澡后，我马上钻到了床上。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意识就远去了，在闹钟响起来之前我就醒了。虽然睡得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睡不着，所以头脑很清醒。
       不要做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
       我穿着和平时一样的衣服，在同样的时间吃着午饭。一边看着刚买的书，一边等待着仙台同学的信息。不到一个小时，她的消息就发来了，本人也到了。
       在玄关处我把暑假最后的五千元给了仙台同学，仙台同学闹着别扭说只是今天一次的家教收五千元太多了，但我还是硬塞给了她，然后走进屋里。
       我也和平时一样从厨房端来汽水和麦茶放在桌上。放在桌上的打开的教科书和试题集也没什么不同。坐在旁边的仙台同学也是如此。
       一想到今天结束后，我们就不能这样俩人一起消磨午后时光了，我就觉得有些寂寞。
       我看着坐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
       我觉得她的头发有些碍事。
       今天的仙台同学头发既没编也没扎，我看不到暑假的最后一天她是以什么表情度过的。我只知道，她在认真地看着教科书。
       我想看看她的脸，伸出了手。然而，我还没来得及碰到那碍事的头发，仙台同学就惊讶地看向我。

       「别看我，认真点。」

       说完，仙台同学用笔戳了戳我的眉心。
       我的额头一阵发痒，反射性地把她的手连同笔一起推了回去。
       我付了她五千元。
       但我没有付对应我现在想做的事的五千元。所以，我不应该这样，最好是就这么停手。
       我明知如此，但还是碰了仙台同学，把脸凑了过去。可是，在我们嘴唇即将相触的距离时，我被她用笔敲了额头。

       「宫城。虽然我觉得现在休息有点早，但你打算休息了吗？」

       她问话的声音十分平静。
       从她的表情上也读不出感情。

       「……」

       不休息。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
       明明如此，我却无法回答不。
 
episode 64
      「明天就要上学了，好好预习吧。」

       仙台同学用笔尖指着教科书。

       「……五千元的话，我待会给你。」

       我的嘴里漏出了本不打算说的话。
       我不应该给她五千元，也不应该吻她。当然，之后也是。而且，仙台同学应该拒绝，也许，她会拒绝。考虑到之后的事，我们应该无事发生地结束今天。
       我列举出一些显而易见的理由，试图说服自己。然而，我却也想着否定这一切。

       「待会儿什么的，你觉得我会允许吗？」

       说完，仙台同学把笔放在了桌子上。

       「要现在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身体按照脱口而出的话动了起来。
       但是，仙台同学却拉住了想要站起来的我的手臂。

       「待会儿还是现在都太迟了。」

       为什么。
       我想说出口的话，就被柔软的嘴唇压了回去。意料之外的吻，让扑嗵扑嗵的心跳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
       为什么。
       在浮现出的疑问消失前，她的嘴唇离开了。

       「我没下这种命令。」

       我看着仙台同学，说出口的却不是我想问的话。

       「我知道。」

       「知道的话，就别乱来。」

       「这是命令？」

       「命令。」

       「这样。但是，我没收到五千元，宫城不能命令我。」

       「所以我说要给——」

       「我不是说了太晚了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手臂也被她抓住。
       她的手指十分用力，我的上臂有些生痛。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说疼，仙台同学就先开口了。

       「宫城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都没有时间去思考她的话的意思。
       我与仙台同学之间距离被她变成了零，我们嘴唇相叠。她用力地压了上来，我的身体开始倾倒。也不是被她推倒，也不是我自己倒下的，但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背贴在地板上了。

       「别咬我哦。」

       视线所及，摆出十分认真表情的仙台同学如此说道。
       当她的脸靠近我时，我立刻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脖子，脸颊，都被她长长的头发弄得痒痒的。
       我伸出手，把挡住了视线的头发挂在了仙台同学的耳朵上。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们嘴唇又重合在了一起，紧接着就有一种和嘴唇不一样的柔软触感袭来。不用确认也知道，那是她的舌尖，撬开了我的嘴钻进了我的口腔。
       她的舌头毫不客气地在我嘴里搅动。
       有着恰到好处硬度的东西触碰着我的舌头，滑溜溜的感觉就像是被放大了一样传入我的大脑。我清晰地感受到仙台同学的一部分在我体内，说不上不舒服也说不上舒服。
       如果是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咬住她的舌头。然而，仙台同学的话阻止了我，让我无法咬她。
       我感到有些难以呼吸，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衣服，分开了嘴唇。

       「我觉得这样，是不行的。」

       我推开了她的肩膀，小声地告诉她。

       「我也这么觉得。」

       仙台同学也没有抱怨着要我接受。相反，她再次把脸凑了过来。面对她这种与她说的话完全不一致的行为，我发出了比刚刚大很多的声音。

       「仙台同学！」

       「这种时候就叫我叶月吧。志绪理。」

       「我不叫，你也别这么叫我。」

       「宫城真是小气鬼。」

       仙台同学叹了口气说道。然而，她又理所当然一般把脸凑了过来。

       「……还要继续吗。」

       我没有说出不行，取而代之是说了一句有些暧昧的话。

       「因为宫城想做那种事。」

       「那种事？」

       我知道我是明知故问。

       「你刚刚不是想吻我吗？」

       仙台同学的指尖抚摸着我的嘴唇。
       我们之间，有一个不该涉足的领域。虽然那是显而易见的事，但到了暑假之后却被一种极其模糊的事取代，现在，我们正准备踏入那个领域。
       契机，一定是，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过火地摸了仙台同学的那一天。

       「宫城。」

       一个严肃到平时我会笑出声的声音呼唤着我。
       她并没有明确说出来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们接下来会干什么。
       仙台同学的脸慢慢靠近，再次深吻了我。
       我们彼此的舌头如同视线交汇一般交缠，重叠。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能感受仙台同学的轮廓的吻，比刚刚的感觉舒服了很多。
       是十秒，二十秒。
       还是一分钟。
       我也不太清楚，她的嘴唇离开了我，我又回吻了她。
       我们对于这样没有五千元介入的吻都没有疑问。
       明明应该是很奇怪的事，却如此惊人的自然，让我觉得嘴唇重叠都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
       我们的脸分开时，仙台同学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我的呼吸也变得不规律。
       我试图去调整呼吸，却做不到。我想仙台同学应该也是如此

       「背好痛。」

       我试图掩饰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

       「这种程度就忍一忍吧。」

       虽然我觉得这有点过分，但也许，仙台同学的话是对的。
       去床上，或者做些什么其它的事，可能会让我们改变主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的淡薄。
       如果想要回头，我想只有现在。
       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坐起来，然后去看教科书的话，就能把一切当作没有发生。
       暑假的最后一天。
       在八月三十一日这样一个永远会留在记忆中的日子里，不应该做这样的事。
       它会像是纪念日一样，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们的关系就是几个巧合重叠在一起，再加上我的一时兴起才开始的，所以我想出于偶然和一时兴起做这样的事也没关系。——一定，也许，应该没问题。
       仙台同学的嘴唇碰到了我的脖子。
       她紧紧地贴了上来，轻轻地咬着我。
       明明之前她的嘴唇也碰过同样的地方，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我打了个寒战，挺直了背。
       她的舌尖碰到我，我的意识向那里集中。脖子上感觉到的湿润气息，让我心神不宁。她的嘴唇如同在我脖子上爬行一样，向我的锁骨挪动。她时不时像是确认一样咬着我，用力吮吸。
       仙台同学呼出的气息和不断落下的吻，让我发出了从未发出过的声音，我慌忙地咬住了嘴唇。
       一瞬间，仙台同学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我和她四目相对。
       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但仙台同学却什么都没说。她默默地，卷起了我的T恤。
       我的侧腹，直接感受到了仙台同学的温度。
       我不会叫她叶月，但是我也不想去阻止她慢慢向上摸索的手。
       原来真的有气氛这种事。
       我一边和仙台同学接吻一边模模糊糊想着。
       比平时僵硬的声音。
       呼吸的方式。
       不是命令的吻。
       这些细微的差别累积在一起，让我意识到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是特别的。
       伸入我T恤里的手，理所当然般地开始熟悉着我的身体。我也没有犹豫地把身体交给了这只融化着我理性的手，我同样也把手伸进了仙台同学的衬衫中，直接触碰到了她的背。

       「宫城，好痒。」

       仙台同学难得露出一副不是很从容的样子看着我。

       「我也觉得很痒。」

       我们知道，在这种痒之后，在这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之后，就是舒服的事情。
       我的手指沿着她的脊柱滑动，抚摸到她后背中间左右的时候，仙台同学微弱而干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那样，好痒的。」

       仙台说着掩饰的话，把手放在了我的胸部。
       内衣还没有脱掉。
       但我的脸却像是被直接摸了一样火辣辣的
       大小什么的。
       以前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但我现在却有些在意仙台同学会怎么想。然而，我看向她的脸，除了能看到她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以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的手开始滑向我的背后。
       我稍稍抬起肩膀，仙台同学的手就绕到了我的背后，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搭扣，对讲机就响了起来。
       突然间，我们的呼吸和动作都停止了。
       过了一小会儿，对讲机再次响起。

       「很在意？」

       仙台同学问道。

       「并没有。反正，都是推销之类的。」

       「我都无所谓。」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也就是说，她让我选择是这么继续下去，还是去接对讲机。
       平时不会响这么多次的对讲机，此刻却一直响个不停。
       仙台同学说我总是逃跑，但仙台同学自己也总是逃避选择。她总是把选择权强加给我。
       不用多想也知道。
       如果站起来去接对讲机，这一切就结束了。总不能和按门铃的人聊完之后，再说我们继续吧。

       「宫城。」

       一个静静的声音传来，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真没出息。」

       说出这话的我，其实和仙台同学也没什么两样。我也没什么出息，遵从着被铃声召唤回来的理智，站了起来。
       我拿起挂在墙上的话筒，让响个不停的铃声停了下来。我试着听了一下入口处的对方在说什么，果然是推销，我立刻挂上了话筒。
       吸气，呼气。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深呼吸，然后转过身去，看见仙台同学正靠在床上看着漫画。

       「是推销。」

       「这样啊。」

       回应我的只有一个冷淡的声音。
       她没有看我，但我想看看她的脸。

       「仙台同学。」

       「怎么了？」

       虽然有回应，但她的视线仍然朝着下方。

       「没什么。」

       面对不想让我看她的脸的仙台同学，我想再触碰她，也想让她触碰我，在这个已经不太可能再发生这些事的下午，我有些后悔。
 
episode 65 今天也满脑子都是宫城
       尴尬。
       我和宫城之间的气氛，除此之外没有词汇能够形容。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们触碰了从来没有碰过的地方，听到了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说是这么说，但也只是摸了胸部，声音更是没怎么听到。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还是很尴尬。
       明明只是在打开着教科书写着作业，我们却像是在花时间看对方的脸色。

       「随便说点什么吧。」

       我把橡皮擦扔向沉默不语的宫城。
       这是自那以后，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气氛十分微妙，让人很不安。

       「仙台同学才是，说点什么吧。」

       坐在我对面的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把橡皮擦又扔了回来。我拿起骨碌碌滚动着的橡皮擦，擦掉了本不想擦掉的文字。
       夏天并不会随着暑假一同结束，即使进入了九月，炎热的日子还在继续。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冰淇淋都很美味，空调也很必要。
       现在，这个房间保持着适当的温度。
       既不会因为太热而脱掉宫城的衣服，也不会让我脱掉衣服。当然，我根本就没碰宫城的身体，也没有机会去碰。
       新学期已经开始几天了，想着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我一定是哪里出了毛病。
       今天，宫城并不会做那种事。
       也没有那种气氛。
       这是当然的。
       我们并不是会/做/爱/的关系，也不可能会有那样的气氛。
       ——那又如何。
       我不否认我当时有做那种事的想法，我也不惊讶自己的内心有这种欲求。每个人都会有性欲，宫城肯定也有。所以，想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该在意的是，我的这种欲求，对象是宫城。

       「你看我这边干嘛。」

       宫城用着比平时更冷淡的声音说道。
       冷冰冰的视线也随之而来，感觉她心情不太好。我知道她的声音和视线都是故意作出来的，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然而，它们的重量却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感到一阵失落。

       「不准看？」

       我用着尽可能平淡的声音问道。

       「不准。」

       「那我就不看了。」

       视线落回教科书上。
       写着作业。
       这样的命令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但宫城也在写着自己的作业。我也要同样要写作业，却无法集中精力解决排列着的习题。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正像反刍一样回想着记忆里的宫城。
       我可以原谅这样的自己，却难以接受。
       如此清楚地意识到我对宫城的欲望，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我的手上，还残留着宫城胸部的触感。
       我紧紧握住右手。
       握到手心上留下指甲的痕迹才松开。我抬起头，把橡皮擦滚向宫城的方向。

       「还是，让我看着宫城吧。」

       「你这不是已经看了吗。我说，为什么这种事还要特意问我？」

       「因为宫城说不要我看。」

       「那种事怎么都好，仙台同学认真写作业去。」

       「宫城不介意我看的话。」

       橡皮擦没有回来。
       宫城也露出了明显不悦的表情。

       「我刚刚不是说了不行吗？」

       「你说的不是不行，是不准。」

       我故意订正后，宫城皱起了眉头，然后，她明显生气地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拿来了一本漫画。

       「不想写作业的话，就看这个吧。」

       漫画被放在了桌上。

       「我昨天刚买的，仙台同学还没看过。」

       虽然我不知道她不想被看的理由，但她似乎宁愿让我看漫画也不愿意让我看她的脸。
       我觉得做出这种反应的宫城很可爱。
       但是，应该没有让人产生情欲的要素。
       宫城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去年的她是同班的不起眼的朴素女生，现在的她是隔壁班的不起眼的朴素女生。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不起眼又朴素，但比一般人奇怪一点。毕竟一般人不会命令你舔她的脚，也不会把你咬到出血。
       这么想的话，还挺糟糕的。
       对这样的人产生情欲，我也肯定是少了两三颗固定理性的螺丝。
       本应该不会再有那种感觉的。
       虽然我还是想碰宫城，但就算碰了她也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我是如此相信着的。我不想去思考螺丝掉落的原因，也没有必要知道。而且，就算我想碰她，她也坐得很远。

       「不看吗？」

       宫城把橡皮擦扔向我。

       「下次来的时候再看。」

       「下次是什么时候？」

       「那是由宫城决定的吧？」

       是倒是，宫城这么说道，然后合上了教科书。但她又马上翻开了课本，喃喃地说道。

       「……仙台同学，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一句无视了对话走势的话漂浮在空中。
       就像是突然打破空隙一样，只有翻动教科书的声音的回响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做了那种事。」

       「宫城才是，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叫我了。」

       今天，宫城叫了我。
       这让我十分意外。
       新学期开始后，宫城就不会再叫我来了。
       我是这么想的。

       「因为没有打破规则。」

       她合上了一直被翻弄的教科书。
       仔细想想的话，那算是未遂就结束了。
       因为没有做到最后，所以也算是没有打破不能/做/爱/的规定吧。虽然我也不知道女生之间的最后是指什么。

       「那，你坐在那边而不是我旁边的理由呢？」

       我不能错过今天第一次成立的对话，问出了我在意的问题。
       最近宫城一直都是坐在我旁边，而不是坐在对面。

       「因为仙台同学无法信任。」

       被如此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的内心却肯定了她的话。
       我无法否认，我无法信任这一点。但是，宫城也没有拒绝我。我很想这么说，但一旦说出口，恐怕宫城又会陷入沉默，所以我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写作业吧。」

       宫城难得说出这么认真的话。
       然而，比起埋头于笔记本，我更加在意眼前的宫城。
 
episode 66

       我转着指尖上的笔。
       宫城就像是要把我赶出视野一样，翻开了教科书，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动着笔。
       我又转了一次笔。但这次笔从指尖滑落，发出咔哒一声。然而，宫城并没有抬起头。

       「我会写作业的，你来这边吧。」

       我咚咚咚地敲打着旁边的空位，呼唤着宫城。

       「不去。」

       宫城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我过去。」

       「不行。」

       「这是命令吗？」

       我如此问道，宫城抬起了头。

       「命令。」

       被如此强调后，我也无法再行动了。
       既然是命令，我也只好乖乖放弃，然后看着教科书。
       我总是被命令这个词所拯救。我一次又一次地让宫城发号施令，把选择交给她，然后自己以命令为借口退缩。事实上，我正如宫城所说的那样没有骨气。
       就像那时的我没有勇气去决定性地改变我们俩的关系一样，现在的我也没有勇气违背宫城的话去她旁边。恐怕，宫城也没有勇气来我旁边。所以我想，今天的我们之间存在着距离。

       「仙台同学，这里搞不懂。」

       「哪儿？」

       我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叫着我，抬起头看着宫城，她用笔尖指着打开的教科书。

       「这儿。」

       「我从这边不太方便看啊。」

       我知道宫城指着的地方。
       是什么样的问题我也清楚。
反过来看排列着数字的教科书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这可以成为填补身边的空位的契机。然而，宫城只是默默地把教科书朝向了我这边。

       「宫城小气鬼。」

       我一边在无辜的教科书上涂涂画画一边抱怨，然后马上又擦掉了。

       「哪里小气鬼了？」

       「就是这种地方。」

       「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快教我。」

       「好，好。」

       我随意地回答道，然后看向教科书。在笔记本的一端上一边写着公式一边讲解，宫城摆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在纸上排列着数字。
       那一天，如果就那样继续下去的话。
       这几天里我无数次想象着那样的事，但也仅仅只能止于想象。
       虽然我也不是抱着那种没有交往就不能做的纯洁正直的想法，但如果做到最后了的话，我们也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起写作业了。这么想的话，我真该夸夸几天前没有继续做下去的自己。我告诉自己，比起仅仅一回的身体关系，还是在这个房间里像这样看看书，搞搞学习要更加开心。

       「做出来了？」

       得出了答案的宫城抬起头。

       「做出来了。」

       宫城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文字如此说道，然后又马上把视线落在了教科书上。

       「那么，宫城。其它的命令呢？」

       我尝试把她的思绪从教科书上剥开般地问道，但没有回应。她只是露出不开心的表情保持着沉默。
       我能想象到宫城不愿意开口的理由。
       下一些不小心的命令，可能会重提起暑假里发生的事。读书，写作业这样不值一提的命令在不知不觉间也变得危险起来，像平时一样下命令的话，听起来就会像是要求继续暑假的事一样。但是，只是叫我来这种程度的命令，而没有其它的命令的话，五千元也就失去了意义。
       已经不需要五千元了。
       可以这么说。然而，如果我说不需要的话，连来这里的理由都没有了，所以我不想说。
       视线所及，宫城像是在寻找该说什么一样翻着教科书。当然，那种地方不可能写有答案，她头也不抬地低声说道。

       「你作业做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当这是命令吗？」

       「可以。」

       宫城这么说道，但怎么看她都不是一副“可以”的表情。
       和她相处了这么久我很清楚。宫城只是因为不得不说些什么才会说这种话。

       「换个命令吧。」

       「为什么是仙台同学在命令我？」

       「因为作业马上就做完了。」

       布置的作业并没有很多。一个小时就能写完，比起以往回去的时间是相当早的。

       「只是刚刚这个命令就行吗？」

       我能预料到宫城会下不同的命令，但姑且还是问了一下。

       「……头发，弄一下。」

       宫城嘀咕道。

       「头发？」

       「你之前不是说要帮我弄头发吗？」

       是我很久，很久以前说过的话。
       我随着宫城的话开始回溯记忆，很快就找到了想找的东西。那是期中考试结束后的时候，我在看因为羽美奈而买的杂志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想弄成什么样子的？」

       虽然我还记得我对宫城说了些什么，但已经记不清那本杂志上的女孩的长相和发型了。

       「只要不奇怪，都行。」

       「那算什么。」

       「总之就是弄得感觉好一点。」

       她提出了一些很粗略的要求，但她本人却一动不动。
       只是坐在对面看着我。

       「宫城，过来。」

       我既不是超能力者，也不能伸长手臂，宫城不动我是碰不到她的头发的。她明明也知道这一点，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你觉得这样我能碰到你的头发吗？」

       我也可以去宫城那边，但我知道她不会给我好脸色。

       「宫城。」

       我再次叫她，她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到离我稍远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也用不着这么警戒我吧。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一边在心里念叨，一边从包里拿出发刷。

       「背朝这边。」

       我稍稍靠近了一点，拍了拍宫城的肩膀，她的身体猛地一抖。但还是老老实实背对着我。让我抚摸着她稍稍过肩的头发。这次她的身体没有动摇，但从背部能感觉到她很紧张。
       有点难搞。
       正如不可信任一言所说的一样，宫城周围的气氛紧张得连我都紧张起来了。

       「你头发很漂亮。」

       我说了句老套的赞美，希望能缓和一下僵硬的气氛。但这也是实话，她乌黑的头发十分光滑，摸起来也很顺手。
       然而，宫城并没有回答。
       我默默地给她梳着头。
       我还是想不起杂志上那个女孩的发型，宫城的要求模糊又不清楚。我放弃依赖记忆和回应她的要求，把宫城的头发编成了辫子。

       「三股辫？」

       把背挺得笔直的宫城转了半张脸过来。

       「对。要换个发型吗？」

       可爱的发型有很多。
       可以从手机里的图片里找到适合宫城的发型。但是，我还是继续编着宫城的头发。

       「虽然什么都行……但之前看的杂志上是另一种发型。」

       虽然她说是什么都行，但宫城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都不行一样。

       「会给你弄得可爱的。」

       我并不想告诉她我已经不记得杂志上的女孩了。
       因为编三股辫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摸宫城的头发。
       我更不可能告诉她，我有这种想法。

       「不可爱也无所谓。」

       宫城面朝前方答道。然后继续说着：「我说——」。

       「怎么了」

       「之后我还会叫仙台同学来，也会下命令的。」

       「我知道。」

       「那，直到毕业典礼，我叫你的话就要像之前一样来这里。」

       这是第一次明确了命令的期限。
       我也觉得，我能呆在这个房间只能到毕业为止。虽然我一直觉得这样就好，但还是把我们剩下的时间说了出口。

       「还有差不多六个月？」

       「对。在那之前，仙台同学放学后的一部分都属于我。」

       宫城理所当然地说道，原来绷得紧紧的氛围也稍稍松弛了一些，仿佛紧贴在她背上的紧张二字也剥落了三分之一。
       我把编好的三股辫解开，重新再编一次。
       宫城也没有发牢骚，只是坐在那里。
       松软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很好。
       和宫城的床上散发出来的香味相同的气味扑鼻而来。与我、羽美奈、麻理子等人都不同的洗发水香味诱惑着我，我稍微再靠近了宫城一点。

       「半年吗……真短啊。」

       我喃喃自语般说道。
       指尖继续编织着头发。

       「是啊。」

       宫城用着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episode 67 都怪仙台同学让我无法入眠

       一如既往的放学后，一如既往的房间。
       仙台同学却没有解开第二颗扣子。
       今天她的衬衫的第二颗扣子也还扣着。我明明是想和以往一样来度过放学后的时间，但仙台同学却没有做和以往一样的事，让我有些静不下心来。
       原因很明显是因为暑假，但这样见面也已经是进入新学期以来的第二回了，我希望仙台同学差不多也该恢复平时的样子了。
       如果她觉得有些别扭，我也会开始介意的。
       我怎么都没办法坐到仙台同学旁边。
       虽然这可能是不值一提的事，但我很在意那颗扣子，而无法集中注意力在作业上。说到底，我也不是想做作业。我只是想忘记掉这些无论如何我都很在意的琐事，所以才在写作业。然而，我连专注于眼前的教科书都做不到，做作业就更没有意义了。

       「今天的命令是？」

       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我抬起了头。
       平时总是认真写作业的仙台同学的笔记本，和刚才看到样子没什么变化。基本上都是空白的，看不出来增加了多少字。

       「把扣子解开。」

       为了让和平时不一样的仙台同学变回和平时一样的她，我发出了命令。

       「扣子？」

       「衬衫的扣子。」

       「宫城大色狼。」

       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只是让她解开衬衫一个扣子而已，太夸张了。而且也不是我去解开，是仙台同学自己解开，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命令。
       然而，不肯解开扣子的她，让我意识到我没有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

       「就是说没要你全部解开。再说了，我一说解开扣子你就觉得是全部解开，你的想法才更H吧？」

       「我可没说我以为你是命令我全部解开。」

       「是没说，但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我紧接着说道，仙台同学承认「是倒是」，然后她继续说道。

       「那，不是全部的话，要解开几个？」

       「一个。」

       「一个就够了吗？」

       仙台同学确认似地看着我。
       明明我叫你解开两个你也不会解开。
       第三个扣子是漂浮不定的，有时候允许解开，有时候不允许。我不知道今天是哪一种，但我并不希望她解开，我也不觉得她会解开。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想解开几个，但并不需要解开两三个。」

       「那倒行。」

       说着，仙台同学很干脆地解开了一个扣子。

       「这样可以吗？」

       「可以。」

       与在学校时不一样，穿着解开两个扣子的衬衫的她，就是平时我在这个房间里见到的仙台同学。然而，我还是感觉有些违和，看起来与暑假前还是不一样。
       我不该盯着她看，但我却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就像是找不同一样紧紧盯着仙台同学。

       「怎么了？」

       仙台同学发出有些疑惑的声音。
       这种时候的反应也和往常一样。
       搞不清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让我很不舒服。

       「要我再给你弄头发吗？」

       她对沉默着的我说出的话成为了提示。
       这么说来，暑假里的仙台同学经常把头发解开。
       虽然和制服配套的是编起头发的仙台同学，但假期里她解开头发的时候更多，让我的记忆无法很好地吻合。

       「别管我的头发，仙台同学，你把头发解开？」

       「为什么？」

       「没为什么，只是解开头发很简单吧。」

       是倒是，仙台同学边说边解开头发。也许是因为一直编着头发，和我的头发比起来，她茶色的头发并没有完全伸直。和暑假里不一样，带着一点点波浪形，但在我心中暑假和现在正好混合在了一起。

       「然后，就像平时一样。」

       我也没有想命令的事了，剩下的时间全部交给仙台同学。

       「什么叫和平时一样？」

       「随便说点什么。」

       「随便，是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行。」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下的命令，还是把仙台同学叫来了。
       但是，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她本人，但什么命令都不下又很奇怪。就算是说随便下个命令，不管什么命令都好像会和暑假最后一天联系在一起，我很难开口。虽然说没有想命令的事就不叫仙台同学来也是一种方法，但我并不是很想采用这种方法。
       所以，只要是能消耗命令，说的内容怎样都好。

       「这样啊。」

       仙台同学似乎在寻找着根本就不存在的共同话题，发出“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说道「那——」。

       「你准备考哪个大学？都这个时候了总不能还没决定吧？」

       对于这个我不太想触及的话题，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也许，仙台同学知道我不想谈这件事才这么问我。

       「是宫城叫我随便说点什么的吧，告诉我嘛。」

       我只是随便决定的，总感觉有点难以启齿，明明进路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而且，就算我不说，迟早她也会知道。
       我对没有限定话题感到有些后悔，说出了当地的大学。

       「仙台同学呢？」

       我并不是很想问，但感觉不问又有些尴尬。

       「县外的大学。」

       仙台同学直截了当地说道，还加上了大学的名字。

       「你是认真的吗？」

       她提到的那所大学，可不是稍微聪明一点就能考上的。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我们学校还没有人考入那里。仙台同学肯定也考不上。

       「骗你的。虽然是我的目标，但绝对不可能。」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说道。

       「是目标啊。」

       「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

       我本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但她没有否认我的话，我想应该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上那样的大学，但她一直认真地在上补习班，或许现在她也还想考那里。

       「这个，我只告诉过宫城，可别告诉别人。」

       「不会说的。应该说，没有能说的对象吧。」

       「也是。」

       事实上，这样让我很困扰。
       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了。秘密越多，就会感到越沉重，就会越难行动。我感觉我在仙台同学面前，哪儿都去不了。

       「那实际上你想考哪里？」

       为了撇开刚刚听到的秘密，我姑且这么问道，她又说出了一个县外的大学。这次是一个仙台同学应该能考上的大学名，我想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尽管如此。
       以她的成绩来看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尽管我也这么觉得，但当她亲口告诉我要去县外的大学时，我的心情变得有些不好。
       虽然和仙台同学又共享了新的秘密让我有些在意，但现在她实际上要考的大学却更加地占据着我的大脑。心就像是被咔嚓咔嚓地切削一般，感觉很不舒服。

       「我说，宫城，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吧。」

       仙台同学如无其事地塞给了我一个难题。以我的成绩，这不是我能轻易考上的大学。

       「别说这种随便的话，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没有这回事。」

       「我才不想专门参加一个会落榜的考试。」

       「落榜还是考上，总得试试才知道吧，再考一个保底学校不就好了。而且最近，你学习也很认真，我觉得再努力一点应该能上。」

       「上同一个大学又没什么意义。」

       「也许是这样，但能上的话还是好大学更好吧？」

       「绝对考不上。」

       我并没有努力上一所好大学的想法。
       而且，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到毕业就结束了。
       所以，上同一所大学也没有用。
       仙台同学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她想离开县里，对我来说也是怎么样都好。
       对，我完全，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下一个命令。」

       我也没什么命令想下，但我不想这么拖下去继续进路这种无聊的话题，所以我在想一个立刻可以下的命令。

       「还要下命令啊。」

       「没错，听我说。」

       「请自便。」

       仙台同学说道，毫不掩饰她还没有说够的表情。
 
episode 68
       命令，命令。无关紧要的命令。
       我合上了教科书，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快点说些什么的话，仙台同学又要开始多嘴了。
       我将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开始环视房间。床、壁柜、橱柜。我的目光被书架所吸引，我决定好了要下的命令。

       「你来读书。」

       「哪一本？」

       「看起来比较无聊的。」

       「不是比较有趣的吗？」

       「因为无聊的书会让人犯困。」

       「原来如此。」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摇篮曲的替代的仙台同学站了起来。她走到书架前，毫不犹豫地拿了一本书回来，坐在床边上。

       「这个行吗？好像是写读后感的课题图书，感觉挺不错，应该会犯困的。」（课题图书，相当于我们上学的时候的推荐读书，看了写读后感之类的）

       「不是好像，那就是中学时的课题图书。」

       一年级还是二年级。
       仙台同学拿着的书就是那时候的课题图书。我记得，当时为了写读后感看过它，但一看就犯困的厉害。

       「就读这个。」

       我坐在床上，向仙台同学发出命令。

       「好吧。」

       她纤细的手指翻开了这本一直沉睡在书架上的小说。
       枕头那边，能看见随意地坐在地上的仙台同学的侧颜。
       翻页的声音，还有读故事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同样的命令以前也下过很多次了，仙台同学如往常一样流利地朗读着小说。既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正合适。她动听的声音比在教室里听到的更加温柔悦耳。
       读着书的仙台同学和暑假前没有什么两样。
       我完全感受不到被她读出来的小说哪里有趣，如果是以往我会马上犯困，变得想躺下。然而，今天我却无法像往常一样入睡。我甚至连躺都不想躺下。
       这不是仙台同学的错。
       也许，这是我的问题。
       毕业后，就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
       明明是我自己划出的界限，但当我明确地知道她要去比我想象的还要远的地方时，我忽然开始对这些微不足道的事耿耿于怀。
       我们不会再次偶然相遇，我知道，但我却不能理解。

       「你不是要睡觉吗？」

       无聊的故事突然中断，变成了关于一直没有躺下的我的话题。

       「我要睡了，你继续。」

       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仙台同学向我伸出了手。她的手毫无顾虑地摸着我的头发，我推开了她的手。

       「继续读啊。」

       她没有回答，但中断的故事又回来了。
       清澈的声音让我的耳朵发痒。
       我并不想睡觉，所以也没有闭眼，只是看着仙台同学。
       她的头发披在秀丽的脸庞上，让我觉得有些碍事。
       或许我不应该叫她把头发解开的。
       我把身体靠近在床的那边的仙台同学，声音也稍稍变得更近了一些。
       我的视线固定在解开的扣子上。
       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一点点锁骨，但我也曾看过更深入的地方。
       比现在更热的暑假里。
       发出脱掉衣服的命令的话，仙台同学就会老老实实脱掉衣服。
       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再也不会看到她的身体了。
       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扯了扯她的头发。
       大学什么的，听起来比现在正在读的故事还要无聊。

       「你在看什么？」

       我还以为她会抱怨痛，但她却说出了另一句话。

       「仙台同学在我面前，所以我只是在看仙台同学。」

       我说出了个比较粗略的事实，然后一个「嗯——」的怀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然而，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小说放在了床上，转过身来，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也拉了拉我的刘海。

       「眼睛闭上。你不是要睡觉吗？」

       仙台同学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明亮的房间陷入黑暗，变得什么都看不见，我抓住她捂住我眼睛的手，剥离开来。
       视线的正前方就是仙台同学。
       我并不是想与她对视，但我们的目光已经交汇。
       ——好近。
       与仙台同学的距离比起刚刚缩短了。
       我慌忙松开了抓住的手，碰到了放在一旁的小说。啪的一声，书掉了下去。然而，仙台同学却没有去捡起来。

       「仙台同学，稍微离我远一点。」

       「不是宫城靠过来的吗？」

       最开始是我靠近的。
       这一点我承认。
       但是，我可不记得我有靠这么近。
       不知为何，仙台同学一直注视着我。

       「就算是这样，仙台同学不也在靠过来吗？」

       「有吗？」

       「有。还有，不用这么近也能读书吧。」

       说完，我轻轻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肩膀，但她却不听我的话。
       她的手轻轻地碰到我的耳垂。
       她温柔地抚摸，揉捏，拉扯。
       指尖爬到我的耳后，一阵瘙痒袭来。
       仙台同学的手，就像是要勾起夏日的回忆一样，缓缓抚摸着我，我拍开了她的手臂。

       「抱歉。」

       仙台同学有一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马上向我道歉。然后，她扑通一下坐在了地板上。

       「捡起来。」

       我坐起身来，指着掉下去的书，仙台同学也乖乖地把它捡了起来。她哗啦哗啦地翻着书页，停在了故事继续的那一页。

       「继续，读吗。」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不用再读了。」

       「你不睡了吗？」

       「不睡。」

       准确的说是“睡不着”，但我不需要确切地告诉她。我从仙台同学手上拿过书，放在了枕头上。
       虽然作业还没做完就放一边没管了，但我也不打算下床。变得没事可干的仙台同学，也没有朝向桌子那边。
       由于命令的半途而废，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这份沉默并不是什么好事，我没法安静地坐着。我用指尖敲着书，想干点什么。
       只有小小的咚咚声在回响。
       仙台同学背靠在床边。
       我从床上能看见她平时看不见的发旋，正当我想着伸手去碰时，仙台同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了声「对了」。

       「宫城班上决定文化祭要干什么了吗？」      

       预定在下个月的学校活动从她嘴中吐出，我抓住了这个话题。

       「还没有。仙台同学班上呢？」

       「我们班都没什么干劲，恐怕只能搞展览混过去了。」

       「真好啊。」

       唐突开始的对话总比两人一言不发强得多。
       能如此安稳地聊天的话，真希望早点就这样。比聊麻烦的考试的话题好多了。虽然还是有些僵硬，但这样更接近以往的我们。

       「宫城那边，不是这种感觉？」

       「说是高中最后的文化祭了，要做一些能留下回忆的事。」

       我倒是觉得挺麻烦。
       但班上有一半的同学都很兴奋，他们正在讨论该干什么。尽管剩下的一半觉得随便就好，但话题是围绕着班上最引人注目的小团体推进的，也没有人敢发牢骚。

       「宫城也这么觉得？」

       「我不是太想，我觉得随便一点就好。」

       「我也觉得轻松点好。」

       仙台同学笑着回过头来。
       要是我们同班就好了。
       她带着温柔的笑容说到一半，又闭上了嘴。

       「差不多该继续写作业了。」

       仙台同学看了看桌子。

       「我不想写。」

       「那，要继续读书吗？」

       「……还是做作业吧。」

       「那就过来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来的。」

         我下了床，坐在仙台同学对面。
 
Episode 69
       要去上大学。
       暑假前仙台同学就这么说过，就算不问也知道那是县外的大学。
       我只是听到了自己预想到的事。
       只是，我有些震惊。
       准确地说，我是对自己感到震惊，明明我只是听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事，却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仙台同学想去县外的理由，从暑假里在她家看见的事能推测出来。
       想离开家。
       我想就是那样的理由吧。
       如果这个理由没错，那我就没法改变仙台同学的进路了。

       不对。
       不是这样。
       我不想改变仙台同学的进路，改变了也没有意义。我们的关系，到高中毕业就结束了。
说到底，她的进路是由她决定的，不容我置喙。
       我明知如此，但仙台同学回去后我就没有动过。我一直坐在她坐过的地方。
       因为我们没有一起吃晚饭，所以我也还没吃饭。
       但是，我并不饿。
       我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拿起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悠闲地泡在热水里似乎只会让我多想，所以我冲了个澡后就躺在了床上。
       这么下去我也能上我志愿的学校，虽然不足以和仙台同学上同一所大学，但我的目的也不是上一个好大学，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总之，是仙台同学管我的事管得太多了。
       她连我确切的成绩都不知道，还说什么上同一所大学这种随便的话。如果我说要上县外的大学，虽然父亲应该会答应，但是以我现在的成绩绝对没法和她上同一所大学。就算加上暑假里我们一起学习的份，我也觉得很难。看到下次期中考试的结果的话，就算是仙台同学也会说不行吧。
       考一所不可能考上的大学只是做无用功。

       「啊——为什么我要这么认真地想这种事？」

       我翻了个身，关了灯。
       父亲不会回来。
       一想到不只是这个房间，这个家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我就有些不安。

       「没关系的。」

       我一点也不害怕。
       我在心里喃喃自语，然后闭上了眼。
       也许是因为比平时睡得早，我还一点也不困。尽管如此，我还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一只羊，两只羊。
       我用了经典的数羊法，却还是丝毫没有睡意。最后，在快要睡着又没有完全睡着的情况下就到了早上，我只好去上学。
       进了教室，睡眠不足的大脑仍然不怎么清醒。
       上课后，过了一两个小时，脑袋还是雾蒙蒙的，有些迷糊。老师说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三次课间休息了，舞香向我搭话的声音传来。

       「志绪理，该走了。」

       「欸？」

       「下节课，视听教室。」

       「啊？啊—」

       我连忙掏出教科书和笔记本，站起身来。我还没来得及确认有没有忘记带的东西，亚美就抓住了我的手臂。然后，我就这样被拖出了教室，走在走廊上。
       我并不是那种早睡早起的人，但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自然也会困。所以，很少会因为失眠而睡眠不足，以至于一个上午都不在状态。
       我这个样子，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都怪她说了一些决定别人进路一样的话，让我睡不着，连课都上不好。
       我真的很生气。
       我有些发脾气，气势汹汹的迈出步子，走廊上响起咚的一音。这个声音让我呆滞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再次用力踩在走廊上时，亚美的声音传入耳中。

       「志绪理，前面，前面！」

       「前面？」

       「过来。」

       舞香拉着我的手臂。
       我的身体稍稍倾斜，但脚还在按照刚刚的意志向前迈进。
       我与仙台同学四目相对。
       ——欸，仙台同学？
       为什么？
       不，这不奇怪。
       既然来到了学校，遇到仙台同学也不足为奇。然而，我们从未在学校有过眼神的交汇。
       正当我对当然和不当然的事情同时发生感到惊讶时，不知不觉我的肩膀就已经撞上了斜前方的仙台同学。

       「哇—」

       这不是擦过，而是肩膀与肩膀直接碰撞所造成的疼痛。舞香拉着我倾斜的身体，我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险些摔倒时发出了声音。

       「志绪理，没事吧？」

       舞香扶着摇摇晃晃的我问道。

       「没事。」

       我重新站稳后回答。

       我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的视线又回到了她身上，茨木同学和她的朋友们也映入了眼帘。

       「叶月，没事吧？」

       「嗯。」

       我的视线无法从茨木同学身上移开，他们正在进行着跟我和舞香一样的对话。

       ——仙台同学的身旁是我的地方。

       我的脑海浮现出了这样的话，正当我要打消这个念头时，一句熟悉的「对不起」声传了过来。

       「你没事吧？」

       仙台同学盯着我，用着见外的声音说道。
       我们不能表现得很亲密。
       我知道这点，但我不擅长对付这样的她。
       我把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

       「……没事。我才是该说对不起，我刚刚发呆了。」

       如果说我和仙台同学谁的错更大，一定是我。
       我望着前面，却没有看到她。
       舞香和亚美都已经告诉我再往前走很危险，但我发呆了，没有注意。一定要追究原因也可以说是仙台同学，但现在可不能说这种话。

       「没事吧？」

       不知为何我叫不出口「仙台同学」，只能说出已经在这里来回过好几次的话。

       「没事，我来捡。」

       说完，仙台同学捡起了掉在走廊上的的教科书。我看到这个情景，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教科书和笔记本都不在了。

       「对不起，我自己来捡。」

       我蹲下身来，拿起笔记本。然后，我又伸手去捡文具盒，仙台同学却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来捡。」

       仙台同学语气平和地说道。
       但她却抓住我的手腕不肯松手。
       她抓得很紧，让我有些痛。

       「我自己来捡。」

       如果这是我的房间，我只需要强硬地说一句，放开我，就可以了。但这里是学校，我选择了更温和地话告诉她松开手。

       「啊，对不起。」

       用力抓着我的手腕的手松开了。

       「这些是全部了吗？」

       仙台同学一边把教科书递给我一边问道。

       「嗯，全部了。谢谢。」

       「没关系。」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露出了仿佛完美的玩偶一般的笑容，然后走了出去。一转眼她就从我的眼前消失，只能听到回响在走廊上的茨木同学的声音。
       我拍了拍教科书和笔记本，又拍了拍文具盒，对亚美和舞香说了声「走吧」。

       「——仙台同学没对你干什么吧？」

       舞香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什么干什么？」

       「她看你的眼神很不妙啊，而且不是还抓住了你的手腕吗？没对你干什么吧？」

       「因为很痛吧。撞的还挺厉害的。」

       我倒不觉得她有那么看我。
       不过，被抓住的手腕确实很痛。
       没有留下痕迹。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看着我被抓过的手腕。
       和撞上仙台同学之前没什么不同。
       我发现我居然在希望留下一些什么不会消失的东西，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Episode 70 宫城完全不懂客气
       我感觉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和宫城说话。
       虽然我有把宫城叫出来说过一次话，但那近似于我们两人独处时间的延长。然而，刚刚不一样。这是我们第一次在朋友面前进行类似于对话的东西。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却觉得有什么，我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不需要回头，我却很想回头。

       「叶月，看起来你还有点发呆，真的没事吗？」

       羽美奈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大，我看向旁边。

       「抱歉，我在想事情。」

       「又会撞上的哦。」

       羽美奈轻快地哈哈笑了起来，我回了她一句，也是，然后继续走在走廊上。
       就算我竖起耳朵听，也听不到宫城的声音了。
       只有羽美奈和麻理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刚刚那个人是宫城吧？你们关系很好吗？」

       羽美奈像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是宫城，但我们并不是关系好。」

       「暑假的时候，不是还走在一起吗？」

       「和谁？」

       「和宫城。」

       「你没认错人吗？」

       我已经习惯了说谎，所以很流利地说了出来。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认错叶月。」

       羽美奈似乎也很有自信，也不肯就此罢休。

       「因为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见到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羽美奈说出的车站的名字，正是暑假我和宫城二人一起去看电影的地方。所以，她看到的人肯定是我和宫城，没有认错。

       「这么说的话——」

       在走进教室之前，我为了修补谎言而回顾着记忆。

       「我有个亲戚的家在那附近，我就是去他家的时候遇到宫城的。」

       「欸，叶月。你也有亲戚住在那边啊。我表弟也住在那个车站附近。」

       来到教室后，麻理子一边避让着桌子一边说道。紧接着羽美奈又一副很无聊的样子说了一句「原来叶月也会有忘记事的时候啊」。

       「人都这样嘛。」

       「好吧，你们关系好不好其实无所谓。我还以为暑假我们没怎么来往是因为她呢。」

       羽美奈坐在座位上，用埋怨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继续和羽美奈说话。

       「羽美奈你不是说暑假上补习班吗？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和男朋友约会。」

       「在那种地方约会？」

       「我们偶尔也会说去一去别的地方。那里不是没什么我们学校的人吗？所以，就稍微去的远了一点。」

       事与愿违了啊。
       明明宫城特意选了不太可能会见到熟人的地方。
       我也没有想到羽美奈也有同样的想法，去了那种地方。

       「你们关系真好，真让人羡慕。」

       羽美奈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宫城的事，但我不想让她想起对话的开端。
       我微笑着推进着对话，似乎最后加的这句话让羽美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宫城的事被她抛在脑后，她开始说那天和男朋友去了哪里，吃了什么。
     我不是嫉妒别人的幸福，但这也不是我感兴趣的话题。羽美奈的声音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低下头，看着手。
       当然，没有宫城的痕迹。

       「撞到的时候受伤了吗？」

       也许是觉得一直盯着手看的我有些可疑，麻理子探过头来看了看我的手。

       「没受伤，没事。」

       我挥了挥手给她看。

       「合格，这样子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就可以牵手了。」

       「我没有这样的对象。」

       「我知道，快找一个吧。」

       「就算找了，恐怕也不会牵手。」

       「为什么？给我牵嘛。」

       麻理子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定要牵手吗？」

       我向羽美奈和麻理子二人问道。
       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我也不认为答案会对我有什么用。

       「一般都会牵手吧？」

       羽美奈说完，麻理子补充道，「约会的话都会牵手吧」。

       「我知道了。叶月只想要那种手都不牵的健全关系。」

       麻理子开玩笑般地伸出手，我握住了那只手。
       麻理子的手和宫城的手没什么两样。
       温暖又柔软。
       羽美奈的手估计也差不多吧。
       然而，宫城明显与她们俩不一样。
       虽然我不是想和她牵手，但我想触碰她。刚刚在走廊撞上她的时候，我也不自主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这种感情，并没有麻理子说的那么健全。

       「怎么了，有喜欢的人了？」

       羽美奈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我。
       麻烦了。
       这是那种，就算我说没有，也会被追问「果然有在意的人了吧」的状况。

       「是谁是谁？」

       麻理子愉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正当我在思考一个合适的回答时，上课铃响了起来。

       「上课了。」

       在就像是正义的伙伴一样及时赶到的铃声的帮助下，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老师马上也走进了教室。
       开始上课，老师的声音响起。
       我开始将黑板上的字抄在笔记本上。
       在白色的纸上，用右手在空白处拼出“miyagi”（译者注：宫城日文读音），然后又擦掉。
       在学校我也想和她说话。
       仿佛覆盖了老师的声音，脑海中回响着自己的声音。
       ……太荒谬了。
       在学校我完全没有和宫城能聊的话题。本来，就算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很长时间的沉默。
       我把多余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翻了一页教科书。我开始专注于抄笔记，然后课程也像平时一样结束了，感觉既不长也不短。我起身准备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去吃午饭时，我听到了短信的提醒声，我从包里拿手机。
       我重新坐下，看了看屏幕。收到的是宫城一如既往的信息，放学后的预定也排好了。连续两天都被她叫过去很少见，但我并不吃惊。
       我在走廊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应该是想问这件事。
       问题是，我没法解释我为什么会当着大家的面抓住宫城的手腕。我可以说我只是想碰她，但我想宫城不会接受这样的回答。她会问我为什么想碰她。
       我不想把宫城还给她的朋友。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想触碰她的心情的深处，有这样的感情。虽然就大小而言，这种感情只有金平糖那么大，但对宫城有这种感情是不合适的。
       我给宫城发送消息约好放学后的事之后，离开了座位。
       一想到要被追问走廊里的事我就头疼。
       真麻烦。
       然而，去见宫城这件事本身我却不觉得麻烦。（译者：你巴不得天天见是吧）
 
Episode 71
       走进宫城的房间，我解开了衬衫的一个扣子。
       气氛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妙，但我已经习惯了。
       我收下五千元后坐在了固定的位置上，宫城端来麦茶和汽水放在桌上。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我旁边。虽然比起以前还是有点距离，但这是自暑假结束以来我身边的位置第一次被填满，让我松了一口气。
       一切都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但正在接近原来的样子。
       可能有时候还有些不顺利，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只是表面上和暑假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心情应该也会恢复从前。
       宫城一言不发地把教科书和讲义摊开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干劲，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写着讲义。
       我也打开教科书和笔记本，开始做作业。
       昨天，我对宫城说的「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吧」是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宫城说不可能考得上，我还告诉她没有那种事，但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确很困难。
       进入暑假后，我们就在一起学习。
       宫城对我说「搞不懂，教我」的次数确确实实减少了。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她能达到录取线。
       只是，如果现在开始认真学习，说不定能考上。而她本人的干劲则是必须的，如果宫城说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的话，我愿意教她学习。可是，我不能强迫她。
       就算上了同一所大学，也不能代表什么。
       结束的日子已经决定了，而我也同意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和宫城在同一所大学，会很开心。

       「仙台同学。」

       宫城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起了头。

       「有什么搞不懂的地方吗？」

       「不是这个。今天那个，为什么？」

       我就知道。
       宫城连续两天叫我来的原因。
       尽管如我所料，但我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

       「你不是，在走廊上抓住了我的手吗？」

       「我只是想捡宫城掉的东西。」

       「那没必要抓我的手腕吧？」

       「稍微碰了一下而已，那只是。」

       「我觉得，那不能说是碰一下吧。」

       麻烦。
       被追问不能说的话让我很困扰。
       而且，要是我说实话，宫城应该也会困扰。
       我不想把宫城还给她的朋友这种想法，为了彼此我还是让它烂在肚子为好。

       「……你想让我怎么回答？宫城想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我提出了一个能和平解决的建议。
       如果她有什么想让我说的话，我把它说出来就结束了。拖延这个话题并不会有一个让彼此都满意的结果，所以不管恰当不恰当，还是早点结束它更好。
       可是，我也知道宫城不会满足于这样的回答。

       「我不是想让你做这种事。」

       「那，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抓住我的理由。」

       「因为我想碰宫城，所以就碰了。」

       我说出了抓住她的理由的一部分。

       「那算什么。好好回答我。」

       「我回答了。」

       「那，你为什么想碰我？」

       最好不要问这种问题。
       这样我们才能度过平静的时光。

       「我说宫城，你知道我不会回答才问的吧？」

       我为了打断她一连串的问题而反问她，但没有得到回应。没有办法，我只能说出下一句话。

       「就算没有理由，也会有想触碰的时候吧？」

       说完，我把手伸向宫城。
       虽然比以往要远一点，但手很快就碰到了旁边的宫城。我碰到了她的脸颊，把手心按在上面。宫城的表情变得不高兴起来，但我没有停手。
       从贴在一起的部分流入的体温让我感觉很舒服，我的手从她的脸上滑到了她脖子上。
       现在，我并没有做在此以上的事的想法，但我还是觉得我对宫城的感情是不纯洁的。

       「我才不会无缘无故想碰别人。」

       「既然你这么说，那宫城碰我的时候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那是——」

       宫城哑口无言。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拨开了我的手。

       「仙台同学，真是搞不懂。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这里，老是做些奇怪的事。」

       宫城垂下了视线，低声说道。

       「我也搞不懂。——宫城，快点下今天的命令。」

       再这么下去，我没有什么都不发生的自信。我知道，在宫城的面前，保持我理性的螺丝钉起不了作用。
       虽然表面上我们和以前一样，但我们还没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只要一点点刺激，这种表象很容易就会崩溃。
       与其这么下去发生些什么，还不如服从她的命令。宫城应该只会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命令，所以情况会比现在要好。

       「那，让我给你穿耳环。」

       宫城头也没抬就说出了“耳环”这个词，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情不自禁反问道。

       「耳环？」

       「对，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穿耳环。」

       是为了报复我昨天摸了她的耳朵吗，宫城抬起头，扯了扯我的耳垂。

       「绝对不行。」

       我向宫城坚决地说道。
       耳环这样以后也会留下的东西不行。
       宫城总是想给我留下痕迹，实际上她也给我留下过痕迹。虽然迄今为止我一直允许她这么做，但那也是因为那些痕迹很快就会消失。   
       然而，耳环不一样。
       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接受。

     「为什么不行？」

       「因为违反了校规。」

       宫城的手毫无顾忌地捏着我的耳垂，我抓住了她的手臂。我用力一拉，捏着我耳垂的手指就松开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不舍。

       「仙台同学的裙子也是短的，还染了头发，不是已经违反了吗？」

       「这种程度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仙台同学，老是这样。」

       「什么老是这样？」

       「擅自制定规则，还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有什么关系，只是制定些规则。而且，我的裙子和头发也没惹老师生气过，说不上是违反规则吧。」

       校规并没有那么严格。
       虽然文字上规定得很严格，但运用规则的老师却不会像文字那么严格。大致上遵守就不会被发火，而且会被认为是遵守了校规。
       我只是制定了在这个“大致上的范围”内的行为准则，并且遵守它们。

       「这也太赖皮了。」

       「宫城觉得这赖皮的话，也这么做不就好了。裙子再短一点更可爱哦。」

       我抓住宫城中等长度的裙子稍微拉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比出不会被发火的长度，手背就被拍了一下。

       「不用，就这么长。这个先不说了，下次也行，现在先让我穿耳环吧。」

       「换个命令吧。这是违反规则的。」

       我坚决地说道。
       然而，宫城的表情告诉我她似乎不愿意放弃。
 
Episode 72
       不能接受。
       虽然没有说的这么直接，但一直说这种话的宫城似乎对穿耳环的命令十分执着。然而，无论她多么执着，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大多数命令都会接受的我，也是有无法接受的命令的。

       「绝对不会让你穿的。」

       「耳环哪里违反规则了？」

       「在身体上留下会一直存在的伤口是违反规定的吧？这跟暴力行为差不多。话又说回来，了，你想让我戴什么样的耳环？给我看看。」

       虽然我不打算听从宫城的命令，但我很好奇她准备了什么样的耳环。然而，宫城并没有拿出耳环，而是用着比刚刚更小的声音说道。

       「我还没准备，但可以穿的话我就去买。」

       「不用买了，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我的耳朵上穿耳环。」

       「……我只是想试试老师会不会生气。我觉得仙台同学偶尔也该被老师注意一下。」

       宫城嘟囔着不知真假的理由，但这也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会让我抱怨的理由。

       「别在别人身上做实验啊。你还是想个更好的理由吧。」

       「有更好的理由就行吗？」

       「也不行。」

       我不知道宫城的本意是什么，但我觉得穿耳环是一个过于沉重的命令。
       今后，就算去了不同的大学，再也见不到宫城，我也不需要一直留在身体上的东西。我可不想把我们二人度过的时光刻在身上。

       「那，你别动。」

       宫城说出那句只会有不详预感的话。

       「你要干嘛。」

       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她伸出了手。
       然而，她的手没有碰到我的耳朵，而是落在了肩膀上。
       宫城是故意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吗？
       尽管她就在我眼前，但我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比起我刚来这个房间的时候，我们的对话多了很多，但也往往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我无法判断，她想让我戴上连准备都没准备好的耳环，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
       只通过表面上的对话，拉近彼此的感情是很困难的。然而，身体间的距离变为零却很容易，宫城将嘴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
       她乌黑的头发飘动着，散发着洗发水的柔和香气。
       过去无数次触碰过的嘴唇，轻松地和我的身体相融。虽然我觉得比谁都靠近宫城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剩余的理智在告诉我不应该这么接受。

       「等等，宫城。」

       我推开她的肩。
       热量从相互接触的部位消散，耳边传来了声音。

       「因为仙台同学不让我穿耳环，这个是替代。」

       过于靠近的声音让我推着宫城肩膀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
       她呼出的气息轻抚过我的耳朵，让我一阵发痒。

       「你别动就行了。又不会弄伤你，只是简单的命令吧。」

       如同点心一样轻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湿漉漉的东西抚摸着我的耳朵。
       我很快明白那是舌头。
       它紧紧地贴在我身上，让我感到一阵温热，当它动起来时，又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然而，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我知道我必须听从理性，但另一方面又在尝试说服自己，这种程度的命令不需要拒绝。
       正当我老老实实服从命令的时候，一个硬物碰到了我的耳垂。
       大概，那是牙齿，这种时候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宫城，放开我。」

       过去的经验让我开始推宫城的肩膀。
       但宫城却不肯动。她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我的耳垂。

       「好痛！」

       我一边说一边拍着她的肩膀。她的牙齿刺入了我的耳垂。
       被狠狠用力咬了一口。
       至今为止我都没有过耳朵痛的经历，但是今天是痛到了刻入记忆的程度。
       不，与其说是疼不如说是烫。
       她的呼吸，她洗发水的气味都消失了。

       「说了好痛！」

       我砰的一声拍了宫城身体，她的身体猛地一抖。
       轻易缩短的距离又轻易地被拉开。

       「宫城，你真的咬得太过分了。这简直比穿耳环还狠。别说是开个洞，耳朵都会被你扯下来吧。」

       「我才没有咬那么厉害。」

       虽然我从来没穿过耳环，但我肯定不会有这么痛。宫城就是咬我的耳朵咬到了这种程度。我真搞不懂她这种冲动从何而来。

       「你咬了。还说什么不会弄伤，是骗我的吧。宫城你，真的是个傻瓜吗？」

       我感觉好像受了伤，看了看摸过耳垂的指尖。
       上面并没有血迹。
       但是，我不相信。
     我总感觉哪里在出血，正准备去拿放在桌子下面的纸巾，发现那个鳄鱼外套的盒子不见了。

       「别把那个拿走啊。」

       我向抱着鳄鱼的宫城发出抱怨。

       「没有伤。」

       宫城像是找着借口一样说道，然后把纸巾盒放在了桌子上。
       她不喜欢我不服从命令的态度。
       我想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只是，宫城她变了。
       这种时候，以前她会觉得做我不喜欢的事很有趣，但现在却不一样。她的表情感受不到一丝高兴。更确切地说，她看起来很不安。
       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也太任性了。
       这也是她自作自受，我没有必要让步。

       「就算是这副表情也没用。」

       我从坐在桌上的鳄鱼身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耳朵。
       薄薄的纸仍是白色，没有血迹。

       「我觉得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宫城用着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说着，想把鳄鱼抢走，我拍开了她的手。

       「你照照镜子。」

       「不照。」

       宫城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或者小狗一样不安，让我觉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别再弄疼我的话。」

       像是在容忍宫城行为的话从我嘴里漏了出来。
       现在的我们不该做这种行为，但一点点的话应该可以。
       我会这么想不是因为我的意愿，而是因为宫城。都怪她露出一副无助的表情。

       「可以吗？」

       「这是命令吧？」

       我拉了拉宫城的衬衫，传达给她我会听命令的意思。
       对，这是命令，所以没有办法。
       只要是在规则的范围内，我就没有拒绝的权力。所以，我只能接受宫城。

       「那你别动。」

       我再次听到了刚才听过的话，她的体温越来越近。
       一个有些犹豫而又温暖的东西触碰到我的耳朵，就像是要舔走刚刚被咬之后留下的疼痛一样，在我的耳朵上爬行。舌尖抵在牙齿接触过的部位上，分分合合，我却不觉得讨厌。
       她的牙齿又碰到了我的耳垂。
       疼痛感复苏，让我情不自禁抓住了宫城的手腕。
       然而，这次并没有被狠狠地咬，而是轻轻的。坚硬的东西夹住了我的耳朵，就像是在试探能用多大的力气一样。我知道她在努力不给我带来痛苦，她的牙齿缓慢而温柔触碰着我。
       明明她给予的刺激是很微弱的，我却只能感受到那里的感觉。我的意识向耳朵上集中，完全静不下心来。
       我能感受到宫城的呼吸就在耳边。
       呼气的声音过于靠近，让我的胸口骚动不安。
       尽管如此，只要宫城在我的手能碰到的范围内，我就能感到安心。
       但是，她做得有些过头。
       她给我的刺激，并不适合现在的我们。

       宫城太极端了。   
       不是说不弄疼我就什么都可以做，我推着她的额头让她远离我的身体。

       「等一下，宫城。虽然说是不痛，但有点糟糕了。」

       「那是……」

       宫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然后，她难得老实地道歉道：「抱歉」。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后，把鳄鱼放在我们两人之间。然后，我从鳄鱼背上抽出一张纸，擦拭着耳朵，像是要擦掉宫城的痕迹一样。

       「仙台同学，刚刚这种时候都是什么感觉？」

       宫城摸着鳄鱼的脑袋说道。
       明明她都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现在又说出了让这么做失去意义的台词，我有点想叹气。

       「你亲自体验一下？」

       我把手伸向不负责的宫城的耳朵。然而，她夸张地把身体向后仰，我伸出的手没能碰到她的耳朵。

       「我开玩笑的。」

       我轻描淡写地一笑。
       原本就已经很近的距离再缩短的话，只会变得尴尬。
       脱口而出的多余的话，用玩笑包裹起来扔掉就好。
       但是，宫城的声音却十分认真。

       「——你让我穿耳环的话，就可以。」

       可以的意思是，我可以对宫城做同样的事，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只要付出耳朵被开个洞的代价，我就能做同样的事。
       听到这十分诱人的话后，我一时有些迷茫。然后，我对刚刚感到迷茫的自己产生了厌恶之情。

       「你是傻瓜吗？比起这个，羽美奈看见我和宫城在一起了。」

       我打断了这个危险的对话，切换了话题，宫城的注意转向了羽美奈这个词。

       「什么时候？」

       「去看电影的那天。羽美奈好像也在那里。不过我已经说了我们是偶遇的」

       「她信了吗？」

       「大概吧。不过，她信不信我都无所谓就是了。」

       「我也不会再和仙台同学一起出去了，也没有关系。」

       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拍了拍鳄鱼的头。
       我靠在床上，看着闷闷不乐的她。

       「其实你还想再出去吧？」

       我故意这么说道，立刻就得到了回答。

       「都说了我再也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出去了。」

       这种时候，宫城就会像是潮水一般迅速退去。她过于干脆，让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这样，还是只有我这样，所以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想靠近的时候就靠近我，不顾别人的心情，满意了又远离我，我觉得她这样很过分。

       「两个人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明明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却找不到别的话说。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鳄鱼扔向宫城。
 
Episode 73 见不到仙台同学也没关系
       从书架上把书拿出来，再放回去。
       仙台同学正按照我的命令进行着单调的工作。偶尔会听到她抱怨好热，但我没有理她。九月已经过半，但炎热的天气还在持续是事实，可如果再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的话，我就会觉得冷了。
       整理书架。
       这是任何人都能干的事，也不是我想让仙台同学干的事。但是，如果下一些不谨慎的命令的话，会做的有些过分，所以我只下这些不用担心会做的过分的命令。最近，命令开始流于形式。

       「宫城，这本书呢？」

       仙台同学转过身来，给我看了一本漫画。

       「随便就行。」

       我坐在桌子前的地板上回答道。
       不管是想按类型排列，还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书放在容易拿的地方，书的排列都有相应的讲究。但是，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仙台同学了。过去已经让她整理过好几次书架了，而且她整理过的书架排列得也很方便，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这才是最麻烦的。」

       仙台同学一边抱怨，一边把手里的书塞进书架。
       她似乎是很擅长这种事的人，手很灵巧。她就像是在玩益智游戏一样改变着书本的排列，填满着空隙。
       明明她看上去很擅长游戏，其实却玩的很烂。
       我一边回忆着和她一起玩游戏的情景，一边看着仙台同学，视线移动到了她的耳朵上。
       最后，仙台同学也没有让我给她穿耳环。
       耳环什么的，茨木同学也穿了，也还有其他人穿了。虽然违反了校规，但就是这么普遍。仙台同学也是，肯定迟早会穿。既然如此，我觉得让我来穿也可以。
       但是，我知道仙台同学不会服从我的命令。
       五千元不是万能的。
       也有做不到的事。
       我知道这一点，但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的今天，我仍然想在她那完美无瑕的耳朵上开个洞。

       「对了，大学你准备怎么办？」

       仙台同学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怎么办？」

       「你要是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话，我会教你学习。」

       「不考。」

       就算上了同一所大学，能和现在一样和仙台同学度过二人时光，那也肯定只能到上完大学为止。说不定，在上完大学之前，仙台同学就会主动结束这一切。
       既然这样，还是早点结束更好。在被别人说结束之前，自己主动结束才不会受伤。

       「这样啊。」

       仙台同学用着既不阴暗也不明朗的声音说着，继续填着书架的空隙。

       「不过，我会学习的。我姑且也是应考生。」

       这句话并不是谎言。
       以前总让仙台同学写的作业变成自己写了，今天的也已经写完了。虽然我不是很想做，但桌子上也放着试题集。

       「就算考不一样的大学，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教你。」

       「别担心我的事了，仙台同学自己好好学习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仙台同学回答道，仍然没有回头。
       她从短袖衬衫里伸出的手臂，看起来和暑假里没什么区别。真的难以相信她是走到我家来的，却一点晒痕都没有。
       她穿长袖衬衫的时候，我在那只手臂上留下过痕迹。
       虽然那个几天后就消失了，但耳环的话会留得更久。如果能留下谁都能看得到的痕迹，那么无论她身边有谁在我都能感到安心。
       虽然在学校我和仙台同学没什么话说，但我希望有一个东西能证明，她的时间有一部分属于我。
       ——依恋。
       我知道仙台同学绝对不会服从让我给她穿耳环的命令，但我很不甘心。我和那些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跺脚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宫城，弄完了。」

       伴随着声音，仙台同学转过头来。
       她从衬衫中伸出的手臂仍然白皙，耳朵上也没有伤口。她身后的书架看起来和平时摆得有些不一样，但小说和漫画都排列得十分整齐。

       「文化祭，宫城的班上弄得怎么样了？」

       仙台同学坐在我旁边问道。

       「说要开咖啡厅。」

       三年级学生要适可而止。
     虽然老师没有这么说，但文化祭的节目都默认是这样的。这应该是希望我们能专注于考试，但每年都有一些不“适可而止”的班级，今年我们班就是这一类。

       「感觉准备和当天都很麻烦啊。」

       对于她有些同情的声音，我立刻回答道。

       「麻烦死了。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就已经开始郁闷了。」

       「要做女仆装吗？」

       「又不是女仆咖啡厅，还是没搞得那么盛大。」

       「什么嘛。我还想着，宫城穿女仆装的话我就去看看。」

       仙台同学咯咯地笑了起来，用着有些扫兴的语气说道。

       「要是女仆咖啡厅的话，我只会做后台工作。」

       因为这是班里的核心成员决定的企划，所以也没有人反对，但就算只是普通的咖啡厅也很麻烦。而且我怎么可能穿着女仆装接待仙台同学。我绝对不想这么做。

       「姑且，还是在做服务员吧？」

       「轮班制。」

       「那，我还是去看看宫城吧。」

       「你可千万别来。」

       「其实你希望我来吧。」

       「没有，别来。」

       仙台同学看起来很开心，她似乎觉得很有趣。但我觉得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别的年级应该也有咖啡厅，而且我们还约定过在学校里不说话，所以她没有理由来看我。我马上就明白了，她只是想寻我开心。
       她这种地方，总是让我很生气。

       「先不说这个，下周开始好像就要准备了，有时候会弄得很晚。」

       我不想继续搭理仙台同学无聊的废话了，所以我告诉了她一些必须跟她说的事。

       「意思是，文化祭之前都不会叫我来吗？」

       「仙台同学也有补习班，如果安排对不上的话，应该是这样。」

       文化祭之后还有期中考试，虽然说是准备，但其实也只是一些简单的事，不用每天都做。但是与以往相比，日程还是会变得更难安排。

       「我知道了。」

       听到这个与平时一样的声音，我的心就像是被抓住了一样痛苦。
       虽说仙台同学的班级搞一个展览就完事了，但他们也不会完全不需要准备，所以会占用放学后的时间，而且她还有补习班。
       那是不能改变的安排，仙台也不会去改变。所以，我知道了这个回答是意料之中的。
       然而，我却不觉得我知道了是一个好的回答。
       文化祭的准备和补习班。
       仅仅只是两个计划就让我们不再合拍。
       仙台同学可能不会再来这个房间了。
       到文化祭只有两周了。
       准确点说是不到两周。
       就算见不到她，也就这么长的时间，差不多和春假寒假一样长的时间。过去也有过这么久不见面，仙台同学和以前一样也应该是很正常。
       但是，尽管只有一瞬间，却觉得有些遗憾的我，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这种心情只是我的幻觉。
       我不应该会觉得寂寞，仙台同学也不会。

       「我不想学习了。考试早点结束就好了。」

       我翻了翻放在桌子上的仙台同学的教科书。摸了这本像是属于自己的一样熟悉的教科书后，我波澜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觉得一切都很麻烦，想着要是没有文化祭和考试就好的心情也变淡了。

       「喂，别随便翻啊。」（译者：你是不是真的在书上写了宫城的名字没擦啊）

       仙台同学一边抱怨一边用笔尖戳我。尽管如此，我还是在翻着教科书，被她用力戳了一下后，我才把手收回去。
       如果我们交换教科书的话。
       要上学的日子，就用仙台同学的教科书。但是，她的教科书和我的明显不一样。上面有很多笔记，而且字迹也不同。很容易就会暴露这是别人的。

       不对，为什么。
       我为什么想要交换呢？

       也许是因为和以前不同，暑假里我们也见过面。仙台同学在身边这件事变得太过于理所当然，我对可能会暂时见不到她而有些伤感。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我看着一言不发地朝着教科书和试题集的仙台同学。
       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和领带。
       头发也编得一如既往的漂亮。
       我拉了拉她松弛的领带。

       「还有一个命令。把这个取下来。」

       「……干嘛？又想把我绑起来？」

       仙台同学发出警觉的声音。

       「才不是。」

       领带和耳环不一样，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还回去之后也不会留下痕迹。
       果然我还是觉得，我想交换什么很奇怪。
       尽管如此，直到文化祭。
       只是这么一小段时间，我还是想交换。
 
Episode 74
        我把自己的领带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不是要我把领带取下来吗？」

       仙台同学一副为什么的表情问道。

       「是交换，我和仙台同学。」

       「……交换的理由是？」

       「就算没有理由，也会想交换吧。」

       「一般，不会吧。」

       「仙台同学不也是没有理由也会想碰我吗，所以就算没有理由我也可以想交换。」

       因为这是仙台同学最近说的借口，她却唧唧歪歪的让我觉得很奇怪。然而，她似乎不肯把领带摘下来，而是试图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没有理由吗？」

       「仙台同学，真啰嗦。闭嘴，把领带摘下来。」

       我用力扯着变得烦人的她的领带，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情愿。

       「好，好。」

       虽然仙台同学好像还没有接受我不告诉她理由这件事，但她还是把领带取了下来，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领带是制服的一部分，每个人的都是一样的。而且，仅仅只是一块布料，没什么特别的。然而，挂在我脖子上的这个东西和我自己的不一样，感觉有些沉重。

       「满意了？」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我的领带。然而，在她的手碰到领带之前我就把它抢走了。
       我感觉我还没有满足。
       制服，除了领带还有东西。

       「这是交换吧，别拿走啊。」

       仙台同学提出了理所当然的主张，想从我手里抢回领带。

       「把衬衫也换了。」

       领带和衬衫都没有区别。
       都是制服的一部分，一块布而已，一点差别也没有。
       所以，可以把领带和衬衫一起借走。
       我觉得这是一个疯狂的观点，仙台同学会生气的。
       这种命令是应该避免的命令。
       然而，我却无法阻止我想听她的回答的心情。

       「意思是要脱掉？」

       仙台同学停了下来。

       「要是有不脱就能给我的方法，也可以不脱。」

       「那就成魔术了。」

       「那，脱吧。」

       我简短地说完，然后把领带递给了她，仙台同学接过领带，把它卷了起来放回桌上。我以为她马上就会说「你是傻瓜吗？」的，但她却什么都没说。
       命令不是要她脱掉衣服，而是交换制服，所以这是否违反了规则是很微妙的。
       我这是在对仙台同学撒娇。
       可以命令的事，和不可以命令的事。
       只要是受规则约束的命令，就算有时违反了约定，也能让她勉强接受。然而，暑假结束后，原本在规则范围内说不出口的命令也变得能说出口了。
       能命令和不能命令的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区分。就像哪里粘在一起了一样，界限正在变得模糊。然而，仙台同学会拒绝掉混在一起的命令中，应该拒绝掉的命令，所以我下了一个在边界线上的命令。

       「是交换吧。」

       陷入思考的仙台同学确认到。

       「对，交换。」

       「行，如果是交换的话。」

       仙台同学轻易就背叛了我的信任，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
       就算是很微妙的命令，这个命令也是应该拒绝的命令。
       仙台同学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她却还是接受了。如果她不阻止我，我就会随波逐流，我也不会阻止她。我只是看着她解开的扣子。
       比暑假里还要干脆，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衬衫。
       和那时候不一样，今天我们没有对话。
       仙台同学一言不发，而我直勾勾盯着她。
       她的内衣和下雨那天看到的一样是白色的。
       我不记得是不是同一件了。      
       隐藏在内衣下的胸部，看起来形状也很好。
       这么说来，暑假的那天，仙台同学虽然只是在内衣外摸了我的胸。但我却没有摸过她的，所以总感觉我好像亏了。
       现在的话，正是触手可及。
       伸出手就能碰到她柔软的胸部和光滑的侧腹。

       「宫城也快点脱吧。」

       仙台同学像是要打断我的邪念一样，把衬衫递给了我。我还没接过来时，她的手指突然撞到了我的手腕，我抓住了那只手。
       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我却想触摸仙台同学的身体。
       我的手缓缓滑过，手指在她的上臂上爬行。用力一按，指尖就陷入进比软糖更柔软，比棉花糖更有弹性的肌肤里。然而，我还是碰不到她的胸部和侧腹。我还没来得及触碰其它地方时，仙台同学就拉住了我的手，把衬衫给了我。

       「是交换吧。快点把你的衬衫给我。」

       仙台同学不高兴地说道。
       我把她的衬衫放在床上，系好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然后，我站了起来，打开了衣柜。

       「喂，宫城。」

       一个责备我没有把作为交换的衬衣交出去的声音传入耳中，但我没有回应。我从衣柜里的衣服里选了一件，交给了仙台同学。

       「给。」

       「等等。拿一件新的出来是不是太耍赖了？」

       我推给她的白色衬衫是学校指定的制服。因为是在我的房间，我不用把穿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也能给她一件衬衫。

       「才没耍赖。赶紧穿上。」

       「绝对是耍赖。宫城也要脱掉。」

       「我可没说要用现在穿着的衬衫交换。」

       「……宫城小气鬼。」

       仙台同学不高兴地皱着眉头。但是，很快她就像放弃了一样，用手打开了衬衫。
       她用着埋怨的目光瞪着衬衫，然后再看向我。
       仙台同学一副想要要抱怨的表情，但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穿上了我的衬衫，系好了我的领带。
       衬衫的扣子，有两颗没有扣上。
       仙台同学像是穿得不太舒服地拉了拉袖子。然后，又说了一次「小气鬼」。
 
Episode 75
        脖子上感觉有些不自在。
        领带既没有系得太紧，也没有系得太松。
        我想，可能是因为脖子上的这块布不属于我，所以我才心神不宁。
        我拉了拉领带。
        仙台同学的领带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和我自己的差不多。舞香和亚美也没有注意到领带变了，所以不管谁来看，谁来拉一下，这都只是一条领带而已。
        只有我和仙台同学知道领带不一样了。
        
        「志绪理，别看领带了，看前面，很危险。」

        舞香的声音传来，我的手臂也被她拉了一下。
        随着领带而飘走的意识，被打断的声音拉了回来。
        来来往往的人声。
        汽车行驶的声音。
        耳边响起的声音突然让我的大脑里变得热闹起来，我才想起自己正在去购物中心的路上。
        是去采购来着。
        我把手从领带上拿开，看向前方。
        尽是麻烦的文化祭还有几天就开始了，虽然没什么干劲，但我也忙于准备。今天因为有人提出要把看板再稍微装饰一下，所以我们决定用放学后的时间去购买材料。
        
        「发呆的话，又会像撞到仙台同学一样撞到人的哦。」

        亚美笑着说完，舞香有些无语地说道。

        「别说撞到人了，我怕你会撞到自行车，所以小心点。」

        「抱歉。」

        穿着制服和西装的人群混在在人行道上，自行车穿梭于其中。虽然速度不会很快，但撞到的话也会受伤。
        文化祭怎么样我倒是无所谓，但要是撞上自行车而被送进医院就麻烦了。不管只是去医院还是要住院，我可不想有这种无聊的预定。
        
        自那以后，我就没和仙台同学见过面了。
        因为她也有文化祭的准备和补习班，所以我们日程合不来。我发了好几次短信的回复都是说要上补习班，延后的安排也因为文化祭的准备而泡汤。如果我还要去医院，我们的安排的就会更加延后。

        「最近你总是在看领带，怎么了吗？」

        舞香指着我的领带。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有没有系好。」

        我向前迈出一大步，从能刺痛胸口的目光中逃开。然而，亚美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好像是不想放过我一样。

        「突然开始注意仪容仪表，真可疑。你以前不是都不在意的吗？」

        「没什么可疑的。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比起这个，我们要买什么。」

        我强制结束这个就算追问我也无法回答的对话。顺便也把让我心神不宁的领带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有便条。」

        舞香从裙子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我瞄了一眼这张几十分钟前还是笔记本一部分的纸，上面写着一些我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全部买完的话还挺多的，但我觉得总比在教室里干活要好。
        我们一边东扯西扯地抱怨着，一边向购物中心走去。
        与盛夏相比虽然不算很热，但白色的衬衫还是紧贴在背上。仙台同学的衬衫我总感觉没法穿，就放在了衣柜里，所以和领带不一样，衬衫不需要在意。但是，我很好奇仙台同学把我的领带和衬衫怎么样了。
        我在学校的时候见过她。
        然而，光看是不能知道制服是我的还是仙台同学的。
        我想与她见面，直接问她把我的制服怎么样了。
        
        「文化祭要是早点结束就好了。」
        
        亚美对我的自言自语回应道。

        「准备虽然是很麻烦，不过文化祭本身不挺有趣吗？」

        「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多逛一逛吧。」

        「倒也不是说没有趣。」

        对于亚美和舞香高兴的声音，我只得含糊地回答。
        文化祭这个活动本身我并不讨厌。去年还挺有趣，前年也不错。只是被卷入一部分人制作出的『享受活动吧』的热潮中并不有趣。
        明明只要班级里核心成员们自己热闹起来就好，我们却也被迫跟着热闹起来。如果没有今天的采购的话，我就可以叫仙台同学来我家了。
        事到如今早点回去虽然已经没用了，但我还是想早点回去。
        正当我陷入这种消极的思考时，亚美积极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算了，今天就悠闲地购物了再回去吧？」

        「亚美，今天可不是来私人购物的吧？」

        舞香把便条挥给她看。

        「采购什么的随便啦随便。快点弄完，然后打发下时间再回去就行了。」

        「你又说这种随便的话。」

        「跑个腿这么认真也没用吧。志绪理也这么觉得吧。」

        「差不多吧。」

        我倒也不是在学习亚美这种乐观，但去考虑那些怎么都没法改变的事也是没有用的。最好是快点结束这麻烦的采购，然后和她们俩找点有意思的事做之后回家。
        我和她俩一起走进购物中心。
        舞香一只手拿着便条，采购着大量用途不明的材料。变成了行李搬运工的我和亚美，就像是没有意识的僵尸一样，跟在舞香后面当跑腿的。
        
        「想喝点什么吗？」

        基本上全靠舞香的采购结束后，亚美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下一个目的地是美食广场。
        这次是亚美走在前面。
        我们乘上自动扶梯，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经过杂货店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个我平时不会在意，连走路的速度都不会改变的商店。然而，商店里摆放着的首饰映入我的眼帘。那是一条挂着装饰物的银色项链，看起来很适合仙台同学。
        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后，听到了舞香的声音。

        「怎么了？有可爱的东西吗？」

        「没有。」

        我立刻回答道，刚刚扔下我的亚美又回来了。

        「难不成，生日礼物选首饰更好？」

        「你想要这种的话，早点告诉我就给你买了。」

        舞香有些遗憾地说着，我慌忙将其否定。
        
        上周，她们俩送我的生日礼物——文具盒和书皮，我都很喜欢。文具盒收到的第二天就开始用了，书皮也套在了看了一半的小说上。两个都是我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说首饰更好。

        「我不是想要，只是看到了而已。」

        没错，我只是碰巧看到了，想起了仙台同学的事情。首饰的价格也就是我付给她的五千元的程度，并不是什么买不起的东西，但却不是我能买了送给她的东西。本身，我就不可能送她项链，也没有机会送。如果我知道她的生日，或许能送给她，然而我并不知道仙台同学的生日，也没听说过。

        ……就算知道，也不给吗？
        不用想，我们并不是那种会送礼物的关系。既然不能给她，那发现了适合她的东西也毫无意义。

        「要进去看看吗？」

        舞香向我问道，我很干脆地回答。

        「不看了。」

        「不看了那我们就走吧。」

        亚美轻描淡写地说着，然后迈开了脚步。舞香再次询问我「真的不看吗？」，我的回答没有改变。因为看了也没有用，所以没有必要改变。
 
Episode 76
       仙台同学没有来。
       昨天也是今天也是，虽然我也不是在等她，但文化祭的这两天，她都没有来我们班。

       『要不要去看宫城呢』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仙台同学说的这句话怎么想都是玩笑，我知道她不会特意来看我。所以，我没有在等她。文化祭结束后，收拾也收拾完后，最后的最后，仙台同学都没有来。
       我觉得文化祭本身还是很有趣的。
       和舞香她们一起去了平时不会去的一年级的教室，也去参加了体育馆举行的活动。虽然挺麻烦的，但在咖啡厅被逼着干这干那也总有一天会成为美好的回忆。哪一件事都没有仙台同学的存在，也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只是因为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这些事才会留在脑子里，仙台同学来不来都没关系。我自己就很开心了，待会儿还要和舞香她们一起去吃完饭再回家，所以仙台同学怎样都好。
       她的事情，我才不在乎。现在正是庆功宴的时候，仙台同学肯定也和茨木同学她们在什么地方玩。
       我换下了作为咖啡厅制服的围裙，脱掉和同学们一样的T恤。然后，穿上了制服。进入十月后，制服换成了秋装，原来的短袖衬衫也换成了长袖。
       结果，我一次都没有穿仙台同学的衬衫。我再也没有机会再去穿她那件一直在衣柜里睡大觉的制服了。

       「志绪理，衣服换完了吗？」

       在这个有一半同学已经回去了的教室的角落，舞香向我搭话。

       「嗯。」

       我系好仙台同学的领带，拿上书包。

       「那快点走吧，我肚子饿了。」

       随着亚美的话，我们三人走出了教室。
       我们走在和文化祭期间截然不同的空荡荡的走廊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格外响亮。我们下了楼梯，快走到鞋柜处时，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志绪理的？」

       我对舞香的话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仙台同学的名字。

       『还在学校吗？』

       这条简短的信息是我从来没从她那里收到过的，我紧紧地抓住了领带。
       迄今为止，她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
       如果我在学校会怎样。
       不在又会怎样。
       我无法想象，在这条第一次收到的信息之后会有什么。但是，不管怎么犹豫，未来都会等着我，所以我输入「在」后发送了回信。很快，我又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我在上次的地方等你。』

       在学校，我们并没有亲密到说一句上一次就能明白的地步。然而，我却马上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地方。
       只有一次，我在学校和仙台同学单独说过话的地方。

       音乐准备室。

       她肯定是在那里等我。

       「抱歉，我有东西忘了，我去拿一下。还有，今天不行了。父亲好像要早点回来。」

       我也觉得这显得有些刻意，但我也找不到其它合适的理由了，所以我一口气说完就转身离开。

       「欸——我们一起去拿你忘记的东西，志绪理也一起去吃饭嘛。」

       亚美的声音追了上来，我回过头去。

       「父亲叫我早点回去。真的很抱歉。你们俩去吃吧。」

       我啪的一下双手合十恳请到，然后舞香也爽快的说。（译者：我合理怀疑舞香有女酮雷达）

       「志绪理不去的话，下次也行吧。对吧，亚美？」

       「也是，日程合得上的时候再去也行。总之先去拿忘记的东西吧。」

       「啊，不用一起去了。不好意思，可能要花点时间，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又说了一声抱歉，亚美发出嗯——的声音，露出一副没办法的表情。

       「那我们就先走了，志绪理什么时候有空？」

       「我会配合你们的安排，你们俩决定吧。」

       「行吧。那就我和舞香来决定。」

       「谢谢，不好意思啊。」

       我向她们俩挥了挥手，然后向旧校舍走去。
       大部分学生都回去了的学校，总有一种好像和异世界联系在一起的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太阳还没有落山，外面也还很亮，走廊里也不是很暗。但是，随着我越来越接近旧校舍，看得见的学生越来越少，我开始有些害怕，便加快了脚步。我就像是要躲着自己的脚步声一样打开了音乐准备室的大门，仙台同学就在一堆乐器之间。
       在灯光下，我走近她，她向我打招呼。

       「好久不见。」

       我们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好几次，并不至于说好久不见。

       「我们不是说好在学校不说话的吗？」

       「那，你不来不就好了。你只要回复我不去，就完事了。」

       仙台同学靠在放着锃亮的乐器的架子上笑道。

       「你有什么事吧？是有话说才叫我来的吧。」

       我不去。
       我可以这么回答，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做。我还没来得及回复「我在等你」这条信息，身体就先动了起来。然而，我并不想特意把这些告诉仙台同学。

       「想和你一起享受文化祭。」

       仙台同学用着有些刻意的声音说道，然后敲着无法想象会发出什么声音的乐器。

       「结都结束了，而且在这种地方有什么好享受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没话说我就回去了。」

       「我还没说完。」

       仙台同学缩短了我们间适当拉开的距离。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袖子却被她抓住了。

       「如果我说我想和宫城一起逛文化祭，你会笑我吗？」

       在我抱怨之前，她的声音就传入耳中，听起来不是很认真，但也不像是玩笑，我感到很难回答。然而，我们之间的气氛并没有轻松到能够沉默不语，所以我简短地回答道。

       「会笑。」

       「也是。要是宫城说同样的话，我也会笑的。」

       「……我们班，明明你都没来。」

       仙台同学也知道我们不能一起逛文化祭，这是不现实的。然而，如果她有这种想法的话，至少应该来我们班露个脸。
       仙台同学并没有来。
       我想这就是答案。
       今天，她也只是像平时一样开我玩笑。

       「也没有约好要去。」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我想的没错。

       「我还是回去吧。」

       我推了推抓着我衬衫袖子的仙台同学的肩膀。但是，我们距离太近了，仙台同学不肯松开我的衬衫。

       「羽美奈她们，一直吵着说想去这想去那的。」

       「什么意思？」

       「没能去宫城班上的理由。」

       「我又没问理由，怎样都好。」

       「我觉得你可能想知道。」

       「我才不想，放开我。」

       「不放。」

       仙台同学把本就很近的距离拉得更近。本只是抓着我衬衫袖子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用力地拉了过去。
       我没有打算动，但由于失去了平衡，又向仙台同学靠近了一步。就是那一步，应该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让仙台同学离我更近了，我差点碰到她的嘴唇。
       这不是偶然，她是故意的，我反射性地把脸转开。然而，仙台同学似乎不打算放过我，再次把脸凑了过来，我用力地推开她的双肩。

       「不能做这种事吧。」

       已经不会再接吻了。
       虽然没有定下这样的规则，但我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暑假的时候宫城还亲了我。」

       「暑假结束了，所以，不会再亲了。」

       欸—，仙台同学小声回应道，然后拉了拉我的领带。

       「这个，是我的吧？」

       「是又怎样？」

       「明明你想要我的领带和衬衫又想让我脱衣，却不能和我接吻？」

       「我没有想要，也没让你脱。这只是交换吧。」

       我用强硬的语气说道，仙台同学不满地发出反驳。

       「那，交换结束。现在把领带和衬衫还给我。就在这里脱下来。」

       「这件衬衫，仙台同学也知道不是你的吧？待会儿我会把它和领带一起还给你，这样可以吧？」

       「不行。」

       制服是秋装，衬衫也换成了长袖。仙台同学穿的那件短袖衬衫不在这里。这种事应该一眼就能明白，但她却不肯改变回答。

       「现在，在这里还给我。」

       「不要命令我。」

       「这不是命令。我只是说交换结束了。」

       「仙台同学穿的也是秋装，怎么可能能还？」

       「衬衫我带来了。领带是宫城的，马上就还给你。」

       「骗我的吧？你文化祭怎么可能带着衬衫？」

       「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不妨去确认一下？就放在那个包里，你可以打开。」

       仙台同学转过身，看向摆放着乐器的架子。我循着她的视线，看见那里放着一个熟悉的书包。
       我觉得打开看也没有意义了。
       既然她说的这么强硬，包里应该装着衬衫。仙台同学的话，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提前准备好衬衫也不奇怪。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要是让我亲你的话，我就原谅你现在不能交换。」

       「你耍赖。要交换就告诉我啊。这样的话，我今天就会带过来了。」

       「宫城才是耍赖吧？上次，你也没脱衬衫。」

       「那次我可没说要交换穿着的衣服。」

       「那就是耍赖。我们彼此彼此。」

       今天的仙台同学很不正常。
       她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她会委婉地让我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但从未如此强硬地把自己的欲求强加在我身上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直到文化祭结束我们才见面。
       我能想到的理由仅此而已。但我不觉得仙台同学会因此改变。

       「才不是彼此彼此。在学校里不说话，也不能做这种事。仙台同学，要遵守这些规则。」

       不然的话，我也会变得不正常。
       如果仙台同学不能好好遵守的话，我们就会像坏掉的罗盘一样失去方向。会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如果那是无法回头的地方就麻烦了。仙台同学几个月后就会离开我，所以我不想再和她加深关系了。

       「……都是文化祭上，看起来很开心的宫城的错。」

       仙台同学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很开心？」

       「我看到你了。」

       「仙台同学也很开心吧？」

       去年的文化祭上，我看到她笑得很开心。
       今年虽然没有看到她，但我觉得肯定没变。
       然而，她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抓住我手臂的手放松了。

       「你要是这么不想被我亲，可以逃跑。我也不会去亲一个讨厌到想逃跑的人。宫城要是想逃跑的话，我会放你走，我也不会去追你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选？」

       「没错。让宫城来选。我会听的。」

       「……果然还是仙台同学耍赖。」

       她每次都不会做出选择。
       把选择权扔给我，再看情况。
       而且，给我的选项已经决定了我该选什么。

       「快点决定。要不然，就没得选了哦？」

       说完，仙台同学把手从我身上拿开了。
 
episode 77 想和宫城做的事，宫城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宫城是已经选了，还是已经放弃了。
       只是，她没有逃出去。
       就算我已经松手，她还是在我面前。
       我把宫城叫到音乐准备室，只是想和在我不在的地方享受了文化祭的她说上几句话，而不是想吻她。
       文化祭这两天，她一直在等我。
       准确的说可能有点不一样，但我没想到宫城会说出这种话，所以本来只是说几句话的，却变成了这样。
       说到底，都是说出我意料之外的话的宫城不好。
       我没想到宫城还记得我半开玩笑说的话，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和我说话。我想这些都成了我过度行为的理由。

       「宫城。」

       小声呼唤她，摸着她的脸，她也不会逃跑。虽然她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但还是在我面前。这也就意味着，宫城也同意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慢慢地把脸凑了过去。宫城一动不动，但她一副好像要发牢骚的表情看着我

       「把眼睛闭上。」

       「你不说我也会闭的。」

       传入耳中的声音透着不满，让我知道她不会乖乖闭上眼睛。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我把手贴在她的脸颊上。然而，宫城还是没有闭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一点也不像接下来就要被吻的人。
       虽然我们也不是那种要在乎气氛的关系就是了。
       我无奈只能先闭上眼，然后把嘴唇重叠在一起。
       触感和暑假接吻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份柔软，这份温暖，都是我熟知的东西。然而，只有心脏反应不一样。也许是学校这个场所不好，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心跳声吵得厉害。我由于受不了不断在体内回响的心跳声，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嘴唇，就松开了，手臂却被紧紧抓住了。
       虽然没有到要挣脱的程度，但也抓的很用力，我顺着这只手看向宫城。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咬人一样，但她并没有咬过来。很难说她老老实实接受了我，但她似乎也不讨厌我。宫城的话，如果想咬人就已经咬了。
       那么，这只手的意思是——
       我低下头，看着那只抓住我手臂的手。

       「宫城，好痛。」

       没有回应。
       她明明听得到我的声音，但她的手却不肯松开我的手臂。反而是以指甲都陷进去的程度紧紧抓着我
       我看向宫城的脸，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我试着把脸凑近了一点。
       宫城什么也没有说，一动不动。
       就这样离开一点，她又会拉住我的手臂。
       我不讨厌像这样用一些小动作留住我的宫城。

       「可以再来一次吗？」

       答案不用问我也知道，但我还是要故意问一下。宫城既不开口，也不点头。而是像是催促一般拉着我的手臂。
       我觉得她这种反应很可爱，但我不会告诉她，要是她跑掉就麻烦了。
       我慢慢地把脸凑了过去。这次是宫城先闭上了眼，然后我们双唇重叠。
       心跳声依旧是又吵又快。
       我和宫城也接吻过好几次了。
       都快要习惯了。
       然而，也许，我还是在紧张。
       虽然只是轻轻地触碰，既没有用力按上去，也没有舔舐，但嘴唇却感觉特别热。抓住宫城肩膀的手也感觉在发烫。相接触的地方增加，让我的心脏更加躁动，苦闷。
       我不想松开，但还是把脸移开了，宫城的手还抓着我。然而，用力不是很大，也不疼。
       我在犹豫了一下是否再吻她一次后，把嘴唇贴得比刚刚更紧。
       宫城不会逃跑。
       我的心脏也稍稍平静了一点。
       我不想离开宫城，这个吻的时间比第一次，第二次都要长。
       宫城和我的距离比谁都近。
       我们接触在一起的部分体温混合在一起。
       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很舒服。
       当我想更多感受宫城的温度，用舌尖碰了碰她的嘴唇时，还是被她推开了肩膀。我老老实实地离开了三步，宫城开了口。

       「我没说你可以这么亲。」

       「这么亲是指什么？」

       「什么指什么，就像刚刚那种。」

       「你不说清楚，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的话，那就不准亲了。」

       这种时候，宫城总会含糊其辞。这样的反应很有趣，但我想知道我追问她的话会怎么样，所以说的有点过头。于是，宫城粗暴地说道。
       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但我也不想就这样惹她不高兴。但是，我也还想再稍微看看宫城的反应。

       「不像刚刚那样，就行了吧。」

       我知道可能会被她发火，但还是走近了两步，把脸凑了过去，然后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来。

       「明明那之后才过了一个月。你再忍耐一下啊。」

       “那”指的一定是暑假的最后一天。自那天起，我们再也没有嘴唇相碰过。

       「那，我可以理解成，宫城也在忍耐，也想接吻吗？」

       我也觉得我这样很坏，但我还是很好奇她会怎么回答。

       「不要给我随随便便乱解释。尽说这种话很有意思吗？」

       「有意思。」

       「仙台同学，最差劲了。」

       想接吻。      
       宫城不可能这么说，但我却在希望她这么说。
       暑假那样的事再发生的话会很麻烦。
       我们不能那么继续下去。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在刚刚和宫城接过吻的当下，我已经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想了。最初定下的规则也变得毫无意义。

       「只是接个吻，没什么不好吧。这种事已经不算违反规则了。」

       「才不好。」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就定个可以的规则吧。」

       「不要。」

       五千元交换的是听从宫城的命令。
       我当初接受这件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现在已经远超了打发时间的范畴。就像过去定下的规则让人郁闷一样，顽固地坚守着规则的宫城的脑袋也是油盐不进，令人讨厌。
       世界上有个很方便的词叫随机应变。
       只要不让人知道的话，我们也可以在学校说话，或者接吻。只要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那么这样宽松一点的规则应该也没有问题。

       「就那么不想接吻吗？」

       「你这种问法太狡猾了。」

       「也就是说，你是想的吧。你也让步一点吧。」

       「……就算这样继续下去，反正仙台同学也会去很远的地方。」

       「考同一所大学就行了。」

       「仙台同学留在这里吧。」

       「欸？」

       我听到了一句宫城绝对不会说的话，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脸，嘴巴就像打了结一样。

       「宫城？」

       叫她也没有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她移开了视线。我摸着宫城的脸，想让她看向我这边，她冷冷地说道。

       「别碰我。」

       我像是无视了她的声音一样把手心按在她的脸颊上。平时的宫城会把我的手挥开，今天她却没有挥开。

       「仙台同学，把领带还给我。」

       宫城说出了一句能合理让我把手从她脸上移开的话。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地把领带摘下来交给她。宫城也把我的领带还给了我。
       在她开口之前，我告诉了她关于另外一件需要还给我的东西的事。

       「衬衫，就送给宫城了。已经没有机会穿了，你留着吧。宫城的衬衫也还给你吗？」

       我告诉她我带了衬衫，但其实包里没有要还的东西。就算她说要我还我也还不了，但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问题。（译者：诈胡是吧）

       「也不用今天就还。」

       虽然说得比较含糊，但宫城也把衬衫交给了我。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改变话题的话。

       「今天，你为什么叫我出来？」

       「因为好久没见面了，想和你说几句话。」

       文化祭前，宫城看上去对这个活动没什么兴趣。然而，今天看到的宫城好像十分开心。
       结果，宫城即使见不到我也能很开心，就算我去看她，她肯定也只会一脸不高兴。然后，我也不能和宫城搭话。而且，去年很开心的文化祭，今年却没那么开心。我想我应该是和去年一样过的，但却又感觉不一样。
       所以，我给宫城发了一条信息。
       我不想文化祭就这么无聊的结束。
       就是因为这个。

       「刚才那叫说话？」

       「我是做的有点过了，但也说话了吧。」

       虽然做了说话以外的事，但还是说话了。
       大致总结一下，说是说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宫城一脸不满地嘟囔着「是倒是」，但她似乎也没打算以此对我发脾气。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这是既定事项。
       虽然在这里没呆多久，但文化祭已经结束很久了。早就过了太阳落山的时间，外面一定暗了下来。

       「我先出去？」

       考虑到宫城不想别人看见我们走在一起，我这么问道。

       「仙台同学先出去。我跟着你走到鞋柜。」

       「跟着我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看见，可以吗？」

       「我会离得远点，被看见也没关系，而且——」

       「而且？」

       说到一半的话之后是什么，我差不多能想象到。
       但我还是问了她，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旧校舍很吓人。」

       「要我牵着你的手吗？」

       「别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快点走吧，天要黑了。」

       「已经黑了，我们一起走？」

       「绝对不要，快点到走廊上去。」

       宫城皱着眉头打开了门，然后推了我一把。
       我没办法，只好走了出去。
       啪嗒啪嗒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后面紧跟着也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能看见宫城，我感觉心情比文化祭期间好了很多。
 
episode 78
       宫城阻止了我，我却阻止不了我自己。
       冷静下来后，不用想也知道。
       今天的我很奇怪。
       我把宫城叫出来强吻了她，简直是疯了。

       但是，我并不后悔。

       既然宫城没有逃跑，那她也是我的同类。和我没什么区别。宫城也想要，所以我才吻了她。我觉得是这样没错。
       ——什么的，是骗人的。
       虽然接吻是宫城允许的，但逼她接吻的是我。如果我不这么做，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我知道，现在的我只是在自欺欺人。虽然我都明白，但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想和她接吻，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下地狱吧。
       我叹了口气，感觉脑子都要吐出来了。然而，我又叹了口气，就像是要排空肺里的空气一样，然后躺在了床上。
       房间的墙壁上，有一件衬衫挂在衣架上。
       这件短袖就是宫城的东西。因为它一直挂在墙上，所以那里也成了衬衫的固定位置。

       「收起来吧。」

       我站了起来，叠好衬衫。把它放在了柜子里那件从宫城那得到的，或者说是她硬塞给我的针织衫旁边。宫城的东西越来越多，侵蚀着我的房间。存钱罐里的五千元也都是从宫城那里得到的。就算毕业了，她的痕迹也会一直残留。
       我可以把五千元都花掉，把衣服都扔掉。
       我知道，但我却做不到这些任何人都能做到的事。我连接吻都没法忍住，只要是关于宫城的事，再简单我都处理不好。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想着反正也是羽美奈吧，然后看了一眼屏幕，果然是羽美奈，上面显示着“今天很开心”啊“下次想去别的学校的文化祭”之类的像是要跳起舞来的文字。认真地回复她也麻烦，所以我也就回了一句，是啊，然后就把手机扔在了床上，坐在了桌子前。
       文化祭刚刚结束，日程安排也说不上很好，但不到两周就要期中考试了。虽然我维持着足够上已经决定好的大学的成绩，但也不能就不学习了。
       事到如今，我不会改变志愿学校了。
       但是，我却很在意宫城的话。

仙台同学留在这里吧。

       看起来宫城说这话是认真的，但这是她不太可能会说的话。然而，我觉得这是一句十分沉重，不能随便说出口的话。
       如果我留在这里，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和宫城的关系也不会结束。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认为会变成这样。
       改变志愿校留在这里。
       我从未考虑过这种选择，我也觉得不可能。因为，如果我不能离开这个家，那么上大学就没意义了。无论选哪一所大学，在毕业之前肯定都会受到父母的照顾。既然如此，我想去一个能让我离开这里的大学。
       再说了，就算留着这里，也不会有宫城与我共同前行的未来。
       顽固的宫城会遵守这份关系到毕业为止的约定，就算没有遵守，她也会像今天说的「绝对不要」一样，不会来我身边。
       我把右手举到灯光下，仔细看着。
       回来的时候，我对宫城说的，要牵手吗，其实有一半是认真的。
       如果她害怕的话，我可以牵着她的手。
       我是这么想的，更确切地说，是我想着牵着默默跟在我后面的宫城的手，想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我握住对着天花板的手，然后又松开。
       一个多月前，我还没想过和宫城牵手。
       在学校撞到宫城的时候，我也没想过和她牵手。
       虽然我是想碰她，但也仅此而已。
       然而，今天我却想和宫城牵手。
       自从遇到宫城以来，我一直在否定着过去的自己。拜她所赐，我心情有些沮丧，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明天的我会变成什么样。
       映入眼帘的这只手，和宫城的手没什么区别。大小和身高有关，我的手可能稍微大一点，但也只是一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手。和一个多月前的这只手比应该也没什么变化，但现在它却想和宫城牵手。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的手掉下来，它会自己跑去找宫城。
       如果只是要牵手的话，找羽美奈，麻理子都能牵。她们俩的话，想牵多久就能牵多久。和其它人牵也可以。明明牵手就是这样一个找谁都行的事，但想牵手的对象却是限定的。
       如果是期间限定，数量限定的话，还会觉得像是什么稀有物品一样让人兴奋。但是，全部都限定在宫城身上的话，就让人很困扰。我的行动太受限制了。
       明明只有放学后，我的行动才会被宫城所限制。
       而且，我们早就接过吻了，还差点做了在此之上的事，事到如今却想和她牵手，顺序也很奇怪。
       我又叹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不牵手也没关系。
       这一点我可以忍耐。我可以如此断言，但我却不能断言我不会吻她。

       「都怪宫城。」

       今天，我知道了如果我说想接吻，宫城就算有些勉强也会接受。如果我再说同样的话，宫城一定也会接受。一想到这里，我就没法说我之后不会做和今天一样的事。既然到了毕业典礼一切就会结束，那么，我也觉得我没必要强迫自己忍耐了。
       但我也知道，即使再怎么说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做。
       也许，维持我理性不会松动的一颗螺丝钉掉在音乐准备室里了。然而，问题是，我既不打算去找它，也不打算准备一个新的。

       「啊——，总之先复习考试吧。」

       就算我一直想着宫城，也搞不清楚我和宫城正确的关系。现在，我觉得还是为了一定会有正确答案的期中考试而学习更加轻松。
       而且，做点什么才能让我分心。
       我把教科书和笔记本打开放在桌子上。
       放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但我还是低头看着课本。
 
episode 79
       文化祭结束后，差不多过了一周。
       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还挺长。
       从宫城那里收到消息已经是文化祭的余韵消失，学校都沉浸在期中考试的氛围里的时候了。要是那之后马上就把我叫过去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现在刚刚好。
       宫城是不是也很难和我见面呢，多亏了有一段能想这些事的时间，现在我才能不失去冷静地坐在她旁边。
       这个经常路过，但好久没来过的房间，依旧是那么令人舒心。

       「期中考试，没问题吧？」

       我翻了一页教科书，问了她关于即将到来的考试的事。

       「不知道。」

       「暑假我不是教你学习了吗？」

       「是倒是。但不是说教了我学习，考试就一定没问题。」

       「我倒是觉得成绩会提高。」

       虽然暑假我们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事，但在此之上我们也学习了。所以，成绩不提高才奇怪，不提高我也会很困扰。然而，宫城却连「可能会提高」，「可能没问题」都不肯说。

       「期中考试结束后，把结果给我看看。」

       我催促似的用笔戳了戳宫城的手臂。

       「为什么非得给仙台同学看不可？」

       「因为暑假我当了家教，我想知道成果。」

       「话是这么说。」

       「我的也给你看。」

       「不用给我看。」

       「那就不看我的，让我看宫城的嘛。」

       「怎样都好吧，我的成绩什么的。」

       虽然宫城说得很随便，但如果真的怎样都好，我也不会要她给我看。
       如果能清楚地知道她的成绩，我就能知道她可能考上什么大学。更进一步说，我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可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我无权改变宫城的志愿学校，我也不会强迫她改变。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考试的结果。

       「才不好。我准备上了大学去做家教打工，这可以当到时候的参考。」

       「像是在骗人。」

       「真的。」

       我是准备上了大学后打打工，但还没决定去当家教。但是，这也是可能的选择，所以不是完全在撒谎。

       「让我看嘛。」

       我又说了一遍，宫城用着一百个不愿意的声音回答道。

       「……你看了什么都不说的话，就给你看。」

       「不说什么？」

       「分数好低啊，这种地方都做错之类的。」

       「我不会说这些话的。」

       「那就可以让你看。」

       宫城还是一副不想让我看的表情说道。
       她的声音让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会给我看，但也只能相信她本人的话了。要是我说约好了哦，或者追问是不是真的，她可能会收回尽管不情愿也会给我看的话，然后说绝对不要让我看。
       我看了什么都不会说，我再次这么告诉她后，看向了教科书。做了几道题之后，我把视线投向旁边，发现宫城虽然低着头，却既没有看教科书，也没有看试题集。
     静静的房间中回响着指尖有规律地敲击桌面的咚咚声。那是宫城弄出来的声音，虽然不吵，但很让人在意，让我没法集中注意力。当然，弄出这个声音的本人看起来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到底怎么了。
       最近，说是最近但也要追溯到文化祭之前，宫城一直在认真学习。然而，今天我却感觉不到她的干劲。
       期中考试快到了。
       不认真学习的话就麻烦了。
       我正想向手指不停敲着桌子的宫城搭话，她却先开了口。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咚咚的声音停了下来。
       然后，宫城也安静了下来。
       明明是她叫的我，她却一言不发。

       「宫城？」

       我看着不可能没事叫我一下的宫城，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仙台同学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生日，我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对于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我不由自主地反问到。

       「怎样都好。」

       「宫城是什么时候？」

       「九月。已经过了。先别管我的，告诉我仙台同学的生日。」

       我不想说，或者提问的是我。
       我本以为她会这么抱怨，结果她很坦率地回答了我。她这种似乎连抱怨的余裕都没有的态度，让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叶月。」

       「那不是名字吗？」

       「不是那个意思。皐月，水无月，文月。」

       我从五月开始依次说出旧历的月名，宫城也该注意到了“叶月”除了名字以外的意思。

       「——八月？」（译者注：是日本旧历的八月，不是公历的八月。）

       「对，我是八月出生，所以叫叶月。很简单吧。」

       和风月名的八月叫叶月。
       所以，八月出生的我被取名叫叶月。虽然这个名字取得不怎么讲究，但我很喜欢hazuki（译者注：叶月日语读音）这个发音。

       「所以，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她突然问我生日有什么意义，所以我向宫城问道。然而，她既没有对我出生月和名字的关系发表感想，也没有问我是哪一天出生，只是保持沉默。虽然是她让我告诉她我的生日，但我觉得她的反应过于平淡。
       什么情况下，才只需要知道出生月份呢？
       宫城说完八月后就一直低着头，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我的生日。

       「要是你问的问题没什么特殊的意义的话，那就好好学习吧。」

       虽然宫城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她基本上不说毫无意义的话。所以，她问我的生日不可能没有意义，只是我问了她也不回答，所以没什么办法。
       我也低头看向教科书。
       然而，宫城不但没有学习，反而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她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个，给你。」

       伴随着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宫城把一个盒子放在了我的教科书上。

       「给我的，这是什么？」

       我看着放在我面前的细长盒子。

       「……是什么，里面装着给你的东西。」

       「这我知道，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怎么突然，会有礼物一样的东西出现？」

       「不也挺好。都说了给你了，你就收下吧。」

       其实不问也知道，这个盒子是为了什么。只是，我希望让宫城来回答。

       「这个，我可以当成生日礼物吗？」

       我不认为，追问宫城她就会告诉我正确答案，所以我自己说出了答案。

       「仙台同学这么觉得的话，可以当是生日礼物。」

       真是不坦率。
     小盒子包装得很精美，就像是在主张自己是特意准备的一样。问了生日然后拿出这种东西，不用说也知道是生日礼物。我不知道宫城不承认有什么意义。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宫城为我准备生日礼物的意义。
       为一个连生日都不知道的人准备礼物，怎么想都很奇怪，而且我们也不是会互相送生日礼物的关系。

       「要是我生日还没到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算这是生日礼物，也不一定非得当天送吧。」

       「你这样都要把生日礼物给我，是有什么理由的吧？」

       「不要就还给我。」

       宫城粗暴地说道。然后，不等我回答就准备抢走教科书上的盒子，我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等一下。这个，要是还给你了会怎么样？」

       「扔掉。」

       「又说这种话。也没必要扔掉吧。」

       「我又用不上，也没有其他人可以送。」

     不可能毫无意义就准备的生日礼物之谜还没有解开。但是，看起来没有时间悠闲地解谜了。我再犹豫要不要的话，宫城真的会让盒子里的东西变成垃圾的。

       「总之我先收下了，给我吧。」

       我从宫城的手里救下了这个小盒子。

       「我可以打开吗？」

       「不打开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宫城向我扔来这么一句话，她一个劲地和我抬杠，看样子心情很不好。
       宫城一副就像是嘴里塞满了可可含量99%的巧克力的表情，看着这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从没见过有人这么不高兴地给我送生日礼物。宫城肯定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真是难以打开啊。
       面对她带刺的视线，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小心地撕开包装，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有一条银色的项链——要分类的话，可能应该叫吊坠，总之里面装着一个首饰。
       上面挂着一个以月亮为主题的小装饰品，对我来说有点过于可爱了。我一边想着可能更适合宫城，一边拿起来打量着装饰品和链子。我想着要是很贵重怎么办，然后确认了一下品牌，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我已经从宫城那里得到五千元了。不管这个首饰是生日礼物还是什么，我也还是没有厚颜无耻到收到更多的东西还毫不在乎的地步。

       「我想给你送点回礼。你想要什么？」

       我一边把吊坠放回盒子里一边问。

       「什么都不要。」

       「意思是什么都可以？」

       「不用给我送什么礼物。」

       宫城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强硬。

       「这么说还挺伤人的欸。」

       收到小点心的回礼啊，借了笔记本的回礼啊，送或者收到一些小礼物是常有的事。不管是生日礼物还是什么，收到之后就要回礼，这可以说一种礼仪，而强硬地拒绝了这件事的宫城真是不会察言观色。不，如果不是我的话，她可能就会收了。
       比如，从宇都宫那里。
       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多想，我盖上了盒子。

       「只要我给你东西就够了。先不管那些，现在把它戴上。这是命令。」

       说完，宫城又把我好不容易盖上的盒子打开了。

       「可以是可以。但这种东西，不都是送的人来戴吗？」

       「你自己戴。」

       「一般都会说，我帮你戴吧？」

       「不说。」

       虽然我也预料到了，但宫城说得很冷漠。
       她这种地方一点也不可爱。

       「哦—。」

       我倒也不是非得让她帮我戴，只是她说话的方式太无趣了。不过，现在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要是我再说一些无聊的话，她肯定会命令我还给她，那就不是什么好命令了。
       我从盒子里拿出吊坠。
       然后，打开接扣，慢慢地将其戴上。

 
episode 80
       「戴好了。」

       我用指尖抚摸着吊坠，然后看向宫城。
       我倒不讨厌首饰，但我也不会和制服一起戴着，因为会弄得胸口有些不舒服。

       「我看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能摸一下吗？」

       「说一下你的感想嘛。」

       尽管我没有允许她摸，而是征求她的感想，但宫城的手却理所当然一般伸了过来。我也不觉得宫城会说很适合你之类的客套话，所以她没有感想反馈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没有想过她会要摸它。尽管我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身子，宫城的手却先碰到了我。
       她的指尖沿着链子滑动。
       轻轻触碰到我皮肤的手指弄得我痒痒的。

       「链子是不是有点长？我倒是喜欢再短一点的。」

       我抓住了她动作不太对劲的指尖，然后说出了一个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的事。

       「但比现在还短的话，在学校就会被看到了。」

       宫城像是确认长度一样拉了拉链子，然后松开。

       「这个，在学校也要戴吗？」

       「到毕业典礼为止都要戴着。」

       「意思是一直戴到高中毕业？」

       「没错，一直。在学校和家里都要戴着。」

       「这也是命令？」

       「命令。」

       宫城的声音既不强硬，也不软弱。
       吊坠除了吊坠什么都不是。怎么看都只是一件首饰，一直戴在身上也不奇怪。
       然而，宫城的话告诉我。
       这肯定不只是一件首饰。
       宫城不是那种会毫无意义送我礼物的人。虽然我不打算说出来，因为说出来的话，宫城似乎会理所当然的肯定，这个吊坠看起来更像是宣示所有权的项圈。不然的话，也不会加上到毕业典礼为止都戴在身上的期限。

       「学校不在命令范围内。」

       虽然只是个首饰，但一想到是宫城给的，就感觉像是被人慢慢勒住脖子一样，有些苦闷。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吻痕啊，咬痕啊。
       然而，那都是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的标记，不会像首饰一样一直留存。这份礼物本应该没什么重量，但现在却让人感觉十分沉重。至少在学校的时候，我想把它摘下来。

       「那，就定一个一直戴着的规则吧。仙台同学，偶尔也该让步一下。」

       宫城说出了和我在音乐准备室说过的一样的话。
       没想到我居然会被过去的自己给背刺了。

       「让步啊。……那，如果宫城说请你戴上，我就答应。」

       我开出了一个她永远不会答应的条件。

       「那就算了。戴不戴随便你。」

       「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坦率地求我吗？」

       「不要。」

       果然不出所料，宫城收回了一度说出口的命令。
       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自由地佩戴吊坠了。
       我看向宫城，她在一旁闷闷不乐地沉默着。
       她咚地一声用指尖敲打了一下桌子。
       咚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时，宫城伸手去拿放吊坠的盒子。
       也许，宫城后悔给我礼物了。
       我知道。      
       我没有必要让步。
       宫城也没有求我。
       所以，命令不起作用。
       明明知道，我的嘴却自己动了起来。

       「……只是戴着就行的话，我可以一直戴到毕业典礼，但是被发现没收了我可不管。」

       我从宫城手中拿回了那个小盒子。
       我也有自觉，我这么做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纵容了宫城。接受范围以外的命令，选择一直戴着吊坠这样的纵容。

       「我觉得，你不解开第二颗扣子就不会被看到。」

       宫城看着我的衬衫平静地说道。

       「可我感觉会被看到。」

       「你扣上一颗扣子看看。」

       解开了两颗扣子的我，如她所说的扣上了一个扣子。然后，在和在学校一样，只有最上面的扣子解开的状态下问道。

       「看不见吗？」

       「没问题，看不见。」

       「那就好。」

       「……仙台同学。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个。」

       「欸？不让人看到，太难了吧。还要上体育课、换衣服的。」

       「绝对不能让我以外的人看到。」

       宫城的命令可以说是在无理取闹。
       我是可以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但也有必须换衣服的才能上的课，这种情况下很难不让吊坠被人看到。而且，我以外，这个短语留在我的脑海里。也就是说宫城是例外，很快我就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那一定要给宫城看吗？」

       「仙台同学，你在我这总是解开两颗扣子，就能看见了。还有，我下命令的话，就让我看。」

       「既然能看见，何必又特意下命令？」

       「是说让我好好看看。」

       「……这个命令，太H了吧？」

       这不是让我脱掉制服的命令，所以我觉得让我给她看吊坠这个命令属于规则范围内。
       但是，『我自己解开扣子就能看见』和『下了命令就给她好好看看』虽然结果上来看是一样的，心理上却是大相径庭。听宫城的命令而不得不给她看，感觉像是一种极其没有节制的行为。

       「才不H。现在，给我看。」

       刚刚还在说让我把扣子扣上的嘴，现在又想强迫我解开。

       「果然还是很H吧。」

       「不及仙台同学。而且，你总是解开两个吧，给我安静一点解开。」

       「又要解开？」

       「不解开就看不到。」

       正如宫城所说，在这里我总是解开第二颗扣子。只是附带上让她看吊坠的条件后，就感觉有些难以解开了。

       「好吧。」

       我老老实实解开了刚刚扣上的扣子，因为如果你把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来对待的话，它就真的会变得那么夸张。

       「这样行吗？」

       我能感受到宫城的视线在我胸口。
       我知道她是在看吊坠，但锁骨附近却感觉起了鸡皮疙瘩。

       「我觉得也没必要那么盯着看吧。」

       「我只是在看我给你的东西，怎么看都行吧？」

       「你就是想这么做，才特意准备了礼物吧？」

       让我解开扣子，想看我的胸口。
       除了作为项圈的替代，有这种理由也不奇怪。

       「仙台同学不需要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继续说了声「还有」。

       「再解开一个扣子。」

       「现在这样子就足够看到了吧？」

       「看不清楚。」

       「你刚刚就一直在盯着看吧？」

       「我想看得更清楚点。这是命令，听话。」

       基本上，我认为第三颗扣子是不该解开的。
       然而，今天的宫城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
       基本是基本，有应用就有例外，所以今天我破例给她解开第三颗扣子也行。虽然我不觉得她只是想看吊坠，但就此和她争论也很麻烦。

       「好，好。」

       我敷衍地回答道，然后摘下了领带。第三颗扣子也解开了，宫城的手伸了过来。
       她的指尖碰到了我的上衣，但并没有把我胸口拉开很大，只是打开到能看到吊坠的程度。
       内衣和肌肤也都被她看过好几次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但是，我内心某个地方还是很不安，轻飘飘的，就像是飘在空中一样的感觉。
       宫城用手指摸着链子。
       她的手就像是在数连在一起的小圈个数一样，缓慢地抚摸着，弄得我很痒。
       我从她缓缓抚摸着链子的手上感觉到了体重。
       她摸着吊坠的同时又触碰着我的皮肤的手突然猛推了我一把，我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就这样被宫城的身体所覆盖着，我被推倒在地板上。

       「等一下，宫城。好痛。」

       虽然说不上摔得很厉害，但就那么一下子摔倒，我的背和肩膀都很痛。然而，宫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脸凑近我的胸口。然后，吻了吊坠。
       这个装饰物很小，感觉就像是在亲吻我的胸口一样，但她却像是在告诉我她只是在触碰那个小东西一样紧紧把嘴唇贴在上面。
       她并没有把整个体重都压在嘴唇上。
       但是，我却感觉很重。
       很苦闷。
       相互接触的部分烫得不得了。
       宫城一副平静的表情对我做这种事。      
       我觉得她一点也没考虑过被这么做的我。
       吸气呼气。
       仅仅只是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我轻轻扯了扯宫城搭在我胸口的头发，她才抬起头来。
       这次变成了用手指抚摸链子。
       从她的行为来看，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对的了。无论是她亲上来之前，还是现在，宫城都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但我只能认为，她这种行为是一种宣示所有权的行为。比以往她任何行为都更像是。
       大概，一定，恐怕，不，是绝对，这条吊坠的意思是，仙台叶月直到毕业典礼，都是属于宫城的。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虽然我不想对她本人说，但我接受了这份礼物。尽管会让我有时觉得喘不过气来，有时又觉得很麻烦，但我却并不讨厌。

       「宫城，够了吧？」

       我想不出该说什么，只能说一些无可厚非的话，然后拍了拍她的背。然而，宫城却没有离开。反而再一次在吊坠上落下了一个吻。然后，用指尖抚摸着那个小装饰物，指尖也自然碰到了我的皮肤。
       她的指尖沿着小装饰物向下滑动。
       痒死我了。
       然而，却不仅如此。
       指尖还带来了另外的感情。
       宫城准备自己解开第四颗扣子。
       我觉得有些不妙。
       我感到一种明显不只是痒的感觉，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宫城，STOP。再继续下去就不妙了。」

       「你是说因为违反规则了所以要停下吗？」

       「也有这个原因，但我的理性可能会飞走。」

       把这当作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任其发展只能到此为止了，如果不在这里结束就麻烦了。
       我自己都没法相信自己的理性。如果宫城不能明白这一点的话，对我们俩都没有好处。

       「仙台同学的理性怎么了？不要不负责地就让它飞走，把它绑起来，哪也不让它去。」

       「那还挺难的。」

       「……你为什么这么没有自信？」

       宫城有些无语地说道。
       然而，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宫城还要相信我的理性。所以我的回答也变得有些含糊。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宫城要自重一点。」

       我像是推卸责任一样说道，宫城沉默了。
       她似乎在想着什么，皱起了眉头。
       宫城露出一副烦恼的表情过了大约十秒后，平静地开了口。

       「如果我说，作为再解开一个扣子的交换，可以接吻呢？」

       宫城经过烦恼后，得出了一个不该从她嘴里说出的结论，这次换成我沉默了。
       我在脑海中反刍着刚听到的话。
       然后，向她本人确认我是否理解对了。

       「——意思是我可以亲你？」

       「对。」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交换条件。
       第四颗扣子，我以前也在宫城面前解开过。
       这并不是什么足以让我犹豫的条件。

       「可以。那解开也行。」（译者：这就投降了？）

       「仙台同学自己解开。」

       「好吧。」

       我按照她所说地解开了第四颗扣子。
       宫城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腹部，让我的身体有些僵硬。
       她把手心压了上来。
       舒缓而温暖，但不是那种能让人平静的温暖，让我一瞬间停止了呼吸。热量仿佛传递到了五脏六腑中，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腕。然而，宫城似乎也没又再往下去的意思。她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我的侧腹周围，然后松开了手。

       「可以接吻了。」

       宫城小声说道。
       我稍稍坐起来一点，然后抚摸着她的脖子。我的手滑到宫城的脖子后面，把她拉了过来，再把脸凑了过去。虽然距离我们上次接吻还没过去多久，但我想早一点触碰到她，便有些强硬地把嘴唇重叠在一起。      
       我轻轻咬住她的嘴唇，再次感受着那心心念念的柔软触感。平时的话，宫城总是会一副快放开我的样子推开我的身体，现在却难得的老实。似乎解开她衬衫的一颗扣子也会被允许，我松开了嘴，松开了宫城的领带。
       宫城没有拒绝。
       解开一个扣子的事被默许，我把嘴唇靠近她的脖子。然而，再次接吻之前，我被用力推开了肩膀，我的身体又回到了地板上。

       「结束了。」

       宫城起了身，干脆地说道。

       「太快了吧？」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做点在刚刚之上的事？既然是交换条件，仙台同学要再亲一次的话，我也会做点什么。」

       「刚刚没说只能亲一次吧？」

       「就算没说也只有一次。」

       「太不讲道理了吧？」

       「我只是稍微碰了你一下，我觉得差不多只能亲一次。」

       宫城用着毫不掩饰不满的声音说道，然后扣上了被我解开的扣子。

       「结束也行吧。」

       要是我说得太多了，总感觉她会下一些不好的命令。我也不是一定要做在那之上的事情。只是，如果允许的话，我还想再多触碰她一点点。
       我也慢吞吞地起了身。
       正当我准备扣上解开的扣子时，宫城伸出手来开始帮我扣扣子。从下面一个，两个地一直扣到最上面。

       「很难受欸。」

       「就这样子。」

       「命令？」

       「也不是命令。」

       宫城一副嫌麻烦的样子说道，然后转向了桌子。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又解开了一颗扣子，然后系好了领带。
 
episode 81 仙台同学很任性
       我看着放在桌子上试卷。
       结果不坏。
       不如说考得挺好。
       但是，我觉得这个成绩也不能和仙台同学去同一所大学。给马上就要来这个房间的仙台同学看这张试卷的话，她肯定也会有同样的感想。
       本来就是我考不上的大学，我也没指望稍微学习一下就能赶上她。所以，我认为这是很合理的结果。
       这并不会让我感到沮丧，所以我不在乎。尽管我心情有点沉重，但那也肯定是因为天气不好。
       我看向窗外。      
       午后开始下的雨还在下着。
       天空阴暗，是让人忧郁的天气。
       我叫仙台同学过来时，她说会晚一点到，所以现在还没来。
       为了打发时间，我拿起手机看起了大学的电子宣传手册。
       我翻了几页，叹了口气。
       映在屏幕上的宣传册并不是我志愿学校的，而是舞香志愿学校的。因为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所以内容也差不多都了解了。
       虽然没有仙台同学的志愿学校那么难考，但也是一所如果是不久前的我，就算说想考也会被老师阻止的大学。然而，现在它已经不再是那种还没考我就会放弃的大学了。而且，离仙台同学的志愿学校很近。
       还来得及。
       又不是非得考本地大学。
       我把宣传册翻到最后一页，然后关闭了它。接着，屏幕上就显示了仙台同学要去的大学的宣传册，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我也看过很多次了，都到现在了内容也不可能变了，所以我只是机械地翻到一半就把它关闭了。
       我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我从文具盒里拿出两块橡皮擦其中之一，那块仙台同学在学校里把我叫出来还给我的橡皮擦。
       我与仙台同学的记忆确实地在增加，有些说是回忆也不为过。虽然不像橡皮擦一样在我手上，但期中考试前我给她的项链也会变成回忆。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发生的事，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虽然不至于说是纪念日，但这一天似乎会永远留在我的心中。
       如果要留在记忆中的话，我希望只留在仙台同学的记忆里。
     然而，做一些让仙台同学记忆深刻的事情，就意味着也是做一些让自己也记忆深刻的事情。不管有没有留下实体，我心中的仙台同学都会越来越多。就连一块橡皮，都沾染了仙台同学的痕迹。
       我明明不想像这样增加和她的回忆，但不知为何，我总是在这么做。我真想把连看不能去的大学宣传册这种无聊的事都做的自己扔到什么别的地方去。
       今天要是没叫仙台同学来就好了。
       我一边想着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一边叹了口气，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不需要确认我都知道是谁来了。
       我把橡皮擦放进了文具盒里。我拿起对讲机的话筒，打开了入口的锁。很快，仙台同学就来到了我的房间。

       「今天好冷啊。」

       怕热的仙台同学边打喷嚏边说道。

       「雨很大吗？」

       「已经变成小雨了。」

       「你肩膀都湿了。把外套给我。」

       我伸出手，仙台同学脱下了有点湿的外套，解开了衬衫的两颗扣子。我能看见她胸口的项链，我很想去摸一下那个银色的东西，但我还是先接过了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走向了厨房。
       我打开冰箱，再看了一眼水壶。
       确认了里面有热水后，我从架子上拿出茶包泡了杯红茶。再从冰箱拿出里自己那份汽水，然后回到了房间，仙台同学正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红茶吗？」

       「汽水更好的话，你可以喝汽水。」

       「红茶就行，谢谢。」

       仙台同学似乎心情不错，冲着我微笑，我转过身去，从桌子上拿来了试卷。虽然我不是很乐意，但既然答应了，还是把五千元和试卷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给你。」

       喝着红茶的仙台同学放下了杯子，说了一声谢谢，收下了五千元。然后，拿起了试卷。

       「真给我看试卷啊。」

       「不是仙台同学说要看的吗？」

       「是倒是，只是没想到你会真的给我看。」

       「不看就还给我。」

       我伸出了手，但试卷并没有还回来，她也没有回话。
       仙台同学一言不发地盯着试卷。

       「什么都不说吗？」

       「不是宫城说要我什么都不说吗？」

       我好像确实是说过，但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确认我试卷的分数和内容也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虽然被一个一个指出来说这里没做好，那里没做好会让我很沮丧，但是连一句好或者不好都没有也让我有些郁闷。

       「至少说一句话吧。」

       「我也不知道你以前的分数，但是，大概进步了很多吧？」

       「嗯。」

       「想更努力点学习吗？」

       「不想。这样子大学也没问题了。已经可以了吧。」

       我从仙台同学那里抢走试卷。

       「也看一下我的？」

       「比起试卷，让我看看项链。」

       我拉了拉正准备打开书包的仙台同学的制服。

       「从分类上说，挂着装饰的首饰应该叫吊坠。」

       「怎么说都行吧？」

       「差不多吧，可能是感觉上的问题吧。」

       仙台同学看着我，无所谓地说道。

       「请，随便看吧。」

       传入耳中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随意，但既然是服从命令，那也没什么问题。
       我碰了一下那个有时可以，有时不可以解开的第三颗扣子。
       仙台同学的手正准备抓住我的手臂，马上又收了回去。
       这肯定是第三颗扣子可以解开的意思。
       我想更清楚地看清项链，所以解开了那颗扣子。虽然并没把胸口敞开多少，但还是能看到内衣。再怎么说还是不能碰那个，所以我只是摸了摸项链。

       「好痒。」

       「忍着点。」

       交换的领带已经还回来了。
       但项链约好了要戴到毕业典礼。
       我轻轻地拉了拉链子。

       「宫城，太粗暴了。」

       「真啰嗦。仙台同学，稍微安静一点。」

       「好，好。」

       指尖抚摸着链子。
       这只是一个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容易理解的东西。
       最近，仙台同学太任性了。
       在学校里把我叫出来，还吻了我。
       还试图做一些我没有命令她做的事。
       我不讨厌和仙台同学接吻。但是，在学校里说想这么做让我很困扰。仙台同学应该听我的话，而不应该是她主动提出要做什么。我们之间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而付出那个代价的人只能是我。
       我让仙台同学戴上我给她的东西，必须让她清楚地知道，能下命令的人是我，她只能服从我的命令。
       我不知道这个到毕业典礼就会过期的命令能派上多大用场，但我觉得就算只给我这几个月的时间也好。
       在这期间。仙台同学不需要听茨木同学或者其他人的话。
       她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也只有我才能碰她。

       「满意了？」

       也许是厌倦了沉默，仙台同学推了推一直摸着项链的我的额头。

       「扣子已经可以扣上了。」

       「今天也没有交换条件？」

       在考试前两天，我把仙台同学叫过来看项链的时候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我向没打算扣上扣子的她问道。

       「刚刚，也没有干要提出交换条件的事吧？」

       「我觉得之后可能会。」

       「不会。把扣子扣上。」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的话是不是认真的。我觉得她会把刚刚说过的话当成玩笑，当作没有发生过。
       考试前听到的那句理性会飞走也是，看起来也像是在开玩笑。大体上，我不认为我身上有任何能让她理性飞走的要素。
       而且，不久前的仙台同学应该更加理性。
       虽然也想和我接吻，但没有这么执着。

       「宫城，今天就提出交换条件嘛。」

       「不提。」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但我拒绝。
       虽然我不讨厌被吻，但不讨厌的事正在变得讨厌。下命令的话也可以由我来吻她。但是，这样肯定会被她说成，我想接吻想到要下命令的程度，所以我不想这么做。
       而且——
       我觉得如果我们接吻太多次，她就会厌倦和我接吻。
       我扣上了仙台同学的第三颗扣子，下了一个不是她想要的命令。

       「读书吧。」

       「学习呢？」

       「读完了再说。」

       仙台同学既没有说「我知道了」，也没有说「好，好」就起了身。然后，站在了书架前。

       「要哪一本？」

       「仙台同学喜欢的就行。」

       「我喜欢的啊。」

       她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之后，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喷嚏声。

       「你是不是感冒了？」

       「只是有人在议论我。」

       仙台同学不感兴趣地说道，然后拿来了一本漫画。
 
Episode 82
       我一如既往地叫她过来，却被一条与不同以往的短信拒绝了。
       拜此所赐，现在我正按照模糊的记忆前往仙台同学的家。

       『我感冒了，学校也请假了，所以今天不行。』

       虽然说她只是回复了我一个因为我们班级不同而无从得知的事实。但我的脑海中却回响着三天前见过面的仙台同学的喷嚏声。
       如果下雨那天的喷嚏就是她缺席的原因，那么她可能已经请假好几天了。我倒也不是在意她请假了几天了。但是，以前从来没见过仙台同学请假，所以总感觉有些在意她有没有事。
       而且，我觉得在一个看上去家庭关系不怎么好的家里卧病在床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虽然我不知道这和在一个谁也不在的家里卧病在床哪个更辛苦，但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状况。
       我也知道我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我可以带上瓶装饮料，还可以带些吃的。我不确定这会有用，但总比没有强。
       我和仙台同学已经共度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去探望她也不奇怪。人心是肉长的，我也不例外，还是会担心她的。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我一边回忆着过去和仙台同学一起走过的路，一边向着她家走去。
     虽然我很清楚地记得和仙台同学说过的话，但路线却很模糊。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她家，所以这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也许，走对了。
       途中，我走进了一家我和仙台同学去过的便利店。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是同一家店。
       总之先把瓶装茶和酸奶放进篮子里。
       贴在头上的那玩意儿，应该有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贴在额头上的冷敷贴放进了篮子里。考虑到仙台同学和她母亲的关系，连这种东西有没有我都很在意。
       付完钱，我离开了便利店。
       我也没有联系她，所以我觉得可能去了也见不到她。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有停下脚步。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后，我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房子前。
       我在门口开始后悔了。
       我总不能给一个病人发消息叫她出来。那么，我只能按眼前的对讲机才能进入这个房子。
       这个时间她父亲应该还在工作，她母亲也有可能在工作。但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印象不太好的她的母亲出现，而身为病人的仙台同学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还是回去吧。
       我站在门口，看着便利店的袋子。
       吸气，呼气。
       我决定只按一次对讲机，没人出来就回去。
       我把食指放在按钮上，用力按了下去。
       门铃响了起来，又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接。
       或许是都有工作，家里除了仙台同学谁也不在。
       果然，还是回去吧。
       我转身离开大门的瞬间，从对讲机里传来了一个不是仙台同学的女人的声音。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这肯定是仙台同学的母亲。
       我好想就这么右转回家。
       但是，都已经是高中生了，不能按了门铃就跑。我结结巴巴地告诉对方我是来探病的后，玄关的大门打开了，出来的是暑假里见过的仙台同学的母亲。我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请进后，我也向她道谢，然后走向仙台同学的房间。
       上楼，来到并排的两扇门中靠近自己的那一扇前。
       我正要敲门，手却停了下来。
       来到这里是我今年以来最后悔的事。
       不知为何，不知为何我就来了，都没有联系她就来了。仙台同学可能会因为我擅自来她家而生气，也可能不让我进她的房间。
       我要是没按对讲机就好了。
       我决定放下便利店袋子就回去，我把袋子挂在了门把手上。然而，也许是因为太紧张了，挂袋子的时候，袋子里的塑料瓶撞到了门上，发出砰的一声。那声音还挺大，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门打开了。

       「……宫城怎么在这里？」

       明明我没有叫她出来，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的仙台同学却这么说道。

       「我现在正要回去。」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仙台同学。

       「欸？等一下。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别在意。」

       我头也不回的回答道，然后准备下楼，然而，制服的下摆被她抓住了。也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她没什么力气。但是，我觉得强行甩开一个病人逃跑也说不过去，所以停下了脚步。

       「就算你说别在意，也很奇怪吧。你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就在我家呢？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宫城带来的吗？」

       仙台同学指了指挂在门把手上的便利店袋子。

       「那是给仙台同学的。」

       「……谢谢。莫非，你带这些东西来，是来探望我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却来了？」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但我不想这么说。那么我只能沉默，闭上了嘴。
       陌生的走廊突然安静了下来，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

       「总之，先进屋吧。」

       仙台同学抓着我的制服，从门把手上取下了便利店袋子。对进来这个词我没有拒绝权。制服下摆被劫持为人质的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仙台同学的房间。
       书架，床。
       还有桌子。
       一点也不凌乱。
       在这个和暑假相比没什么变化的房间，我看见柜子上放了一个大大的存钱罐，是那种放五百元硬币可以存几十万的常见存钱罐，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个。
       我看向仙台同学，她今天连妆都没化，头发也没有编。      
       然而，却戴着项链。
       还有，不知道是她家里没有，还是说已经退烧了，她的头上并没有冷敷贴。

       「宫城。你在那边坐会儿。我去拿点东西来。」

       「喝的和吃的都在那个袋子里。」

       我对把便利店袋子放在床边的仙台同学说道，她确认了一下袋子里的东西。

       「我去拿宫城的份。」

       我叫住了准备离开房间的仙台同学。

       「不用了，你去睡觉吧，都感冒了。而且我马上就回去。」

       「马上？」

       「现在就回去也可以。」

       仙台同学可能是觉得我会趁着房间空着的时候回去，她又坐回了床上。

       「我睡得太久了，睡不着了，陪我说说话吧。」

       「没什么好说的。」

       「那，不说话也行。只要你再多呆会儿。」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她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但穿着睡衣，也没有化妆的她怎么看都是病人的样子，我觉得就这么回去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发烧了吗？」

       「还有点。」

       「脑袋，冷敷一下吧。就在袋子里。」

       我坐在离床稍微有些远的地方，指着装着冷敷贴的便利店袋子。

       「宫城给我贴吧。」

       「自己贴。就算是感冒了，这还是能做到吧？」

       「对病人是不是太冷淡了？」

       「你都发烧了，冷淡一点不是正好？」

       虽然我没有肯定探望这个词，但我确实是来看仙台同学的。但是，我不认为我必须专程对她那么温柔。

       「今天听一下我的话总可以吧？」

       仙台同学说着，把装着冷敷贴的盒子扔给了我。
 
episode 83
      「帮我贴嘛，我可是病人。」

       仙台同学说得像这是她理所当然的权力一样。
       平时的话，我会把冷敷贴盒子扔回去，然后甩给她一句，自己动手。
       今天我也想这么做，但眼前的她正如她本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病人。
       一想到这里，我就无法像往常一样。
       我有些失常。
       至少，她要是看起来更精神一点的话。
       仙台同学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的确是感冒了的声音。而且，我还特意问了她是不是发烧了，所以也没法对她太冷淡。
       我捡起盒子，走到床边。

       「你坐在这里就好。」

       坐在床边的仙台同学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虽然我不是想说感冒会传染什么的，但暑假里在这个房间发生的事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那天，仙台同学不顾我的命令，舔了坐在床上的我的脚。
       虽然我不认为现在的她会做同样的事，但这也足以成为让我犹豫是否要坐在她床上的理由。

       「宫城，坐下来吧。」

       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来说，仙台同学的话语中的那份柔和变成了一种强制性的东西。
       我可以站着给她贴冷敷贴，但我觉得，如果不听她的话，会变得很麻烦。今天的她，似乎准备最大程度地利用病人的身份。
       我只好坐在仙台同学旁边稍远一点的地方，再打开盒子。

       「我给你贴，转过来。」

       我拿出冷敷贴给她看了看，然后她老老实实地转向了我。然而，她并没有把额头伸过来。我正伸手去撩开她碍事的刘海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好烫。
       从手背上传来的热量让我切实知道感受到她感冒了，那一瞬间我有些害怕。我的手被她用力一拉，冷敷贴掉在了床上。
       我和仙台同学的距离一下子缩短，我们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和手一样，她的嘴唇也比平时要烫。
       她的舌尖毫不客气地钻入了我的口中。
       她黏糊糊的舌头也很热，仿佛在燃烧一样，我只能接受。滚烫的舌头在我的口中摸索，想要缠住我的舌头。
       我想咬她，推开她，还有抱怨，但仙台同学的体温太高了。被抓住的手也好，相互接触的嘴唇也好，柔软的舌头也好，都十分的烫，让我无处可逃。
       我希望她能放开我。
       但是，也没有那么讨厌。
       她传递过来的热量，让我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不想回应她乱动的舌头，但我也不想把它赶走。持续重叠在一起的嘴唇让我感觉很舒服，我都不知道我们接吻了多久。
       时间的感觉消失，脑子里只有仙台同学。
       呼吸都变得不顺畅，我感到十分苦闷。
       我从交缠在一起的手中逃出，抓住了仙台同学的睡衣，她才慢慢地离开。我不由自主地扯了一下抓住的睡衣，像是掩饰什么一样开口抱怨着不满。

       「……刚刚，绝对不是接吻的时机。」

       「因为宫城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冷敷贴也掉了，仙台同学别再做什么了。而且，刚刚那样接吻很恶心。」

       因为她是病人就听她的话的我，真是个傻瓜。
       稍微对她温柔一点，她就会这样对我。
       虽然我并没有像抱怨中说的那么讨厌，但我不会再让她吻我了。

       「说得稍微温柔一点嘛。好伤人。」

       「不要。要伤人的话，我就不会做现在这种事了。」

       「……真的生气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语气太严厉了。然而，平时从不在乎我是生气还是心情不好的仙台同学，声音中却透漏着不安。
       也许是因为发烧让她变得软弱了。
       我真的是有些失常。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
       虽然我对仙台同学说了很恶心，但那只是谎言，我已经开始习惯那样的吻了。我觉得我可能对一个病人说得太过了。所以，就算不撤回前言，也要否定仙台同学刚刚说的话。

       「我没生气，只是心情不太好。」

       「那，交换条件。你可以命令我。」

       「什么那不那的。我不会下命令的。」

       「为什么？」

       「我看起来，是那种会给病人下命令的差劲的人吗？」      

       虽然我是有想命令她的事，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发烧的人下命令。和利用病人身份的仙台同学比起来，我还算是个正经人，所以今天稍微听一听仙台同学的话也无妨。

       「对我来说，差劲的宫城也没关系。」

       「别满嘴奇怪的话了，该睡觉了。」

       我推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她却没有躺下，而是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看吧，感冒又加重了吧。去睡觉吧。」

       「我不想睡。」

       仙台同学一边咳嗽一边说。

       「一般来说，都感冒到咳嗽的程度了，是不会想接吻的。要是感冒传染给我了，就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就是为了传染你才亲的，宫城，该感冒了。」

       仙台同学说出了一句让我怀疑自己耳朵的话，然后她又拉了拉我制服的袖子。

       「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要是感冒了，就得一个人卧床休息了。」

       她平时在想什么我就不太清楚，可能是因为发烧，今天更加搞不明白了。正常人是不会说什么想把感冒传染给别人的，我长这么大也从没被人这么说过。

       「我会去看望你的。」

       「不用了。」

       「那要不要我在你家过夜来照顾你？」

       今天的仙台同学一点都不打算听我的话。
       我不想被她强行推销照顾，也不想她来我家过夜。实际上，她应该也不会来我家过夜，但我觉得，这种就算是开玩笑也会出错的事应该避免。

       「宫城，我睡了的话你就会回去吧？」

       仙台同学少见地用着闹别扭的声音说道。
       我把差点发出的叹气又咽了回去。
       不能太冷淡，陪病人有点麻烦。

       「一直呆到你睡着的话，我认为得是个温柔的人。」

       「你对病人再温柔一点嘛。」

       「还要更加？」

       「对。」

       「这么想我对你温柔的话，就别做多余的事。」

       「就算我不做多余的事，你也不会对我温柔吧？」

       她的话让我有点意外。
       我觉得今天我对做了多余的事的仙台同学也很温柔了。然而，就算这么说，对现在的她也不管用。我捡起掉落的冷敷贴，再从便利店袋子里拿出一盒酸奶递给仙台同学。

       「乖乖把这个吃了。」

       「……谢谢。」

       她老老实实接过酸奶，喀嚓一声揭开盖子。然后一口一口地把酸奶送入口中。

       「宫城，你再多呆会儿吧。这样我感冒就会好的。」

       「我又不是感冒药。」

       「我知道。」

       「别说傻话了，吃完了就睡觉去。」

       「刚刚也说了，我睡得太久了睡不着。」

       「那也给我去睡觉。」

       「那宫城亲我一下，我就去睡觉。」

       她吃着酸奶的手停了下来。
       把勺子放在盒子里，然后用指尖抚摸着我的嘴唇。
       仙台同学的体温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么烫。
       然而，从指尖传来的她的热量让我感到很舒心。我也想更多地触碰她，然后抓住了抚摸着我的嘴唇的指尖。我把脸凑了过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仙台同学，太得意忘形了。你不睡也行，快躺下吧。」

       我拿起她吃了一半的酸奶，放在桌子上。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向我索吻，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但我并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来这里的。
       我从盒子里拿出冷敷贴，贴在一副想发牢骚的表情的仙台同学的额头上。

       「好冰。」

       「热的话那就是次品了。」

       「那倒也是。」

       「还有，不睡觉的话我就回去了。」

       我用着和冷敷贴一样冷冰冰的声音宣言道，仙台同学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了声「那」。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当我反问她「怎么了？」时，只听到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把手借给我，我就去睡觉。」

       「手？」

       「对。」

       「这倒是可以。」

       我接受了这个比接吻更温和的提案，仙台同学似乎也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躺回了床上。她像是催促似的伸出手，我也把手放在上面。

       「牵着手很开心吗？」

       我握着这只还是很烫的手问道，她也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

       「很开心。」

       说完，仙台同学慢慢地闭上了眼。
 
episode 84 宫城不会说的话
       宫城来探望我了。
       说这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但也仅此而已。既没有暴风雨来临，也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我依然会被她叫过去，到她的房间里去。
       和我感冒之前没什么两样。
       就算进入了十一月，宫城也还是在我身边。
       但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有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了的现在，宫城还在认真学习。
       她给我看的期中考试结果，虽然不足以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但也算不错。如果是宫城的志愿学校，应该是不会落榜。所以，我还以为她会对我说，不用学习了，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在继续用功学习。
       虽然成了应考生后，学习也不奇怪，但宫城并不喜欢在学习上投入必要以上的精力。这样的她却在花费比维持现状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光景。
       我嚼着一片从便利店买回来的薯片。
       你要换志愿学校吗？
       对于我今天在这里提出的这个问题，她只是冷冰冰地回答说不换。
       我又从桌子上的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

       「宫城，张嘴。」

       虽然我不知道她超出必要继续学习的理由，但我还是把薯片递给了板着脸盯着教科书的宫城。

       「我自己吃。」

       很久之前买薯片过来的时候，宫城也说过同样的话，然后自己吃了薯片。今天她就像是复现那时的行为一样，从薯片袋里拿出薯片送入嘴中。

       「吃我这个嘛。」

       「不用了。」

       宫城露出一副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要是我强行撬开她的嘴把薯片扔进去，她肯定会发火的。
       宫城对没有感冒的我很冷淡。
       要是我今天也感冒了，或者发烧了，我想她会对我温柔一点。实际上，我记得我感冒的时候，对宫城说过一些非常任性的话，但她也没有发火。
       虽然有着我是病人的条件，但她也会对我温柔这件事，真是让我感慨万千。还有，我希望她对不是病人的我也能温柔一点。

       「别这样嘛。我喂你吃，张开嘴。」

       我把薯片拿到宫城的嘴巴前。然而，她依旧紧闭着嘴。
       宫城就像讨厌人类的野猫一样的，总是不会如我所愿。靠近她，她就会跑掉，伸出手，她就会咬你。基本上，只会带来疼痛。
       即使是这样的宫城，一时兴起时也会想为我做点什么。虽然仅限于那一天，但看到了那样的宫城后，我不免有所期待。

       「宫城。」

       我把做成薄片的土豆制品贴在宫城嘴唇上，她露出一百个不愿意的表情，然后张开了嘴。
       我一边想着真是难得，一边把薯片塞进她微微张开的嘴里。很快薄片状的点心就从指尖消失了，宫城就像是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皱起了眉头。
       我感觉特意买来这个是值得的了。同时，我还是希望她表现得好吃点。不过，宫城从我手中吃了东西就已经打消了我的不满。
       虽然我不是来给她投食的，但我还想喂她更多。我甚至觉得，要是我这么一直喂她吃薯片，到时候毕业了，她会不会为了食物来找我呢？（译者：坏了，脑子烧出问题了。）
       我又捏着一片薯片送到宫城嘴边。

       「给。」

       宫城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贴了一张纸写着「你还要继续？」一样。然后，厌恶地张开了嘴。
       再把薯片靠近一点，它就会伴随着悦耳的声音消失掉。
       我就这样把手指按在宫城的嘴唇上，她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的表情很难说是接受了我的行为，但我还是用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滑动着。然后，宫城就像吃薯片一样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
       虽然这也在我预想的范围内，但还是相当疼。
       最近，我一碰到宫城的嘴唇就会被她这样咬。今天，我还特意买了薯片来干这种事。
       理由也很简单，自从我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的那天起，宫城就没和我接过吻。在那之后，只要我做出和接吻有关系的行为时，宫城就会这样明确地拒绝我。

       「宫城，好痛。」

       这句包含着希望她停下来的意思的话，并没能传达给宫城。她的牙齿更加地嵌入我的指尖。

       「横竖要咬的话，也舔一下嘛。」

       我用被咬住的手指碰了碰宫城的舌尖，手指便从她的牙齿中解放了出来。

       「你不舔吗？」

       「不舔。」

       说完，宫城的视线就落回到笔记本上。她继续写着做了一半的题目，翻着教科书。
       宫城不会主动舔我的手指。
       如果我说让她舔，她就会停止咬我的指尖。
       我觉得她的反应很好懂。
       但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回避接吻。
       虽然也不是非得要和宫城接吻不可，但也不是不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挺想的，但宫城好像不这么想。迄今为止，我们都接吻了很多次了，事到如今也不是拒绝的时候了，她却拒绝了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宫城这么顽固地规避接吻，我问她，她肯定也不会回答。就算我硬要追问她，也会被她下命令禁止提问，然后就这么结束。
       宫城总是耍赖。
       明明都不让我吻她，却又要确认我的吊坠。没有拒绝权的我，只能解开第三颗扣子，让她随心所欲地触摸我的胸口。当然，就算我说我想碰她，她也不会答应。交换条件也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宫城就不应该因为我感冒就对我那么温柔的。她也不应该接受那个吻。因为她那时没有像平常一样抵抗，所以我现在还对她有着期待。

       「宫城。」

       我戳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

       「干嘛？我在学习。」

       我把手指塞进了她不耐烦地说着话的嘴里。

       「舔一下嘛。」

       说完，宫城咬了一口我的手指。
       好痛。
       牙齿咬住手指的力量比刚刚还要大。
       我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宫城的脸，一直抚摸到她的耳后。
       我拉了一下她的耳垂，她咬我手指的力量也减轻了一点，我把指尖按在宫城的舌头上。

       「我说的不是咬，是舔。」

       这不是命令。      
       因为我没有权力让宫城服从，所以这只是请求。因此，宫城也可以再一次咬我的手指，也可以抓住我的手腕把手指拔出来。宫城有权这么做，但她并没有选择这二者，只是答应了我的请求。
       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我的指尖。
       我压着她的舌头，缓缓滑动。
       手指触碰到粘膜的新鲜感觉，让我的神经都集中在了那个湿润的部位。
       明明没有那么热，但手指却像是着火了一样烫。就像是受到宫城的体温影响一样，我体内的热量似乎在不断聚集。
       我慢慢抽出手指，抚摸她的嘴唇，食指第二关节被她舔了一下。
       虽然我不会说出来，因为告诉宫城了她肯定会发火，但我觉得她这样很H。
       以前也被她这样舔过手指。
       然而，那时我却不觉得H，所以我也明白，我正在用一种与以往不同的眼光看待宫城。
     我再次把手指按在宫城嘴唇上。正当我准备把手指塞进她嘴里时，她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臂，使劲拉开。

       「已经够了吧？」

       宫城如此说道，我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她的指甲。

       「要是我说不够，你还会舔吗？」

       「仙台同学应该知道，自己没下命令的权力吧？」

       「我知道。」

       我老实地承认了宫城的话，她才松开紧抓住我手臂的手。然后，她又用这只手从套着鳄鱼外套的盒子里抽了两张纸出来。

       「擦一下。」

       我按照她的指示，用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手指，然后把废纸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一个漂亮的射门，宫城就像是在等待这个时机一样说道。

       「这次，仙台同学来舔我的手指。这是命令。」

       她把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我没有说「好吧」，而是直接用舌头触碰她的手指。
       就像宫城的舌头一样，我也缓缓地把舌头伸到她食指的第二关节。
       用力按下去，就能感受到骨头的坚硬触感。
       我轻轻咬了咬牙，宫城便想把手收回去，而我抓住了她的手。就这样我把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我很好奇，宫城是如何看待现在的我的。
       她看着我，她在想什么，感受到了什么。
       我想窥探一下她的内心。

       「仙台同学，已经够了。」

       宫城干脆地说道，然后把手收了回去。
       我拉着她的手，咬住她的指尖。
       然后就这样把她的手指放入嘴中时，鳄鱼抵在了我的锁骨边上。

       「够了！」

       宫城拿着鳄鱼使劲一推，我松开了她的手指。

       「我倒是还可以继续。」

       我抓住宫城抢走了鳄鱼的那只手，再次试图把嘴唇贴近她的手指，但刚抓住的手很快就逃走了。

       「不用继续了。别做了。」

       「怎么了？」

       「还怎么了，仙台同学有点——」

       「有点？」

       「没什么。」

       说了一半的话的后续，还没告诉我就结束了。

       「鳄鱼，还给我。」

       我按照宫城说的，把套着外套的纸巾盒还给了她。她擦了擦手指，然后还给我一团垃圾，而不是鳄鱼。

       「继续说嘛。」

       我把收到的废纸投向垃圾桶。然而，这次射偏了，我起身去捡垃圾。

       「仙台同学大变态。」

       「这绝对不是后续吧？」

       我坐在宫城旁边，摸着她手里的鳄鱼的头。

       「我说，宫城，刚刚那样舒服吗？」

       「仙台同学，吵死了。我要学习了，你给我闭嘴。」

       我知道。
       宫城绝对不会说感觉舒服。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她会这么觉得。
 
episode 85
       袋装汉堡肉和速溶汤。
       从我手中吃了薯片的宫城，端上来的晚饭和往常一样都是些不花功夫的东西，我们也像往常一样吃掉了它们。
       虽然她有时候会问我要不要留下吃晚饭，但她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留下来过夜。所以，吃完晚饭以后，我就回去了。
       宫城会对我说和不会对我说的话是决定好了的。
       如果非要再给它们分类的话，宫城对我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冷冰冰的。拜此所赐，我总是被她否定。然而，我觉得那就是宫城，而且我觉得这样也没问题。
       ——直到上个月都是。

       我停下抄写着黑板上的文字的手，看了看表。
       离午休还有五分钟。
       我在笔记本上画了一条鳄鱼，然后视线回到了黑板上。
       离我上次见到宫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我还是想问她一些平时她不会说的话。
       九月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暑假余韵，我觉得毕业典礼还早着呢。十月的时候忙于文化祭和期中考试，都没有余裕去想剩下的时间的事。然而，进入十一月后，毕业典礼突然就变得近在眼前了。从天数上来看，离毕业还有段日子，但中间还有寒假，第三学期又有一半的时间是自由上学的。
       一想到时间所剩无几，虽然也什么特别的话要说，但我还是想问宫城一些她不会对我说的话。因为感冒而得知宫城也会对我温柔，所以我变得十分贪婪。
       我又让笔记本上画的鳄鱼背上生出了纸巾。
       不一会下课铃就响了，老师宣布下课。我收拾好教科书和笔记本，走向羽美奈的座位，拍了拍她的肩膀。

       「羽美奈，我去一趟小卖部，你们先吃吧。」

       我拿着钱包，在并排的桌子缝隙间穿梭，正要走出教室的时候，听到羽美奈大声叫我，我停了下来。

       「叶月！帮我买杯草莓汁，待会给你钱。」

       「我也是。」

       麻理子的声音也跟了上来，我举起手回答。

       「OK。」

       买点小东西而已，我爽快地答应了，然后我继续向前走，来到走廊。这时，身体撞到了什么东西。

       「啊—」

       准确说，是我没注意前面。
       我倒不是急急忙忙的，只是没看前面。

       「抱歉。你没事吧？」

       我下意识地道歉，然后看向对方。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才是，抱歉。」

       宇都宫舞香。

     因为她的名字经常从宫城嘴里出现，而且她总是和宫城在一起，所以她的脸我记得很清楚。然而，在宇都宫看来，我只是一个前同班同学。我们也不是会亲切交流的关系，所以我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没事吧？」

       「没事。」

       宇都宫简短地回答后，迈开了脚步。
       学校的内部构造很简单。
       走廊是笔直的，一边是窗户，对面就是教室。能去的地方也是既定的。午休的话，就是去洗手间或者小卖部。而且，宇都宫走的路线，怎么看都和我的目的地一样。

       「请问，仙台同学还记得吗，我是二年级时和仙台同学同班的宇都宫。」

       默默走在前面的宇都宫停下脚步，突然开始自我介绍。

       「当然记得。」

       我经常从宫城那里听到宇都宫的事。
       当然，我不能这么说，所以只给了她一个安全的回答，然后我们俩开始一起走。
       先开口说话的宇都宫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继续走着。和前同班同学撞了一下，目的地也相同，她可能是觉得什么都不说也不太好，就做了个自我介绍，然而，现在这种沉默的气氛反而更让人在意。
       可是，我也没什么话好说，所以我们俩静静地走在走廊上。
       我们要去地方是一样的，现在总不能再拉开距离。
       我很不擅长这种空白的时间。
       如果是宫城的话，就算继续保持沉默也无所谓，但对方是宇都宫的话，就没那么容易了。完全陌生的人另当别论，认识的人我总会想和对方说几句话。
       话虽如此，但我和宇都宫的共同话题屈指可数，能说出口的话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宇都宫准备考哪所大学？」

       我抛出了一个应考生的话题，她回答了一所离我志愿学校不太远的大学名字。

       「欸，我也准备考县外。」

       是哪里？如果她这么问我，我就把大学名告诉她，然后说「考上的话，说不定在那边还能见面」来勉强维持这个有限的话题。

       「那，志绪理，呃，就是二年级时同班的宫城志绪理，她好像也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所以——」

       「欸？」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打断了宇都宫的话。

       宫城志绪理
       跟在这个不用问我也很熟悉的名字之后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让我停下了脚步。
       因为，宫城应该是要考本地大学的。
       ——为什么？

       「怎么了吗？」

       我的声音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旁边的宇都宫一脸惊讶。

       「啊，抱歉。原来宫城成绩还挺好啊」

       我知道这么说很失礼，但我现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蒙混过去，所以也没办法。

       「最近，她好像很认真地在学习。」

       虽然说不上怀疑，但还是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的宇都宫回答道。
       大概，宇都宫只是为了打破沉默才提到宫城的。而我对此的反应超出了她的想象，让她很惊讶。就这么继续下去，不再提宫城的事，那么到小卖部之前的无聊对话就会这么结束。
       我迈开停下的脚。
       沿着走廊刚走出一步，嘴巴就像是跟随着腿一样擅自动了起来。

       「宫城，她真的要考那里吗？」

       「她突然说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她是说她想考。」

       「这样。」

       「……请问，仙台同学和志绪理，是朋友吗？」

       本来只是闲聊，而宇都宫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就像是在观察情况一样。她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有点僵硬。说不定，她就是想问这个，才和我搭话的。

       「为什么这么说？」

       我微笑着反问到。

       「之前你和志绪理在走廊上撞到的时候的感觉。还有，在走廊擦肩而过的时候，仙台同学有时好像在看志绪理。而且，还把志绪理叫出去过，所以总感觉是这样。」

       她真敏锐，看得也很仔细。
       我不记得我盯着宫城看过，但我们擦肩而过时，我会看向她，偶尔也会四目相对。就算我们约好在学校不产生关系，但在学校之外，我们的关系可以说非常深，所以这与我的意愿无关，是身体的反应。

       「我们不是朋友哦。上次叫她出去，是因为老师让我把宫城叫过去。」

       我保持着微笑告诉她，然后稍稍加快了步伐。

       「……是我的错觉吗。」

       宇都宫自言自语道，然后对我说「我先去买果汁了」后，走向了自动贩卖机。
       我和她的关系也没亲密到一起去自动贩卖机，便先去买三明治了。然后，再买了羽美奈她们的果汁就回到了教室，她们俩正聊男朋友的话题聊得火热。
       午休时间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吃饭很愉快。想到再过几个月就听不到这些毫无意义的闲聊时，我也会感到寂寞。然而，今天她们俩的话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也感觉不到愉快和寂寞。
       我只是边随声附和，边吃着三明治。
       我没听宫城说过她要考县外的大学。
       我也曾经想过，如果同一所大学不行，可以选附近的大学。但，我没对她本人说过，因为她应该会冷淡地拒绝。
       尽管如此，不知不觉中宫城就决定和宇都宫考同一所大学了——离我要考的大学不远的大学。
       不，还没有确定。
       她会不会考还是未知数。
       但是，从考试结束后宫城还在认真学习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宇都宫的话是真的。
       如果真是这样，宫城没有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那么她去那所大学的目的就应该不是我，而是其它什么。
       我希望她选择县外大学的理由是我，但怎么想和宇都宫上同一所大学这个理由都更为贴切。
       好吧，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这很正常。
       我和宫城并不是那种会发誓要去同一所大学，就算不行也要去附近的大学，永远做朋友的关系。
       宫城已经把现在的关系划到毕业为止，甚至都不让我亲她。她应该不会想着，即使毕业了也不想离开我。
       如果说宫城有舍不得的人，那应该就是宇都宫。比起连朋友都不是，只是前同班同学的我，她选择宇都宫没有任何不对的。
       没错，这并不奇怪。
       但是，一点也不有趣。
       宫城和宇都宫只是朋友，应该没有在此之上的关系。我对此也没有怀疑。
       我和宫城虽然不是朋友，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我们的关系也很近。尽管如此，宫城还是选择了朋友的宇都宫。这个事实，虽不至于让人反胃，但也让我的胃里感到一阵刺痛。
       三明治也不怎么好吃。
       我居然会觉得宫城做的，确切的说，是宫城加热的那些对身体不太好的饭菜更好吃，我的味觉也已经失常了。
       我咕噜吞下松软的面包，再喝了一口刚买的奶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一眼屏幕，宫城发来了一如既往的信息。
       我想找一个不是她家的地方和她谈谈。
       我发给宫城一条与以往不同的信息。

       「放学后，来音乐准备室。我等你。」

       回复，直到所有的课都上完也没有来。
       反正，我也不觉得宫城会给我回信，这并不奇怪。
       所以，我就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然后走向了音乐准备室。
 
episode 86
       宫城可能来，也可能不来。
       文化祭之后叫她来的时候，她也来过，但考虑到那一天我做过的事，她不来的可能性更大。
       今天从宇都宫那里听到的事情。
       如果宫城来的话，我想问问她。
       ——虽然我现在心情不太好。
       胃痛已经消退了，但胸口还有点难受。
       脑海里浮现的全部都是负面的想法，心情也好不起来。这感觉就像是看着只疼爱姐姐的父母一样。
       被一件事困住，只想着悲观的事情。
       这样的我不好。
       相应地动动脑筋，精明地在班上相应的位置过着快乐的学校生活。这样的我要消失了。
       我吸了口气，再吐了出来。
       我在这个不大的教室里静静地走着。

就算宫城选择县外大学的理由与我无关，她也是选择了一所离我要考的大学不远的大学。
       不管是什么原因，近总比远要好。
       单纯地这么想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但我不希望宫城离我太远。至于她选择与宇都宫同一所大学这件事，虽然让我感觉像是走在灰色的世界中一样不安，但我最好还是从“近”这个词中寻找意义。
       如果宫城就在不远的地方，那么我们俩的关系也应该不会突然中断。这么想的话，某种意义上感觉也可以接受。
       反正，我也不可能把心情完全整理好。那么，与其让自己陷入深渊，还不如选择某种程度上更好的想法。
       说服无法接受的自己，然后尽量往好的方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有一个问题。
       我认识的宫城一点也不坦率。

       就算我要她告诉我她考哪所大学，她肯定也不会说。而且，我不想说出宇都宫的名字。一旦说出来，感觉宫城会全力否定，说只是找她商量一下而已，其实并不打算去。
       话虽如此，但我觉得，如果不提宇都宫的名字，就很难确认今天听到的话是否属实。
       然而，我还是不想放弃。
       可是，如果我告诉宫城，我和宇都宫午休时的事的话——
       宫城要和宇都宫考同一所大学。
       如果宫城发现我知道了这件事，就麻烦了。她说不定会跟宇都宫说，果然还是去本地大学吧。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表，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刻钟。

       「不来，吗？」

       再等五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十二月马上就要来临了，音乐准备室有点冷。我觉得这里不是一个可以等人等很久的地方。
       再怎么说，宫城也应该不会让我等上三四十分钟。我希望如此。
       我靠在放乐器的架子上。
       望着大门。
       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睁开眼，门轻轻地打开了。
       一个不长也不短地裙子映入我的眼帘。
       她不高兴地皱着眉头。
       我来晚了，抱歉让你久等了之类的担心我的话，一句也没有。
       宫城默默地走了过来。
       她刚刚过肩的长发晃动着，她在我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她用不耐烦的声音开了口。

       「在学校里不说话的规则，还算不算数的？」

       宫城用书包狠狠地撞在我的腿上。

       「宫城想遵守的话，遵守就好了。但是，既然你也没遵守，规则什么的不就无所谓了吗？」

       「我回去了。」

       宫城的声音比室温还要冷，她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去，我连忙叫住了她。

       「等一下。我叫你来是有事的。」           

       「反正都是些无聊的事吧。非得在这里，在我家里说不行吗？」

       宫城一边抱怨一边把书包放在地板上，然后看着我。

       「因为我不想被命令。」

       我微笑着说道，宫城却用一副明显不高兴的表情回应我。

       「有话就快说。」

       说什么，怎么说。
       其实我还没想好。
       而且，再让我想五分钟我也不觉得能想好。
       一牵涉到宫城，脑袋就出奇的转不过来的我，最后只能像平时一样，直截了当地问了出口。

       「……志愿学校是哪里？」

       「有事就是指问这个？」

       「对。」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大学又不是只能报考一个。我就是在想，你有没有报考其它学校。」

       「没考。」

       她的回答和我预料的一样，我用手指敲着锃亮的乐器。
       大学的事，是宫城不会对我说的事之一。
       就算我追问她，我知道她也不会回答。
       宫城总是不会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
       我没办法确认宇都宫的话是不是真的。

       「考一下也行啊。现在的话，你应该能上更好的大学了，好不容易用功学习了。」

       虽然我也觉得行不通，但我还是试图从宫城那里引导出我想要的答案。

       「仙台同学，真啰嗦。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我在这里是不听命令的。」

       宫城单方面结束了话题。
       我知道会这样，但我觉得她太不留情，太冷淡了。我也知道，这个话题再这么拖下去，她只会变得更加冷淡。但是，不肯死心的我也不想宫城就这么回去。

       「你不想和朋友去同一所大学吗？」

       我很想说出宇都宫的名字作为一个具体例子，但我还是把她的名字咽了回去，关在肚子里。

       「……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是经常有这种事吗？想和关系好的朋友上同一所大学之类的。」

       「这么说起来，今天，仙台同学和舞香说过话吧？」

       宫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皱着眉头反过来问我。
       从她的样子可以看出，宇都宫把和我见面的事告诉了宫城。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能假装没听到宇都宫这个名字继续说下去了。

       「宇都宫的话，是去小卖部的路上遇到的。」

       「你和舞香说了什么？」

       「她只是问了一下之前我把宫城叫出去的事。」

       「就这些？」

       「就这些。宇都宫说了什么吗？」

       「和仙台同学说的一样。」

       「这样。」

       看来，宇都宫没有把大学的事告诉宫城。
       这样的话，最好别再追问下去了。
       结束这个话题就不会有麻烦了。
       我明知如此，但也还是想和她再谈谈。

       「已经满意了吧？我先回去了。」

       宫城想拿起放在地板上的书包，我反射性地抓住了她的手。

       「干嘛。」

       「能再说会儿话吗？」

       「不能。要说话回去了不也能说？」

       「呃，是倒是。」

       我知道。
       但是，我不能松手。
       我不留缝隙般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比我感冒那天还要冰凉。
       就算有两个人，音乐准备室里还是很冷，这也是为什么她的手这么凉。我的手肯定也很凉。但这不意味着，我是为了取暖才握住她的手。

       「我要回去了，放开我。」

       「再呆一会儿吧。」

       我不想松手，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松手了，就要一段时间都没法再牵她的手了。
       我想和她牵手，或者说我想更多地触碰她。
       我不能很好地处理我这种心情。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只有宫城才会碰我。
       而且，宫城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宫城。」

       我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近一步，她却甩开了我的手。

       「不准亲我，我要回去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

       宫城可能是想起了过去我在这里做过的事，她的声音冷冰冰的。然而，我只是想再多触碰宫城一点，而不是想吻她。

       「你之后可能会说，所以我先说了。」

       「才不是那样。我只是想碰一碰宫城。因为宫城也经常碰我。」

       「什么叫我也？我可没有碰仙台同学。」

       我解开了一颗在学校不会解开的衬衫扣子。
       然后，把吊坠给她看。

       「你不是经常碰这个吗？」

       平时藏在衬衫里的吊坠，每次被宫城叫出来的时候，都会被她碰。然而，每当我想碰她同样的地方时，就会被她的命令阻止。

       「那只是在摸项链，不是在碰仙台同学。」

       「可是，不光是这个，你也碰到了我吧，那也让我碰一下吧。老是宫城触碰我，太耍赖了。」

       我再走近了一步，把手伸向宫城的脸颊。
       我把手心按了上去，宫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冷，而颤抖了一下。就这样我把手滑到她的脖子上，松开了她的领带。然而，在我解开她衬衫扣子之前，她抓住了我的手臂。

       「仙台同学大变态。停下。」

       宫城用强硬的语气说完，松开了抓住的手臂。

       「在这里我不用听宫城的命令。」

       「是啊。我买的只是在我房间里的仙台同学，而不是学校里的仙台同学。」

       「知道的话，就老实点别动。」

       「但是，仙台同学也没有权力在学校对我做些什么。」

       「明明之前还让我亲了你？」

       我说出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宫城板着脸重新把领带系好。然后，她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你说想碰我的话，那你也得做相应的事。仙台同学，你喜欢交换条件吧？」

       「倒也不是喜欢。——什么交换条件？」

       横竖不是什么好条件。
       尽管如此，我还是向宫城问道。
 
Episode 87 仙台同学与当然之事
       我并不是讨厌仙台同学碰我。
       但是，只要允许仙台同学一次，她就会得意忘形，开始要求允许之上的东西，所以什么都不能允许她干。
       不过，我对会接受交换条件，愿意乖乖听我话的仙台同学也抱有好感。
       我坐在音乐准备室角落的一把旧椅子上。

       「舔我的脚。」

       仙台同学过去也听过很多次这句话。但是，她的表情却十分惊讶。

       「欸？」

       「你没听见吗？我说让你舔我的脚。」

       「……在这里？」

       「你能在这里做的话，我就让你碰我。」

       虽然仙台同学几乎没有拒绝过我的命令，但那也只限于在家里，我觉得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在学校舔我的脚。
       就是因为我觉得她做不到，所以才选其为交换条件。
虽然只要是能让仙台同学想拒绝的条件都行，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其它能让她犹豫的命令了。如果交换条件不能成立，仙台同学也只能放弃，这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你知道这是学校吧？这可不是宫城的房间。虽然旧校舍没什么人来，但要是被人看见怎么办？这作为交换条件也太过分了吧？」

       不出所料，仙台同学列出了不接受交换条件的理由。

       「我可以理解为你做不到吗？」

       我如此问道，她看向准备室的入口。
       她的眼睛晃动着，像是在想什么。
       我趁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决定了回答。

       「交换条件作废。这样可以了吧？我要回去了，仙台同学待会儿来我家。」

       就算她还有话要说，那也等回家了再说。
       今天的仙台同学总是问一些我不想被问的事情，所以在家里我也不会告诉她，但总比在这里就这样继续说下去要好。在家里的话，我可以下命令打断她的话。
       我从椅子上起身，拿起书包。正准备就这么离开时，仙台同学叫住了我。

       「等等。」

       她说完，在我开口之前把椅子搬了过来。

       「坐下来吧。你不是想让我舔你的脚吗？」

       「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你安静一点坐下。」

       「要是有人来了怎么办？」

       「到时候我会说，是宫城下的命令，所以没关系。」

       「那我可不是没关系吧？」

       「有关系也是你自己提出的交换条件，坐下吧。」

       刚才，仙台同学犹豫了。
       从她没有轻易接受这一点来看，这无疑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交换条件。然而，她还是决定服从。
       仙台同学不惜接受会让她犹豫的条件也想实现的事情。
       那肯定，对我不是什么好事。

       「……仙台同学做到这个地步是想干什么。」

       「我记得我说过，只是想碰一下你。」

       「真的就这个？」

       「对啊。我不会做让宫城生气的事的。」

       仙台同学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
       她平静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然而，我无法想象，她居然会接受在这里舔我的脚，只是为了在不惹火我的前提下碰我。大体上，她没有理由想这样。而且，也应该没有让她想这么做的契机。说到底，我也不觉得她的话是认真的。
       然而，仙台同学现在，看着的只有我。这就把她为什么接受交换条件这个疑问，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仙台同学的衬衫扣子解开到了第二颗，我能看到项链。只要项链还在她的脖子上，我就觉得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
       仙台同学直到毕业典礼为止，都应该像现在这样只看着我，现在已经实现了。想到这里，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宫城，快点坐下。」

       提出交换条件的是我。
       我不是服从仙台同学的话，而是为了对自己说的话负责，才坐到椅子上。仙台同学慢慢地跪了下来。然后，脱掉了我的室内鞋和袜子。
       音乐准备室的门关着。
       但仙台同学似乎很不安，确认似的看着门口。
       也听不到走廊里有脚步声，只有她轻轻呼气的声音。
       她的指尖，而不是舌头，在我的脚背上爬行。
       她的手指轻柔地按着，弄得我痒痒的，我轻轻地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不是这样吧，快舔。」

       就像是在回应我的话一样，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脚后跟。她稍稍抬起我的脚，把脸凑了过来。指根处被一个没有舌头那么湿润的东西压住，我马上明白那是她的嘴唇。伴随着轻微的声音，她的嘴唇连续吻着我的脚背。
       我就像是在抗议说快舔一样，把脚贴在不听话的仙台同学嘴唇上，然后一个比嘴唇更加温润的东西开始朝着我对脚踝移动。

       「这样行了吗？」

       仙台同学抬起头问道。

       「不行。」

       怎么可能行。
       最终决定要这么做的是仙台同学。
       我怎么可能允许她随便敷衍一下就结束。

       「好好舔啊。你这不是嘴唇碰一下吗？」

       「我倒是觉得差不多。」

       「差远了。」

       我如此断言道，仙台同学拉着我的脚，咬了一口我的大拇指。虽然她已经控制分寸了，但也用了很大的力气，所以很痛。我正想开口抱怨，却在我说话之前，我的脚背就被舔了。
       她的舌尖在我的脚背上爬行，一直爬上脚踝。
       温暖的舌头在皮肤上抚过的感觉，我觉得并没有那么糟糕。
       第一次让仙台同学舔我的脚时，虽然是我自己提出来的，但还是觉得有点恶心。然而，让像仙台同学这样和我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听从我的命令，舔我的脚，这让我感到一种类似优越感的东西。
       但是，现在和当时不一样了。
       沿着我的骨头滑动的舌头，刺激着我的脊柱，感觉就像是有电流通过一样，这是一种不同于恶心的感觉。
       我稍稍使力用脚按住仙台同学的舌头，她的舌尖也紧紧地贴在我的脚上。而且，她没有逃走，而是按了回来。
       她的体温在这个说不上温暖的教室里显得十分舒适。同时，我又对宁愿接受这种条件都不肯让步的仙台同学感到不满。
       为什么。
       为什么仙台同学要去县外的大学呢？
       她执拗地想改变我的志愿学校，却没打算过改变自己的志愿学校。
       不，我知道仙台同学执着于县外大学的理由是她的家人。但是，仙台同学宁可在学校做这种事，都没有考虑过我曾说过一次的「留在这里」，这让我感到很烦躁。
       就算我能想象到理由，我也不能接受。
       所以，我不想告诉仙台同学。
       我对舞香说了我想和她考同一所大学，但我不想对仙台同学说同样的话，我不想让她认为我在追赶她。
       但是，我很在意。
       如果我告诉她这件事，仙台同学会用她触碰过我的舌头，嘴唇，还有那对我来说温柔又不温柔的声音说些什么。

       「宫城，还要做吗？」

       我听到的话，并不是我想知道的事。

       「继续。」

       我轻轻踢了她一下。
       一瞬间，仙台同学皱起了眉头，但又马上垂下了视线。
       然而，一个不是舌头或者嘴唇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脚。她的指尖从我的脚踝开始抚摸，一直爬上我的小腿。她撩起我的裙子，柔软的嘴唇触碰到我的膝盖，黏糊糊的舌头轻轻划过。
       她的舌头时而轻缓，时而用力地抚摸着我的膝盖。      
       这很明显是和刚刚不一样的舔法，我不由自主地收了一下脚，但又马上被她拉了回来。
       仿佛心脏紧紧收缩了一样苦闷。
       仙台同学就像是在擦拭洒出来的液体一样不停舔着我的腿。
       很糟糕，我觉得。
       我不想去想，但记忆还是苏醒了。
       暑假的最后一天，在我的房间里，我和仙台同学。
       我屏住呼吸，然后连同流出的记忆一起吐出。
       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这样。
       上次，我命令她舔我的手指时，她也没有正常地听从我的命令。她的方式让我感觉舔这个行为有着别的含义。

       「停。已经结束了。」

       我想把仙台同学的头从膝盖上推开。
       然而，不仅没推开，反而被她用力吮吸，轻轻咬住。
       暑假时，我曾觉得可以和仙台同学做那种事。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现在觉得我们不应该做那种事。
       觉得可以这么继续做下去的我，那里出了问题。
       这种感觉，不应该以仙台同学为对象。
       她的嘴唇碰到我膝盖上方一点点。

       「仙台同学，等一下。停下。」

       在音乐准备室的角落，尽管我没大声说，但她不可能没有听见。
       然而，仙台同学只是把我的裙子掀到大腿中部，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我的大腿内侧。
       被遮住的部分一下暴露在教室中冰冷的空气中感到很冷，但只有仙台同学碰过的地方感觉很热。
       她的嘴唇再次贴在我的身体上，发出啾，啾的轻微声音。
       ——不能再继续了。
       仙台同学的手想钻进我的裙子中，我按住了她的头。
 
episode 88
       重新看的话，我现在的样子非常糟糕。
       仙台同学的头在我两腿之间，我的裙子也乱得不能见人。一想到只有我被弄成这副模样，就觉得十分羞耻。
       别说一句，我的抱怨就算是一百句也说不完，但我还是先用力推开了仙台同学的头。然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裙子。

       「我没叫你这么做。」

       虽然我下过很多次让她舔我的脚的命令，但从没被这么做过。
       我瞪着一脸如无其事表情的仙台同学。

       「我只是按照宫城说的舔了脚而已。」

       「刚刚那可不叫舔。」

       「那么，这样子才是舔吗？」

       仙台同学把我的裙子撩起一点点，然后用舌头划过我的膝盖，她这个在我命令之外的行为吓到了我，我的脚抽动了一下。一种湿漉漉，像是和软糖粘在一起的感觉靠近我的大腿，我推开了仙台同学。

       「停下。大体上，那里可不是脚。」（译者注：之前好像说过一次，日语里「足」和「脚」读音一样，「足」一般就是指中文里的脚，「脚」则近似于中文里的腿。总之就是仙台拿着同音词玩文字游戏耍流氓。）

       「是脚吧，膝盖嘛。」

       「不是，膝盖不算脚。」

       「按你的说法，从哪里到哪里才算脚呢？」

       说着，仙台同学又摸了摸我的小腿肚，手指顺势爬了上来，我拍开了她的手。

       「已经结束了。哪里算脚什么的不重要，你离我再远一点。」

       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额头，她老实地放弃抵抗，离开了我。然而，她只是一开始听话，马上她又抓住了我的脚。

       「我帮你穿袜子。」

       「我自己穿就好。」

       「就在我这边哦？」

       在我脱下的室内鞋里，可以看见揉成一团放在那的袜子。而且，室内鞋在仙台同学旁边，并不是坐在椅子上的我能轻松拿到的位置。

       「还给我。」

       「都说了我帮你穿，你就这么坐着吧。」

       我的脚还被她抓着，就算想站也站不起来。即使仙台同学不这么说，我也只能这么坐着，我既没法去拿袜子也没法穿。
       虽然不情愿，但只能听她的。
       仙台同学的指尖碰到我的脚背。
       她轻缓地抚摸了几下，然后熟练地帮我穿上袜子。
       我不太喜欢能若无其事地干这些事的她。
       这些事是非同寻常的，但是，仙台同学总是很快就能接受这些非同寻常的事，然后习惯，然后把它们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就好像我已经融入了她的日常生活一样，这让我有些不爽。
       仙台同学一点也不在乎我在想什么。
       室内鞋也自然是她给我穿，然后又吻了一下我的膝盖。

       「所以说，我不是说了要你别做这种事了吗？」

       「下次注意。」

       仙台同学挂着一副既没有反省，也不想多加注意的表情说道。
       我要是就这么坐着，不知道她还会对我干些什么。
       我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没有被她碰过的衬衫。仙台同学也站了起来，拍掉了裙子上的灰，然后说。

       「那么，交换条件呢？现在可以碰宫城了吧？」

       她理所当然地主张着自己的权利。

       「你可以碰。但是，不仅是接吻，连脱我制服也禁止。解开扣子也不行。」

       「事后再加条件是不是太赖皮了？」

       「不算赖皮。因为仙台同学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再不补充就太危险了。而且，你不会做让我生气的事对吧？」

       这是对她过分行为的惩罚。
       ——虽然也不至于说到这个地步，但是让她随心所欲的话，只是触碰的交换条件不知道会升级到什么地步。也许她真的只是稍微碰一下，但回顾仙台同学之前的所作所为，我怎么可能相信她。

       「差不多吧。就像刚刚说的一样，不会惹宫城生气的。」

       仙台同学用着比风中飘舞的树叶还轻的声音说着，然后微微一笑。然而，柔和的笑容是属于在学校看到的仙台同学的，这更加不可信了。

       「真的别给我做奇怪的事。」

       我叮嘱道，她用着不满的声音回应道。

       「我就这么不可信？」

       「你反省一下刚刚的事吧。」

       「已经反省了，没关系。」

       「……那，行吧。」

       我很不安。
       然而，仙台同学即使做的有些过分，但也遵守了约定。
       我想那我也应该遵守。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仙台同学，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会被她做什么，身体僵硬了起来。
       仙台同学走到和接吻时一样近的距离，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结果脚撞到了椅子。
       咚的一声巨响，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臂。然后，拥抱住了我。

       「这是干什么。」

       我与仙台同学的距离比接吻的时候还要近，我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嘀咕道。

       「一般来说，这叫拥抱吧。」

       「这我知道。」

       我知道，但与仙台同学的距离近得让我想这么问。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拥抱，寒冷的教室都感觉变得很热，身体也轻飘飘的。
       心脏也有些不对劲。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个劲跳个不停，我感觉仙台同学都能听到。

       「别留在这里。」

       仙台同学却说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什么别留在这里？」

       她想说什么，我大概也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反问道，仙台同学的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我。

       「我是说，大学也可以是能一起吃饭的地方。」

       现在，我想看看她是什么表情。
       但是，她的手臂环绕在我的背上，我动弹不得。
       能够传达仙台同学感情的只有耳边的声音，但那声音毫无起伏，十分平淡，我甚至无法想象她的表情。

       「仙台同学无权决定我的进路。」

       我小声地回答道，然后一个平静的声音回应了我。

       「现在，不也是在宫城家一起吃饭吗？毕业之后偶尔也一起吃个饭，不是很开心吗？」

       她没有接过我否定她的话，而是说起来了毕业后的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样的仙台同学。
       她口中的未来看起来很有趣。
       和仙台同学一起吃饭比一个人吃饭更好吃，即使不说话，身边有人陪着也更让人安心。我也觉得，毕业后见不到仙台同学会很无聊。
       然而，我却没有信心去相信仙台同学的话。
       现在我连她是什么表情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没心没肺的。我怎么去相信，毕业以后她还会想和我一起吃饭？

       「宫城？」

       耳畔传来声音。

       「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理会她描绘的毕业后的梦想，而是试图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然而，绕在我背后的手臂却没有放松。

       「再抱一会儿也行吧。」

       「不行。」

       「有什么不好嘛。」

       「不好。」

       「说好嘛。——志绪理。」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有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朵。
       我立刻明白了那是她的嘴唇。
       紧紧地贴在耳朵上的嘴唇弄得我很痒，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别叫我的名字。」

       我就像撕开被胶水粘住的纸一样，将仙台同学的身体与我分开。然后，再擦了擦耳朵。

       「命令的内容那么重，我能做的事却这么少？」

       仙台同学看着我，不满地说道。

       「足够了吧？」

       虽然后面我又加了条件，但从一开始她就该知道能做的事不多，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能再让她做更多的事了，还有，耳朵虽然不是接吻的地方，但也算是违反了不接吻的条件。
       而且拥抱什么的，简直就像是——
       我抓起书包，吐出一口气，仿佛是要抹去在脑海中浮现的话一样。

       「如果我以后也在这里听宫城的命令，还会让我碰你吗？」

       「不要。」

       仙台同学离我越近，我就越觉得她在我身边是当然之事。
       就算毕业了，她也会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吃饭。
       我甚至觉得，就像至今为止一样给她下命令，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下去。

然而，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说是不行，但我要是再叫你来，你还会来吧？」

       「不来，也别叫我。」

       「好，好。」

       仙台同学随意地回答到，让我觉得我的话可能没有传达给她，然后她牵起了我的手。

       「干嘛？」

       「要回去了吧？」

       「牵着手回去？」

       「当然是开玩笑的。」

       仙台同学微笑着松开了手。

       「我先回去。仙台同学之后再离开。」

       我离开她，保持距离。

       「之后是多少分钟？」

       「十分钟后。」

       「五分钟嘛。」

       「感觉仙台同学会跑过来，所以绝对不行。」

       我并不认为她真的会跑过来。
       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短短的时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本来就不好的脑袋要坏掉了。
       我背对仙台同学，走出音乐准备室。
       我啪嗒啪嗒地走在走廊上，然后回头望去。
       当然，并没有仙台同学的身影。
 
episode 89
       我离开旧校舍，走向楼梯口。
       学校里并不是没人了，但走廊安静得让人产生一种没人的错觉。再暗一点的话，我可能会害怕地跑出去，但现在外面还很亮。我快步走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就来到了鞋柜前。
       我换上鞋子，走了出去。
       冰冷的风吹得我有些发抖，我回头望去。
       仙台同学不在。
       这也是当然的。
       是我说让她十分钟后再出来，仙台同学会遵守。如果她不想遵守，现在她就应该在我身边，因为我们目的地是一样的。
     今天我叫了仙台同学过来。虽然一起回家可以打发时间，但我们约好了在学校不产生交际。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
       虽然不至于把周围染成白色，但冰冷的空气也丝毫感受不到温柔。看得出来，今年气温比去年这个时候要低。
       仙台同学不在的话很冷。
       ——不是这样的。
     在音乐准备室里，因为仙台同学靠的太近而有些热，但那也只是因为与他人的体温离得近，所以才暖和。就算不是仙台同学，也会很暖和。现在，我感觉冷只是因为外面太冷了，而不是因为仙台同学不在身边。
       我继续往前走。
       要是我还慢悠悠的，仙台同学就会追上我。
       突然抱住我什么的，还有否定我要留在这里的话。
       仙台同学的行为和话语都让我十分在意，但现在不是去在意这些事的时候。想得太深会让自己无法动弹，还会让我觉得仙台同学的所作所为都是有什么意义的。
       我走出校门，气喘吁吁地往家的方向赶。
       在街上，我与好几个人擦过，又经过好几家商店。然后，我在每周都会去几次的超市前停下了脚步。
       今天冰箱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冷冻食品也没有，袋装食品也没有，方便面也没有。任何简单弄一下就能吃的东西都没有。
       只要仙台同学不做全速跑来这种蠢事，我就还有一点时间，买点东西还是够的。
       我走进超市，拿了一个篮子。
       卷心菜，土豆。
       袋装的咖喱和炖菜，还拿了一些冷冻食品放进篮子里。然后，我犹豫了一下，又把猪肉和鸡肉，还有咖喱粉也放了进去结了帐。当我提着比平时重了不少的袋子走出来时，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先到了公寓的仙台同学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我正准备回信，又停了下来。
       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我有些希望仙台同学能回去。
       与其让她十分钟后再离开音乐准备室，还不如告诉她今天不用来了。仙台同学突然做了一些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她。
       我轻轻晃了晃装满了平时不会买的东西的袋子。
       挂着手臂上的重量减缓了我走路的速度。
       我慢吞吞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一点点地靠近家的方向。公寓的灯光映入眼帘，我走进入口。然后，我就听到了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先出来十分钟却来这么迟？你没看手机吧？」

       我顺着熟悉的声音望向墙边，是就算走了也不奇怪的仙台同学。她的鼻尖有点红，看来我让怕热的仙台同学都等得有些冷起来了。

       「你一直在等我啊。」

       「那当然啊。你说的要我十分钟后再来，要是装不在家也太奇怪了。今天这么冷，别绕远路来啊。」

       你觉得冷的话，明明回去就好了。
       我本想这么说，但还是先把手里的袋子给她看了看

       「这个。」

       「怎么了？要我帮你提东西吗？」

       「仙台同学做晚饭的材料。」

       我把东西塞给了仙台同学，然后打开了入口处上锁的大门。

       「今天，要我来做晚饭？」

       「这是命令。」

       我说出了让她无法反驳的话后，仙台同学嘀咕着「这样啊」走了进来。我们俩一起乘坐电梯来到六楼。仙台同学既没有牵我的手，也没有和我说话。我们在玄关脱掉鞋子，然后直接去了厨房。
       我打开电灯和空调，仙台同学开始收拾袋子里的东西。气氛说不上尴尬，但也没什么好说的。仙台同学在音乐准备室里拥抱我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普通。
       大体上，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平时我会对这样的仙台同学感到恼火，但今天却让我松了一口气。要是她表现得有什么的话，我就很难和她呆在一起了。
       等她收拾完后，我给了她五千元。

       「我要是说，不需要这个呢？」

       仙台同学露出一副像是第一次看见五千元的表情说道。然而，这就像一种仪式，不给她五千元，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无法成立。如果没有代价仙台同学就开始做饭，那么这就不是命令了，就好像我也被她那即使毕业了也一起吃饭的傻话影响了一样。
       今天，让她给我做饭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我偶尔也想吃别人做的东西。
       我只是这么想的。

       「你要是想回去的话，就可以不要。」

       我正要把无处可去的五千元收起来时，仙台同学猛地一下把它拿走了。   

       「谢谢。今天要做晚饭是吧？」

       「对。」

       「先做饭，吃完了再学习可以吗？」

       「可以。」

       「那，我做点什么好？」

       「随便做吧。」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看着冰箱里面的仙台同学看向了我。

       「随便？你都特意买了食材回来，应该是有什么想吃的吧？」

       「什么都行。我又不会做饭，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就随便买了点。」

       「这也太没有计划了吧？」

       「可是，我就是不知道啊。」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后，仙台同学嗯了一声。然后，她砰的一声关上冰箱，站了起来。

     「我也不是很擅长做饭，你随便买点东西回来，就算说让我随便做点什么，我也做不到啊。」

       「那就把买的那个加热一下吧。」

       我指着放在吧台上的袋装食品。

       「热一下可是可以……。但这样的话，就说不上是做晚饭了，那就做咖喱吧。有土豆也有肉。虽然没有洋葱和胡萝卜，但也行吧。」

       既然发出命令的本人都说了那样就好，我觉得用袋装食品来解决晚饭会轻松很多。然而，在奇怪的地方很守规矩的仙台同学，并不认为用袋装食品来完成命令是一件好事。我不讨厌她这种认真地方，但有时也很麻烦。
       如果她随便做点什么，也不来干涉我的进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用想一些多余的事了。

       「交给你了。」

     虽然我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总之还是先让仙台同学做她想做的东西，然后我就走出了厨房。我坐在吧台的椅子上，从客厅那边望着仙台同学。
       一旦她做了决定，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
       证据就是，在我说交给你了之前，仙台同学就已经摆好锅和菜刀，开始洗土豆了。
       我不认为仙台同学所谓『一起吃饭』的行为里包括了做饭，但看看别人做饭的样子也不赖。在这个家里除了我还有别人，让我很安心。
       而且，我觉得这个别人是仙台同学是最好的，现在这样子就像当然之事一样，一直持续下去也是最好的，但是，仙台同学做的所有当然之事，都可能会随着她的一时兴起而突然消失。
       今天是这样的心情，明天可能就会变了。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而且仙台同学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为了和茨木同学聊得来而看杂志一样，只是在迎合我。虽然我觉得她迎合我得不到任何好处，但还是这么想更加自然。
       我向正炒着削掉了皮，被切成碎块，已经变形了的土豆的仙台同学问道。

       「……仙台同学不能，留在这里吗？」

       也说不上是鼓起勇气问的。
       但这也是我想问却又很难问出口的事，所以我的嘴巴有些僵硬，声音也有些结巴。也许是这个原因，我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什么非常重要的话一样，我开始有些后悔说了这句话。
       仙台同学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声音并没有小到她听不见，但她只是继续做着咖喱。
       虽然她没有回答我，但我也不打算催促她。
       我把额头扎在吧台上，然后听到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你是说，你希望我留在这里？」

       「提问题的是我。」

       我抬起头看着仙台同学，她手里拿着卷心菜，好像在做沙拉。

       「我不会去上这里的大学。」

       我提出的模糊问题，清楚地传达了我的意思，她也给出了一个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知道会这样，但我还是想抱怨不肯改变主意的她。

       「……一个人住的话，在这里不也可以吗？」

       「我不想呆在这里。」

       仙台同学简短地回答后，开始切起了卷心菜。然后，她继续说着，声音几乎淹没在了咚咚咚的切菜声中。

       「和宫城一起吃饭，还有——还有几个月来着？」

       她故意问着我。

       「你自己想。」

       「三月初就是毕业典礼，二月份基本上不用上学，大概就十二月和一月？」

       「大概吧。」

       毕业典礼并不是马上就要来了。
       但是，一想到到了二月后，仙台同学可能不会再来了，就连现在吃饭都变得让人郁闷了起来。这个房间只是空着一半就让人觉得很冷。仅仅是这样，就让我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在我身边。因为，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这也不能不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有么一瞬间，我觉得要是自己在暑假的那天做了点什么就好了。尽管已经得出了那种事是不该做的结论，但如果有什么办法的话，在思考这些无聊的事情前，我觉得我该先告诉仙台同学我要和舞香考同一所大学。
       然而，事与愿违。
       我们什么办法都没有，我仍然无法决定我的未来。说到底，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一直在逃避那些考了再决定也行的选择。
       只是，在这个家里与仙台同学的回忆太多了，我想离开这个家。
       唯独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episode 90 想了解宫城的事
       我拥抱了宫城。
       那是大约两周前的事请，说不上过了很久。但是，原本鲜明的记忆正在急速模糊，曾经怀中的触感也变成了回想不起来的，不确定的东西。
       那天，宫城老老实实地靠在我怀里，但我觉得，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这么一想，或许我应该把宫城的触感更加深刻地刻在记忆中。
       我真希望，我能把记忆也放入装着她的针织衫和衬衫的柜子里收起来。
       想着这种事的我，或许是病得很厉害了。
       真讨厌啊。
       现在离半夜还很早，做着习题集的我，在桌子上滚着笔。笔骨碌骨碌滚过了笔记本，撞上了教科书停了下来。
       期中考试结束后，还没来得及放松，期末考试就要来了，这延长了我坐在桌子前的时间。我感觉我一直在学习，但事实上，我也确实一直在学习，这并不是错觉。
       再加上还要考大学，就更加让人郁闷了。
       我不讨厌学习，但我希望考试能快点结束。然而，考试结束后，和宫城有约的毕业典礼就要来了。现在的我，不希望再也见不到宫城。
       我碰了一下宫城不怎么碰了的吊坠。
       我被命令解开衬衫第三颗扣子，或者被宫城解开，她还是会去确认吊坠，但是她去碰的次数减少了。那一部分，变成了让我来做饭。
       我也不是想她来碰吊坠，但她不碰也同样让人不安。
       这个就像是戴上了就摘不下来的诅咒物品一样的吊坠，一直束缚着我。因为这个吊坠，我满脑子都在想一些没用的事。
       我轻轻拍了拍脸颊，想打破这淤塞的空气。
       我起了身，把窗帘拉开一点。
       我看向窗外，豆大的雨粒被风刮落。
       在我开始学习之前就听到的雨声变大了很多，还加上了风声。这些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有些吓人。我宁可再冷一点，让这雨变成雪就好了。
       我坐回椅子上，然后拿起手机。
       这种时候，宫城在干什么呢？
       我被她叫过去的日子里，我走的时候宫城家里总是除了她以外谁都不在。我不知道她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不在。而且，我也不知道有些胆小的宫城在这样的夜里会不会感到害怕。
       我打开信息，上面显示着宫城的名字。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打了她的电话。
       铃声一声一声地响着。
       响了六次后，我放弃了，正要挂断电话时，忽然听到了宫城的声音。

       「……仙台同学？」

       「嗯，是我。」

       「这种时间有什么事吗？」

       就算问我有什么事，我也不好回答。
       坦白说，我没什么事就打了电话。
       但是，如果我直接告诉宫城，她会生气的。

       「今天，不是天气不好吗？我就是在想，宫城挺胆小的，可能怕得在发抖。」

       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着打电话的理由。

       「我才没那么胆小。我只是不喜欢妖……不是，我只是怕恐怖电影和恐怖片，刮风下雨又没关系。」

       「打雷呢？」

       「不太喜欢，但也不算怕。」

       「这样。」

       她似乎是怕妖怪，但好像真的不怕刮风下雨，电话那一头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虽然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这样子的话，我就不知道该和宫城说些什么了。
       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我并没有这么说的打算，也没有这么想。大概，肯定，没有这么想。但是，我又不想挂掉好不容易打过去的电话。

       「现在，一个人在家？」

     在脾气不好的宫城开始发牢骚要挂电话之前，我打破了这份似乎会变得漫长的沉默。然而，手机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
       看来这并不是个好问题。
       宫城很少谈论自己的事情。而且，就算我问她，她也会转移话题。

       「……是的。」

       正当我后悔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宫城小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晚上经常一个人吗？」

       「我父母，基本上不回家。」

       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还是第一次从她本人口中听说她家人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答我，但这很难得。

       「他们都要工作？」

       「仙台同学，你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宫城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看样子这是她不想回答的那一类问题。一种不想回答更多了的气氛传了过来，我也只好老实告诉她。

       「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这样一来，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房间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雨声。
       我还有其它想问的问题，但只要一听到大学的事情，宫城就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打个比方，如果我现在说大学的事，她肯定会挂掉电话。
       我觉得很不平衡。
       好像全是我在倾向于宫城，一点也不公平。
       然而，就算为此叹息，宫城也不会说自己不想说的话，沉默也会持续。而且，如果继续这么沉默下去，就算不问大学的事，宫城恐怕也会挂掉电话。
       我还是不想被她单方面地挂掉电话，所以我主动告诉她。

       「你可以挂了。」

       拜拜，晚安。

       我正准备这么说下去，却被宫城打断了。

       「仙台同学，再聊点什么吧。倒不是我害怕，只是外面太吵了。」

       宫城像是找借口一样说完，又加上了一句「还是当我没说吧」。我连忙将其否定。

       「当你没说可不行。还是再说会儿吧。」

       「说什么？」

       「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但宫城不想被叫名字有什么理由吗？」

       我把我一直在意的事情之一，当作无关紧要的事问了出来。

       「只有朋友才会叫我志绪理。」

       我就知道是这样。
       我和宫城不是朋友。
       意料之中回答，猜对了没什么可高兴的。

       「如果我们成为朋友，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对于这个一点也不有趣的回答，我又提了一个问题，宫城却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她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叶月——」。
       这个几乎没被她用过的称呼，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然而，她在奇怪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加上了一个问题。

       「——是哪些人叫的？也只有朋友吗？」

       「朋友啊，还有父母之类的。宫城也可以这么叫我。」

       「我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父母。」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就像早上会说早上好打招呼一样，这种时候宫城肯定会说这种话。就像是快餐店的经典菜单一样。否定我们是朋友的话，永远不会从宫城嘴里消失。
       我不介意被否认，因为我也不是很在乎朋友这个关系，但我还是会感到不舒服。

       「仙台同学。你现在，戴着项链吗？」

       这句台词也几乎成为了固定的。
       宫城经常确认我有没有戴着吊坠。

       「戴着哦。」

       「你现在，摸一下那个。」

       「我自己？」

       虽然宫城单方面摸过吊坠，但我从未被她要求过自己去摸。所以，我不禁反问道。

       「对。」

       「可以是可以。」

       也许是因为她说得太自然了，让我也像理所当然一样就听从了她的话，然而现在并不是被她下命令的时间。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拒绝的事，我决定听宫城的话。
       我把手放在居家服的连帽衫上能碰到吊坠的地方。我轻轻摸了一下，然后说「摸了」，宫城立刻又说道。

       「不是从衣服外面，而是直接摸吗？」

       「我说宫城，你在我房间里装了摄像头？」

       「怎么可能。话说回来，你没有好好摸吧。要直接摸」

       「我摸了。」

       我把手从宽松的连帽衫领口伸了进去，直接触碰到吊坠的链子。也许是因为房间很暖和，我的手，还有链子都不冷。我就像宫城一样，手指缓缓地在上面滑动。
       我忽视指尖感受到的小小阻力，朝着吊坠装饰物的方向，连同皮肤一起抚摸过去。
       虽然不觉得痒，但也感觉不像是自己在摸。
       我总感觉有些不自在，然后轻轻吐了口气。

       「你好好摸过了吗？」

       「都说了摸了。」

       可能是因为能听到宫城的声音，感觉有些奇怪。
       明明是自己的手指，却感觉像是宫城摸着自己。
       我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我的指尖过度感受着链子上的凹凸。

       「真的？」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抚弄着我的耳朵，震动着我的耳膜。
       仿佛连宫城的呼吸声都能听到，我赶紧用自己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

       「要不要我发个视频给你？」

       「不需要，你可以不用再摸了。」

       我停下抚摸链子的手，宫城就像是不想让我说话一样继续说道。

       「仙台同学，我要挂了。」

       「好吧，晚安。」

       我说完，宫城用着几乎要被风雨声盖过的微弱声音回了一声「晚安」。
 
episode 91
       我做了一个最近一直没做过的梦。
       这让我感觉不太好。
       我知道我做这个梦的理由。
       因为，昨天我听了宫城的声音后再睡的。
       梦的源头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和第二学期开始后做过的好几次梦一样。
       具体来说的话，我原封不动地梦到了暑假最后一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我也梦见过现实中没有的“后续”，但是今天并没有。不管怎么说，这些梦让人梦寐不安，属于那种我不怎么想做的梦。
       那当然，是这样。
       亲了前同班同学，掀起她的T恤，直接触碰她的肌肤。她也碰了我，还摸了我的胸部，虽然隔着内衣——
       做了这种梦，怎么可能笑眯眯地去上学啊。
       我叹了一口气。
       就像拥抱宫城的那次一样，只有她的触感变得模糊，我没想到，随着感觉消失而不再梦到的梦，事到如今又梦到了。
       我有些沮丧，就像是希望重新开始那一天，然后继续做下去一样。但就算我有这种想法，我觉得宫城也绝对不会允许，就算我的理性比玻璃还脆弱，我也做不到那样的事。——大概，做不到吧。所以，我除了变得沮丧什么都做不了。
       我拿起作为闹钟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着一个再不做准备就要迟到了的时间，但我却一点也不想动。
       学校，真不想去啊。
       我考虑了一下逃课去别的地方，然后又改变了主意。
       要是学校打电话到家里来，我可能会有麻烦。
       我打开空调开关，然后爬下床。

       「好冷。」

       我把乱糟糟的头发随意地往上梳了一下，然后开始为上学做准备。
       刷牙，穿制服。
       整理好仪容，没吃早饭就离开了家。      
       可以的话，我不想在学校见到宫城。但是，一到这种日子我们就会见面，我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然而，就算我不愿意，也已经走到了学校，我穿过校门进入校园内。
       我本以为在去教室的途中可能会与宫城擦肩而过，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平安无事地到达了自己的座位。这种日子里，我打心底庆幸我和宫城不在一个班。
       和往常一样，我去了羽美奈那边，跟她说了些什么想要杂志上的衣服啊，什么有帅哥演员出演的电视剧很令人失望啊，这些有的没的的话。
       我觉得，我在学校里说话的量比和宫城在一起的时候三倍还要多。我虽然对电视剧不感兴趣，但谈论衣服首饰之类的还是挺有趣的。我和羽美奈对衣服的品味不合，但我也不讨厌和她交流新店开张之类的信息。
       但是，今天我却没什么兴致。
       最后，我无精打采地上了两节课，然后拿出了体操服。
       虽然我不怕冷，但冬天的体育课也属于我不想上的课。
       光是去更衣室就很冷了，体育馆和操场更冷。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能逃课，我和看起来比我更不乐意的羽美奈她们离开了教室。
       我们走过没有丝毫暖意的走廊，进入更衣室。把东西都放在柜子里，然后脱掉外套。
       羽美奈在旁边一连串地抱怨着体育课。我一边随声附和着，一边解开衬衫的扣子。

       「叶月，那个是，别人送的？」

       当我解开全部扣子，正要脱掉衬衫时，羽美奈对我说道。
       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个指的是什么。能让羽美奈说出别人送的，除了吊坠别无他物。

       「那个？」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地回答。
       我没打算过把宫城『绝对不能让我以外的人看到』的命令当作戒律来遵守，但是，被发现的话可能会比较麻烦，所以我一直避开着羽美奈的视线。
       我看了看旁边，羽美奈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发现了有趣的玩具的孩子。
       她确实是个麻烦的家伙。
       今天我说不上睡眠不足或者疲惫，但梦的事情在脑子里让我放松了警惕。

       「这个。」

       羽美奈向伸出手去碰吊坠。
       我不由自主地想去拨开她的手，但还是忍住了。
       在这里把她的手拨开就显得太奇怪了。
       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没猜错的话，这是男朋友送的吧？」（译者：老婆送的，怎么了？）

       她的指尖恰好碰到了链子。
       人和人的手应该没什么区别，温度和触感都和昨天自己摸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是，我对她指尖却令人惊讶地不适应。迄今为止，我对羽美奈的手没有过任何想法，但我却不想让她碰。

       「都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我轻声说道，像开玩笑一样轻轻拍了拍羽美奈的手。欸—，羽美奈发出有些夸张的吃惊声音，然后松开了手。我连忙脱掉了衬衫，换上体操服。

       「我说叶月，你以前不是从来不在学校戴这种东西吗？真不是男朋友送的？」

       「有的话可能是会送。但我又没有男朋友，怎么可能是？」

       「那，这是谁送的礼物？」

       「说了不是别人送的。麻理子，帮我说点什么。」

       「不是，这就是别人送的吧？戴以前从来不戴东西，肯定是这样吧？」

       我还没来得及吐槽什么叫肯定是这样，羽美奈就气势汹汹地说道。

       「果然麻理子也是这么想的吧。大体上，这也不是叶月的喜好吧？」

       「就是就是。你好像，不喜欢长链子吧？」

       向麻理子搭话真是个错误。形式变得对我很不利，我似乎陷入了一个很难扭转的境地。她们说的几乎都是事实，我越是找借口情况就会变得越糟糕。
       我在学校不戴首饰，我喜欢短的而不是长的链子。没错，我现在戴着的吊坠，如果不是宫城送我的，我是不会戴的。

       「告诉我嘛。对方是谁？同校吗？」

       羽美奈扯着我的体操服。

       「啊—真是的。这个，是用来许愿的。」

       我想不出能说服她们的话，只好粗略地编了个理由。

       「许愿？」

       麻理子投来怀疑的目光。

     「对。就是应考生那种祈求及格一样。链子短的话在学校太显眼了，所以稍微加长了一点。」

       「那，是谁给你的？」

       羽美奈挂着一副不自然的笑容向我问道。

       「真的就是这样。」

       「叶月今天，借口也太杂乱了吧？」

       麻理子说完，羽美奈跟着说「说出来不就轻松了吗？」。

       「先别管这种事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我也没有否认借口这个词就离开了更衣室。然后，背后传来了羽美奈开心的声音「逃跑了」。
       我并不是讨厌他们俩，但我不喜欢她们把什么事都和男朋友联系起来。
       我隔着体操服摸了摸吊坠。
       宫城她，为什么要选这个吊坠呢？
       我很好奇，她是觉得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就看得见，解开一颗就看不见对她来说刚刚好，还是说，她觉得这个吊坠有些适合我。

       「体育馆好冷。果然要是逃课了就好了。」

       羽美奈让老师听到了就会发火的台词传入耳中，我松开了放在吊坠上的手。
       我们的关系正在出现裂痕。
       从在学校发现痕迹开始，我们一直在做去年没有做过的事情。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我们的关系直到毕业典礼都不会有人知道。然而，我却不知道到毕业典礼时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今天我不想见宫城。
       做梦的那天去见宫城就好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因为羽美奈她们的原因，我心情也不是很好。
       但是，宫城偏偏就会在这种日子里联系我。
       所以，当我上完体育课后，看手机的时候，收到了宫城一如既往的信息，我一点也不惊讶。
 
episode 92
       宫城的房间与其说是暖和，不如说有点热。
       但总比冷得让人发抖的体育课强，所以我解开了衬衫第二颗扣子。
       宫城的视线一直缠绕在我的指尖。   
       我以为她会叫我再解开一个，但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端来了麦茶和汽水。然后，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教科书和试题集的缝隙中。
       她没有下命令。
       宫城她，静静地把目光投向试题集。
       她似乎还没想确认吊坠，让我松了一口气。
       今天，我不想让宫城碰我。
       我不想让梦和感觉连在一起。
       但是，现在这么想的只有我，宫城应该什么都没有想。这都是我的问题，而与宫城无关。
       我把梦的事从脑子里赶了出去，然后翻了一页参考书。
       即使有什么也装成没什么的表情没什么难的。
       我喝了一口麦茶，拿起笔。
       我看向旁边，而不是参考书，这时宫城小声说道。

       「仙台同学，如果……」

       明明是她自己搭的话，却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等了也听不到后续的内容。对话的种子还没发芽就夭折了，让我有些不爽。所以，我催促似的问道「如果？」，宫城才沉重地开了口。

       「我是说，如果。」

       「嗯。」

       「……我和仙台同学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去了同一所大学的话，你打算做什么？」

       「嗯—，这样啊。」

       我托着下巴思考着。
       宫城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她看着参考书没有抬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我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不是心里有些不安，她手边的笔记本上画了好几条没有意义的线。

       「一起吃吃饭之类的。」

       我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愿景，所以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如果我们能去同一所大学的话。
       我是这么想过，但我并没有想过想和宫城做些什么。
       我实在无法想象，宫城一成为大学生就突然变得坦率起来，和我一起逛街或者出去玩之类的美好情况。我觉得，她会疏远我的想象要更贴近现实一点。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实现，而且除了被她疏远的未来以外，都没法想象的话，那还是放弃思考比较好。

       「那如果是附近的大学呢？」

     虽然不知道概率有多大，但有可能会考附近的大学的宫城抬起了头，声音没有变化地说道。

       「嘛，感觉也是一起吃饭？」   

       「不都一样吗？只有这些？」

       「也只能做这些了。除此之外还干点别的也可以，但宫城反正会说我们不是朋友所以不干的吧？」

       宫城会说的话大体上可以预料到。而且，抢在她的前面夺走她的台词的话，她就会什么都不说，这也在预料内。
       果不其然，宫城什么都没说。
       我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也没有握很紧，但宫城的手却轻轻颤抖了一下。然而，她好像并没有因此生气。
       最近总是这样。
       她还是不想让我亲她，但是又允许我碰她。有时候也会被她拒绝，但她更多的时候是挂着一副想抱怨什么的表情，却又什么都不说地接受。我不知道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毕竟问她她也不会回答。
       我抚摸着她的指尖，然后将自己手指滑入她的手指之间。
       不仅是手，我还想像这样更多地触碰宫城。我想知道，宫城是否也做过和我一样的梦。
       我紧紧握住宫城的手。
       但她并没有握回来。
       反而是试图逃跑。

       「仙台同学，我没法学习了。」

       「没关系，我也学不了。」

       我抓着她的手回答，宫城一脸不满。

       「这才不是没关系吧？……这么做很有意思吗？」

       「差不多吧。」

       「我倒是觉得握着我的手没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握住她的手就会这么开心。然而，我还是想触碰宫城，我也没办法。

       「有没有趣，是我决定的，而且在这里握的是宫城以外的人的手的话，不是很吓人吗？宫城，晚上会睡不着的哦。」

       「别说奇怪的话。」

       宫城皱起眉头，从我手中逃走。然后，她露出一副明显不高兴的表情，从地上拿起了纸巾盒。

       「你握这只手去。」

       一个套着鳄鱼外套的盒子塞到了我手里，然后变成了我和一个我并不想牵手的鳄鱼握着手。      
       手短得不足以握住的鳄鱼，和宫城比起来要柔和很多。虽然没有体温，但也并不冷，所以摸起来也没什么不舒服的，但握着手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比我呆在这个房间的时间要长的鳄鱼，可能是很受她喜爱，一点都不脏。虽然我见过它被粗暴对待，但还是挺干净的。
       比起被冷落，我还是希望能受到她这种程度的重视。

       「开心吗？」

       宫城看着抱着鳄鱼的我，冷冰冰地说道。

       「那倒是不至于。」

       我摸了一下表情比它的主人要坦率很多的鳄鱼的鼻尖，然后把嘴唇贴在上面。
       没有体温的鳄鱼，和宫城的嘴唇不一样，接吻也没有趣。我想着这要是宫城就好了。我就是这种程度地被梦所影响。

       「别干这种事啊。」

       宫城说完，就抓着她自己塞给我的鳄鱼的尾巴，把它抢走了。

       「有什么不好的。亲一下鳄鱼而已。」

       「不好。」

       「宫城，真冷淡。叫你来也不过来。」

       我拍了拍被宫城抱住的鳄鱼，然后喝了口麦茶。
       在音乐准备室的那件事之后，我想再和她仔细聊聊，所以大概一周前，我在学校里再次叫了宫城。然而，她并没有来音乐准备室。
       她并没有告诉我不来的理由，但我能想象到。      
       肯定是因为上次提出的交换条件太糟糕了。
       出奇谨慎的宫城，肯定是担心我可能会做出在触碰之上的事情，所以没有来。

       「这事，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再说了，我说过就算你叫我，我也不会去的吧？」

       宫城嫌麻烦的说道。
       这不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这件事，我也知道她有些厌烦。

       「是倒是。但是你要是不打算来的话，早点联系我啊。」

       宫城没来音乐准备室的那天，没十分钟她就联系我了，也谈不上抱怨太晚，我当时也觉得她不会来。然而，我的牢骚怎么说都说不完。

       「我提前就联系你了。而且，我也不想被提出交换条件。」

       宫城说出了我预料中的回答。

       「我倒是觉得，我做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下次可能就会做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不会的。」

       我也不能说没有企图，但宫城也不可能是真的讨厌我。
       但是，我知道我的信用不足以让她相信我说的话。
       现在，我仍然想更多地触碰宫城，想做一些会失去信用的事情。然而，如果我再失去信用，我恐怕连她的手都不能碰了，我只好摸了摸宫城怀里的鳄鱼的头。

       「……那，你叫我过去是干什么？」

       宫城小声嘀咕道。

       「我也没想好。对了，让你叫我的名字之类的。」

       我说出一个小小的期望，尽管我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名字？」

       「对。叫我叶月。」

       「不叫。」

       「就叫一次嘛。」

       她立刻回答在意料之中，加上一次的条件也没用也在意料之中。但我只是说一说还是可以接受的，我不抱期望地看着宫城。
       我们视线交汇，马上又被她撇开。
       宫城低下了头。
       然后，嘟囔着说道。

       「叶月，我才不叫。」（译者：这个由于中日语序差异的问题，确实没有原文那种感觉）

       姑且，行吧。
       虽然有些微妙。
       但说不定也能算是被叫了名字。
       从早上开始就几乎跌至谷底的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我把宫城的手从鳄鱼那里抢回来握住。然后，这次她也温柔地握了回来。
 
episode 93 这不是对仙台同学的请求
       期末考试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然而，仙台同学却没有问我考试的结果。
       我倒也不是想她来问，但是我们明明一起学习了，她却不闻不问的，也很无趣。但我自己特意告诉她又很奇怪。
       只是，她说了那么多大学的事情，却一点没提成绩的事，让我感觉哪里不对。说是很奇怪的也可以。但是，我也不能直接问仙台同学为什么。
       我把摊开在桌子上的试卷收了起来，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
       肯定是我把考试结果看得太夸张了。
       大概，是这样没错。
       觉得不问考试结果很奇怪的只有我，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值得问，也不值一提的。   
       对仙台同学来说，考试结果什么的一定是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今天她在这个房间里只是在学习，考试相关的东西一点没提。她应该是这么想的。
       我拿起一个小日历。
       进入十二月后，这就是最后一页了，不用看也知道，已经过了一半的时间。今年还剩下差不多两周，其中有一半是寒假。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日历放了下去。
       今天天气晴朗，没有下雨。
       外面很安静，房间里只有我自己弄出来的声音。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这个家里。而且，我也同样习惯了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里。
       我拿起手机躺在床上。
       寒假马上就要到了。在此之前还有圣诞节，街道上已经张灯结彩，学校里的大家也都很兴奋。亚美圣诞节也要和男朋友见面，像是忘记了考试一样开心。
       我应付不来这种氛围。
       我姑且也像去年一样，圣诞节准备和舞香一起去玩。但也仅此而已。也不会交换礼物，只是普普通通地过。
       不过和舞香出去应该很有趣，我也很期待。但是，比不上去年。
       理由我也知道。
       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什么其它安排了。
       父亲应该是不会回来的，和仙台同学也没有约定。寒假的日程安排几乎是空白的。
       和暑假不一样。
       我看着手机屏幕。
       自那之后，仙台同学就再没给我打过电话。
       我知道，她不打是很正常的。但是，我还是会想，如果再下雨的话，电话可能就会响起来。

       「——叶月。」

       我试着轻轻叫了一声。
       就算我考上和舞香一样的大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仙台同学见面了。毕业典礼之后我就没有权力对她下命令了。就算编一些见面的理由，也不可能一直和她在一起。
       但是，现在的话很简单就能和她见面，见面的理由也很好找。即便寒假里也是。
       虽然我和仙台同学不是那种圣诞节会见面的关系，但我们是会一起学习的关系。那么，我觉得我们可以像暑假一样，在寒假里也一起学习。
       休息日不见面的规则，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既然暑假里已经打破了这条规则，那么寒假里也没有必要遵守。
       虽然考试就快来了，寒假也很短。但是一两次见面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考虑到暑假的事情，我觉得这点事情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仙台同学却什么都没说。
       寒假马上就要到了，她却既没对我说要教我学习，也没说见面之类的事。她突然拥抱我，握住我的手，明明净是做一些奇怪的事，却又不对我说那些她可能会说的话，就直接回去了。
       我从床边伸出手，把地板上的鳄鱼拉了起来。
       我摸了摸鳄鱼，握住它的手。
       它软和的手和人的不一样，感觉并不可靠。
       它既不会动，也不会握回来。
       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却觉得很无聊。
       这个背上长着纸巾的东西，并不是仙台同学。我知道，但我还是摸了摸它的鼻尖，然后把嘴唇凑了过去。
       我呼的吐出一口气，在碰到鳄鱼前又把它放回了地板上。
       这只是一个纸巾盒，不多也不少。不管怎么握它的手，怎么把嘴唇贴近它，鳄鱼都不会变成什么其它东西，然而却因为仙台同学，鳄鱼的角色发生了变化，让我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
       如果，我对仙台同学说，让她在寒假里也教我学习的话，她会像暑假一样教我吗？
       其实，我觉得这应该由仙台同学来说。
       既然是她说的显然我考和她同一所大学或者是附近的大学，那么这些事都是她应该的。大体上，我想触碰仙台同学也好，寒假里想和她见面也好，全部，全部都是她的错，她不能不负起责任来。
       我钻进被子里。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仙台同学的名字。
       这么下去的话，寒假的日程也安排不了。
       尽管我们对打破规则这件事已经不再犹豫了，但我不认为我对仙台同学说教我学习，她就会老老实实说好。我觉得就算我说给她五千元，她也会拒绝。
       作为命令的代价而给她的五千元正在失效。
       也许，提出交换条件会更好。

       「啊——真是的。麻烦死了。」

       随着这一声，我把脑子里想的事都吐了出来。
       现在也没有给她打电话的理由，也没话可说。
       离寒假还有些时间。
       不用慌张。
       我把手机放在了枕边。
 
episode 94
       上学的日子里，可以把仙台同学叫出来。
       有没有理由都行。
       虽然不久前我还是在不愉快的日子里才叫她，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想叫仙台同学的日子就可以叫她。
       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我还是叫了仙台同学。
       尽管如此，我觉得我避开24号25号，选择23号作为第二学期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是值得表扬的。
       仙台同学的话，圣诞节应该有些安排，我和舞香也有约。我想，我应该避免那些会留下深刻记忆的日子，所以我选择了今天。
       虽然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是怎么想的。
       我端着放着两人份的红茶和点心的盘子，回到了房间。把红茶放在一如既往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的仙台同学旁边。然后把盘子放在桌子正中间，坐了下来。仙台同学指着这些方块状但不规则的点心说道。

       「这是啥？」

       「乳脂软糖。」（译者注：Fudge）

       「乳脂软糖？」

       「英国点心。父亲给我的。」

       「好吃吗？」

       仙台同学好像是第一次吃，她没有把乳脂软糖放入嘴里，而是盯着瞧。

       「好像是用黄油，砂糖和牛奶做的。」

       「欸，那卡路里不是很高吗？」

       「大概，挺高吧。昨天我吃了，非常非常甜。」

       这种茶色的块状物看起来很像焦糖。但入口即化，比焦糖甜上十倍。而且，不只是甜，牛奶味也很浓，感觉能吃好几个。

       「所以，今天才喝红茶啊。」

       「你要麦茶吗？」

       「我只要不是碳酸饮料都行，不过宫城一直都是喝汽水，觉得挺稀奇的。」

       说完，仙台同学抓起一个乳脂软糖。

       「还有这个。你会拿点心出来也很稀奇吧。提前过圣诞？」

       「不是。只是碰巧家里有，就拿出来了。」

       「这样。」

       我本以为仙台同学会笑话我，但她并没有那么做，只是一口吃掉乳脂软糖。然后，嚼了几下吞了下去，扬起眉毛说。

       「好吃是挺好吃的，但我觉得这绝对不能吃太多。」

       仙台同学一边吹着红茶一边喝着。她把内容少了三分之一的茶杯放回桌上，然后手又伸向乳脂软糖。然而，她的手并没有抓住那些类似焦糖的块状物，就放回了茶杯边。

       「仙台同学。张嘴。」

       我捏着一块乳脂软糖给她看，仙台同学把手从杯子上拿开了。

       「命令？」

       「对。」

       我肯定了这是命令。
       仙台同学无可奈何似的张开了嘴，我把手里的点心送了过去。
       我将茶色的块状物贴在她的嘴唇上，指尖也一同触碰到了她的嘴唇。我能感受到一丝柔软的触感。
       我连同项链一起触碰过她的肌肤很多次。
       她的嘴唇，比她光滑的肌肤还要柔软。
       虽然我还想慢慢品味这份柔软，但我还是把这块糖分充足的块状物塞进了仙台同学的嘴里。

       「好甜。」

       仙台同学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嘟囔和我昨天不由自主说出的一样的话。我估摸着乳脂软糖被她吃完的时间，然后又抓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还有这个。」

       我把糖按在仙台同学的嘴唇上，她就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
       我把焦糖色的点心送入她的嘴里，比刚刚更慢地用指尖抚摸着她的嘴唇。仙台同学合上了嘴，然而，当我准备收回手指时，被她抓住了手腕。

       「宫城也吃点吧。」

       不知道是否已经吞下了嘴里的东西的仙台同学说道，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腕。她似乎想伸手去拿乳脂软糖，所以我抢在她前面自己拿了一块茶色的点心。

       「我自己吃。」

       昨天我也吃了不少，今天在仙台同学来之前又吃了三个，所以我并不想吃了。这些都是为了她才拿出来的。但是，我并不想说出我准备点心的理由，而且就算我说不想吃，仙台同学也会让我吃，所以我还是自己把这甜得过头的点心放入嘴里。

       「好甜。」

       我也说出了刚刚才听过的台词，再喝了一口红茶，然后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我说宫城，圣诞节要和宇都宫去哪里玩吗？」

       「是倒是，仙台同学和茨木同学呢？」

       「羽美奈要去约会。所以是和另一个朋友。」

       「这样啊。」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好回了这句相当于说对话结束的话，仙台同学便把杯子推开到桌子边上，然后摊开了教科书。这也就表示，她没什么其它话可说了，我也变得无话可说。
       仙台同学应该也知道，今天结束后，我们寒假结束之前都不会见面了。但她一点也不问我寒假的事。因为她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问了我很多我如何度过暑假的事，所以我觉得，她现在却不问我可以说是很不自然。
       旁边传来的只有翻动教科书和笔在笔记本上划过的声音
       我喝了一口红茶。
       仙台同学并没有像暑假那样说要做家教，今天似乎也不会说。
       我站了起来，然后坐在床上。
       我没有看着她的脸说话的自信。

       「……仙台同学，寒假要干些什么？」

       我说出口，声音比想象的还小，心情也变得有些不好。

       「学习。」

       仙台同学头也不回地说出了理所当然的答案。
       我也觉得理所当然。
       考试快到了，没时间玩了。
       有时间教别人学习的话，更应该自己好好学习。这种事我也知道，但我不想对话就这么结束。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事做了？」

       「没了吧。还要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去正月参拜。」

       关于寒假，仙台同学说出了一个我不太想听到的名字。

       ——和茨木同学去正月参拜。

       我觉得，既然她有这个时间，那也应该多少分给我一点。

       「仙台同学。过来坐在我旁边。」

       「旁边？」

       仙台同学回过头来。

       「对，坐我旁边。你听不见吗？」

       「听是听得见，就是话题突然从寒假跳到了奇怪的地方。所以，这是命令？」

       「命令。」

       我清楚地告诉她，仙台同学一脸无奈地站了起来，然后坐在我的旁边。
       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比刚刚还要近的仙台同学的体温，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坐下了，然后呢？」

       「眼睛，闭上。」

       「为什么？」

       仙台同学无视了我要她闭眼的命令，一直盯着我看。

       「不闭就算了。」

       「别半途而废啊，好好下命令嘛。」

       「好好？」

       「就是，你直接说，想接吻所以要闭上眼睛。」

       不爽。
       特别不爽。
       我对闭上眼睛的仙台同学想做的事是接吻没错，但她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我特别想接吻一样。
       然而，并不是这样。
       接下来的接吻不是因为我想，而是为了一直想接吻的仙台同学。所以，她的话是错的。

       「宫城，想接吻吧？」

       我一言不发，仙台同学就像是在说让我做决定一样握住了我的手。

       「不是的。……但是，你闭上眼睛。」

       这个吻必须是在今天。
       下次的话就是寒假之后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我取回被她握住的手，然后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衬衫。我没有下命令，而是轻轻拉了一下，仙台同学就闭上了眼。
       明明暑假的时候我吻过她很多次了，现在却紧张得像第一次一样。我的心跳就像是加速了三倍一样，发出很大的声音。
       在我闭眼之前，我看着仙台同学。
       我觉得她不说话的时候，十分漂亮。
       修剪整齐的眉毛，虽然不是特别长，但比我的要长一点。总是开我玩笑的嘴唇也很鲜艳，摸起来十分柔软。我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感觉。比起闭着眼，我更喜欢她看着我的眼睛，但现在不能让她睁开眼。
       所以，我在仙台同学睁开眼睛之前吻了她。
       比起用手指触碰的时候，嘴唇的触感更加清晰。
       柔软，温暖，仅仅是触碰就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变得想更多地呆在仙台同学身边。
       但是，我们不可能一直在一起，于是我松开了嘴唇。然后，我把脸埋在仙台同学的肩膀上。

       「……寒假，来教我学习吧。」

       我没法大声地说出来，但我还是说出了今天想说的话。
       我不认为我的吻有什么价值，但仙台同学很多次想和我接吻，所以至少可以作为交换条件。

       「规则不是说放假的时候不见面吗？」

       然而，仙台同学说出的话却与我想象的不一样。

       「规则什么的，仙台同学不也违反了吗？」

       「宫城也要违反？」

       仙台同学轻轻拉了拉我的头发。

       「才不是那样的。」

       「那么，这是对我的请求？」

       「不是。」

       「那——刚刚的吻，既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而是交换条件？」

       我讨厌明知故问的仙台同学。

       「你不想就算了。」

       「我没说不想啊。只是，交换条件的话，要更好好地接吻哦。」

       仙台同学说着，抱住了额头紧贴着她肩膀的我。
 
episode 95 如今的宫城所允许的事
       老实说，我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我还是没有期望到这个地步。
       我抚摸着老老实实躺在我怀里的宫城的头发。
       洗发水甜甜的香气，让我感觉这个本来就有点热的房间更热了。

       「我觉得刚刚已经是好好做了。」

       伴随着一个微弱的声音，我的衬衫被拉了一下。我松开手臂，宫城从我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尽管我觉得寒假是应该由宫城来说想见我，但我没想到，她会用接吻来交换我教她学习。宫城会无聊地说寒假我也应该教她学习，我只预想过这样的情况。

       「没有好好做。」

       我稍稍挪开身体，然后否定了宫城的话。

       「哪里不对？」

       「你不明白的话，要我告诉你吗？」

       我摸了摸她的嘴唇，把大拇指稍微伸入她的嘴中。
       指尖触碰到宫城的牙齿，她便推了推我的肩膀。我默默地抽走手指，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的宫城，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都是因为交换条件。」

       她就像是叮嘱一样说道，
       总是我倾向于宫城。
       所以，我本觉得我应该纠正倾斜的我，但这并不对。过于崩坏的平衡，比起恢复原状，不如让它更加崩坏。宫城也和我一样，不，是比我倾斜得更厉害得话，平衡就不重要了。

       「我知道。」

       我简短地回答后，宫城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臂。她慢慢把脸凑了过来。当我们视线交汇时，她就像是在说闭眼一样瞪着我。
       我也不想惹她生气，所以闭上了眼。很快，一个柔软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嘴唇，抓住我手臂的手也更加用力。      
       再过了一小会儿，宫城的舌头畏畏缩缩地钻进了我的口中，触碰到了我舌头。
       好甜。
       感觉就像是刚刚吃的点心一样。但是，吻是甜的应该只是错觉，说不定只有我有这样的感觉。我真没想到宫城会毫无怨言地给我一个这样的吻，更没想过她会接受我对交换条件的追加内容，所以我觉得我的感觉都变奇怪了。
       我稍稍把舌头伸出一点点。
       去碰宫城的舌头。
       我想更多地触碰她。
       然而，这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宫城的舌头像是逃跑一样收了回去。

       「这样可以了吗？」

       宫城避开我的视线说道。
       我并不是觉得这样不行。
       宫城不会开玩笑地接吻，刚刚这样的吻，对她来说，也是会咬我舌头程度的不欢迎。考虑到这一点的话，我也知道，我应该放过她了。
       但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

       「刚刚的还是不够吧？」

       今天，我感觉就算我说得再任性一点她都会接受。

       「我不是按你说的做了吗？」

       「我是说，没有好好做。」

       这些话都是故意刁难，挑刺。
       宫城一脸不满，但我也觉得这很正常。

       「那是仙台同学的标准吧？」

       「交换条件的话，不应该按我的标准吗？」

       「……也许是吧。」

       平时的话，她会抱怨我耍赖，或者后面才说之类的，然而今天的宫城显得十分软弱。

       寒假里来教我学习。

       她只是为了实现这样一个不值一提的事情，就变得无法强硬起来。

       「可以吧？」

       就算她说不行，我也不打算听，所以在宫城开口之前，我就堵住了她的嘴。
       我用手搂住宫城的腰，把她的身体拉了过来。她平时都紧闭的嘴唇，现在却微微张开，我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就触及了宫城的舌头。这次也没有像以往一样被她咬，而是轻松地就碰到了她。
       交换条件什么的，最初那个吻就足够了，事情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给了我可乘之机。
       我抓住她无处可去的舌头，交缠在一起。这次宫城没有逃跑，而是把我的舌头推了回来。柔软而充满弹性的舌头，果然是甜的。我把舌头稍稍收回一点，宫城也追了上来，我轻咬住她的舌头，比嚼乳脂软糖时还要轻。
       相触的嘴唇仿佛烫得要融化了一样，我无法呼吸，头也晕乎乎的。
       我分开嘴唇，推倒了宫城。
       宫城的背轻易得让人有些失望就倒在了床上。
       我把脸凑过去，又闭上了睁开的眼睛，再次深吻了她。
       好好接吻这个条件似乎还在生效，只要伸出舌头宫城就会回应。我们的舌尖相互触碰，分离，呼吸也一点点地变得急促起来。
       我解开宫城衬衫的扣子，松开了她的领带。肩膀被她用力推着，我挪开了脸。我和好像想说什么的宫城四目相对，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当我解开了她衬衫全部扣子，触碰到她的侧腹时，她终于开了口。

       「这不是接吻。」

       宫城一边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一边说着，然后抓住了我放在她侧腹上的手。

       「因为宫城没有好好接吻，所以这些也要加到交换条件里。」

       「不要随便决定啊。」

       随着这声低沉的声音，我放在她侧腹的手被她拨开了。
       但是，现在的我可以念出只对今天的宫城有效的魔法咒语。

       「你想要我寒假里教你学习，对吗？」

       我在正准备扣上衬衫扣子的宫城耳边轻声说道，她的动作就停了下来。这次我摸了摸她的侧腹，并没有被抓住手。
       今日限定的魔法十分有用。

       「——后面才说太狡猾了。」

       「宫城之前，也是后面才说。」

       「是那样没错，但你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过分。」

       宫城的声音退一万步都说不上是心情好，但是她既没有咬我，也没有踢我，那么应该也没有那么讨厌我。如果她真的想让我停下来，我早就被她咬被她踢了。
       所以，即使我知道我做的有些过分了，我也不会停手。

       「要是宫城真的不愿意，我就不做了，告诉我吧。——今天会允许我到什么程度？」

       夏天里，她允许了我再往前一点点。
       那么，今天呢？

       我把放在她侧腹上的手慢慢往上滑。
       从下面开始，如同数着肋骨一样慢慢抚摸着，宫城的身体微微颤抖。就像是想掩盖反应一样，她伸出手抓了我的肩膀。然而，她的力量是如此微弱，让我知道她允许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看向宫城，她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我很想吻她，但是我不能，因为这样做可能会让宫城改变主意。

       与像是陷入恍惚一样相互触碰的夏天不同。
       由于混入了交换条件这种不纯之物，我们不再像那天一样光凭情感推进，而是互相寻找彼此妥协的方式。

       虽然是无意识的，但也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像是探索一样慢慢地触摸。
       我的手指在她如同丝绸般舒适的肌肤上滑动。
       停在她的胸部下面一点点，然后呼出一口气。
       我隔着内衣碰到宫城的胸部，她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但也就仅此而已，我并没有听见「停下」的声音。
       我的心脏砰砰地响个不停。
       只有手心处感觉非常的热。
       宫城并没有抓住我的手。
       所以，我解开搭扣，移开覆盖着她胸部的内衣，只露出一点点保守的隆起，宫城的身体就变得僵硬了起来。
       现在，我很想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是我觉得如果看了她的脸，就会被她阻止，所以我没去看。
       就这样继续向上推着她的内衣，虽然不大但形状优美的胸部就露了出来。
       我在温泉啊修学旅行之类的时候，也见过别人的胸部。这很正常，那时候我也什么都没想。但是，现在不一样。
       我想去摸宫城的胸部。
       非常非常想。
       我慢慢地把手放到她胸前。
       指尖感受到了体温。
       ——好像感受到了。
       之所以说得这么含糊不清，是因为还没来得及确认触感，不，应该说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碰到了，我就被宫城拉了过来抱住了。
       失去平衡的我并没有趴在她胸前，而是用手撑着床支撑着身体，而宫城的身体则缝隙不留地紧紧贴在我身上，我动弹不得。
     这个房间总是很热，今天我也把外套脱掉了。虽然隔着衬衫可以感受到宫城的体温和触感，但我觉得这块布都很碍事。如果没有衣服，我想我能更好地感受宫城的身体。
       我想直接碰她而戳了一下她的侧腹时，一个温暖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脖子，马上又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刺了进来。

       「好痛！」

       不用确认都知道脖子上的东西是牙齿，疼痛是因为被她咬了。大概，宫城是毫不留情地咬着我，证据就是我的脖子正火辣辣的疼。

       「宫城，等等。别咬那么厉害啊，会留下痕迹的。」

       我轻轻拍了几下她的侧腹，终于从疼痛中解放了出来。

       「仙台同学是色情魔神，大色狼，变态！」

       「什，什么叫色情魔神？」

       「可是，不就是吗？我没说你可以看，也没说你可以摸。」

       她用指甲用力抓着我的背。

       「等一下，有点痛。」

       「都是仙台同学的错。我没有允许你干刚刚那样的事。」

       「可是——」

       我正准备说你也没有反抗，马上又闭上了嘴。
       说了的话，宫城会更生气。

       「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了，松开我。」

       「……真的吗？」

       「真的，绝对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如此断言道，绕在我背后的手才松了下来。
       身体重获自由，我稍微离开了宫城一点。

       我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向下移动，焦点正对准她的胸部，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宫城的手遮住了。

       「不准看。把眼睛闭上。」

       蒙住我眼睛的宫城气冲冲地说道。

       「闭上了。」

       我按她说的做后，她才松开了遮住我眼睛的手。

       「转过去。」

       如果我睁开眼睛，我可能会被赶出房间，所以我就这样闭着眼起了身，转了过去。
       我看不到宫城在做什么。
       但我知道，她正在把衣服穿整齐。

       「可以了吗？」

       我等了差不多三分钟后问道。

       「不行。一辈子都别转过来。」

       我只听到了一个心情非常不好，十分冷淡的声音。顺带还有类似枕头的东西拍打着我的背。

       「你不会说做到这样了还不够吧？绝对要遵守约定。」

       宫城用着今天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episode 96
       被宫城咬过的脖子还在痛。
       我觉得肯定留下痕迹了。
       但是，比起这种事，我更在意她甜美的舌尖，漂亮的胸部这些留在记忆里东西。
       我还想和她接吻，还想触碰她，但如果我说了这些，肯定就不是被咬一下就能完事的，所以我不能说。

       「我会遵守约定的。寒假，宫城想叫我的日子就叫我吧。虽然我要上补习班，时间也不是太多，但还是能来教你学习的。所以，我能转过来了吗？」

       总之，我遵循着宫城让我转过去的要求，再说了一些比较稳妥的话。

       「绝对不行。你要是转过来了，我就一辈子不和你说话了。」

       宫城说着一些像小孩子的话。

       「但是，我有件事想请你确认一下。」

       「不确认。」

       一个强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从她的声音里，我能感受到她绝对不会听我的话的意志。尽管如此，我也不能一直背对着宫城，所以我得告诉她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理由让我转过身去。

       「宫城，你不是狠狠咬了我一口吗？我感觉留下痕迹了，你帮我看一下吧。」

       「不要。」

       「你不看的话，要是有痕迹，我就在学校里说是被宫城咬的。」

       「……哪儿？」

       或许她是对「在学校里说」这句话有反应，宫城散发着讨厌的气氛向我问道。。     

       「这儿。」

       我静静地转向宫城，指着被咬的部分。然后，只稍微靠近了一点点的宫城小声说了一声「啊」。

       「啊？」

       「留痕迹了。」

       她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抱歉的意思，但声音却很低沉。

       「果然吧。」

       「但是，应该很快就会消失，就算不消失，扣上扣子也看不见。」

       说着，宫城强行把我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

       「我倒是觉得看得见。」

       宫城咬的位置不太好。
       就算把扣子扣到最上面应该也藏不住。

       「明天早上就会消失的。」

       我对这个不管怎么想都很随便的回答轻轻叹了口气。
       我又解开了两颗刚刚扣上的扣子。   
       虽然也不是很热。但扣子扣到最上面不舒服。再说了，反正扣上扣子也遮不住痕迹，只有宫城的话被看见也无所谓。

       「咬我倒是可以，但别留下痕迹啊。」

       「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宫城看都不看我一眼，回答道。

       「好吧，也确实。」

       不管怎么想，错的都是我。
       而且，我也明白宫城不想看我的那种心情。
       然而，拖着这种微妙的氛围学习也让人静不下心来，比暑假之后还要尴尬。我内心邪恶的感情更加加剧了我的不适。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宫城。」

       我没法忍受这凝滞的气氛，便站了起来。
       我有东西要给她倒不是谎言。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一只手不够，两只手差不多尺寸的袋子，递给了坐在床上的宫城。

       「这个给你，虽然有点早。」

       「……这是什么？」

       「我觉得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红绿相间的袋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带。
       在这个时期，很少有人看到这种配色不会有什么想法。宫城也应该知道，我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圣诞礼物？」

       「对。也是这个的回礼。」

       我拉起吊坠的链子给宫城看。

       「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回礼。」

       「我也记得。不过，买都买了。你先打开吧。不想要的扔掉也行。」

       宫城盯着手中的袋子，解开了丝带。然后，她拿出里面的东西，皱起了眉头。
       是一个有点像宫城的黑猫布偶。
       这倒不是因为宫城会高兴，或者会喜欢之类的积极理由而选的。一定要说的话，更多的是出于消极的理由。
       我们相处很长时间了，但我却想不出来有什么适合送给宫城的礼物。我只知道，如果我送她一些比较夸张的东西，肯定会被她退回来，所以，最终我选了一个就算被拒绝也不会让我太受打击的东西。
       说不定，会被她扔掉。
       这样的想法也浮现在我脑海里。
     我不觉得宫城是那种会扔掉礼物的人。但是，我不确定她是否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我。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扔掉我给她的东西，但我也没有自信。

       「为什么是布偶？」

       宫城把被关在袋子里的黑猫放在手心上，露出不怎么高兴的表情说道。

       「我就是觉得，那个鳄鱼可能想要个朋友。」

       我指了指放在地板上的纸巾盒。

       「弄错食物了吧？」

       「我不是说，是朋友吗？别喂了吃啊。」

       「我没有准备圣诞礼物什么的。」

       宫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然后把黑猫放在鳄鱼背上。鳄鱼背上长出的纸巾被压扁，看起来就像黑猫的垫子。
       我很欣慰，黑猫没有走上悲惨的末路，而是找到了安身之所。

       「毕竟也是吊坠的回礼，要是宫城再送我礼物，那就太麻烦了。」

       「那不是礼物。」

       宫城看着吊坠说道。

       「好，好。」

       我看向那只背上背着黑猫的鳄鱼。
       但是，怎么看都不知道得到朋友的鳄鱼会不会高兴。而且，我更不知道宫城是否高兴。
       她都已经收下了，也行吧。
       圣诞礼物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觉得给她送点什么比较好。
       我转换了一下心情，然后坐在宫城旁边。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不过，还是。……谢谢你。」

       难得被她感谢，我直勾勾地盯着宫城。
       然而，她却没有看我，而是把教科书摊开在桌上。

       「我要学习了。」

       并不是说在床上发生的事已经当作无事发生了，我和宫城之间还是存在着一个微妙的空间，但尴尬的气氛已经消失。尽管如此，冒着说出不该说的话的风险继续聊天，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学习。
       我也低头看着教科书。
       但是，很快又看向了旁边让我十分在意的宫城。
       我伸出手去，感觉宫城周围的温度都稍微下降了一点点。
       今天最好不要有在此之上的奢望，也最好不要说出来。
       我的脑子明白这些。
       然而，脑袋和嘴巴的神经就像被切断了一样。
       我用笔戳了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的宫城的上臂。

       「我说，宫城。刚刚的约定可以再加一个条件吗？」

       「都做了那么多任性的事了，怎么可能可以？已经足够了吧？寒假也没多少时间见面，条件也太多了。」

       宫城从教科书上抬起头来，用着带刺的声音说着，向我扔了一块橡皮。

       「寒假，我来的那天，让我亲你。」

       「可以提条件什么的，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有什么关系，说一说而已。」

       我捡起滚动着的橡皮，放在宫城的笔记本上，旁边又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条件就是这个？」

       「对。」

       「……我要是说不的话，你就不会教我学习了吧？」

       「这是好的意思吗？」

       「不好，但是，你会遵守来教我学习的承诺，对吧？」

       宫城翻动着教科书，声音中又多了几根刺。
       虽然回答不是很明确，但她似乎接受了这个约定的选项。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宫城对寒假这么执着。我甚至觉得我听错了。
       但是，我并不会反问她。在宫城说出不允许增加附加条件之类的话之前，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当然了」，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想要你教我学习的日子，我会联系你的。」

       宫城一边看着教科书一边说。

       「可以，不过我希望你能提前一天联系我。」

       「好吧。」

       宫城头也不抬地说着，我也喝了一口凉得透彻了的红茶。
 
episode 97 仙台同学知道的事
       今天从仙台同学那里得到的黑猫被放在了枕头边上。
       放在鳄鱼背上就没法抽纸巾，一不小心还会掉下去。放在桌子上会妨碍学习，放在书柜上又不方便拿书出来。
       所以枕边成为它的居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我特意选的。

       「朋友啊。你开心吗？」

       我把固定位置在地板上的鳄鱼拿到床上问道。把鳄鱼放在黑猫旁边，它也不会回答。当然，要是回答了就太吓人了。
       话说回来。
       仙台同学她，是怎么看我的呢？
       房间里只有一个鳄鱼外形的纸巾盒，也并没有很多布偶。我也没说过我喜欢布偶，别说喜欢猫，我连我喜欢动物都没有说过。
       我不知道她送我一个黑猫布偶作为圣诞礼物的理由。
       大体上，仙台同学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送布偶当礼物的人。这么一想，既可以认为她选择这个布偶是有什么意义的，也可以认为她是根本不在乎我就随便挑选的。
       但是，如果她像我送给她首饰一样，也送我首饰的话，我会退还给她。但布偶这种中规中矩的东西，我倒觉得可以收下。
       问题是，这个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与她有关的东西。

       「明明制服都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我摸着黑猫的头，然后看向衣柜。
       里面有仙台同学的衬衫。
       那件我没有穿过的衬衫，和一些回忆绑在了一起，我想把它们从这个房间里赶出去，但我却做不到。它现在，就像是我的衬衫一样，端坐在衣柜中。
       然后，新来到这个房间的黑猫也和仙台同学有关。而且，它还沾染上了今天这些我想封印的记忆，无法褪去。
       这种事真的很让我为难。
       我把鳄鱼放回地上。
       我呼出身体里的空气，然后闭上眼睛。
       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十分羞耻，但也没有讨厌到禁止仙台同学进出的地步，而这一点我绝对不想让她知道。
       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就会做出我意愿之外的事情。我不否认，我有一点点想，但我觉得我允许她允许得太多了。

       不能/做/爱/。

       最初这么说的明明是仙台同学，为什么她却一直做这样的事。我本也以为，这个规则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不约定我也不会做，然而，不仅是暑假，连今天我也做了可以说是违反规则的事情。
       本来，我没打算让她对我做到这个地步的。
       要是我向仙台同学抱怨，她会说是我选择允许她做到那种地步的，但是，因为有着让她寒假里教我学习这个交换条件，我只能允许她。
       现在回想起来，仙台同学完全不对我提寒假的事情，就像是为了引导我提出交换条件一样。把所有原因都归结到仙台同学身上，把今天的事当成不可避免的，我只能这么整理自己的情绪，让我感到很生气。
       同时，我也对无条件纵容她的自己感到困惑。
       总是我来做选择，而不是仙台同学选。
       而且是她精心准备好选项给我。
       我觉得仙台同学很狡猾。
       她自己定下规则的同时，又一脚把规则踢开，再靠近我。
       播下这段关系种子的，是花下五千元买下她的我。但种子不会自己成长，埋在地下甚至都不会发芽。然而，仙台同学正在给种子浇水照料。
       我没有要求她这么做。
       仅仅只是播下种子的话，我们把本来可以毫无阻碍地把毕业典礼当成分界线。但是，种子一旦发芽，再把它摘掉就会产生罪恶感。而且，它长得越大，我对结束它的生命就会越犹豫。
       事实上，我很后悔把毕业典礼定为结束的日子。
       尽管如此，我却不后悔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只是不能接受，只有我一个人感到羞耻。就好像我一个人吃了亏一样。
       可以的话，我真想给仙台同学打投诉电话，然而我们并不是会打电话的关系。
       现在还没到睡觉的时间，打过去她也应该会接。可是，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只是发牢骚也没法给她打电话。
       那之后，仙台同学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过着，但我没邀请她一起吃晚饭，仙台同学也不提晚饭的事就默默回去了。这只是在假装不觉得尴尬，所以我甚至担心寒假能不能把她叫过来。

       「都怪仙台同学，弄得一团糟。」

       如果一放假我就叫她来，就像是我在期待什么一样，如果我不叫她来，那这交换条件又变得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了。
       我拿起枕边的黑猫。
       我想把它扔向天花板，但又停了下来。
       我握住黑猫的手，然后把它放回原位。
       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但今天我脑子里全是我不想一个人思考的事。
       今天这个房间仿佛不是我的房间一样，出乎意料地让人感觉呆不下去。
       就好像能感受到并不存在的仙台同学的气息，让我坐立不安。
       我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虽然我很想找谁说说话，但与谁这个词一同浮现在脑海里的却是仙台同学的面孔。
       然而，谁是「谁都可以」的谁，而不是仅限于仙台同学的词语。还有，身边虽然有黑猫和鳄鱼，但它们不能成为说话的对象。
       我在屏幕上显示出舞香的名字。

       『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我给舞香发了一条消息，她回复我说『没问题』。我马上给她打了电话，手机那边传来了明快的声音，让我松了一口气。熟悉的声音能让我平静下来。
       我并不打算告诉她今天这里发生的事。
       所以，我和舞香聊起了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episode 98
       「之前是这样的房间吗？」

       舞香一边把笔记本摊开在桌上，一边发出感到奇怪的声音。

       「就是这样的房间啊。」

       我也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但她的违和感是对的。与过去只来过一次的舞香来的那次相比，房间里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桌子变大了，东西也变多了。
       寒假的第三天，舞香依旧是出奇的敏锐。

       「说起来，热风扇呢？去年你不是说买了吗？」

       舞香说出了一个今年年初还在房间里，现在并不在的东西的名字。
       真亏她还记得。
       去年，我确实跟舞香说过这个事。

       「现在不需要用。」

       这个冬天，收起来的热风扇并没有拿出来。自从它被买回来后就一直很活跃，但今年并没有它出场的预定。并不是因为总是很怕热的仙台同学，只是因为光靠空调就足以过冬了，所以才没有特地把它拿出来。

       「你冷的话，把温度调高点？」

       我一边伸手去拿空调遥控器一边问道，坐在对面的舞香回答说「没事」。
       虽然我对舞香进入这个残留有仙台同学痕迹的房间有些抵触，但如果我说绝对不能进来的话，只会让她产生怀疑。

       「我说志绪理，你喜欢猫？」

       尽管桌子上摆满了学习用品，但似乎并没打算学习的舞香看着书架。她视线的前方，有一个固定位置在枕头边上的黑猫布偶。
       舞香来之前，我把它移到了书架上，它仿佛露出一副很中意这个临时住所的表情，一直呆在那里。

       「也不是。」

       「是吧。别人送的？」

       「我自己买的。姑且，算是它的朋友。」

       我指着桌子旁边的鳄鱼。

       「这个的？」

       舞香把作为纸巾盒守护神的鳄鱼拽了过来。

       「对。」

       「那个布偶还蛮可爱的，是挺让人想买的，不过居然是这个的朋友啊。」

       舞香拍着鳄鱼的脑袋说。

       「它一个人挺寂寞的。」

       我跪坐下来，从桌子对面把鳄鱼抢了回来。然后把它放在了桌子下面。

       「志绪理啊，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怎么了，就是上了三年级后我们来往都变少了。暑假时你也说你很忙，都没怎么见面。」

       她说着，然后像是故意一样露出闹别扭的表情。

       「暑假里舞香不是也说要上辅导班很忙吗？」

       「是倒是，我只是感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舞香有什么事吧？你说有话想和我说的，是什么？」

       一起学习吧。

       昨晚，舞香发来的短信是这么说的。但是，后面还加了一句『有些话想跟你说』，所以我觉得今天主题是“话”而不是“学习”。
       考虑到舞香说过寒假也有辅导班所以很忙，却不惜找个理由都要来见我，我估计这是一些很重要的话。

       「啊—，嗯。是有。」

       不知道她为什么吞吞吐吐的。
       看着舞香的样子，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变得有些焦躁。

       「我可以先道歉吗？」

       「……坏到需要道歉程度的话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感觉道歉会好一点。所以，对不起。」

       特地找了学习会这样的借口都要说的话，而且还是她想要道歉的话，虽然我越来越不想听了，但又不能不听，只好说一句「然后呢」催促她说下去。

       「虽然之前问过了，志绪理啊，你和仙台同学关系很好吗？」

       「……倒也没有，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舞香的话应该还没有进入正题。
       但作为开场白的话就已经是最糟糕了，让我开始伤脑筋了。
       仙台同学的事是我最不想听到的，也是我最不想说的。

       「嗯，好吧，就是那种感觉。」

       舞香含糊地回答到，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接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说了起来。

       「之前，我不是说，在去小卖部的路上和仙台同学说过话吗？志绪理对那次的事很在意，所以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十一月，在音乐准备室被仙台同学拥抱的那一天。
       舞香对我说，她和仙台同学在走廊上撞到了，之后就聊了一小会儿。
       我还记得那一天。
       我问过舞香她和仙台同学说了什么，当时，舞香说了没说什么特别的事，然而事到如今，她有话想告诉我，说明她隐瞒了什么事情。
       我只有不好的预感。

       「非得告诉我的事是？」

       「那时，我们聊到了大学的话题，我就告诉了她我的志愿学校。然后仙台同学也告诉了我，我发现那和我要考的大学很近，就顺便说了志绪理的事。」

       「欸？说了是指……」

       「对不起，我跟仙台同学说了，志绪理好像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果然，还是不说比较好吗。」

       「——没什么。这也不需要道歉。我和仙台同学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关系也不好。说一下大学的事也不至于生气。」

       我在撒谎。
       虽然我是没有生气，但并不是“没什么”。
       当然是不说更好啊。
       我十分动摇，太阳穴周围都疼了起来。
       没人知道我和仙台同学是什么关系。
       当然，舞香也不知道。
       所以，不需要着急，也不需要慌张。着急或者慌张只会显得可疑。只要我把这件事不当回事去接受，事情就会结束。
       然而，我的语速变得快了起来，就像是在不自然地找着借口一样。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感觉舞香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可疑人员一样。

       「话说回来，既然你一直到刚才都没有说，为什么突然又想说了？」

       「我本来是觉得不说也没关系的，但那时仙台同学问了很多志绪理的事，而且志绪理最近也很奇怪。就这样，还是会让我想了很多。所以，我总感觉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而且，我总觉得志绪理和仙台同学关系很不错。」

       虽然舞香说是觉得，但她的语气几乎是在质疑我的话。也许是我自己内心的愧疚感让我有这种感觉，就仿佛喉咙被紧紧勒住，呼吸都要停止了一样。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我和仙台同学关系并不好，她问起我的事也只是因为没什么其它的话可以说了吧？」

       我一边想要冷静，一边看着舞香说道。

       「也许吧。你们俩真的——」

       舞香正要说些什么。
       但是，也许她也因为瞒着我而感到内疚，又把话咽了回去，然后说了一句「总觉得，对不起」。

       「差不多该学习了。舞香，教我这个地方。」

       平时的话，我会说要说就说完啊，或者，说一半就不说了很不爽之类的，让舞香把中断的话语说出来。然而，今天我并没有打听她吞下去的话。
       我假装那句话根本不存在，把摊在桌子上的试题集给舞香看。她也一副还想问点什么的表情却又没有追问。也许是我不希望再说下去了的心情传递给了她，她只是说了一句「哪儿？」，便低头看向试题集。
       舞香很温柔。
       我总是依赖于她这份温柔，今天她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对我来说算是得救了。然而，我现在，在这样的舞香面前，却满脑子想的都是仙台同学。
       我知道，明明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学习，我却在做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刚刚听到的话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仙台同学知道我的志愿学校。

       听到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明明我一直在隐瞒自己的志愿学校。
       明明我一个字都没说过。
       仙台同学却知道了。   
       她在音乐准备室拥抱我的那天，就全部知道了。
       我感觉舞香的声音变得遥远。
       我听得见，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曾经想过，说不定，说不定仙台同学知道了。但是，我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可能，她不应该会知道。
       尽管如此，她还是知道了。

       结果到最后，我一直是心不在焉地学习，舞香也提前回去了。
       我记得我和她一起乘坐电梯，送她离开公寓。但是，我们说了什么却记不清了。
       房间只剩下我一人，我坐在床上。
       回过神来，已经八点多了，但对打电话来说并不算晚。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拨通了仙台同学的电话，呼叫声响了两声后，我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

       「真稀奇，宫城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我有事想问她。
       所以，我打了电话。
       她明明知道我的志愿学校，却还想让我说出志愿学校的理由。
       她明明知道我的志愿学校，却还诱导我去和她同一所大学或者附近大学的理由。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
       现在，我只能认为她是看我的反应，觉得很好玩，真让我很生气。如果她有别的理由的话，我想听一听，来否认我觉得她只是拿我开心的想法。
       但是，我觉得在电话里没法好好问她。

       「仙台同学，来教我学习，现在。」

       「就算你说现在，我今天已经在家了，不行。」

       这我知道。
       现在的时间打电话并不算晚，但对一个高中生从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
       就算这样，我还是想她现在马上过来，我想见面和她说。

       「不行也得来。」

       「明天不行吗？」

       「那，就不用再来了。」

       「宫城让我过夜的话，我现在就能来。」

       「算了，我挂了。」

       「这不是开个普通的玩笑嘛？今天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我的声音很生硬，气氛很差，所以，她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开了个玩笑。我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我没有笑着回答她的余裕。

       「……仙台同学。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没有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的话的意思的仙台同学，用着一如既往的声音说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正常，但我却对这样的仙台同学感到很生气。

       「没有就算了。寒假，你也不用来我家了。」

       我发着脾气说道，仙台同学发出了很为难的声音。

       「能等我一下吗？我现在就来。」

       我知道我的愤怒是不对的，但我现在非常生气。但是，我现在也想马上见到仙台同学。而且，我对这样的自己也很生气。

       「……明天也可以。」

       「真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明天有补习班的话，下课了再来也行，明天一定要来。」

       「我现在就过来，你等一下。」

       仙台同学用着比想象中还要温柔的声音说道。

       「说了明天也可以。」

       我尽可能地冷静下来，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仙台同学才答应道「我知道了，那约好了」。
 
episode 99
       昨天打电话干嘛，或者，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之类的。
       我觉得她说这些话也不奇怪。
       然而，仙台同学只是坐在我旁边，什么都没问。她来到这里后，说出的唯一一句有意义的话就是「抱歉来迟了」这样的话。现在，她正看着摊开在桌子上的参考书。
       仙台同学确实来得比我想的还要晚。她来的时候都快八点了，所以我觉得她是在担心我。不提昨天电话的事，或许也是她独有的温柔。
       但是，这样很不自然。
       如果是平时的仙台同学，会直接问昨天电话的事。像这样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在我旁边，让我也很难开口。然而，舞香的话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
       我喝了一口汽水，然后看向仙台同学。

       「昨天的事情，你不问吗？」

       如果就这么继续下去，我感觉我们会一直学习到结束。
       尽管这就是我们寒假前的约定，也没有什么错，但是今天学习只是一个借口。如果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叫仙台同学过来了。

       「电话的事？」

       旁边传来一个试探般的声音。

       「我觉得你今天是来问这个的。」

       「我只是来教你学习的。昨天，宫城不也是说让我来教你学习吗？」

       仙台同学抬起头，放下了笔。
       然后，看着我。

       「不过，宫城有话想说的话，我会听的。你有话想说，对吧？」

       仙台同学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说道，她的表情说不上嫌麻烦，但也兴致不高。
       明明这样的她我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今天却让我十分不安。
       也许，是因为她没有穿制服。
       她穿着那种随处可见的毛衣和裙子。
       让我穿的话感觉会显得很廉价的衣服，让仙台同学穿着却十分好看，很适合她。然而，暑假结束后就没再见过的穿私服的她，对这个房间来说有些陌生，让我有些距离感。拜此所赐，我又没有勇气去问该问的事情了。

       「……仙台同学没有吗？要对我说的话。」

       「昨天也说了，我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宫城呢？快点说吧。」

       我有话想说，所以才叫了仙台同学。
       如果要谈的话，我想只有今天了。
       然而，我明知如此，却开不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是仙台同学代替我说了起来。

       「你要说的话，是我不想听的吧？宫城，你心情也不太好吧。——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了吧。」

       一个比刚刚还沉重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吸了一口气。
       然后，慢慢吐了出来，再开了口。

       「仙台同学，告诉我你和舞香在走廊说了什么。」

       「和宇都宫说了什么……。你是说我去小卖部途中和她说话的事？」

       「对。」

       「那个，之前说过了吧。被问了我把宫城叫出去的时候的事，我没说吗？」

       我怎么会忘记。
       在音乐准备室里，她对我说了与现在一样的话，我曾相信了她。然而，现在我却知道了那些话被有意省略了一部分。

       「不只是那些，还有其它话吧？……我要考的大学之类的。」

       「……原来如此。从宇都宫那里听说了？」

       仙台同学说得就好像是她全都理解了一样。

       「昨天，听说了。——你明明知道我的志愿学校，为什么还要在音乐准备室问我考哪个大学？看我的反应，觉得很好玩是吗？」

       我的成绩提升了，像是追逐仙台同学一样改变志愿学校。
       我只能这么认为，她是这么想的，然后指出我保持沉默的事情，想看我慌张的样子。
       我没有追逐仙台同学，也已经决定好了和她见面只到毕业为止。
       说到底，仙台同学的志愿学校和我的志愿学校近只是偶然，我选择和舞香同一个大学并没有那种目的。
       如果不是这样就太奇怪了，全都是仙台同学弄错了。
       我很希望她说些什么。
       然而，她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露出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闭口不言。

       「仙台同学，回答我。」

       我催促着她，然后听到了一个和她表情差不多严肃的声音。

       「——我看上去是觉得好玩吗？」

       仙台同学看向书架。
       视线前方，是她拿过来的黑猫。

       「我问你考哪里的大学，只是因为我想从宫城的嘴里听到志愿学校。」

       仙台同学问了我，却又不等我的回答就继续说道。

       「那，你直接问啊。就说是从舞香那里听说了，不就好了吗？」

       我的语气虽然说不上发怒，但也很强硬，仙台同学的视线从黑猫移到了我身上。

       「我说了的话，宫城会说不和宇都宫考一个地方的吧？」

       「那是——」

       仙台同学是对的。
       如果她说，从舞香那里听说了我志愿学校的事，我肯定会说，那是骗她的，或者那只是说说而已之类的理由，然后把已经决定了的志愿学校换成别的大学。

       「大学，你准备怎么办？」

       仙台同学仿佛学校的老师一样问道。

       「我不想说。」

       「告诉我。」

       「还没有决定好。」

       「已经不是还能犹豫的时期了吧？你已经决定了对吧？没决定的话，就选和宇都宫同样的地方吧。」

       的确不是能再犹豫的时期了，我的志愿学校也决定了。就算仙台同学不说，我也准备和舞香考同一所大学。但是，我不想对仙台同学这么说。
       说了的话，由我的意志决定的志愿学校，就变得好像是按照仙台同学的意向决定的了。
       我有我的想法，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总是按照仙台同学的想法做事。而且，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的志愿学校。

       「我没有必要告诉仙台同学，还有为什么要让我考同样的大学或者附近的大学？我考哪里不都可以？」

       我的声音变得有些粗暴，但我并没有发火。然而，仙台同学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陷入了沉默。
       我喝了一口汽水，就像是要填补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一样。
       就好像是我不对一样，让我静不下心来。
       虽然并不是冷，但我想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正当我伸手去拿遥控器的时候，仙台同学开了口。

       「——宫城不想见我吗？」

       这个忽略了重点的提问，声音并不是特别小。但是，就好像迷路的孩子问路时一样，她的声音中渗出着不安，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仙台同学说这样的话。

       「不是约好了吗？毕业典礼结束后，就不会和仙台同学见面了。」

       并不是我特意想这么说，但我还是把我们过去的约定拿了出来摆在她面前。
       尽管我能岔开这个缺失了关键部分的提问，但我没办法对这样一个平时不会听到的声音撒谎。

       「这个约定我记得。但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问，毕业以后，宫城不想再和我见面了吗？」

       「……仙台同学呢？」

       「我想和宫城见面，我觉得能和宫城见面的话会很开心。」

       我本以为她会说，不要用提问回答提问，结果她却老老实实回答了我的问题。

       「虽然我不知道宫城怎么想的，但我已经十分期待来这个房间了，如果这个都没有了，会很无聊。」

       仙台同学说了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

       想见我。

       这种话谁都可以说，就算今天是这么想的，明天可能就不一样了。
       父亲也是，会答应我早点回家，一起吃饭之类的见面的事情。然而，大部分都没有实现。
       而且，仙台同学不会遵守诺言。
       她总是违背对我的承诺。
       所以，我无法相信仙台同学说的想见我。
       她为数不多遵守的承诺是戴着项链，然而今天她没有穿制服，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戴。我甚至无法相信她戴着项链。
       我想，如果我能像平时放学后一样，看到项链的话，也许我就能相信仙台同学的话了。但是，我连去确认的勇气都没有。从嘴里冒出来的，反而净是一些讨人厌的话。

       「在放学后被用钱叫过来，被命令怎么可能开心？」

       「被命令还觉得开心的话，有点变态吧？」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不开心吧？」

       我冷冷地说完，仙台同学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要说不开心，最初我也不怎么了解宫城。再说了，宫城也是，一开始和我在一起也没那么有趣吧？」

       一时兴起的关系消失了也无所谓，所以一开始我只是想，如果我厌倦了，就不再叫仙台同学来这个房间了。然而，却并没有她说得那么无趣。

       「仙台同学听我的命令很有趣。」

       「你就是这种地方，性格不好。」

       「只对仙台同学这样。」

       我简短地回应了她有些无语的声音后，旁边传来一声叹气声，然后一个十分认真的声音说道「宫城」。

       「现在呢？和我在一起会觉得开心吗？」

       开心，还是不开心。
       必须选择其中一个。
       那样的话，虽然要加上条件，但我已经决定好了选择。

       「……仙台同学不做奇怪的事的话。」

       「宫城，说毕业后还想见我吧。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的。」

       她想让我说的话，是近乎违背约定的话。我不想在不相信仙台同学的情况下说，我也不想我说了之后又发生什么变化。
       一阵沉默之后，仙台同学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床上。

       「那，见不见面就不说了，你要考哪个大学都行，告诉我吧。」

       「为什么我一定要告诉仙台同学？」

       「因为我们是学习的伙伴。就算不是朋友，我们一起学习了，不能告诉我吗？」

       「也许是……」

       「不是也许，就是这样吧？考上了的话，就告诉我吧。」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似地说道，然后把结论强加给我。
       我要考的大学已经决定了，而且仙台同学也知道了。我还没有决定这种话，她肯定不会相信。既然如此，等考完了，就算我不告诉她，她只要稍微查一下就知道了。
       我想，我保持沉默也没有用。

       「好吧。……但我不会和你约定。」

       「嗯。」

       尽管有些模棱两可，但我还接受了她让步了的条件，仙台同学或许是对此感到满意，她用很柔和的声音回答道。

       那，开始学习吧。

       我以为仙台同学会这么说，便从桌子上拿起了笔。然而仙台同学却开始收拾参考书和笔记本了。

       「今天就到这吧，我要回去了。来的时候就很晚了。」

       她来的时候就很晚了的确是事实。
       然而，上学的日子里有时她也会晚点回去。我情不自禁地就抓住了仙台同学手臂。

       「你要回去了？」

       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圆满解决，甚至很难说是解决了，但我想说的话基本上都说了。学习只是个借口，不学也可以。
       但是，事情弄完了就回去并不有趣。

       「我要回去了。」

       想到我为了在寒假把仙台同学叫出来所付出的代价，我觉得她不该就这么轻易回去。
       她再呆一会儿也可以。
       我想，我应该有权利让她接受。
       然而，想要行使这项权利，必须先软化仙台同学看起来十分坚定的意志。

       「……接吻呢？」

       能够留住正要起身的仙台同学的话，我只能想到这个。

       「接吻？」

       「这不是仙台同学提出的附加条件吗？」

       「今天，我也没教你学习。」

       净做一些很难说是有道理的事的仙台同学，却说着一些好像很讲道理的话，所以我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

       「宫城，好痛。」

       「教我学习了再回去吧。你要遵守昨天的约定。」

       「现在开始学习的话，会弄得很晚的。」

       我松开仙台同学的手臂。
       然后，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出浮现在脑海中的话，然后嘟嘟嚷嚷说了出来。

       「——太晚了的话，你可以留下来过夜，」

       「欸？」

       「仙台同学不是在电话里说过吗。要在我这过夜。」

       是因为她说过。
       所以，我只是帮她实现而已。

       「我可以留下来过夜？」

       「今天我父母不在，只有我一个人。」

       「这，听起来意思怪怪的。」

       父母不在就是字面意思，也就是说父亲今天也不会回来。并没有其它的含义，如果听起来意思怪怪的，那也是仙台同学奇怪。

       「果然，你还是回去吧。」

       我用手推开仙台同学，她回答我说「开玩笑的」。

       她的玩笑总是一些恶趣味的东西，就算是开玩笑也过于沉重。我讨厌她这样，因为如果我当真了，还认真回答，只会是我自己吃苦头。但尽管如此，如果我不小心谨慎的话，不知道仙台同学会做些什么。

       「……你要是保证你绝对不做奇怪的事，就可以留下来过夜。」

       「这，不是邀请女生过夜的台词吧？」

     「仙台同学，好好想想你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吧。你不想教我学习的话，我可以送你下楼。」

       说完，仙台同学从包里拿出手机，说了一句「我先和家里联系一下」。
 
episode 100 寒假的宫城心情也不好
       即使毕业了我也想见宫城什么的。
       我感觉我说了一些不用说的话。
       我不知道，这些多余的话会让宫城怎么想，而且那样子我也无心继续学习，只想早点回家，然而我却没能回去。
       不仅如此，宫城还说了一些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留我过夜。
       她一个人，所以我可以留下来过夜。
       我想过可能会被宫城赶走，也从没想过宫城会说这样的话。就算是现在，我也感觉她会对我说，刚刚都是骗我的。
       我知道她今天叫我来是因为有话要说，但我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她说，不等毕业典礼就要结束关系也不奇怪。
       因为我一直想着这些事，所以我有些没法好好理解现在的情况

       「仙台同学，冰箱。」

       「啊，抱歉。」

       正当我心不在焉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叫我的声音，我才关上了一直开着的冰箱门。
       学习前先吃饭吧。
       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自然而然就变成这样了。
       如果身体上有开关的话，我想我可以进入学习模式。然而，我们都没办法快速切换心情，所以来到了厨房。
       到此为止都不错，但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宫城家的冰箱。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啊。」

       「里面有胡萝卜。」

       宫城说着，打开了蔬菜室，宽阔的空间里骨碌骨碌地滚动着几根胡萝卜。

       「蔬菜就这些？」

       「还有这个。」

       我拿起胡萝卜，转过身去，一袋子土豆被塞到了我的手上。然后，她又递给我一份炖菜用的面糊，今晚的菜单也就不言自明了。

       「……缺少蛋白质啊。」

       我不知道宫城是为了吃炖菜准备的这些，还是碰巧有这些，但我觉得光用蔬菜做原材料是不够的。

       「蛋白质是指肉吗？」

       「对啊。没有可以代替的东西吗？」

       我把胡萝卜和土豆放在厨台上问道。
       没有肉虽然也可以做炖菜，但没有蛋白质的炖菜属实有点寂寞。

       「这是？」

       正当我拿出砧板和菜刀时，宫城拿来了一个咸牛肉罐头。

       「这不是有好东西吗。剩下的我来，你坐着就行。」

       虽然还没到碍事的地步，但宫城实在是不能成为做晚饭的战斗力。我担心让她拿菜刀会切到她的手指，让她掌锅她又好像会随便往里面加东西，实在没法放心。比起一边看着她的情况一边提心吊胆，还不如我一个人做。
       而且，今天我很害怕沉默。
       一旦对话中断，我就会非常在意宫城的存在。我感觉还是让她离远一点，我静下心来才能好好做晚饭。
       我也知道我不想保持沉默的理由。
       不仅是因为说了想说的话，还有要留下来过夜的原因，宫城只要在我旁边，我心里就乱哄哄的。宫城在考虑什么，在想什么，我会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也许，宫城也和我一样。
       她看起来也忐忑不安地在找着话题。
       所以，我想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我们也应该保持一点物理上的距离。等炖菜做好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恢复到比现在更接近平时的我们。然而，宫城却不肯离开厨房。

       「不用帮忙，你在那边等我就行。」

       我一边洗着土豆一边看向客厅，用视线指出她应该呆的地方。结果，宫城却抢走了我刚刚洗好的土豆。

       「……我来帮忙。」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为什么。
       宫城也应该明白，稍微离我远一点比较好。明明如此，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特意要说这些难得一见的话。

       「帮忙？你准备干什么。」

       「削土豆和胡萝卜的皮。」

       说完，宫城拿起菜刀，开始和土豆搏斗。
       我忍不住盯着她的手看。

       「……干嘛？」

       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还要不高兴。

       「不，没什么。」

       难以置信，一个切卷心菜都会切到手的人，会主动想要帮忙。
       我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开始准备锅。再往旁边一看，是一排皮削得特别厚的土豆。

       「削完皮的菜我来切吧？」

       「不用，我来。」

       「没关系吗？」

       「仙台同学，吵死了。和我说话会让我分心的。」

       我开始担心，把土豆和胡萝卜交给一个需要如此集中注意力才能切的人是否合适。然而，从现在的宫城手里拿走菜刀似乎难于上青天，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着危险的手势切着蔬菜。
       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声响，歪歪扭扭的蔬菜排列在砧板上。我把宫城切好的蔬菜放进油锅里开始炒。咸牛肉也炒一下后再用水开始煮。剩下能做的就只剩下捞浮沫，沉默便悄然而至。
       宫城有些为难地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我去那边坐着了。」

       「嗯。」

       留在厨房里的我，看着没有洋葱的锅，捞着浮沫。
       今天，宫城没有明确说出她的志愿学校。
       但我知道，宇都宫告诉我的都是真的了。
       知道并不能改变现状，这段关系结束的日期也已经决定了。不知道为何，宫城的意志好像十分坚定，不管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现状。
       然而，我知道了宫城也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开心。而且，大概，肯定，就算只有一点点，毕业后她也想见我。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我捞完浮沫，关掉火，把炖菜用的面糊倒了进去。
       啪嗒啪嗒落下的白色团块融化，把锅里染成了白色。
       炖得咕噜咕噜响的时候，宫城从客厅里问道「好了吗？」。

       「马上就好。准备一下盘子吧。」

       「知道了。」

       说完，宫城拿来了两个盛着米饭的咖喱盘。

       「米饭可以了，去把装炖菜的盘子拿来」

       「拿来了啊。」

       「哪里？」

       「这里。」

       宫城把盛着米饭的咖喱盘放在厨台上。

       「……今天是炖菜。」

       「我知道，所以我才拿了盘子过来。」

       我望着咖喱盘。
       从盛着米饭的盘子中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宫城要把炖菜浇在米饭上？」

       「欸？仙台同学不会把炖菜浇在米饭上？」

       「不会浇吧，一般。」

       「会浇吧，一般。」

       意见不一致。
       不仅如此，宫城摆出一副好像是我做错了的表情看着我。

       「浇着吃的是咖喱。炖菜是不浇的。」

       「炖菜不是咖喱的同类吗？而且，浇在上面吃要洗的碗比较少。」

       「我觉得不是这个问题。」

       「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在说得不耐烦的宫城的强迫下，吧台上摆上了两个咖喱盘。当然，盘子里是浇了炖菜的米饭。

       「我开动了。」

       宫城像是吃咖喱一样吃着炖菜。

       「……我开动了。」

       我也用勺子舀起炖菜和米饭，送到嘴里。这样吃炖菜我还是第一次，但吃过了也就没那么在意了。我觉得迎合宫城也不错。
我也不是绝对要把炖菜和米饭分开，对在宫城家里听她的话这件事我也没有异议。而且，更进一步说，这些事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今天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反而更轻松。
       然而，无关紧要的对话都不会持续太久。
       对话很快就中断了，只剩下勺子碰撞盘子的声音。
       果然，今天的沉默让人感到很沉重。

       「大晦日宫城也一个人？」（译者注：即公历12月31号，相当于日本人的除夕。）

       我找不到能填补沉默的话题，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大晦日父母会在家。」（译者注：仙台不知道宫城母亲的事，宫城现在也没打算告诉她过。）

       「这样啊。」

       「过年，仙台同学要去正月参拜吧？」

       宫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然后吃了一口炖菜。

       「对啊。宫城也一起去吗？」

       「怎么可能去。你要和茨木同学一起吧？」

       「不和她们一起的话你就去？」

       「……不去。」

       宫城冷冷地否定了我的话。
       我不讨厌她这种态度。
       一个小小的玩笑就会让她心情不好，反而让人更想逗她。但事实上，继续下去会让她心情变得更差，最后我只能后悔，所以我不会这么做，但我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然而，避开这个话题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寒假的计划，考试的事情，都是聊不起来就会很快结束的话题。这样一来，我变得想说一个我知道最好不要提的话题了。

       「我说，至今为止，你都没说过让我在这儿过夜吧。……怎么今天就？」

       宫城的话只是字面意思，我知道其中没什么深意。
       我想，就是想找个人一起吃饭，年末一个人很寂寞之类的理由吧。宫城不可能期待着什么才留我下来过夜。
       尽管如此，我也没法完全不在意。
       我对宫城有所期待，所以我希望她会说出不一样的话。

       「……不是说了要你教我学习吗。」

       「这个听你说过了。」

       「那就别问。」

       宫城冷冰冰地说道。
       寒假里教她学习的约定。
       今天，这只是叫我来的借口。所以，就算她说是来学习的，我也无法接受，但是宫城并不会告诉我更多的理由。

       「仙台同学，把碗洗了。」

       不知不觉中，炖菜已经吃完了，宫城站了起来。

       「行吧。」

       我目送着迅速离开客厅回到房间的宫城，吃着炖菜。之后，当我洗完碗回到她房间时，发现没人在。
       我不知为何感到松了口气，我呼地吐一口气，门就打开了。

       「你先去洗澡吧。换洗的衣服，穿我的运动衫可以吗？」

       宫城打开衣柜问着我，我只能「欸，啊，嗯」含含糊糊地回答。

       「给你。换洗衣服和毛巾。」

       「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啊。」

       「吃饭前我就把热水放出来了，吹风机之类的，都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


       尽管她没有推我的背，但就像是要把我赶出去一样说道，于是我走向浴室。
       洗衣机前面有一个篮子，里面放着运动衫。

       这样啊。
       也是。
       我没带换洗衣服来，只能这样了。

       我淋雨来到这个家那天，也借了宫城的衣服。
       上体育课的时候忘记带体操服，也向其其他同学借过。穿别人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今天我却十分在意。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意。
       我也知道对这种事在意的自己很奇怪。
       我拍了拍脸颊，摘下了吊坠。
       我把它放在运动衫上，然后脱掉了衣服。
       我有些在意后面，便回头一看，只看见映在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我与平时别无二致，但我却感觉无法直视。我移开视线，发现洗面台上放着吹风机和梳子。
       理所当然，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宫城家的，而不是我的。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推开了浴室的门。
 
episode 101
       泡个澡就能放松什么的都是假的。
       我静不下心来，紧张得要死。
       热水就像是浇灌混泥土一样将我的身体固化，我根本没法相信这样做能让身体放松。
       理由我也知道。
       那便是因为，这里是宫城家的浴室，这个家里只有她在。尽管除了宫城以外没人在家这件事很寻常，但今天情况不太一样。
       我用双手紧紧按着太阳穴，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只是学习，没关系的。」

       虽然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没关系，但我还是自言自语地从浴缸中出来了。
       一起吃饭，然后洗澡睡觉。
       虽然我和宫城不是朋友，但这都是在朋友家里过夜时会做的事，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这种情况下，最好把该做的事都迅速做完。
       我洗完头发和身体，走出浴室。
       擦干身体，然后穿上借来的运动衫。
       我戴上项链，照了照镜子，镜子中映照出的是穿着宫城衣服的我。尺寸看上去刚刚好。既没有太紧，也不会太大。
       然而，我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我只感受到一种身体在衣服中紧紧收缩的感觉。明明只是一块布，穿在身上却让人感觉宫城就在旁边。

       「运动衫就是运动衫。」

       太荒谬了。
       被感觉上的东西弄得团团转。
       我拿起放在洗面台上的吹风机，打开开关。当我开始吹头发的时候，我又因为意识到洗发水的味道也和宫城相同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徒留随着轰轰响声吹出的暖风，无意义地拍打着我的头发。

       「我到底怎么了？」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微小的东西堆积起来也会变大。
       平时我都不会注意的宫城之物缠绕着我，脑海也被其支配。
       我感觉又想叹气了，但我把它咽了回去。
       我动起停下的手，然后不知道头发有没有吹干就回到了房间。

       「我回来了。」

       我向正在看书的宫城打招呼，却并没有「欢迎回来」的回应。她只是默默站了起来，打开了衣柜。

       「冰箱里有麦茶，你随便喝都行。」

       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道。然后，她拿着换洗衣物，说了声「我去洗澡了回来」就走出房间。
       留下的我按照宫城所说，从厨房拿来麦茶，喝了半杯。然后，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到了书架前面。
       那里有一只我送给她的黑猫布偶。
       关于宫城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这些排列着的书都是她喜欢的，这点不会错。与喜欢的东西放在一起的黑猫，看起来比我想象中更受她的重视。
       我拿起布偶，摸了摸它的头了。

       「太好了。」

       黑猫虽然不是活物，但被珍惜总比被粗暴对待好。
       我亲了亲黑猫的鼻尖，然后把它放回原处。
       话说回来，我也没什么事可做。
       我没有心情看书，也不想看电视。
       我喝光了杯子里的麦茶，然后把参考书和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像应考生一样把空闲时间花在学习上。与其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如更有意义地度过时间。
       我翻着参考书做着题目，感觉比洗澡那会儿更让人平静。过了一会儿，宫城回来了，学习会就这么开始了。

       「素颜啊。」

       宫城瞥了我一眼，低声说道。

       「毕竟刚刚洗澡。」

       学习结束后只能睡觉，特地化妆也没什么用，而且宫城来探病的时候也被她看过了。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好奇宫城看见现在的我有什么想法。然而，她没有再说什么了，所以我也无法知道她的感受。
       沉默留在我们之间，只有翻书的声音和笔尖发出的声音格外响亮。
       我们几乎没有对话。
       只有宫城问一些小问题的时候，我们才会动一动嘴巴。
       保持安静并不意味着就能集中注意力。我不能说我完全不在意旁边，宫城也很难说是很专注。
       就算这样，我们还是继续学习了两个小时多一点。
       宫城突然说了一声「睡觉」。
       考虑到考试马上就到了，这样的学习时间有点短，但不能全身心投入的话，继续学下去也没用。不足的部分我可以之后再补回来，所以我也开始收拾参考书和笔记本。

       「仙台同学，跟我来。」

       虽然不是一样，但也算穿着差不多的运动衫的宫城站起来说道。

       「可以，但干嘛？」

       「另外的房间里有客人用的被子，过去拿。」

       宫城这么说我才意识到。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这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我睡的被子？」

       「对，要拿过来，帮我一下。」

       「行吧。」

       好吧，很正常。
       在朋友家过夜，一般都会从哪里拿出被子。这么想的话，出现客人用的被子也不稀奇，宫城怎么可能会说，和我睡同一张床呢。（译者：你在期待什么）
       我跟着她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内侧，宫城打开拉门，进入一间和室。至今为止我从没进过也没见过的和室里有一个柜子，宫城从那里拿出了被子。我们一起把它搬回房间，铺在了地板上。

       「我要关灯了。」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时，听到了一个冷淡的声音，我还没回答她，房间就暗了下来。

       「晚安。」

       在这个夜灯都关掉了的漆黑的房间中，我向宫城说道。

       「……晚安。」

       只有一声小小的回应，声音就消失了。
       寂静的房间简直不像是来过无数次的宫城的房间，让我觉得很不自在。就算我平躺着，也感觉背上沾着什么东西一样违和。我想，我穿着的运动衫是宫城的，这也是让我静不下心来的原因之一。
       我紧紧闭上双眼。
       黑暗融化，与违和感混杂在一起。
       ——我知道，但我就是睡不着。
       我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
       又试着翻了翻身。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毫无睡意。我感觉，如果我数羊的话，能数到一万只。我不记得我有这么敏感，以至于换了个枕头就睡不着，但我感觉我就算直到早上都睡不着也不奇怪。
       我把手机放进被窝里看了看时间，离上次看时间还不到十分钟，我坐了起来。

       「醒着吗？」

       我向可能和我一样睡不着的宫城搭话，却没有回应。

       「宫城，你醒着对吧？」

       要是你能睡着就太狡猾了。
       我带着这种想法稍微加大了点声音。然而，还是没有回应。我的眼睛还没有习惯黑暗，还是走近床边对她说道。

       「要是在装睡就起来吧。」

       我觉得宫城怎么都该醒了，但她还是没有起来。
       我向一言不发的宫城伸出手。
       我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那是她的脸颊。
       我顺着轮廓抚摸着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头发，感觉十分顺滑又舒服。我轻轻拉了拉宫城的刘海，但她还是纹丝不动。

       「……志绪理。」

       我把嘴唇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她一动不动的身体终于动了起来，远离了我。

       「别叫我的名字。」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你这不是醒着吗。」

       「是仙台同学把我弄醒的。」

       说完，宫城静悄悄地爬起来，打开了夜灯。

       「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但总比数羊强。没等她回答，我就坐在了床上。

       「不要。这里是我的地盘，不准坐。」

       宫城用着很大的力气推着我的肩膀。

       「还地盘，你不是小学生了吧。」

       「下去下去，回你自己的地盘去。」

       「我的地盘，我的地盘是哪儿？」

       「那儿。」

       说完，宫城指了指铺在地板上的被子，我只好乖乖站了起来。

       「好，好。我回我的地盘。」

       一步，两步，我钻回被窝里。
       我和宫城不一样。
       基本上都是我想亲她，想碰她。现在我也想去亲宫城，想更多地触碰她。我不认为宫城完全没有这种感情，但看起来她和我不一样。就算她会这么想，肯定也只有我的一半，甚至更少。

       「睡了。晚安。」

       我闭上眼睛，因为醒着只会增加无法消解的感情。

       「你刚刚不是还说睡不着吗？」

       我听到一个向我搭话的声音，便把身体转向床的方向。

       「是说了，但我要睡了。」

       「怎么突然就？」

       明明拒绝和我说话的宫城，却在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拉住了我。如果保持沉默，说不定我能睡着，但被她这么搭话，本来就遥远的睡意就飞得更远了。

       「因为我不想辜负宫城的信任。」

       我闭着眼睛回答到，马上她就回了一句「什么意思」。

       「你是相信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才让我留下来过夜的吧？」

       「这倒是。」

       「所以，晚安。」

       我并不困，但我强行结束了对话。宫城叫了一声「仙台同学」，但我没有回答，只把背对着床那边，然后，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很快，我就感觉到被子的边缘沉了下去，我坐起身来，朝床那边望去，宫城便映入眼帘。

       「这里，是我的地盘吧。」

       叫我回到自己地盘的宫城，却不知为何正坐在被子边上。

       「这个房间都是我的领土，这里也是我的。」

       本该是非法入侵的宫城，却夺走了我的被子所有权，掀开了我的被子。虽然房间很暖和没有被子也无所谓，但我不打算就这么默默让出地盘。

       「这也太耍赖了吧。你刚刚也没说这个吧？」

       「我让你留下来过夜了，所以我耍赖也没关系。」

       说完，宫城从被子一头来到我的旁边。然后，摸了摸我的脖子。
 
episode 102
       我一直想触碰宫城。
       但我没想过，宫城会来碰我。
       所以，紧紧贴在我脖子上的手，吓得我身体有些僵硬。

       「都是把我弄醒的仙台同学不好。」

       宫城像是找着借口一样说道，然后用手抚摸着我的脖子。她的手指顺畅地向下滑去，来到了运动衫的领口。然而，她却犹豫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没有进去。
       我抓住宫城的手腕。
       但是在我把她的手拨开之前，指尖被她用力按住了。

       「仙台同学，松开我。」

       宫城用着放学后在这个房间发号施令时一样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
       虽然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说出她的目的，但她肯定是想确认我是否戴着吊坠。

       「我松开的话，你要干嘛？」

       我答应过她，她说给她看吊坠的时候就给她看。就算是没有五千元介入的今天，只要宫城说要看，我也得给她看。

       「我没有必要说。」

       宫城冷冷地回答。

       「那我就不松。」

       她说给她看的时候就要给她看，我对这个约定没有异议，但今天我不想让她这么随便地确认。

       「……松手。」

       一个近乎是恳求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禁放松了手的力量。（译者：感觉仙台就是吃软不吃硬）
       宫城她从不会请求我做什么。
       然而，刚刚的声音说是请求也不为过。

       「算了，行吧。」

       现在已经是寒假了，我不需要听从命令。
       但是，我也不觉得这是非拒绝不可的事。
       我松开抓住的手腕，她的指尖便从脖子处钻了进去，碰到了吊坠的链子。然后，宫城并没有摸它，也没有把指尖伸到更深的地方，而是把吊坠拉了出来。

       「你遵守约定了啊。」

     在稍微柔和一些的声音之后，她的指尖顺着链子抚摸过去，碰到了那个月亮形状的装饰物。

       「算是吧。」

       我简短地回答道，吊坠就被她拉了一下。

       「……明明也有不遵守的时候。」

       「那也有遵守的时候，无所谓吧。」

       「全部都要遵守啊。」

       「我没那个自信。」

       我想，这种时候就算撒谎，说会全部遵守也要更好。
       但是，如果我说我会全部遵守，我不知道她会让我做出什么承诺。宫城有时候会做，或者会说一些很乱来的事。要是她强加给我一个难题，我没有信心能遵守。现在就已经有了好几个不能遵守的约定，我没法做出我会全部遵守这种不负责的承诺。

       「仙台同学这种地方，我不喜欢。」

       一个明显低沉下来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手也从吊坠上拿开了。

       「我知道。」

       「这种说话的方式也是。」

       宫城的声音变得更加不高兴，我反射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和宫城的距离没有改变。
       然而，我却感觉宫城与我渐行渐远。
       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但我说不清那是什么。
       但是我知道，我搞砸了。
       就算没有自信，我也应该说我会全部遵守。
       就算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只要说出来就好了。

       「我要睡觉去了。」

       说完，手臂还被我抓着的宫城，就想这么站起来。我不由得用力握住她，宫城用着责备的语气说了声「好痛」。

       「再待会儿吧。」

       我感觉如果就这么睡觉的话，宫城会走得更远。

       「不要。」

       随着一声简短的话语，宫城准备强行拨开我的手。
       她的指甲扎进我的手背，深深地嵌了进去，感觉就像是撕裂我的皮肤一样。尖锐的疼痛让我使劲拉了一下宫城的手臂。我无意这么粗暴，但却没能好好控制力量，失去平衡的宫城抓住了我的肩膀。

       「太危险了吧？」

       我把怒气冲冲地说着的宫城抱在怀里。
       得益于物理上接近的距离，我把嘴唇向她靠近。
       即使是到了呼出的气息都混合在一起的距离，宫城也没有动。
       所以，我毫不犹豫将嘴唇与她重叠。
     明明都已经不知道接吻过多少次了，但我的心跳还是很快，我仿佛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
       我用力将嘴唇按上去，就算闭上了眼睛，也能从相互接触的部分感受到她嘴唇的轮廓，鲜明的柔软触感也传了过来。然而，她马上就推开了我的肩，比起黑猫还要柔软的嘴唇也离我而去。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不会做奇怪的事吗？」

       宫城嘀咕道，从我怀里逃了出去。

       「刚刚我教过你学习，而且接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是约定，是行使权利。」

       接吻包含在寒假前的约定之中。
       今天，我虽然是打算以我对宫城做出的“不做奇怪的事”的承诺为优先，并没有打算行使这个权利，但是宫城她也没有逃开。既然如此，我想我再亲她一次也可以。
       我伸出手，摸了摸身旁的宫城的嘴唇。
       然而，在我亲她之前，她就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推倒了。
       由于背后有被子，所以并不痛，但这并不意味着不痛就行。

       「你刚刚做的那样的事，也意味着我也可以做吧。」

       宫城的声音从上方落下。
       可以做。
       我能想象到这指的什么。
       但是，这就是宫城所说的“奇怪的事”，正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时，上衣的下摆被抓住了。

       「宫城，我还没说可以。」

       「那，你就说可以。」

       一个不高兴到无法想象接下来要做“奇怪的事”的声音传来。我不指望宫城会说甜言蜜语，但这个声音中带的刺儿也太多了。

       「不说。」

       说到底，今天约好了不做这种事的。
       我拍了拍她抓住我运动衫下摆的手，对她说了声「松开」。然而，她的手反而伸进了我的衣服中，摸着我的侧腹。

       「喂，宫城。」

       「都是破坏了约定的仙台同学不好。明明说过不会做奇怪的事的。」

       「接吻也是约定吧？」

       我主张着我寒假前获得的权利，但宫城没有停手。
       她的指尖缓缓爬上我的侧腹。

       「但是，现在不是接吻的时候。学习结束的时候接吻不就好了吗？」

       「你没有指定时间。」

       宫城的手停了下来。
       然后，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即使在昏暗中，我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视线。

       「——果然还是不能相信仙台同学。」

       宫城小声说道，然后把我的运动衫掀到胸部以下。
       露出肚子并没什么。
       光线很暗也看不清楚，而且宫城都看过好多次了。只是，失去了保护的腹部让人感觉十分没有安全感。
       啪的一声，宫城把手放在了我肚脐旁边。
       传来的热量告诉我，她整个手掌都压在我身上。这份热量又慢慢地转移到了肋骨最下面。
       按得过紧的手，犹犹豫豫地移动着。与其说是舒服，不如说好痒。但是也没有到让我想从宫城手下逃走的程度，我还觉得，她可以更加贴近我一点。然而，她的手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前进。
       我知道宫城的手目的地在哪，如果真是这样，最好现在就拨开她的手。
       今天，我们约好了不做这种事。

       「宫城。」

       我没有去抓她的手，而是叫了她的名字，从皮肤上传来的热量便消失了。但是，很快她的体温又流了进来，一直抚摸到我的胸口以下。

       「穿着的啊。」

       宫城自言自语一样说道。
       虽然她省略了主语，但我马上明白了她是在说内衣。

       「当然穿啊，又不是在自己家里。」

       「……可以脱下来吗？」

       宫城如同试探我一样说道，把手放在了我的胸上。然后，她像是确认形状似的稍微动了一下。
       尽管中间隔着布料，但宫城的手的触感和温度都能传递过来。
       虽然还说不上很舒服，但也让我忍不住漏出声音。
       她的指尖碰到了肩带，停了下来。
       虽然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她不会脱掉我的内衣，但我身体开始变得僵硬。
       我没有想到，叫别人别做奇怪的事的人自己在做奇怪的事。
       宫城正在等待我给出答案。
       我伸手去触摸宫城的脸颊。
       用指尖抚摸她的下巴，揉捏她的耳垂。
       宫城似乎被弄得有点痒，呼出了一口气。

       「仙台同学。」

       宫城叫了我一声，催促着我的回答。

       我想被宫城触碰，也同样想去触碰宫城。

       我的内心中，『可以』和『不可以』正混杂在一起。

       「——如果宫城有相应的觉悟，请吧」

       做奇怪的事的不是我，而是宫城，但这说不定也算是破坏了约定。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继续下去。
       我可以肯定，就像每次计数，计量表都会增加一样，一旦到达极限，宫城就不知去向。然而，从我这里是无法看到那个计量表的。我不知道我还能违背多少承诺，所以我只能把选择强加给宫城。

       「觉悟？」

       「我并不理性，你是知道的吧。」

       我就像宫城一样，把手伸进了她运动衫的下摆，摸了摸她的侧腹。

       「……什么意思。」

       「你这是明知故问吧？」

       宫城没有回应。

       「我是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但宫城，这样没关系吗？」

       我觉得我这么问很狡猾。
       我把手滑到她背后，沿着脊椎向上抚摸。
       宫城像是被吓了一跳一样，拿开了放在我胸前的手，然后坐了起来。
       比起我，宫城要理性很多。她能在被欲望淹没之前游向岸边，把我也救起来。

       「够了。」

       宫城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边说道。

       「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我也坐起身来，开始整理凌乱的衣服。
       如果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会在半夜被赶出这间房子。我感觉宫城会做出这种程度的事，所以还是这样比较好。
       然而，我也不想让宫城回到床上。
       我握住了她放在旁边的手。

       「宫城。」

       我小声叫了一声，宫城看向我这边。
       把脸凑近，嘴唇相叠。
       她既没有拍我的肩膀，也没有用指甲抓我。
       我知道她没有不愿意后，慢慢移开了脸。

       「这个吻是和宫城约定的事情之一，现在你还要说别做奇怪的事吗？」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她解开了牵在一起的手，摸了摸被拉出来的吊坠。

       「我还要再稍微行使一下权利，你别生气啊。」

       姑且。
       以防万一。
       事先预告之后，我再次吻了宫城。
 
episode 103 仙台同学一直都不温柔
       寒假前，确实做过约定。
       所以，如果仙台同学想的话，就可以接吻。
       本来应该是在学习结束的时候做的，现在并不是时候，但我觉得可以特许她一次。
       但是，她“稍微”的范围绝对不对劲。
       我不介意仙台同学稍微行使权利，但她亲得也太多了。
       她说完别生气啊之后，就吻了我一次。接下来，她又吻了我很多次，但她还是一副没有满足的样子把脸凑过来。
       在她的嘴唇碰到我之前，我按住了她的额头。

       「仙台同学。」

       我加大手上的力气，把她凑过来的脸又推开。
       然而，她却拨开了我的手，就像是要夺走我的语言一样又吻了我。
       那份熟悉的柔软和热量一同传递过来，很快又分开。然后，又将嘴唇贴在一起。
       仙台同学的嘴唇很舒服。
       我刚才触碰她的身体时，仿佛心脏都要坏掉了。
       跳动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我几乎没法呼吸。
       我的手和脸都很烫，甚至感觉我不是我自己。
       现在我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但与刚刚不一样。我有余裕去感受这份柔软和热量带来的舒适。
       但是，差不多该结束了，不然就麻烦了。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拉开了身体。

       「就算是代价，也亲得太多了。这可不是稍微。」

       我刚说完，她的手指又碰到了我的嘴唇。

       「你没有指定次数。」

       「那，现在就指定。」

       「这个指定从下次才开始适用。」

       在昏暗的房间中，一个声音轻轻否定了我的话，然后仙台同学的嘴唇又碰到了我。

       一次又一次。

       已经数不清吻了多少次的仙台同学，行使权利全都是仅仅触碰一下的吻，现在也只是嘴唇相碰。也许她是为了不变成“奇怪的事”，但这一点也不像仙台同学的风格。

       我认识的仙台同学强硬，H，也不温柔。

       像这样只是碰一下一样接吻的仙台同学，太过温柔。并不是我不满足，而是我有些不对劲了。我开始觉得，可以再多吻一些。

        ——不行。

       如果我继续这样纵容仙台同学，事情又会变得奇怪起来。说到底，仙台同学不会无意义地对我温柔。

       「再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

       在嘴唇分离的瞬间，在下一个吻到来之前，我断言道。

       「有什么不好的，再稍微一会儿。」

       「不好。仙台同学的稍微太多了。」

       「小气。」

       「小气就小气，停下。」

       我向后挪了一点点，与仙台同学保持距离。然后，我关掉了夜灯，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该睡了。」

       我说出晚上该做的事情，然后扯了一下被子。然而，仙台同学挡住了我，让我没法好好把被子拉过来。

       「那我也睡了，宫城回自己的地盘去。」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的手推着我。

       「……不要。」

       难得这个家里晚上除了我还有人在。
       既然如此，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个人。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但到天亮前的时间，对于独处来说是很长的。虽然说只是在睡觉，但有时候梦里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让我有些害怕。所以，就算漆黑一片，家里有人也会让人更安心。
       即使那是仙台同学。
       而且，距离近一点更好。
       一个人很冷，有人在身边会更暖和。
       今天可以让她代替暖宝宝。
       我强行把被子拉向自己这边，然后比她还先钻进被窝。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睡这儿？宫城要睡在这儿的话，我就上床去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仙台同学正准备起身。

       「床上是我的地盘，所以不行。」

       我抓住仙台同学，拉着她。

       「明明你都没用？」

       「对，就算不用也是我的地盘，仙台同学的地盘在这里。」

       「想一起睡就直说。」

       「才不是的。先不管这些，去床上把我的枕头拿来。」

       「我看不见欸。」

       夜灯关掉的房间中，一切都融化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仙台同学已经来过无数次这个房间了。

       「就算看不见，床的位置至少还是知道吧？」

       「宫城啊，还真的任性。」

       一个有些无语的声音传来，仙台同学的气息渐渐远去。但很快又回来了，被子上放着一个枕头似的东西。

       「你再过去一点。」

       仙台同学推着我说。

       我摸索着把枕头拉了过来，然后腾出空间，仙台同学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钻进了我旁边。

       「好挤。」

       随着一个不满的声音，我的小腿被踢了一下。但是，再往边上挪的话，就到被子外面去了，所以我背对着仙台同学闭上了眼睛。

       「你想干嘛？」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的后背被戳了戳。

       「有什么不好的，睡在哪里而已。」

       我拉着被子，蜷起身子。

       「别拉太多了，好冷。」

       背后传来抱怨，但我没有回应。不知为何，不是被子而是我的运动衫被拉住了。她的手心贴在我的背上，隔着布也有点痒，但是，也暖暖的很舒服。
       传来的体温让我想起了隐藏在运动衫下的仙台同学的身体。
       当时，我以为我碰了仙台同学，也许我就能相信本不能相信的她的话，我的不安也会消失。然而，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大。即使我亲眼看到她遵守约定戴着项链，我仍不敢去相信她会继续遵守约定。
       即便是现在，仙台同学就在我身边，我只要转身就能碰到她，我都觉得仙台同学似乎要离开我不知去向。
       我把身子蜷缩得更紧，抓住被子的边缘。
       我紧紧闭上眼睛，从背后传来的体温也变得模糊，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感到有些害怕，肩膀和手臂都变得僵硬起来。

       「宫城。」

       我听到一个小小的呼唤我的声音，她按在我背上的手又一次抓住了我的运动衫。

       我感觉她要叫我的名字了，便提前说道。

       「叫我志绪理的话，就把你赶出去。」

       用名字称呼别人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然而被仙台同学叫名字感觉就像是特别的事情，所以不想被她叫。

       「叫宫城没关系吧？」

       说完，仙台同学叫了一声『宫城』。

       宫城。
       宫城，宫城。

       反复呼唤着我的声音，让我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仙台同学，吵死了。赶紧睡觉。」

       我听到她嗯了一声，但仙台同学并没有去睡觉，而是摸着我的头发。
       她的手指像梳子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发。
       一次又一次。
       柔软的手和传递过来的体温，让我的眼皮沉重起来。我稍微伸展了蜷缩的身子后，伴随着一声轻轻的「晚安」，她的手离开了。
 
episode 104
       我忘记定起床闹钟了。
       手机闹铃好像也没设置。
       然而，当我自然醒来，活动身体的时候，发现仙台同学就在身边。

       「……怎么回事。」

       我再次把眼睛闭上思考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
       仙台同学安稳的睡脸清晰地映入眼中。
       我用还迷糊着的大脑回溯着记忆。
       昨天，仙台同学来到家里，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然后她就这么住了下来。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我对她说了可以在这里过夜。
       这个记忆是对的。
       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个我不想承认的记忆。

       ——仙台同学睡在我旁边的理由。

       那是因为，我自己钻进了为她铺的被子睡觉。

       「身体好痛。」

       两个人睡觉的话，被子有些挤，我感觉关节都要嘎吱嘎吱响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身旁的她的刘海。

       「嗯——」

       仙台同学的嘴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但是，她并没有醒来。
       我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抚摸到下巴。
       她似乎睡得很香，一动不动的。

       「……叶月。」

       我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我撩起她的一缕长发，拉近身边，用嘴唇碰了一下她那略带茶色，尽管违反校规也不会被老师发火的头发。
       我昨天没有注意到，这摸起来很舒服的头发散发着和我同样的气味。
       我挪开嘴唇，再稍微靠近仙台同学一点。
       不只是头发，她的身上也散发着和我同样的气味。
       穿着我的衣服，散发着与我一样的气味的仙台同学，只有我知道。可以说，这是仅属于我的仙台同学。但我敢肯定，再也没机会像这样见到仙台同学睡觉的样子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运动衫领口的项链。
       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寒假马上就要结束了，考试也很快就会考完。再撕掉几页日历，一眨眼就是毕业典礼了。
       到了那一天，高中生活就结束了，就算不愿意也要开始新的生活。
       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手指在链子上抚摸的时候，仙台同学扭动了一下，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我慌忙把手从项链上拿开，静悄悄地从被子里出来。
       我悄无声息地换好衣服，走向厨房。
       冰箱里的东西，不用打开我也知道有什么，但姑且还是打开确认一下。果然，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
       我从冰箱里拿出吐司，然后就这么塞进面包机里。我准备好盘子和杯子，再从冰箱里拿出橙汁，还没等我去叫仙台同学，她就来了。

       「早上好。你在干什么？」

       穿着运动衫的仙台同学睡眼惺忪地说道，然后把视线投向了面包机。

       「早上好。我觉得你看一眼就知道了吧。」

       「莫非，你在准备早饭？」

       「没有莫非，就是准备早饭。」

       「……宫城。我下午还要上补习班的，要是下雪就麻烦了。」（译者注：就是日语中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不想吃的话，就直说。」

       我轻轻踢了一下说着一些失礼的话的仙台同学的腿，然后把面包取出来放在盘子里。

       「开玩笑的，我先去换衣服可以吗？」

       仙台同学一边扯着运动衫的下摆一边说道。

       「不行，面包已经烤好了。」

       我把盘子放在吧台上，然后去拿橙汁和黄油过来。但不知为何仙台同学也跟了过来，朝冰箱里瞄了一眼。

       「有果酱吧？」

       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推了推仙台同学的额头。

       「有是有，不过可能快过期了。」

       「不会吧？」

       「有黄油不就行吗？」

       我把从冰箱深处拿出的容器递给她，仙台同学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一起涂的话，会很美味的。」

       「会胖的。」

       「好吧，倒也是。那保质期呢？」

       我被这么一问，便确认了一下瓶子上的数字。

       「勉强还能吃。」

       说完，我把果酱也递给了她，然后关上了冰箱。在我把橙汁倒入杯子里的时候，仙台同学也把黄油和果酱放到了吧台上。我端着杯子过去，她正坐在椅子上等着我。
       面对这一顿说不上丰盛的早饭，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我开动了」后，我在面包上涂上了黄油。我咬了一口后，发现在黄油上又涂了果酱的仙台同学正看着我。

       「宫城也涂点？」

       果酱瓶从桌上滑到了我这边。
       在店子里经常能看到把果酱和黄油一起涂的面包，但我并没有同时涂这两样的习惯。
       黄油是黄油，果酱是果酱。
       我觉得分别涂在不同的面包上就行了。
       然而，仙台同学却满怀期待地看着我，我只好在黄油上稍微涂上一点果酱，再咬了一口。
       面包皮发出脆脆的响声，牛奶和草莓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大口吃下去，黄油的咸味和果酱的甜味恰到好处地混合在一起。

       「好吃吗？」

       「比我想象中要强。」

       下次吃的时候也可以涂点果酱。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回答。

       「太好了。」

       仙台同学对我微微一笑，然后喝了一口橙汁。
       说起来，暑假我们一起做过法国吐司吃。除此以外，还有很多次仙台同学在这里做料理，我们再一起吃。回望过去，吃东西这件事已经与仙台同学紧紧相连了。
       当一起吃饭变成一件自然的事情后，如果我再也不能见到仙台同学，我想吃饭也会变成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早晚都是一个人吃饭。
       我已经这么做了很多年了，却因为仙台同学，让我越发不想回到过去。
       我喝空了杯子。
       剩下的吐司也全部收入腹中。黄油和果酱混合着有点烤焦的面包，堵住了我身体内某处裂开的洞。

       「我来洗碗，你去换衣服吧。」

       我一边收拾盘子一边对仙台同学说。      

       「今天绝对会下雪的吧？」

       「你不想换衣就给我这么穿着回去。」

       「离上补习班还有时间，我去换衣服。」

       仙台同学又吃了口变成碎片的吐司，然后站了起来。她回到房间，只剩下我一人。
       我把仙台同学用过的盘子和玻璃杯放进水池，打开热水。
       一边用满是泡沫的海绵擦碗，一边看着钟。
       还有几个小时。
       仿佛昨天仙台同学来到这个家还没多久，再过几个小时却又要只剩我一个人了。整个晚上都在我身边的人今晚就不在了，让我总感觉有些寂寞。
       今天仙台同学去补习班的时间比昨天早很多，今晚她也不可能再留下来过夜了。我明白，但她的回去会让我觉得很无聊。
       我洗完碗，关掉热水。
       回到房间时，已经化完妆的仙台同学正等着我。

       「还有时间，来学习吧。」

       仙台同学一边在桌上摊开参考书一边说道。

       「可以，但是……」

       「但是？」

       「今天不准接吻。」

       我坐在她旁边回答道，仙台同学露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为什么？」

       也许，她是明知故问。
       昨天，她说是教我学习的代价，就吻了我那么多次，今天又要求代价，我觉得她太贪婪了。

       「次数限制。昨天把今天的也用完了。」

       「我没听说过次数欸。你说的次数是多少？」

       「不告诉仙台同学。」

       「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话，我不也没法不超过次数吗？」

       「我说不行就是结束。」

       我打开参考书，低头看向排列在一起的文字。
       我还没有决定多少次，所以我不能回答，就算决定了，仙台同学也会打破约定，所以没有意义。而且如果又像昨天那样吻我的话，感觉会发生些什么，所以我绝对不想。

       「宫城啊，真是太任性了。」

       「仙台同学不也一样吗？」

       我连看都没看她一下地回答道，然后从旁边传来一声「嘛，我也不否认」后，对话戛然而止。
       就这样我们不说话静静地学习，转眼就到了下午，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很快就到了仙台同学要回去的时间，她说差不多该走了。

       「我送你下去。」

       我对拿着外套和包的仙台同学说道。

       「太冷了，不用了。」

       「没关系，我马上就回来的。」

       我从衣柜里拿出羽绒服披在身上，仙台同学说：「那，就送到下面吧。」

       我们一起走出大门，我锁好门。
       沿着公寓的走廊走着，乘上电梯。
       穿过入口，打开通向外面的门，一阵风吹了进来，我不由得缩住了脖子，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好冷！」

       往外走出一步，我就发现确实比我想象的还要冷。
     虽然呼出的气还不会变成白色，但太阳和云都显得很遥远。天空呈现出冰山一样的淡蓝色，光是看着都让人发抖。

       「送到这就行。谢谢你让我过夜。」

       仙台同学似乎很冷，她把手放进外套口袋里，然后补了一句：「再见」。

       平时，我们就像这样告别，然后我会回到公寓中。
       但是今天，我却抓住了正要迈出步子的仙台同学的手臂。

       「宫城？」

       我既没有什么忘记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话。我的手自己动了起来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却想不出要说什么。但我的手却无法松开，我就这么盯着仙台同学。

       「补习班会迟到的。」

       说完，仙台同学把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然后握住了不想放她走的我的手。

       「你从不迟到吗？」

       「嗯，所以要走了。」

       仙台同学说的话就像是立刻要走一样，但她却没有走，也没有松开手。

       「宫城，下次就是明年了？」

       仙台同学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是这么打算的。想让你教我学习的日子定下来了我会联系你的。」

       「好吧。」

       握住的手松开了。
       仙台同学并不温柔。
       我很清楚，对仙台同学来说，学习很重要，补习班也很重要，我的事情她没那么看重。所以，我又要一个人呆在家里了。

       「再见。」

       仙台同学迈开脚步。

       「再见。」

       她也回应着我的声音挥了挥手。
       仙台同学的背影越来越小。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但一想到要一个人回到仙台同学一直呆的房间里，我就觉得非常郁闷。
 
episode 105
       新年快乐。

       一睁开眼，看了看放在枕边的手机，舞香和亚美发来了这样很有一月一日感觉的信息，我也同样回复她们「新年快乐」。
       仙台同学，没有发信息来。
       当然，也没有打电话来。
       她既没有在跨年的瞬间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发什么祝福的短信。我也没有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但我觉得，就算只是联络一下也好。
       我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
       并不会突然响起短信提醒音。

       「我才无所谓呢。」

       仙台同学不在，但今天我不是一个人。
       父亲难得在家，我们要一起吃饭。
       小时候，我最喜欢父亲会在家的大晦日晚上和新年。上了中学后，虽然已不再是那么特别的事情了，但家里有人还是会让人感到安心。而现在，比起和父亲一起吃饭，我更在意没有收到仙台同学任何消息的手机。
       我转过身，摸了摸放在枕边的黑猫布偶的头。然后，把手机放在黑猫旁边，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走出房间。
       刷完牙，换好衣服后来到客厅。
       跟父亲打个招呼，然后一起吃早饭。
       虽然比起上学的日子，时间感觉要过得快一些，但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做，所以也感觉很长。
       我无意中坐在桌子前打开参考书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除了学习什么也没干，就已经吃完晚饭了。
       黑猫看守着的手机有过好几个电话，但都是舞香和亚美打来的，而不是仙台同学。
       毕竟，新年第一天并不意味着会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除了学习以外，只是和去年差不多的一天，我也和去年一样，比平时睡得早一点。
       到了第二天，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当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等我回过神来，又已经到晚上了。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十点多了，我躺在了床上。
       一个人在这个几天前和仙台同学一起睡过觉的房间里。
       虽然并不寂寞，但很无聊。
       我把黑猫布偶拉了过来，扯了扯它的耳朵。但黑猫并没有喵喵叫，反而是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仙台同学发来了一条不像是在过年的信息『你现在是一个人吗？』。我回了一条『是啊』后，接着仙台同学就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声响了一次，我犹豫了。
       马上接电话的话，就好像我在等仙台同学的电话一样，所以等电话声响了三声后，我坐起身来接了电话。我对手机说了一声，喂，对面回应道「新年快乐」。
       打电话的话，声音会很接近。
       我想起了和仙台同学睡在一个被子里的时候的事。
       那时她的声音也很近。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打个电话什么的，不值得在意。

       「……新年快乐。」

       我说出去年没有对仙台同学说过的问候语，然后等着她说话。然而，仙台同学什么都没说。

       「有什么事？」

       无奈只能由我主动搭话。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宫城家。」

       「我不是说了决定好了联系你吗？」

       「就是没有收到你的联系我才问的。」

       「没有联系就说明还没有决定，再等等啊。」

       大晦日和元旦都不是该叫她来教我学习的日子。这种程度的常识我还是有的。今天才到二号，也还是新年的范围里，所以也不太好叫她来。所以，被她说得好像是没有早点联系她的我的错，让我有些意外。

       「再等下去寒假就结束了，你现在就决定吧。」

       仙台同学的语气，就好像断定了错的是我一样。

       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但我也不想现在就决定。
     如果仙台同学的事就是让我决定下次的安排，那么事情就这么搞定了，电话也就到此为止。
       我觉得我们可以多聊一会儿天打发时间。

       「宫城有什么安排吗？」

       一个就像在说很意外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有些不爽。我被她认为没有安排很正常，让我很生气。

       「不能有？」

       「也不是不能有。……那之后你都在干嘛？」

       那之后，大概指的是最后一次见到仙台同学的那天。

       「也没干什么。」

       「大晦日和元旦也是？」

       「我又没什么事干。」

       「没和朋友见面？」

       「我说仙台同学，老是问些像父母的问题。」

       虽然我的父亲并不会试图掌握我的行动，但仙台同学有时就会像漫画和电视上经常看到的父母一样试图掌握我的行动。我并不觉得这很烦人，但我觉得，就算知道我干了什么也没什么意思。

       「问一下有什么关系嘛。又没什么其它好聊的。那，你没和宇都宫她们见面吗？」

       仙台同学用着听不出来是否感兴趣的声音说道。

       「没有。这种时候，大家都在为了考试忙着学习。仙台同学也是吧，不会和——」

       我正想说，不会和朋友见面吧，就回想了起来。然而，在我说出想起来的事情之前，仙台同学就说出了茨木同学的名字。

       「我和羽美奈她们去新年参拜了，祈愿能录取。」

       我听到一个不太想听到的名字，啪的一声躺在床上。
       我向黑猫伸出手，揪着它的耳朵。

       「也帮宫城祈愿了。」

       「不做也可以。」

       「但是宫城，你没去新年参拜吧？」

       被她这么肯定地说道，我摸了摸黑猫的头。

       「我又不相信这些。」

       「我也不相信，但这是一种心情，心情。」

       仙台同学看起来并不像那种会祈愿录取的人。我觉得她是那种，有时间求神拜佛，更会去学习的那种人。如果是这样的仙台同学一个人去向神明祈愿我的事情倒还好，但她不是一个人。她是和茨木同学一起去新年参拜的。
       我不觉得她包含了多少心意。
       尽管如此，我也觉得继续否定仙台同学不太好，于是闭上了嘴。然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差不多该决定了吧？」

       仙台同学提出差点忘记的下次学习会的约定，把中断的对话又联系了起来。

       「后天你有空吗？」

       「不是明天，而是后天？」

       「对。」

       「你不介意我傍晚来的话。」

       「那你就后天来吧。」

       「不选明天的理由呢？」

       「因为是头三天。」（译者注：就相当于中国一般正月初七才开工，日本是一般新年头三天休息，第四天开工）

       考虑到仙台同学的家庭环境，或许头三天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但姑且还是要顾虑一下。

       「你会在意这种事啊。」

       「我倒是不在意。仙台同学，你自己也要学习吧。」

       说完，仙台同学回了我一声，差不多吧，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后天见」。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近在咫尺的声音不是远去，而是直接消失。没有人说话的房间安静得过头，让人心情沉重。
       寒假很短。
       后天见面后，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我和仙台同学都是应考生。
       我不想打扰了她学习让她落榜。而我虽然不是一定要和舞香上同一所大学，但我也想考上而不是落榜。如果不是应考生的话，应该可以更轻松地叫仙台同学来。
       要是去年的话，我怎么叫她都行。但一年前我们遵守着假期不见面的约定，所以这种事也不可能，但即使知道不可能，我也还是会这么想。

       寒假真的很无聊。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episode 106
       离最后一次见到仙台同学，并没有过多久。
       前天，我们还打了电话。
       然而，我打开玄关大门时，仙台同学却先说了一句「好久不见」，然后脱掉了鞋子，又说了一次应该已经在电话里说过的「新年快乐」。我也只好回她一句「新年快乐」。

       「你在房间里等我。」

       我对脱掉外套的仙台同学说完，便走向厨房。
       我一边把饼干装在盘子上一边思考。

       明明并不是好久不见，为什么会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理所当然一样回答道的「好久不见」，就像是一个装了太多行李的包，让我的肩膀变得沉重起来。明明是随口一说的话语，听起来却感觉很重要。
       我打开冰箱，拿出汽水和麦茶。
       想得太多，无关紧要的话也会变得有意义。明明什么都没有，自己却刻意给它赋予意义，这种行为没有必要。
       我倒好汽水和麦茶，然后把塑料瓶收入冰箱。我端着装有盘子和杯子的托盘回到房间时，仙台同学已经摊开参考书在等着我了。我把盘子和杯子都放在桌上的空处。

       「谢谢。」

       高领毛衣和牛仔裤。
       仙台同学少见地穿了一身看不见颈部的衣服，她的头发也没有扎。就像是是陌生人的仙台同学看向我。

       「你不坐下来吗？」

       站在那发呆的我，被她的话勾了回来，然后坐在了她旁边。不知为何，我摸了摸自己衬衫的扣子，这时又被叫了一声「宫城」。

       「你今天家里也没人吗？」

       「没有。」

       「父母去工作了？」

       仙台同学拿起一块饼干吃着。

       「是的。」

       「明天呢？」

       「和今天一样。」

       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问题就这么轻松地被提了出来。
       如果是寒假之前，这只是段回答了就可以结束的对话。但是，现在不一样。我不认为这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提问。
       我先一步告诉仙台同学。

       「……今天不会让你留下来过夜的。」

       「我也不是想留下来过夜。」

       我的话立刻就被她否定了，这次轮到我提问了。

       「那，你刚刚问这些干嘛？」

       「只是看你家里好像没人，就问一下而已。」

       说完，仙台同学用笔尖戳了戳我的试题集。

       「没有不懂的地方吗？」

       「有。」

       「哪儿？」

       我知道仙台同学这是想蒙混过关。
       就算不是想留下来过夜，这也是似乎有某种含义的提问。然而，就算我一直问下去，也不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所以问题的答案就这么不了了之，我只能挑出试题集中我搞不懂的地方告诉她。
       这一次，我得到了一个精准，而不是糊弄我的说明。
       不像学校那样太冷或者太热的房间，呆起来很舒服，比起老师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还是听仙台同学的声音更好。我不觉得学习很有趣，但这比一个人学习更有效率。
       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才把仙台同学叫来的，只要她能帮我解答我不懂的问题就行。
       然而，我还是在意旁边的她，便看向仙台同学。
       她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让我觉得有些不爽。
       自然，我也看不到那平时都能看到的漂亮的脖子。

       「要看也别看我，看这儿。」

       仙台同学指着笔记本。
       我又按仙台同学说的把视线投向笔记本，她又说了一句「有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们默默地动着笔，过了很长一段时时间后，我伸手去拿杯子，发现冰镇的汽水已经变温了。我看着这剩下一半透明液体的杯子。
       我本想去厨房，但还是算了。
       我把视线从杯子移到仙台同学身上。
       我觉得高领毛衣真的很碍事。
       因为衣服，让我看不到我想看的东西。

       「怎么了？休息？」

       仙台同学似乎感觉到了视线，抬起了头。

       「休息也行，时间没关系吗？」

       我看着她的脖子问道。

       「没关系。那休息一下吧？」

       「吃饭吧。仙台同学，你也吃吧？」

       「嗯，吃。」

       仙台同学合上参考书，问我晚饭吃什么。我没有回答，而是向她被藏起来的脖子伸出手。
       指尖刚碰到毛衣。
       然而，我的手马上被仙台同学推了回来。

       「你不是说要吃饭吗？」

       「还是先休息吧。」

       「休息的话，就老老实实休息。」

       「我只是因为看不见你的脖子，有点好奇。」

       「你不是想看脖子，而是想看其它东西吧？」

       仙台同学有些嫌麻烦地说完，把身体转向了我。然后，她的手指顺着我的头发摸向我的脖子。

       「——知道的话就给我看。」

       我觉得仙台同学很坏心眼。
       她知道我想看什么，却不说出来。
       也不给我看，还摸我。
       她的手指在我的脖子缓缓爬行，弄得我发痒。

       「并没有寒假也要听你的命令这种约定吧？难道，宫城觉得我没戴吊坠吗？」

       「也许没有。」

       「稍微相信我一点啊。」

       如果能相信的话，我也想去相信。
       这样的话，我也不用想着去确认了。
       但是，仙台同学总是做一些不值得信任的事情。还把我就算看见了也不敢相信的东西特意藏起来。所以，我怀疑了她。

       「……你今天，是故意不让我看的吧。」

       我盯着她穿着毛衣而看不见的脖子。

       「那倒是没有，但你就这么想看吗？」

       「我说想看的话，你会给我看吗？」

       仙台同学对我的话微微一笑。

       「宫城遵守约定的话，我就给你看。」

       「约定？」

       「我可以亲你吧？」

       说完，仙台同学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解开了我衬衫的一颗扣子。

       「欸—」

       对于她意料之外的行为，我还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就先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

       「我没说过你可以解开我的扣子。」

       我向擅自行动的仙台同学提出抗议，但她的手却一点也不听话，又解开了我一颗扣子，抚摸着我的锁骨。

       「想看吊坠的话，就乖乖别动。」

       「……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了亲你吗？」

       仙台同学拿出让我无法拒绝她的约定。现在刚刚学习完，如果说是约定好的接吻的话，我也没法拒绝。
       她的指尖爬向我的后颈。
       这只手在约定范围之外，但在我抱怨之前，一个吻落在了我的锁骨上方一点点。
       这样的吻能算在约定之中吗？
       正当我思考这个好像重要，又好像没那么重要的问题时，她的嘴唇又碰到了我的脖子，轻轻地贴在我身上，然后又在不同的地方落下一个吻。
       触碰到我，又离开。
       她的嘴唇沿着我的脖子一直向上。
       她的呼吸吹得我痒痒的，脖子也变得有些僵硬。
       嘴唇温暖的触感几乎让我窒息。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适，但我感觉还不至于要把仙台同学的身体推开。
       也许，这是约定范围内的事情，所以没办法。
       反复亲吻着我的脖子的嘴唇，用力地按在我的耳边，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用力吮吸着我的皮肤。虽然没有疼到叫出声的程度，但也感觉像是针扎一样。
       我没有推仙台同学的肩，而是用指甲抓了仙台同学的手臂，而她咬住了我的脖子。但是，她的嘴唇很快就松开了，紧接着，一个湿润的东西粘在我的耳朵上。这个比嘴唇还要温暖的东西肯定是舌头，她顺着我耳朵的轮廓一直舔着。
       我的心脏仿佛与抵在我耳朵上的舌头联系在了一起，砰砰直跳。仙台同学的吸气与呼气声都近在咫尺，我的心跳也好像与之同步一样。
       我吸了一口气，同时用力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

       「这不是接吻吧。」

       「宫城也没说停下。」

       「并不是我不说你就可以这么做。总之，你解开我扣子干什么？不解开也行吧。还有，绝对弄出痕迹了吧？」

       我摸了摸被仙台同学用力吮吸过的地方。但我的指尖上没长眼睛，所以也没法知道那儿怎么样了。

       「当时也没规定亲的地方吧？所以，不管我亲哪里，宫城都没什么好说的。」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说完，连同我的手一起，把那个有可能留下了痕迹的地方按住了。
       她的指尖摸着我的耳朵，梳着我的头发。
       然后，她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脸凑过来，我再次推开了她的肩膀。

       「那边桌子上有镜子，去给我拿来。」

       没有指定接吻的位置，可以说是我的失策。但是，也不可能让她留下痕迹。仙台同学也对我说过很多次要我别弄出痕迹，所以我觉得，给做了可能会留下痕迹行为的她下点命令也是可以接受的。

       「没弄出痕迹。」

       「我自己来确认。」

       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仙台同学不情愿地拿来了镜子。
       这不是第一次被她吻脖子了。
       但是，从没有过会留下痕迹的吻。
       被咬的时候也留下过红印。
       然而那些咬痕不到一天就会消失。

       「给。」

       仙台同学把镜子交给我，我照了照脖子。
       在我认为根本不需要解开扣子的地方，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红色印记。那是一个很微妙的位置，扣上全部扣子也遮不住，但又不会特别显眼。

       「虽然有点痕迹，但可以用头发遮住吧？」

       仙台同学不负责任地说道。
       的确，被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可以用头发遮住，但是也没法完全遮住。
       她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弄在能看见的地方的。

       「也许不太显眼，但这绝对是能看到的地方。」

       「才没有，可以遮住的。」

       仙台同学开始说些不讲道理的话，然后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碰了碰我的头发，试着遮住痕迹。头发尖划过脖子，弄得我很痒，我拍开她的手，把镜子塞给了她。

       「绝对不行。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学校都放假了，没关系吧？」

       「父母可能会看到。」

       「宫城不是说，今天明天他们都上班吗？后天应该就不见了，没事吧。」

       原来是这样。
       我现在才知道，开始学习前她问我的问题的意思。

       「就算父母不在，也有可能会去和朋友见面。」

       「是谁说这种时候大家都在为了考试忙着学习的？」

       「……说这种话，性格太坏了。」

       「比不上宫城。」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
       然后抓住了我手臂。

       「还能再亲一次吗？」

       因为又会被仙台同学说些有的没的的话，所以我要阻止她行使她想要的权利。

       「不行。比起这个，快给我看项链。」

       现在轮到她遵守对我的承诺了，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
       然而，在我碰到她脖子前，项链就从毛衣里被拉了出来。
 
episode 107 我想见宫城的理由
       上完补习班，街上已经暗了下来。
       我觉得我应该直接回家，但我的脚却走向了与回家不一样的方向。明明我不是想这么走，脚却动了起来。仿佛意识不在脑袋里，而是在腿上，我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拐了几个弯，差点撞上一个路人。我假装不知道我自己在往哪里去，但已经能看到招牌了，就算不愿意我也已经知道了脚在往哪走。
       再走了几十米，我来到了那家我忘记带钱包，宫城给我五千元的书店。
       我在自动门快要打开但又还没打开的地方犹豫了。
       要么就这么进去，要么就这么转身回去。
       我既不急着回家学习，也没有被逼着要进去。

       「对了，我好像没买吧。」

       我想起来，我还没买羽美奈平时看的杂志。明天就要开学了，虽然没有也没什么问题，但要迎合她的话题的话，还是有比较好，所以我还是走进了书店。
       我在宽敞的店子里逛了一圈。
       也不急着买完杂志马上回家，我又在店子里兜了一圈，然后悠哉游哉地走向杂志柜台。

       「怎么可能在呢。」

       大约一年半以前。
       还是二年级的我，在这里遇到了宫城，然后直到现在我们都还在用五千元与命令做交换。虽然我有时候会打破约定，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从那时候开始就没有变过。

       话虽如此，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有一些地方发生了变化。但我不觉得我们关系的根基发生了很大变化。
       这个寒假也一样。
       虽然代价不是五千元而是接吻，但我也不认为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在摆满杂志的架子前停下脚步，从印满花俏文字的杂志中拿起一本。
       我哗啦哗啦翻了几页，又放回原处。
       我重复了好几次相同的动作，然后拿起羽美奈每个月会买的杂志走向收银台。
       钱包在包里。
       也不会有五千元从背后出现，我自己付了钱，再接过装了杂志的袋子。
       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还没过多久。
       我的脚自顾自地朝放着漫画的书架那边走去。
       当我悠闲地走到放满了漫画的架子旁边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她穿着没见过的外套和平时不会戴的围巾，但这肯定就是宫城。

       明明我转了两圈都没遇到她。

       宫城正在查看新刊，并没有注意到我。
       我现在就像走进这家店时一样犹豫。
       我不是为了见宫城才来书店的，但和她搭话的话，又会被觉得是为了见宫城才来的。

       偶然。
       巧合。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来买杂志的时候，看到了宫城。

       我在心里找着借口，用力握住了装着杂志的袋子。我不是来见宫城的，但我认为她说不定会在这也是事实。
       我对我们现在的关系感到不满。
       就像这样，我不找一堆借口都没法和她搭话，我对此感到不满。宫城看起来也对目前的关系感到不满，尽管我不知道和我是不是同一种不满。如果和以前一样就行的话，她不会说让我寒假教她学习，也不会说让我留下来过夜。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宫城。」

       我用着不会打扰到其它挑着书的人程度声音叫她。然而，宫城并没有看向我。
       她是听到了我的声音但无视了，还是只是因为声音太小没听见呢？
       我的脚动了起来，想着就这么离开算了。
       然后，我对这样的自己，还有没有回头的宫城都感到失望。

       我知道消除这种不满的方法。
       只要稍微改变一下约定。

       比如，我们也可以在学校里说话。
       比如，我们也可以在假期里见面。
       比如，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还有很多很多其它的事情可以改变，但我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改变我们的约定。我内心的勇气，只够我再叫一声宫城。

       「宫城。」

       我用着比刚才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叫道，宫城回过头来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来买漫画的？」

       我站在宫城旁边，看着她手里的书。

       「嗯。仙台同学呢？」

       「来买平时的杂志的。」

       我把左手拎着的袋子给她看了看，她回了我一句「这样啊」，然后对话就中断了。宫城离开几步远，拿了几本漫画。比起漫画，我的视线更被她遮住脖子的围巾所吸引。

       「那，我去收银台了。」

       宫城就像是在说我先回去一样，然后走了出去。我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

       「……仙台同学。我买了这个就要回去了。」

       宫城停下脚步。

       「嗯。」

       「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还没说拜拜。」

       我知道她想把我扔在这然后回家，但她并没有说今天就此告别之类的话。

       「拜拜。」

       说完，宫城走了出去。
       我又跟在她后面。
       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
       宫城付完钱，接过装着漫画的袋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书店。我跟在她的后面，然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别跟着我。」

       「为什么？」

       我向只能看见后背的宫城问道。

       「我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和仙台同学走在一起。」

       「没那么容易就遇到熟人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遇到吧？仙台同学，你老是说一些随便的话。」

       「稍微走一会儿不行吗？」

       「稍微？」

       宫城突然停下来回过头。

       「稍微。」

       「……好吧，稍微走一会儿倒是可以。」

       她的声音虽然说不上很欢迎，但也不是讨厌。我说了声「那，就到那里为止」，然后走了三步，来到宫城旁边。

       「那里是哪里？」

       「那里就是那里。」

       因为还没有决定，所以我也不知道是哪里。
       宫城也没有继续追问。
       就这样我们就一起走了出去，我拉了一下在书店时我就很在意的宫城的围巾。

       「你戴围巾有点稀奇吧？」

       「才不稀奇。今天又这么冷。」

       今天确实比平时气温低，呼出的气息都染成了白色。
       但是，即使冷到要下雪的日子里，也没见宫城戴过围巾。记忆中的她有穿过看起来很暖和的外套，但没戴过围巾。她也没有冷得发抖。所以，“因为冷”并不能成为她戴围巾的理由。

       「借我一下。」

       我又拉了一下围巾。

       「不要。」

       「有什么关系嘛。」

       「你拉着我很难受。」

       宫城不爽地说道，推了推我的肩膀。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松开她的围巾，宫城停下脚步，仿佛要将整个街道都染白一样，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取下来，你松开我。」

       她发出嫌麻烦的声音，我便老实地松开了手。然后，围巾就被取了下来，送到我手边。

       「……你为什么要戴围巾？」

       我盯着从围巾下出现的高领针织衫。

       「我不是说了很冷吗？」

       「我以为你是想藏住。」

       这是犯规的。
       宫城戴着平时不会戴的围巾的理由。
       那就是为了藏住我前几天留下的吻痕，我本以为，没有围巾的话，我就能看到说不定还留着的痕迹了。

       「已经消失了。」

       就像没说出藏住的是什么的我一样，宫城也没说消失的是什么。

       「真的吗？」

       「真的。」

       「让我看一下。」

       「不要。」

       一个比冬日寒风还要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围巾也从我的手上消失。宫城把装着漫画的袋子塞给我，然后重新围上了围巾。然后，她又从我手里抢过袋子，慢慢走了出去。
       我们沿着二年级时我第一次和宫城一起走过的路走着。
       那时沉默不语的宫城现在也沉默着。但是，与那时不同，现在我不在乎沉默。我也不觉得我应该直接回家。

       「仙台同学，你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我不是说到那里为止吗？」

       「已经到那里了，所以拜拜，再见。」

       宫城伴随着白色气息吐出带刺的话语。

       「等一下。」

       我抓住就像是要逃走一样的宫城的手臂。

       「不等。放开我。」

       「想让我放开的话，就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

       「我想看，让我看看。」

       要是消失了，我想再留一个。
       这次要留一个更久不会消失的。
       到学校都能看到的那种。

       「绝对不要。」

       宫城拍打着我抓住她手臂的手。

       「小气，又不是叫你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我无奈只能松手，但我却无法接受，开始抱怨。

       「要是你在这种地方叫人脱衣服，那就不只是变态了，就算被抓起来也没问题吧？还有，我可要报警把你抓起来了啊？」

       「宫城真的，太过分了。」

       不管留不留下痕迹，我们都不会发生改变。我知道，事到如今这种事情已经无法改变我们的关系了，但我还是希望有所改变。不然的话，就算宫城考上了和宇都宫同一所大学，我也感觉她不会和我见面。

       「仙台同学。我真的要回去了，别跟着我了。」

       「好吧。下次见。」

        我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说，但从嘴里却只能吐出这点话。

       「拜。」

        宫城没有对我说下次见，只是对我挥了挥手。
        我也向宫城挥了挥手，然后朝家的方向走去。

（译者注：仙台同学说的是「またね」，是包含了暂时分别，期待之后再见的意思。而宫城说的是「じゃあね」，就是一种很随意的告别寒暄。所以这里仙台对宫城的这句话有些在意。采用了大家的意见，谢谢）
 
episode 108
       「给。」

       我刚进到玄关，她马上就给了我五千元。

       「谢谢。」

       我道谢后，抓住递过来的钞票的一角。轻轻一拉，却有一点卡住的感觉。但是，我只稍微加大了点力气，五千元就到了我手上。
       由于这五千元不像平时那样顺利交给我，我叫了声她的名字。

       「宫城？」

       「没什么。」

       我只听到一个怎么想都是有什么的声音。
       从我们见面的那一瞬间开始，宫城心情就一直不好。
       但是，我的心情也没有那么好。
       尽管我也觉得，寒假结束后不会马上被她叫过来，但是我没想到新学期开始后将近一周，她都没有叫我。

       「是不是叫我叫得有点迟？」

       「不是什么时候叫都行吗？」

       「行是行，但不好。」

       要是就这样继续不叫我的话，都见不到宫城就直接开始考试了。
       考试的日子就是如此的接近。
       在这个我们都需要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的时期，没有被叫出来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这倒是很难得，不见面也没关系，但这并不有趣。
       而且，这种时候她都不联系我。
       我真的觉得，宫城很无趣。

       「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这是关心你的正式考试。」

       宫城一副叫我领情的样子说道，然后走进房间。

       「我可没叫你关心我。」

       啪的一声关上门后，我脱下外套，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然后坐在老地方，宫城也来到我旁边。我的眼睛不经意看向她的脖子。她衬衫的扣子一直紧紧地扣到了最上面。脖子上看不到痕迹。
       当然了。
       那之后已经过了很久了。
       要是还留着痕迹，那就不是我留下的，而是别人留下的了。所以，我应该为她毫发无损的脖子感到高兴。但同时，我也感到有些沮丧。
       我向宫城的脖子伸出手。
       然而，我还没碰到她，宫城就站了起来。
      
       「我去拿点喝的。」

       「不用了。」

       「就算仙台同学不要，我也要。」

       宫城平静地说完，然后走出了房间。一个人留下来的我，把参考书和试题集都摆在桌子上，然后趴在了上面。
       参加几次大学入学考试后，约定的毕业典礼就会到来。（译者注：日本高中生考大学比较像我们的自主招生，你得去各个学校单独考试）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仙台同学，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宫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附近传来了她的声音。

       「睡眠学习。」

       「这不是醒着吗？」

       「我睡着了。」

       我趴在桌子上回答道，然后被她冷冷地说了一句「挡住了」。她从旁边推着我的身体，我抬起头来，看到参考书的另一边摆着麦茶和汽水。我喝了一口麦茶，问道。

       「大学，能考上吧？」

       「仙台同学呢？」

       「大概，没问题吧。」

       高中时，我没能上我父母期望的高中。
       大学我也上不了我父母期望的大学。
       而我保守选择的大学虽然与父母的期望不一样，但也要求相应的成绩。尽管补习班说我能考上，要说不担心那也是骗人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译者：题外话，我是不认可这句话的，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绝对的。）
       但是，事到如今再慌张也没用了，我已经尽我所能了。就算没考上也有保底学校。我也只能这么想了。

       「那，宫城呢？」

       「至少能考上一个吧？」

       「都到现在了，这也太随便了吧？」

       「我又没什么自信。」

       宫城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可不行。
       宫城必须考上大学。
       如果她考砸了，她就会留在这里。
       而且，就算宫城留在这里，我也要离开。如果我也考砸了，我也是打算去这里以外的补习班，所以，这样剩下的只有我们没有交集的未来。
      
       「你也好好学习了，稍微拿出点自信来。」

       如果自己都说没有信心，那么能考上的可能也会考不上。
       虽然我不知道宫城会选哪所大学，但是我不希望和宇都宫选同一所大学这个选项消失。我希望她能带着全部都考上的心态去参加考试。

       「我讨厌学习。」

       「说这种话会落榜的，还是说点积极的话吧。」

       「做不到。我说，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开始学习吧。」

       「嗯—，但你先下点什么命令吧。我没什么心情学习。」

       我感觉好久没说过命令这个词了。

       「先学习。不是马上就要正式考试了吗？」

       宫城难得说了句认真的话后，拿起了笔。然后，她便低头看着试题集。但是，我却不想像宫城那样去看试题集。
       我在意的事情太多了，我想重新打理一下心情。
      
       「先从命令开始也没关系吧？反正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做完了我才能静下心来学习。」

       「那，你告诉我绝对能通过的方法。」

       「这种东西我也想知道。换个更现实点的命令吧。」

       「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由仙台同学来想命令的内容吧。」

       宫城从试题集上抬起头，不耐烦地说道。

       「我来？」

       「对。你自己决定想被我命令的事。」

       「自己想自己不得不做的命令，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习惯于服从命令，但并不习惯思考命令。而且，自己想自己要服从的命令，就像是有什么特殊性癖的人一样，感觉难以接受。

       「觉得奇怪的话，那就先学习。学习完之前我会想出来的。」

       「……我现在想。」

       我觉得宫城的提案过于粗略。
       但是，总比被她下一个过分的命令要好。
       我望着凝结了水滴的玻璃杯，思考着。
       宫城能接受而且安全的命令。
       我一边想着有没有这种事，一边从装有麦茶的杯子开始移动视线。
      
       试题集。
       橡皮擦。
       文具盒。
       拿着笔的手。

       我的视线停在这里。

       「想好了。」

       「什么？」

       「命令我用个魔法吧。」

       我微微一笑，宫城却皱起了眉头。
       大概，她是在想“魔法”是什么东西。
       然而，这就像没有答案的问题一样，宫城怎么想都想不出来的。
      
       「……你用个魔法吧。」

       宫城思考了十秒左右，然后放弃似的说出了命令。

       「那，这个给我一下。」

       说完，我拿走了宫城手中的笔。
       但我需要的并不是笔，于是我把它放在了桌上。我抓住明显有些警惕的宫城的手，然后把嘴唇贴近她的指尖。我轻轻碰到宫城的指甲时，她的手一下变得僵硬了起来。

       「这是能写出正确答案的魔法。你不是说要我告诉你能通过的方法吗？」

       为了不让宫城的手逃跑，我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魔法。」

       「是只有宫城不知道吧？」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然后，我就这样吻了这只我曾触碰过无数次的手。
      
       手背。
       指根的关节。
       中指的正中间。
       我一次又一次地吻着，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用嘴唇去触碰人体的一端，这种事我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做。这种只会对宫城做的行为，比用手去触碰能更近地感受她的体温，感觉很舒服。
       我用力地把嘴唇按在她手背上，连骨头的触感都能感受到。
       我轻轻一吸，她的手就像是要逃走一样，所以最后我只是亲吻了她的指尖，然后松开了手。
      
       「……这个，是仙台同学瞎编的魔法吧？」

       宫城不高兴地说着，再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就算是瞎编的，我觉得只要有效果就没问题。」

       事实上，同样的吻，我更想落在她的脖子上，更想留下看得见的痕迹，但这么做的话，我肯定会被她赶出这个房间。那样说不定，她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感觉没效果。」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再次握住了宫城的手。

       「有的。」

       我说出毫无根据的话，再亲吻了她的指尖。然后，就这样把宫城的食指含在嘴里。我把牙齿咬在关节上，用舌头抵着指腹。舌头缓缓舔着她的手指，宫城生气地把手指拔了出来。

       「停下。」

       「为什么？宫城挺喜欢这样做的吧？」

       她的声音中带着刺，但我抓住她的手，她却没有反抗。
       过去，我很多次被命令舔她的手指。事到如今她要是还反抗，那才是不能接受的。
       我看着宫城。
       虽然她不愿和我对上视线，但看起来也没那么不高兴。我将嘴唇贴在她的手心时，她的手臂颤抖了一下。我伸出舌头，滑进她的手指之间。

       「仙台同学！」

       宫城少见地发出很大的声音，拍打着我的手臂。然后，她就这么用指甲抓在我的制服上。一整钝痛传来，我松开了她的手，宫城便从鳄鱼背上抽出纸巾擦拭着湿漉漉的手指。
       这样的情景我也见过很多次了，以前都无所谓。但是今天，纸巾就像是连我的存在也一并擦去了一样，让我很烦躁。
       更进一步说，让我有些生气。
       我正准备伸手去触碰宫城的脖子，她却稍微向后挪了一点。现在，我连这样细微的事情都无法容忍。我抱住宫城，用嘴唇触碰她的脸颊。

       绝对会被反抗。
      
       我这么想到，但宫城却把手环在我的背后。
       我们的身体贴的过于紧密。

       「……宫城？」

       作为回答的是一阵吹向我耳边的气息，然后一个硬硬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朵。我马上知道那是牙齿，我也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在我离开宫城的身体之前，耳朵就被她咬了。

       「好痛！」

       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但宫城却没有松口。
       不仅如此，她反而咬得更用力，耳朵仿佛要裂开似一样。我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宫城不高兴的说道。

       「仙台同学，你干什么？」

       「干什么，这是我的台词吧？不喜欢也别咬我啊。真的痛死了。」

       「都怪你做奇怪的事。」

       我不知道宫城说的“奇怪的事”是指舔她的手，还是指抱她，反正她很不喜欢。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咬这么厉害吧？」

       「这种事，根本不是魔法。」

       「魔法也是，说要我想命令的，是宫城吧？」

       追根溯源，是没有自己考虑命令的宫城不好。
       或许她本人也是那么想的，她并没有反驳，只是板着脸。

       「你想说什么？」

       我这么问道，宫城拿起了掉在地上的笔。
      
       「我要是没通过，我会恨你的。我可不想再准备一年考试。」

       「那，要不要我再给你用一次魔法？」（译者：属于是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痛）

       「不用了。」

       宫城没有看我，而是把视线投向笔记本。
       然而，空白的笔记本上一个字也没写。
      
       「宫城。」

       「干嘛？」

       「考试，要认真考啊。」

       「仙台同学不说我也会认真考。」

       宫城头也不抬地说道。
       以一个胡闹的咒语为代价，就说一定要考上这种话，显得太沉重，我说不出口。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宫城一定要考上。
 
episode 109
       临近放学，教室里安静不下来。
       班会就像是消化比赛一样，老师看上去也没什么干劲。我把视线从寻找着一句话来总结今天一天的老师身上，移向羽美奈。（译者注：消化比赛就是，优胜者或者出线者已经定了，但还没打完的比赛，形容都没什么干劲。）
       相当于统一入学考试的考试已经顺利完成了。
       虽然不知道羽美奈有几分认真，但她说是没问题。麻理子也笑着说还行。
       我虽不敢保证绝对没问题，但感觉也不错。
       但是，我不知道宫城考得怎么样。
       从给她用魔法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宫城，也没有联系过，所以不得而知。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都会联系一下，说一下考得好不好之类的，但我们并不是这种关系。我知道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宫城很薄情。
       我的视线再次回到黑板上。
       老师环顾着教室，夸大其辞地宣布着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事，然后结束了班会。教室里马上开始嘈杂起来，终于放学了。
      
       「叶月。今天我有个想去的地方，陪我一下。」

       羽美奈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有些犹豫怎么回答。
       我站了起来，但却没有说「好啊」。

       「咦？莫非你有事？」

       羽美奈把书包放在我桌上问道，她的表情不太妙。
       现在最好说「我去」。
       我抬起嘴角，作出笑容。
       正当我要说我去的时候，麻理子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

       「今天就两个人去不也行嘛。」

       「欸？」

       麻理子拉着发出不满的声音的羽美奈的手就往前走。

       「抱歉。下次我会补偿你们的。」

       我对着她们俩的背影喊道，麻理子轻轻挥了挥手回应我。
       我不是很想这样，但我还是拿出了手机。
       我并不是无论如何都想见宫城。
       但是，被羽美奈邀请时犹豫的我也是真正的我。
      
       『快点叫我。』

       我输入了信息。
       正准备按下发送键，我的手又停了下来。
       宫城不联系我，我去联系这样的宫城。
       我对这样的情况感到不满，但我没有办法，因为如果我不联系她，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联系我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按下发送键，等了五分钟，但手机没有反应。
       不出所料，宫城没有回信。
       我本来想把她叫到音乐准备室来，算了。连我刚刚的消息都不回，叫她来也不会来。
       宫城的班级就在隔壁。
       直接抓住她更快。
       我拿上外套和书包走到走廊上。隔壁班的门是关着的，我从小窗向里看。然后，当宫城和宇都宫她们一起从后门走出教室时，我也把视线转向走廊。

       我与宫城四目相对。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搭话，宫城就说了声「东西忘记了」，又回到了教室。然后，我的手机马上就响了。
      
       『稍微过会儿来我家。』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短息，毫无疑问是她觉得总比在宇都宫她们面前被搭话要好才发的。这么一想我就生气。我真想把宫城从教室里拖出来，当着宇都宫她们的面告诉她们，我和宫城放学后都在一起，暑假寒假都在见面。      
       但实际上，如果我这么做了，所剩无几的高中生活就会变得很艰难，所以我并不会这么做。
      
       『稍微是多久？』

       我靠在教室与教室之间的墙上，发送了回信。我呆呆地望着四周，或许是因为走廊里太冷了，等着宫城的宇都宫她们也回到了教室里。与此同时，手机也收到了消息。

       『我从教室出去后再过一会儿。』

       『知道了。』

       『我现在要从教室里出来，别和我说话。』

       『好，好。』

       在学校里不说话。
       我用短信告诉她，我会遵守我差点就要打破的规则，然后看向走廊。很快宫城就出来了，然后和宇都宫她们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再过一会儿也是多久，但在走廊里等待十分钟太长了。我也不是很想回教室，所以五分钟后我也离开了学校。
       我控制着速度不要太快地走向宫城家。
       缓缓流动的景色显得枯燥乏味。
       路旁的树木也缺乏绿色，行人的打扮看起来也很朴素。
       缺乏色彩的风景仅仅只是映入眼帘就让人感到郁闷。
       我本应该不急不慢地走着，步伐还是加快了。明明我迟了五分钟才出来，还没看到宫城住的公寓，就已经看到了她的背影。
      
       「宫城。」

       还剩差不多一分钟就要到公寓的时候，我向她打了招呼。
       然而宫城并没有停下。
       我在公寓前走到她身边，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仙台同学。我不是叫你过一会儿再来我家吗？」

       「我是过了一会儿才从学校出来的，只是赶上了。」

       我们穿过入口，乘上电梯。
      
       「赶上了是不是有点怪？你来的很急吧？」

       「不是宫城走得太慢了吗？」

       「不慢。是仙台同学太快了。」

       我和发着牢骚的宫城走出电梯，来到玄关。我跟在开锁的她身后走了进去，她叫我等一下就消失在房间里。然后，很快又回来了的她递给我五千元。
      
       「谢谢。」

       我一拉，果然还是有点卡住的感觉，但马上到了我手中。我收好五千元后，看向宫城，她的表情有些微妙。

       「宫城？」

       「没什么。」

       今天又重复了和上次一样的对话，然后宫城便消失在厨房里。而我先进了房间，脱掉了外套和上衣。然后，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从黑猫看守着的书架上拿起一本漫画。
       我躺在床上哗啦哗啦翻着漫画时，门打开了，宫城把麦茶和汽水放在了桌上。
      
       「空调，要调到多少度你才不热？」

       宫城一边把外套和上衣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一边向我问道。

       「我脱衣服只是习惯一样的东西，调多少度都行。热的话我会说的。——那，宫城。你有什么话该对我说吧？」

       我合上看了一半的漫画，然后站起身来。

       「说什么？」

       宫城坐在固定的位置上，一脸茫然的看着我，

       「考得怎么样？顺利吗？」

     「这，必须要告诉仙台同学吗？我说过会告诉你考没考上，但没说过要告诉你考得怎么样。而且还有考试吧。」

       「感觉好还是不好现在就可以说了吧？别小气嘛，告诉我。」

       我抓住枕头拍了拍宫城的头。
       还有考试要考，这并不是结束。就像她说的一样，她也没有义务向我报告考得如何。我们也没有约定，我想问她也只是我的任性。但是，我无法抑制我想知道的欲望。
      
       「宫城。」

       我又用枕头拍了拍她的头，宫城皱起眉头。

       「……一般。」

       稍微过了一会儿，她给出一个很模糊的回答。

       「一般？一般是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一般就是一般，没法形容。仙台同学又考得怎么样？」

       「一般。」     

       我把刚刚听到的话又还给她，宫城转身背对着我。
       即使看不到她的脸，我也知道她不高兴了。
       宫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汽水。空了一半的杯子被放回桌上。
       我已经习惯了沉默。
       说到底，我知道这会让她心情不好，还是回了句“一般”。尽管如此，我还是对笼罩在这个房间里的沉闷气氛感到过意不去，于是向宫城搭话了。

       「我说宫城，毕业旅行之类，你要搞吗？」

       我抛给她一个平淡无奇的话题。

       「不搞。仙台同学呢？」

       「虽然算不上旅行，但我要和羽美奈她们一起出去。」

       「哦。」

       她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宫城转过身来看向我，然后站起来抢走了我放在床上的漫画。

       「我还在看欸。」

       虽然我没继续看的打算，但我还是抱怨道。

       「都合着的，你才没看。」

       「接下来要看了。」

       「我要下命令了，你待会儿再看。」

       说完，宫城把漫画收到书架上。
      
       「今天要干嘛？」

       「你老实坐在那儿去。」

       一个命令从衣柜前传来。
      
       「床上？」

       「对。」

       我按照宫城的话，像是坐椅子一样坐在床上，衣柜被打开了。然后，宫城从里面拿出一条淡蓝色的毛巾。

       「拿着。」
      
       话音刚落，毛巾就被扔了过来，掉在了我手前面一点的地方。然而，宫城并不在意，在我捡起毛巾之前，就发出了下一道命令。

       「这个，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宫城平静地说完，然后指着毛巾。
 
episode 110
       「我自己来？」

       我拿着淡蓝色的毛巾问道。

       「你自己来。」

       参照过去的话，我要做什么即使她不准确说出来我也知道。但是，考虑到这个命令之后我会被做的事，我并不是很想服从这个命令。

       宫城很恶趣味。
       净给我下一些见不得人的命令。

       好吧，我被宫城下命令这件事本身也见不得人就是了。

       「快点。」

       我拿着毛巾的手有些犹豫，宫城便催促起来。
       不管是自己做，还是宫城做，结果都不会改变。
       要蒙上眼睛的事实摆在面前，我只能面对。
       我有些抵触自己蒙上眼睛这件事。但是，磨磨蹭蹭的话，宫城心情会变得更差，之后的命令可能会变得更糟糕。
       我用淡蓝色的毛巾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蒙上眼睛增加了一些背德感。

       宫城真的很恶趣味。

       「我什么都看不到，好没意思欸。」

       我对着不清楚在哪里的宫城抱怨道。

       「毕竟不是为了让仙台同学觉得有意思。」

       一个声音从正面传了回来。

       「那，宫城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没意思。」

       宫城不仅是趣味，连思考方式也很奇怪。
       我不明白对别人做没意思的事有什么意义。

「宫城？」

       我叫了一声在我正面的宫城的名字，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脸。
       这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划过我的嘴唇。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
       我想起了暑假被蒙住眼睛的事。然而，她的手很快就离开了，像那时一样的吻并没有到来。

       「仙台同学。」

       宫城平静地叫着我。
       她没碰我，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虽然因为看不见，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看着我，我感到有些不安。脖子周围感觉痒痒的。

       「回答我。」

       宫城对沉默着的我生气地说道。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回应她，她又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说最讨厌了。」

       「哈？干嘛，这么突然。」

       「别管那些，快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的声音与平时别无二致。
       是不高兴的时候发出的那种稍微低沉一点的声音。
     宫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并不稀奇。她的行为大部分是看不懂的，就算在意也没什么办法。但是，刚刚的命令，我觉得不是能够在不明白有什么意义的情况下，就可以服从的。

       「要我对什么说讨厌？」

       「……对我。」

       她小声嘟囔道。

       ——我想看看宫城的脸。

       我的手并没有被剥夺自由。
       我碰到淡蓝色的毛巾。
       我想摘下毛巾，看看宫城是什么表情。但是，在我解开结巴之前，我的手就被抓住了。然后，毛巾又被重新系紧了。

       「我还没说可以摘下来。」

       宫城的声音传来，我坐着的地方突然向旁边陷了下去。我的手臂毫无征兆地被拉了一下。我的身体倒向宫城所在的方向，我就这么被推倒了。
       多亏了被子，我的背并不疼，但在视力被剥夺的情况下被这么粗暴对待很吓人。我正准备抱怨几句，却先听到了宫城的声音。

       「因为你不听我的命令。」

       她的手指碰到吊坠的链子，把它拉了出去。
       我衬衫的扣子并没有被解开。
       而吊坠被用力地拉扯，链子嵌进了我的后颈。

       「扯得太过分了。好痛，会坏的。」

       宫城抓住的似乎是吊坠装饰物的部分，并不会勒住我的脖子。然而，我有些害怕，感觉就这么下去会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由于我看不见，所以我不知道会被做什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的感觉变得十分敏锐。

       「放开我。」

       我强硬地说道，但吊坠仍然被扯着，链子弄得我生疼。我叫了一声宫城，吊坠才被松开，然后脖子又被咬了一口。一个温暖的东西同咬着我的牙齿一并嵌入我的皮肤中。但是，并没有痛到会叫出声。
       宫城很快就松开了，然后摸了摸她咬过的地方。顺手又抚摸了链子和我的锁骨上方。她理所当然一样地解开了我一颗扣子。我以为宫城会把我的手腕也绑起来，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想的话，随时都能把我的手绑起来，实际上我也被她绑过好几次了。
       但是，今天没有被绑起来。
       我给自己找了个有利的解释，这一定是她希望我去触碰她，于是我把宫城拉了过来。
       我搂住她的背，抚摸她的头发。
       我的手没有被她拨开。
       看来她没有拒绝的意思。

       「——宫城讨厌我吗？」

       我一边梳着她的头发一边问道。

       「……嗯。」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了一个回答。

       「那，你就直接说讨厌我。这样的话，我就听你刚刚的命令，说最讨厌你。」

       我在头发中寻找着她的脸颊，抚摸着，用指尖触碰她的嘴唇。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说了我也不会生气的，你说吧。」

       宫城的嘴纹丝不动。
       我把手从她嘴唇上拿开。
       要是在这种时候被说讨厌的话，我会很惊讶的。
       我可以搂住她的背，也可以抚摸她的头发，被讨厌什么的绝不可能。
       宫城把身体拉开了一点，她的手又碰到了吊坠。
       她用力在上面划过，像是要在我的皮肤上留下链子的痕迹一样，最后她的指尖抵达了吊坠的装饰物。

       「项链，还给我。」

       宫城用着就算她说她要毁掉它我都会相信的力气扯着项链。
       我取下了蒙住眼睛的毛巾。
       这次在被她妨碍之前我成功把它取了下来，引入眼中的是皱着眉头的宫城。
       她看起来非常不高兴，但又像是要哭了一样的表情。
       刚从黑暗与压迫中解放出来的视野模糊不清，但我所看到的肯定是宫城。

       「我不是叫你别擅自取下来吗？」

       宫城把手从项链上移开，抢走了毛巾。

       「先不说这个，要我还给你，是怎么回事？」

       「没有理由。」

       一个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抓住了宫城的衬衫。

       「那，我就不还。是宫城说的让我直到毕业典礼为止都要戴着吊坠吧？好好遵守约定啊。」

       「仙台同学不也打破约定了吗？」

       宫城就像是要咬我一样说道，拨开了我抓住她衬衫的手。

       「就算我打破了，宫城也要遵守。」

       我说出一句很任性的话，宫城又一言不发地准备把吊坠扯下来。

       「这个，我不会还给你的。」

       我拍了拍宫城的手，强调到。
       但吊坠还被继续扯着，我又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她的手才松开，陷入我脖子里的链子也舒缓了下来。

       「我说，宫城。还有考试啊，别说奇怪的话了。……很让人失落的。」

       我推开宫城，坐起身来。

       「仙台同学才不会失落吧。」

       宫城扑通一声趴在床上。

       「宫城啊，真的是个笨蛋。」

       我用枕头拍了拍她的头，然后下了床。

       「下次呢？」

       我坐在桌前看着宫城问道，她也抬起头来看向我。

       「欸？」

       「下次，我什么时候来比较好？宫城你决定过直到毕业典礼为止，你都会付给我五千元把我叫来的，早点说吧。」

       「……我会联系你的。」

       「你绝对不会吧？现在，在这里就决定。」

       我用强硬的语气催促道，宫城便把脸埋在枕头里。

       「五天后。」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真远啊，我想着。
       然而，考试还没有结束，我也必须得学习，所以约定在五天后也不奇怪。

       「我知道了。那，自由登校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又说了一件我很在意的事。
       到了二月，学校就是自由登校了，去不去都行。怎么选择由学生决定，但大部分学生都选择不去学校。羽美奈和麻理子也说了，自由登校期间不去学校。我也不打算去。
       但我没问过宫城会怎么做。

       「……」

       她应该不是没听见，但把脸埋在枕头里的宫城却一动不动。

       「宫城，自由登校不是假期吧。」

       在学校放假的日子我们不见面。
       我们是这么约定的。
       但是，自由登校也可以说是要上学的日子。

       「宫城。」

       我催促似的叫了声她的名字，只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你不说我也会叫你的。」
 
episode 111 想从仙台同学那里得到的东西
       约定的五天后就是明天了，我的心情很沉重。
       仙台同学问我考试结果的时候，虽然我回答一般，但那是谎言。说是一般，但我觉得考得很差。我觉得我能做得更好，所以我不想说那就是一般。但如果直接说出来，会让仙台同学失望，也很没意思。
       所以，就像仙台同学总是打破约定一样，我也对她撒了谎。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菜椒，西兰花，茼蒿。
       放学路上经过的超市里摆着的蔬菜中，也有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就像不喜欢那些东西一样不喜欢自己。
       欧芹也讨厌，仙台同学也——
       能讨厌就好了。
       结果，仙台同学并没有对我说最讨厌我。
       我叹了一口气，把袋装食品和方便面放进篮子里。我本准备买了汽水就回家，又停下了脚步。我回到蔬菜柜台，把土豆和胡萝卜也扔进了篮子里。
       要是有能让脑袋变聪明的蔬菜就好了。
       我在超市里晃来晃去，回溯着记忆。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鱼含有能让脑袋变聪明的成分。但是，我不喜欢吃鱼。而且我也知道，就算我吃了鱼，脑袋也不会突然变聪明。
我知道，事到如今再慌慌张张已经太晚了，但我还是想临时抱佛脚地去依靠一些什么东西。
       如果要和舞香上同一所大学，接下来的考试才是关键，只要这次考试考得好就没有问题。我的成绩也有所提高，老师也说过我可以考。
       但是，老师还有自己，我都不相信。
       我甚至无法相信仙台同学。
       我真希望我能有毫不动摇的信心。
       如果，我相信我能考上大学，能相信仙台同学的话，我觉得就算毕业了也能像现在一样和她继续见面。但事实上，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我希望的大学，仙台同学也会破坏和我的约定。
如果，我不能和舞香上同一所大学的话。
       我就会留在这里。
       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既然要考，我就想考上，没考上的话，心情就会不好。我不希望不是由我自己的选择，而是由外部因素迫使我离开仙台同学。如果事情要发展成这样，我宁愿在毕业典礼之前自己离开仙台同学。

       那天。
       如果仙台同学说讨厌我，我想我就能在约好的日子前离开她了。
       我站在饮料货架前想着。
       我伸手去拿汽水，但又停了下来。
       我并不是优先考虑仙台同学，但冰箱里的两瓶饮料中，麦茶稍微少了一点。

       「两瓶又太重了……」

       考虑到要把东西都提回去，所以不能把两个都装进篮子里。我放弃了汽水，把麦茶放进了篮子里。然后，在去收银台之前，我又拿了一包牛肉。
       自从和仙台同学一起吃饭后，舌头也变得挑剔了。
       袋装食品和方便面虽然也挺好吃，但人做的东西更好吃。反正都要吃，我想吃更好吃的饭。
       问题是，能让我吃到这样美味的饭的，只有仙台同学。
       不知不觉中，仙台同学已经成为了组成我这个人的一部分了。记忆的日历上也有许许多多记不清的印记，连味觉上都有了印记。这些大部分都是仙台同学擅自留下的，我却能一一将其想起来。更让我生气的是，那些印记即使我想擦掉，也擦不掉。
       我付完钱，离开超市。
       我走在一月底的寒风吹拂着的街道上。
       右手提着的袋子很重。
       自从和仙台同学一起吃饭后，我买的东西也变多了。这种时候，我总希望她能在我旁边帮我提东西。这里面有一半是给她吃的，她应该这么做。
       但是，如果真的想让她帮我提东西的话，就得加上一条一起购物的规则，这又太麻烦了。如果接下来这种事情还会持续下去，那么改变一下规则更好，但我们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也不是非得改变规则来和仙台同学一起购物，也不是非得让她帮我提东西，所以维持现状应该也可以。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的右手太重了。
       我一直在想，仙台同学要是能帮我提一半东西的话。
       这种不可能的想法一直没有消失，我的头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约好了毕业以后不再见面，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被大学录取。
       尽管如此，如果。
       如果我能和舞香去同一所大学。
       反正我是个骗子，我可以把过去的约定当成谎言。
       我晃着沉重的袋子，加快了步伐。

       不对。

       自己是个骗子就可以撒谎什么的，这也是谎言。

       「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自己思考着，混乱了起来。
       我再把步伐加快了一点。
       虽然我感觉速度变化并没有那么大，但吹在脸上的风却感觉比刚才更冷。也许是因为麦茶的缘故，袋子也卡在了手里。
       我急匆匆地回到了公寓，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入冰箱。
       我回到房间打开空调，换好衣服。
       然后，就这样躺在床上。
       我从放在枕头边上的黑猫身下，拿出四天前仙台同学看过的漫画。
       我哗啦哗啦地翻着。
       我的心情，一直摇摆不定。
       明天，我不想见仙台同学，又想见仙台同学。
       我也没笨到看不出这两种想法是矛盾的。最近，想见面和不想见面这两种心情混合在了一起。
       见面了的话，下次我还会想见。
       既然如此，我觉得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然而，就算不见面我也会想见她。
       一直思考这些事情很痛苦。
       我忍不住去想，要是可以回到去年的这个时候就好了。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会选择在换班前和仙台同学结束关系。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不假思索地选择大学，就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
       果然我还是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对我说最讨厌我了。
       她总是很过分。
       我合上翻开的漫画，拍了拍黑猫的头。猫不会喵喵喵地叫，也不会像仙台同学那样抱怨我。
       很无聊。
       我又拍了一下黑猫的头。
       明明不希望明天到来，却又希望它快点到来，这样的我还是消失更好。
 
episode 112
       我把枕边的黑猫移动到了书架上。

       正当我回复着舞香和亚美发来的信息时，门铃响了。正如约定五天后一样，我从学校回来后，就给仙台同学发了一条『你现在就过来』的信息，所以肯定是她。
       我用对讲装置确认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仙台同学的身影。
       比我想象的要迟。
       现在就，也可以说是“马上”，意思是快点来。
       从我发送信息开始，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隔着对讲机向她抱怨，然后打开了入口的锁。再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了，我打开玄关大门，仙台同学就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走了进来。

       「姑且，我还是赶着过来的。」

       「太迟了。」

       即使我会犹豫要不要见面，但我也希望，我叫她来的时候她能马上就来。

       「如果还要我早点来，不会飞怕是做不到吧？」

       「能飞就给我飞过来。」

       「宫城会飞的话，下次我也飞过来。」

       仙台同学不耐烦地说着，然后脱下了鞋子。
       我准备给她五千元时，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五千元，是用来买仙台同学的时间的。
       我并不会觉得舍不得。
       但是，我很好奇如果我不给她会怎么样。
       就算没有这五千元，仙台同学也会来我家吗？
       最近，我一直想这么问问看。
       仙台同学曾经问过我：「如果我说不需要呢？」。也许那时候我就该问她，那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那天如果我接受了仙台同学的话，不给她五千元，会怎么样。

       「仙台同学。」

       没有代价存在的我们。
       我想象着比现在稍微更远一点的我们，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手里的五千元交给她。但是，我还是立刻把五千元拿到仙台同学面前。

       「给。」

       就像往常一样，钞票的一端被拉着，我的手指反射性地用了力。然而，在被她说些什么之前，我慌忙松开了手指。

       「谢谢。」

       仙台同学收下了五千元。
       我不认为不付给她五千元的我有什么价值。
       不支付代价，就买不到仙台同学的时间，她就不会听我的命令。她不听我的命令，也就意味着她不用再来这个家了。

       「我去拿点喝的。」

       我背对着仙台同学。

       「那我等你。」

       关门的砰音传入耳中。
       我沿着走廊走向厨房。
       我准备好两个杯子，打开冰箱。里面有两个所剩不多的瓶子和昨天买回来的新麦茶。我拿出汽水和新的麦茶，倒进玻璃杯中。我把它们放在托盘上端回房间时，仙台同学正坐在老地方。

       「今天，你来做晚饭。」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仙台同学旁边。

       「这就是今天的命令？」

       以五千元为代价，我想要的东西。
       不会被打破的约定。
       如果能买到这样的东西，我就能相信仙台同学了。就算去了不同的大学，也能像她说的一样，偶尔一起吃顿饭，或者一起去些什么地方。
       但是，我却无法这么说，我不可能用五千元下一个束缚她一辈子的命令。而且，这也不是试图疏远仙台同学的我能说出口的命令。

       「对。你做什么都行。」

       我下了一个与五千元相称的命令，然后看着仙台同学。

       「什么都行啊，难道冰箱里不是空的了？」

       「不是。」

       「我能先看看冰箱里面吗？」

       「可以，我和你一起去。」

       我这么回答后，把参考书摊开在桌子上的仙台同学站了起来。我也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我打开客厅和厨房的灯，而仙台同学打开了冰箱。她盯着里面看了一会儿，又检查了一下冷冻库和蔬菜室，然后转过头来。

       「土豆和胡萝卜，你很喜欢吗？」

       「一般。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看总有，还以为你喜欢呢。」

       「也不是总有。我不知道该买什么，所以就买回来了。」

       「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嘛。」

       「我不知道我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
       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吃饭的，所以就算我想让她做，我也不知道想让她做点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想吃什么。
       而且，我对做饭一点兴趣都没有，连买了什么能做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为了高中生。

       「那，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不就好了吗？比起通过材料决定做什么，还是先决定做什么再买材料更容易一点。」

       虽然也说不上是想到了什么大好事，但仙台同学却声音明快地说道。
       两个人去购物，把沉重的东西分成两半提回来。
       这是我昨天想过的，但我没想过仙台同学会对我说相似的话。
       听着她的声音，就仿佛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两人还会像这样一起站在厨房里。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未来。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仙台同学去买来吧。我会给你钱的。」

       「就没有一起去的选项吗？」

       「没有。」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后，我开始害怕变回一个人。严格来说，就算仙台同学不在，我也不是独自一人。我还有朋友，上了大学后也会交到朋友。然而，我却过于倾向于仙台同学，以至于感觉她要是不在了，我就好像是独自一人。
       如果我总是站在仙台同学的支持下，那她不在了我就无法自立。
       我不能这样，所以我必须去做那些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那样的话，还是像之前一样，宫城来买吧。」

       仙台同学有些刻意地叹了口气后，走向客厅。然后，她就坐在吧台前的椅子，虽然并不是要吃饭。

       「大体上，与其花钱让我做饭，雇一个保姆之类的人来，不是能做出更美味的饭菜吗？」

       悠闲地说着话的仙台同学看起来似乎不打算回到房间，我只好站在她旁边。

       「我不想让外人在我家里。」

       母亲不在后过了一段时间，有一段时期里会有人来家里准备饭菜，打扫卫生。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就叫做保姆，但我记得外人在我家里的时候让我很不安。

       「我也是外人欸。」

       「仙台同学是——」

       特别的，我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个词并不合适。

       「我是？」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外人但是，我们是同学所以没关系。」

       「你是说，不是我也行？」

       「怎样都好吧，这种事。不说这个了，你决定好做什么了吗？」

       我就像是要逃避想说些什么的仙台同学的视线一样，改变了话题。

       「还没决定。」

       「快点决定。」

       今天的菜单怎样都好。
       反正都要花费时间，还是花费在学习上更好。
       但是，仙台同学似乎比起学习更在意晚饭的菜单，她坐在旁边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就算你说要我快点，但咖喱和炖菜都做过好多次了。嗯—，要不做个土豆炖肉？啊，但好像又没有洋葱。」

       在仙台同学自言自语般嘀咕的话中，我找到了我想吃的东西。

       「你会做土豆炖肉？」

       「你想吃吗？」

       「你能做的话。」

       「做法我不知道，不过可以查。但没有洋葱的话，可能会不好吃欸。」

       「就算没有洋葱，也要做得好吃。」

       我不介意材料不够。
       但是，就算材料不够，也还是做得好吃点更好。

       「我会认真做，但不保证好吃。」

       仙台同学站起身，回到了厨房。然后，她确认了冰箱里的东西和调味料后，说了句回房间吧。
 
episode 113
       和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一起度过。
       一想到这样的时间还剩多少，我就很郁闷。
       一月底的时候，和仙台同学一起做了土豆炖肉，现在已经是二月了。再过一个月，就算不愿意，毕业典礼也要到来了。

       「宫城，不休息一会儿吗？」

       在我旁边写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仙台同学戳了我一下。

       「也行。」

       我怀着一种必须学习的焦虑感。但是，焦虑也不代表我就能突然做到我本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法保持专注。
       我放开手中的笔，看向旁边。
       明明不是很久没见到仙台同学了，我却感觉好久不见。
       也许是因为，进入二月后我就没去过学校。
       舞香和亚美都说自由登校期间不去学校，不去也可以的学校，我也不想去。
       虽然自由登校才刚开始，但是不去学校也就不会和仙台同学擦肩而过。这样的话不叫她过来就没法见到她，所以才会有一种好久不见的感觉。

       「我说宫城，自由登校之后你都在干什么呢？」

       仙台同学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学习。」

       虽然我不喜欢，但我不这么做就没法安心。所以，我只能学习。

       「也是。那学校呢？」

       「没去。舞香和亚美都不去，太无聊了。仙台同学也没去吧？」

       仙台同学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穿着私服而不是制服。这意味着，她不是从学校过来的，而是从家里过来的，所以，即使我去了学校也不会见到仙台同学。

       「差不多。」

       仙台同学没什么干劲地回答道。
       我看向摊开在桌子上的她的笔记本，上面排列着工整的文字。虽然有些字写出线外了，但我还是觉得她的字很漂亮。
       和她的外表一样。
       她的外表打理得很整洁，很漂亮，即使有些地方超出了校规，也不会惹老师生气。
       在仙台同学旁边时，我总忍不住会想，要是我能像她一样的的话。
       字写得好看，学习也好，长得也漂亮。
       如果我能成为那样的自己，我想我会更有自信。
       我以不让仙台同学听到的程度悄悄叹了口气，然后靠近床边，背靠在上面。
       笔记本上文字消失在视线中，我紧紧闭上了眼。
       我伸了一个小小的懒腰，然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仙台同学的长发。今天的她没有穿制服，但和寒假不一样，她没有穿高领毛衣，而是穿着衬衫。但是，长长的头发挡住脖子，我看不太清楚。
       没有编起来的头发十分漂亮，但我没法得知她是否戴着项链。
       我伸出手，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

       「怎么了？」

       仙台同学看向我。
       今天我有给作为命令代价的五千元，所以我可以去确认她是否戴着项链。
       我再次把仙台同学的头发缠在手指上，然后又松开。
       这是我应该给的。
       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不给过。

       「没什么。」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把背从床边挪开，这时仙台同学解开了她衬衫的一颗纽扣。我还没问她理由，项链就被拉了出来。

       「看吧。」

       仙台同学看着我，理所当然一般说道。

       「我还没说要你给我看。」

       「我感觉你要说。」

       「我没打算说，也没想说。」

       「这样啊。」

       仙台同学无聊地说道，然后把项链收了进去。但是，她并没有扣上衬衫的扣子，而是扯了扯我卫衣的帽子。

       「考上了就要告诉我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记得。」

       我怎么可能忘记。
       肯定就是因为和仙台同学做了这样的约定，我才会感到不安。
       如果考得不好的话。
       我就要对仙台同学说，我没考上。
       约定是考上了就告诉她，尽管也可以说是没考上就不用说，但当我不说的那一刻，她也就知道我没考上了，所以并不存在不说这一选项。
       无论如何都要告诉仙台同学的话，我希望我能对她说我考上了。

       「考试，没问题吧？」

       仙台同学用着相同的声音问道。

       「没问题。」

       「那就好。」

       那就好，我不这么觉得。
       我完全不知道哪里好了。
       没问题是谎言，我依旧没有信心。
       仙台同学不会注意到这些。
       我知道，没有说出口的感受是不可能被注意到的。但是，我却觉得仙台同学应该注意到我的感受。

       「仙台同学，你用个魔法吧。」

       「这是今天的命令？」

       「对。」

       「魔法，你是说之前那个？」

       把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的仙台同学向我问道。

       「有效果的吧？」

       我知道仙台同学之前用的“魔法”并不是魔法。只是一个为了刁难我的恶作剧，所以我也知道它并没有效果。尽管如此，我却觉得，无所不能的仙台同学触碰我，我仿佛也能得到她一半的力量。

       「把手给我。」

       仙台同学转向我。
       我老实地伸出手，便被她轻轻抓住。然后，和上次一样，她的嘴唇碰到了我的指尖。
       我觉得事情变成这样很狡猾。
       不知为何，我的心情有些混乱，我轻轻拉了一下仙台同学的刘海。与上次触碰的顺序不一样，她的嘴唇碰到了我的中指第二关节。
       这样并不能给我带来自信，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即使我不能成为仙台同学那样，必须学习的焦虑也消失了。
       仙台同学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指根。
       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爬过手背。
       如果是被小猫小狗舔手，我会觉得很可爱。但是，我没法觉得仙台同学可爱。还有更多其它的感觉在心中。这大概是因为，我并不是以对待小动物的那种纯洁的心情去看待她的。
       我强烈地希望，她不要对其他任何人做这种事。
       能这样感受仙台同学体温的，只能有我一个。
       她舔着我手背的舌头离开，然后吻了我的手心。但是，仅仅这么一下后，仙台同学就抬起了头。

       「结束了？」

       我如此一问，手又被她紧紧握住。
       我没有握回去，但是也没有甩开她的手，仙台同学说了一声「还没有。」
       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我的卫衣袖子卷到了肘部。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仙台同学，她将嘴唇按在了我的手臂内侧。然后，那里就这么被她用力吸着。
       针扎一般的刺痛感。
       仿佛有好几根针从嘴唇贴着的地方进入了我的身体，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痛感却让人感觉无比疼痛。针随着血液在身体里循环，然后集中在心脏处，不停地刺着。      
       她松开嘴唇，然后又换个地方贴了上去。
       果然，还是会感觉到一种过度的疼痛。
       仙台同学留下了两个痕迹，然后抬起头。

       「这也是魔法？」

       我知道这不是魔法，但还是这么问道，她立刻回答我「这是魔法」。
       留下痕迹的地方很烫。
       仙台同学吻了留下的两个痕迹中的一个，然后放下了我的袖子。

       「这魔法，真的会有效吗？」

       「有啊。相信我。」

       「正是因为是仙台同学，才不能相信。」

       我不觉得这样很快就会消失的痕迹能成为魔法。如果成绩公布的那天痕迹还能留着的话，倒是可以相信，但是并不可能留那么久。

       「说了没问题的。偶尔也相信一下我嘛。」

       仙台同学不负责任地说道。

       「要是我没考上，你会负责吗？」

       「可以啊。」

       「你怎么负责？」

       「由宫城决定。」

       仙台同学自己总是不做决定。
       一股脑全都抛给我。
       但是，刚刚这只是个玩笑，并不是认真的，认真去思考怎么让她负责也太荒谬了。就算我认真对待也没用，所以我想结束休息，便拿起了笔。然而，我手中的笔却被仙台同学抢走了。

       「干嘛？魔法已经结束了吧？」

       「没结束。还有。」

       说完，仙台同学的指尖摸了摸我的嘴唇。

       「你现在想做的事，绝对不是魔法吧。绝对。」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腕，把她的手拿开。

       「说了是魔法。」

       「仙台同学只是想接吻吧？」

       「……」

       仙台同学没有否定我的话也没有肯定我的话。她一声不吭地伸出手去，似乎是要触碰我的嘴唇，我便推开了她的身体。

       「宫城。」

       明明我没有说可以继续她的魔法，仙台同学却把脸凑了过来。所以，我也把脸凑了过去，用额头撞她的额头。

       咚，一声钝响在脑海中回荡。

       「好痛！」

       仙台同学发出巨大的声音，捂住了额头。
       当然，我也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是傻瓜吗？痛死了。」

       「都是仙台同学不好，我也很痛。」

       我没打算用力撞她。
       但是，额头比我想象的还要疼。

       「要是因为刚刚的冲击，记的东西都忘记了我可不管。」

       「接下来就要学习了，忘了就忘了。还有，考试结束前我不会再见仙台同学了。」

       「欸，什么？故意气我？」

       「不是。」

       我不觉得不叫她过来是故意气她，但考试全部结束前不见仙台同学这件事并不是刚刚决定的。昨天我就在想这件事。

       「离考试全部结束，还挺久吧？」

       「是很久，但要学习。」

       「不能一起学习吗？」

       仙台同学声音略显低沉地问道。

       「我一个人学。仙台同学不也还有考试吗？」

       并不是说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就没法学习。只要我问，她什么都会教我，也比一个人学习有趣。但是，现在我想一个人来做尽我所能的事情。

       「好吧。我们都得好好考。」

       仙台同学露出一副无趣的表情，合上了桌上我摊开着的参考书。她把笔记本也合上，笔和橡皮擦都收进文具盒里。

       「仙台同学，接下来还要继续欸。」

       我打开合上的参考书和笔记本。然而，仙台同学又把我的参考书和笔记本合上了。

       「那个，宫城。」

       我没有理她。
       我不想理总是妨碍别人的仙台同学。

       「不是魔法，下个接吻的命令吧。」

       「不要。」

       「我们会很久见不到吧？」

       「那又如何？」

       「宫城不想做吗？」

       「不做我也无所谓。」

       「这样啊。」

       仙台同学有些无聊地说道，她松开了我的手，靠在床边。然后，她就没再说什么了。
       明明平时她都会把我逼到不得不下命令的境地，今天却如此干脆地放弃，让我有些不爽。所以，我才说出来了这样的话。

       「——你这么想做的话，就做吧。」

       「这是命令吗？」

       「仙台同学，是你想让我下命令的吧？」

       她没有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仙台同学离开了背靠着的床，把脸凑近我。
       在嘴唇相碰之前，她的手先碰到了我的脸，轻轻地抚摸着。
       我和仙台同学目光交汇。
       我盯着她看，她也不闭上眼睛，所以我闭上了眼，然后嘴唇相叠。
       我感觉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
       柔软的嘴唇比抚摸我脸颊的手更让人舒服。
       很快，仙台同学松开了嘴，然后准备再次亲过来，而我推开了她的肩。

       「宫城。」

       「到此为止。」

       我简短地告诉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臂。
       然后，我又打开了被仙台同学合上的参考书和笔记本。
 
episode114 留给我和宫城的时间
       直到考试结束为止都不见面。
       提出这样一个合理且正当的提案的宫城，现在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正无所事事中。我和她全部必要的考试都结束了。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了，所以心情也比较放松。然而，因为我一见面就问了宫城考试成绩的事，所以她的心情很差。
       刚见面我就明白了，她不想被我问。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果然，我不该带来的。

       我坐在老位置，看着装着巧克力的包。
       一直到被宫城叫过来之前，我都还在犹豫要不要带过来的巧克力，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交给她的时机，呆在包里没法拿出来。
       躺在床上的宫城，并不是那种让人想把巧克力交给她的情绪。而且，遵守了考试结束前不见面的结果就是，我们跳过了情人节才见面，所以更难把巧克力给她了。除此之外，考得好不好也不知道。
       今年与去年不一样，不一样到了我有些怀念什么都不需要想就能给她巧克力的去年。
       自由登校之后，没有去过学校这个事实，给巧克力增加了不必要的重量。去年，做送给羽美奈她们的巧克力时，顺便也做了宫城的那份。但是，今年就像是专门为了宫城做的一样。
       参加季节性的活动。
       虽然我也没有这样的信条，但和朋友在一起时自然就会参加。所以，情人节的时候我也会交换巧克力。
       今天也是。
       去年，宫城说过她不会和朋友交换巧克力，但我想给她送。——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没有给朋友“顺便”这一个借口的话，我很难交给她。
       我站起身来，走到书架前。
       我抚摸着放在漫画前的黑猫，确认着有没有增加新书，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仙台同学，这个给你。」

       我回头看向宫城，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下了床。而且，她拿着一个系着丝带的红色盒子站在那里。那个盒子并不大，也不是很厚。

       「这是？」

       我没拿漫画就回到桌前，宫城把红色的盒子推给了我。

       「我去购物的时候看到了，所以。」

       我一边看着手头的盒子，一边坐了下来。
       这怎么看都是情人节用的包装，上面甚至还有品牌的名字。内容怎么想也都是巧克力。但是，宫城给我巧克力什么的，一点也不现实。

       「……不是小鱼干日吗？」

       宫城去年就是这么说情人节的。
       我记得很清楚。
       考虑到这一点的话，盒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小鱼干也不奇怪。
       我看着坐在旁边的宫城。
       她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有些不高兴。

       「去年，不是仙台同学说，不要说一些像不受欢迎的男生会说的话吗？不要就还给我。」

       宫城的话让我确信，盒子里装着的是巧克力。

       「我要。谢谢。还有，我也有给你的。」

       我慌忙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那个装着巧克力的盒子。交给她的时机只有现在了。

       「给，虽然有点晚，这是宫城的那份。我亲手做的。」

       我递给她一个用淡粉色包装纸包着的盒子。虽然我交给她的方式与潇洒相去甚远，但我也没有功夫再装样子了。

       「明明都没去学校，你还特意做了送给茨木同学她们？」

       或许是因为，我说的好像也有别人的份，宫城看向捏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事实的我。

       「嗯，差不多吧。你可以打开哦。我也可以打开吗？」

       我不假思索地，说了一个没有必要的谎言。
       并不是顺便做的，不知为何感觉很难说出口。

       「随便你。」

     宫城冷淡地说道，然后开始剥开我给她的盒子的包装纸。我也小心翼翼地开始剥开包装纸。然后，我打开箱子，发现里面放着六块巧克力。
       和我去年给她的巧克力数目一样。
       我不认为是宫城记得这件事，然后凑了相同的数量。
       尽管这应该只是个偶然，但能从白色情人节都不回礼的宫城那里，收到与去年相同数量的巧克力，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她能高高兴兴地送给我，但真这样的话，肯定明天就要世界毁灭了。

       「对了，要我像去年那样喂你吃吗？」

       我指着宫城拿着的巧克力。
       我给她的巧克力和去年一样是松露的，数量也相同。我考虑过做一些别的东西，但做一些太讲究的东西给她又显得过于夸张，便作罢了。

       「不用，我自己吃。」

       宫城拿起一块撒了砂糖粉的白巧克力。然后，她就一口吃掉了这块我为了方便吃而做得比较小的巧克力。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她也不说感想，我不知道她觉得好不好吃。
       宫城的指尖游动着，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再拿一块，然后她只是从鳄鱼背上抽了一张纸巾。

       「好吃吗？」

       我向擦拭着指尖的宫城问道，她小声回了一声「嗯」。

       「……谢谢。」

       去年她也对我道谢过，但这还是让我松了口气。毕竟我也希望她说好吃，而不是不好吃，对我道谢也会让我很高兴。但确切来说，她说的不是「好吃」而是「嗯」，不过我也不指望能从宫城那儿得到一个直接的词。

       「仙台同学不吃吗？」

       「吃。」

       「那，把那个给我。」

       宫城指着我前面的巧克力。

       「命令？」

       「命令。」

       「你不会要我还给你吧？」

       虽然我觉得怎么说都不会这样，但姑且还是问了一下。

       「我可没这么说。」

       她否定了，我就放心了，乖乖地把整盒巧克力都交给了她。

       「张嘴。」

       宫城拿起一块方形的巧克力说道。

       「……你要干嘛？」

       我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身子。
       大概，宫城是想喂我吃巧克力。
       但是，这本身就很奇怪。
       她不可能普普通通地喂我。
       宫城喂我吃什么东西。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但我记得都不是什么好事。她为我准备巧克力这件事本事就很不现实，她普普通通地喂我吃巧克力就更不可能了。
       她甚至下了命令要喂我吃东西，肯定是要干什么。不做怪事的宫城就不是宫城了。

       「你要自己吃也行。」

       宫城有些粗暴地说道，准备把拿着的巧克力放回盒子里。我慌忙抓住了她的手。

       「抱歉。你喂吧。」

       我有些在意，让她喂我这个行为后面还有什么选项，但因为是命令，不管发生什么多么不愉快的事情，最终我都只能接受，所以在意也没有用。

       「那，嘴巴。」

       虽然她省略了张开，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张开了嘴，方形的巧克力便靠了过来。很快，巧克力连同手指一起塞进了我的嘴里。舌头碰到了宫城的手指。也许是因为体温融化了巧克力，她的指尖甜甜的。我连她手指和巧克力一同咬住，宫城却把手收了回去。
       口中只剩下巧克力。
       既不会太甜，也没有苦涩。
       我看向宫城。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要做怪事，她也不像是要再拿一块巧克力的样子。命令就是按照命令执行，好像没有其它选项了。

       「好吃吗？」

       宫城说出和我刚刚说过的同样的话，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指。

       「你要尝一尝吗？」

       巧克力很好吃。
       但我不想用语言来说明。

       「这是给仙台同学的，我不要。」

       「别在意。」

       我抓住宫城的手臂。
       我轻轻一拉，宫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所以，我就这样把宫城拉了过来，然后与她嘴唇相叠。
       我们最后一次接吻，是在用魔法的那一天。
       那之后，我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面了。
       这么轻易的让我亲她，或许就是因为隔了很长时间。
       我用舌头撬开了她紧闭的嘴唇。
       宫城抓住了我的手臂，但她并没有抵抗。虽然说不上很积极，但我对她口中的入侵得到了她的允许。
       平时的话，她会生气的说，这不是尝一尝吧，但今天的宫城却十分温柔。温柔得让我稍微有些不安，但是，我也不想松开嘴唇，而是触碰了宫城的舌头。
       轻轻戳一戳她的舌尖，她没什么反应。我有些强行地把舌头缠了上去，我的手臂也被她紧紧抓住。宫城的体温，从湿润的舌头上传了过来。
       比手还要热，我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我没有尝到巧克力的味道。
       但是，我却觉得十分甜蜜。
       我想更深入地去触碰宫城，像是要咬上去一样亲吻着她。
       炙热，甜蜜，苦闷。
       直到我感到呼吸困难才松开了嘴。
       一定要说的话，这更像是我品尝了宫城的味道，我感觉她真的要生气了。

       「这根本尝不到味道吧。」

       宫城推着我的肩膀，拉开了距离。

       「那就，做到尝到味道为止。」

       「我自己吃更快点。」

       她似乎并不生气，但声音很小，她伸手去拿那个应该已经成为我的东西的盒子。而我在宫城拿到巧克力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

       「仙台同学！」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但又没有说停下。所以，我毫无保留地再次亲吻了她。这次，她的嘴唇稍微张开了一点，我轻松地就把舌头伸了进去。但是，果然还是尝不到味道。只感到一阵甜蜜，我想要更多，让舌头深入宫城体内。
宫城的手抓住我的肩膀。
       指尖紧紧嵌入我的肩膀带来，感觉有些疼痛。
       平时总会把我推开的宫城却没有这么做，让我有些在意，于是我挪开了身体。

       「今天你不生气吗？」

       我如此问道，宫城又皱起了眉头。

       「知道我会生气的话，就别这么做。」

       被她宣泄了不满。
       但是，宫城却并没有生气。
 
episode 115
       明天，世界要毁灭了。
       就算听到这样的新闻，我也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宫城的表现就是这么奇怪。
       交换巧克力之后，我也被她叫过去过几次，但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她虽然说不上心情很好，但我们聊得挺多，而且她也允许我吻她。
       这样得宫城怎么可能存在。
       但仔细一想，不发火呀，说话呀，都很普通。就算是一面之缘的人，也应该温和相待才对，所以我觉得现在的宫城作为一个人来说是很正常的。恐怕我最近见到的宫城，就是和宇都宫她们在一起时的宫城。
       而看见这样的宫城却感到不安的我，或许更加奇怪。
       我靠在床上，看着柜子上的存钱罐。
       里面塞满了五千元的纸币。
       我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张，但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是没有这五千元的话。要是没有这五千元的交易，我也不会和宫城亲近，也不会像这样想着她。我本可以只考虑着自己，等待着春假到来。

       真麻烦。
       我也是，宫城也是，全部都是。

       能和宫城多说话很开心，不被她下奇怪的命令也很好，我要是能不想太多，坦率地高兴就好了。然而现在宫城越温柔，我感觉之后的结局就会越不好。   
       回首过去，我对不同寻常的宫城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所以，我会怀疑宫城的行为，我感觉她的每个行为都有着隐情。
       如果我是宇都宫，我会毫不怀疑地接受现在的宫城。就能像是没有约定过毕业典礼作为分隔线一样高兴。

       但是，我做不到。

       我不觉得宫城会讨厌我。
       如果她讨厌我，就不会让我吻她，或者触碰她的身体。但是，我觉得宫城又像是接受了我，又像是没有接受我。不知有何企图，却表现得很温柔的宫城，让我感觉我越是强烈地期望能撤回约定，她就越会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
       基本上，考试的结果都已经公布了，宫城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已经告诉过宫城，我通过了。
       我也从她那里收到了祝贺的话语。
       但是，尽管宫城答应过要告诉我结果，她却没有联系我。我也不是没有办法知道宫城是否通过，但是我有老老实实地等着，所以她应该尽快告诉我结果。

       考上了。
       落榜了。

       我觉得这么短的信息都够了，所以她应该发给我。

       「都说了早点联系我的。」

       笨蛋，我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然后站了起来。
       我扑在床上，闭上眼睛。
       现在才刚过九点，睡觉还太早了。
       我也还没有洗澡。
       但是，我又不想起来。
       哎，我叹了口气，这时耳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向屏幕。

       「……宫城。」

       时机恰到好处得让我觉得她是不是在偷听我，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

       「应该不是大学没考上吧。」

       吸气，呼气。
       一开始就想到不好的结果让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她也没有明确地告诉我考试结果，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我想认为是个好结果，我也做不到。

       「喂？」

       我用着既不明朗也不低沉的声音对着手机说道，不知道响了多少次的呼叫声也被宫城的声音所替代。

       「考上了。」

       「欸？」

       「我考上了和舞香同一所大学。报告完毕。」

       「额，啊，考上了啊。那」

       让我等了这么久的报告却如此简单，我想问的话也说不出口。

       你要和宇都宫去同一所大学，还是不去。
       她并没有答应要告诉我，但我想知道。但是，我还没来得及问宫城会选哪个，她就开了口。

       「然后，我有一部想看的电影。」

       「电影？」

       一个与大学无关的词被十分唐突地抛了出来，我嘴里要说的话也变成了其它的话。当我意识到我还没对她说恭喜的时候，宫城的一声「对」就已经传入耳中。
       我的思绪有些追不上这以始料未及的速度改变着方向的话题。宫城也沉默不语，虽然她考上了大学，气氛却不怎么欢快。拜此所赐，我连忘了的恭喜都说不出口。
       宫城总是这样。
       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后就沉默。
       而我，总是被她的感情所左右，但我还是忍不住去在意她。我知道这是一个吃亏的角色，但我又无法放弃这样的角色。就算是现在，我也在思考如何向宫城搭话。

       「就这些。」

       宫城嘟囔道。
       然而，我知道这不是全部。恐怕，接下来的话必须得我来说出口。

       「莫非，你是在邀请我去看电影？」

       「你不想被邀请就算了。」

       「那什么时候去？」

       宫城像是没什么兴致一样，说出了她事先决定好的日期。
       时间不太好啊，我如此想到。

       「我很想去，但是那天我有事。能不能在那之前或者之后？」

       宫城从手机的那头嗯了一声。
       尽管大学的报告不知不觉变成了看电影的话题，但我要是想回到话题的起点，那么显然看电影的事就会告吹。这么一来，反而电影的事变得更优先了。
       大学的事情，当面说更好。
       现在急忙问她，要是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就麻烦了。

       「那就提前吧。明天行吗？」

       可以，我如此回答道，然后宫城指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那是我们暑假一起看电影时约过的时间和地点，让我心里有些乱哄哄的。
       无论是宫城主动说去看电影，还是特地选择了和暑假相同的时间和地点看电影，都让我感到一种违和感。我有些坐立不安，正准备问她原因的时候，宫城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有事是指？」

       「大学也定下来了，我要去看房子。」

       我准备一个人住在那边。
       因为我决定过，如果考上了目标的大学就这么做，所以我得去找房子。也可以选择春假的时候去找，但补习班的人告诉我找房子最好早一点。

       「宫城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去那边上大学的话，不是得找房子吗？」

       顺便提一下大学的事。
       我觉得这么问一下应该没关系。

       「我也可能会留在这里。」

       「那，你要是去的话呢？」

       「……住宿舍。」

       「你没法和别人一起生活吧？」

       「父亲很忙，没空和我一起去看房子。要是宿舍不行的话到时候再想办法。」

       宫城说得好像已经决定了一样。从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声中，可以听出她基本上已经下决心了。我想，宫城肯定会和宇都宫去一所大学，也真的会去住宿舍。但是，要是我一直追问她，她肯定会说绝对不去的。

       「也太随便了。行吧。那，你想看什么电影？」

       「仙台同学想看什么？」

       「不是宫城说有想看的电影吗？」

       果然我还是想追问这件事。
       宫城的话，与她刚刚说的不一致。

       「我只是问问。明天别忘了。晚安。」

       我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还没等我回答，电话就挂断了。
       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挂电话什么的。
       果然宫城还是宫城。
       她的样子最近确实有些奇怪，今天也是。
       但是，宫城任性的地方还是老样子。
       从充满违和感的宫城身上感受到的讨厌预感，和说要去住宿舍的宫城的声音中听出不好预感交织在了一起。

       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闭上眼睛，想着明天的事情。
       看完电影之后。
       大学的事情怎么办啊。
       然后，毕业典礼之后的我们会怎样之类的，我都想问问宫城。
       我知道，她不会说出我想要的答案，我没有这个自信。但是，我又不能不问。
       我睁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episode 116

       到演职员表差不多两个小时。
       我和宫城一直把最后看完后，才一起离开了座位。
       我整理了一下裙子，走了出去。
       如果是和羽美奈呀麻理子她们的话，她们会觉得演职员表是附带品，一看完正片就会马上离席。如果和她们一起去看电影的话，我也得迎合她们而一起离开，所以我不是很想和她们一起去看电影。
       但是，宫城会一直坐到放映厅里亮起来为止。暑假里去看电影的时候也是，我们一直坐到最后。尽管我们性格和爱好完全不同，但这种地方却很合得来。
       即使是羽美奈和麻理子，我们也有合不来的地方。但是，比起宫城来说，还是有更多一致的地方。明明我和宫城很难找到相似之处，但我却觉得和宫城在一起更开心，感觉很不可思议。

       「有趣吗？」

       刚走出电影院，我就被如此问道。

       「宫城觉得呢？」

       「有趣。」

       「我也觉得。虽然我不怎么看动作片，不过这也挺好的。」

     虽然是宫城提出有一部想看的电影，结果直到今天她都没说出是哪部电影。所以不知怎的，我们就看了一部最近成为话题的动作片。
       虽然也可以选择看恐怖片，但因为宫城不喜欢，所以我把它从选项中删除了，我觉得她应该夸夸我。

       「要去吃点什么吗？」

       我跟着宫城的步伐，向旁边的她问道。
       今天的目的只是看电影，其它的还没有决定。
       但是，我有话想和宫城说。我倒不是想吃东西，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然而，我觉得如果我直接说有话和她说，她就会逃跑。

       「回去了。」

       「欸？就回去？」

       我看向宫城。
       今天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看完电影就想走的样子。
       说得更明白一点就是，她少见地打扮了一下。虽然没有化妆，但穿了一条花纹很可爱的裙子，还披着一件我没见过的外套。
       和夏天里看电影时休闲的打扮不一样。
       所以，我觉得看完电影后我们还会顺路去个什么地方。尽管觉得与预先想好的不一样是我的任性，但我还是不希望就这么回去。

       「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仙台同学还有时间吗？」

       「有。」

       「那，来我家吧。」

       说完，宫城抓起我的手走了出去。这是一种明显不同于平常的握法，她的力气很弱。不是强硬的抓住，而是轻轻地握着，简而言之就是手牵手走路。
       从以往的宫城来看，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没错，绝对不可能。
       过于自然地牵起的手却是如此不自然，我不由得盯着宫城的脸看。

       「怎么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擦肩而过的路人并不会在意我们牵着手。毕竟不认识的人牵着手走路，我也会将其无视。所以，我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我只在乎宫城在想什么。

       「这手是？」

       我轻轻握住牵着的手。

       「松手更好？」

       「这样就好，只是为什么？」

       「反正都要毕业典礼了，被人看见也没关系。」

       宫城说出了她绝对不会说的话。
       毕业典礼确实快了。
       等我决定好房子，回来之后几天就是毕业典礼了，毕业之后，我们俩只能在放学后见面，或者只能在学校外说话，这些规矩就都无所谓了。抢先一步打破规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能成为尽管夏天看电影时被羽美奈看到我们俩在一块了，她还选择这个地方的理由，但刚刚的台词还是不像宫城会说的。

       「这种话，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宫城平时不会说这种话吧？」

       「那我松手了。」

       「欸？等一下。」

       宫城想松开手，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它逃走。以往总会强行逃走的手，现在却立刻老实了下来。

       「目的地，回家就行吧？」

       不对劲。

       无论怎么说，今天的宫城似乎不会听我的话。而且，只要能和她谈谈，地方我都无所谓。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我只能回答「可以」。

宫城没有松手。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进行着算不上对话的对话。过了检票口后，我们俩就如同夏天时一样乘上了电车。过了几站，然后下了车。
       虽然二月份的街道还有些冷，但我还是悠闲地走着。
       等待着春天来临的商店橱窗也越来越华丽，天空也越来越晴朗。我还牵着宫城的手。但是，也没有那么让人兴奋。这样的日子要是在冬天之前就好了。那样的话，我觉得会更高兴。
       我们靠近公寓，宫城松开了手。
       宫城稍稍加快步伐，走在了我前面一点。
       与制服不同的裙子映入眼帘。
       那双我用舌头舔过无数次的脚也看得很清楚。
       这么说起来，最近我都没被下过舔脚的命令。
       我不记得上次做这种事是什么时候了。我也不是想舔，只是，我觉得宫城应该变回会下这种命令的宫城。

穿过入口，我们乘坐电梯来到六楼。
       我们一起走到门口，宫城拿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走了进去。
       宫城先脱掉了鞋子。
       我也脱下鞋子跟在宫城后面，结果在房间门口被她把包抢走了。

       「仙台同学。」

       宫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我的包丢在了走廊上。
       虽然里面没什么会被弄坏的东西，但还是让我有些不悦。我想去捡起被扔下的包，然而，我的手还没碰到包，宫城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

       我抬起头看向宫城，她拉着我的手臂。
       我还没来得及抱怨，宫城就把脸凑了过来，然后嘴唇便重叠在一起。
       我们已经接吻过无数次了。
       但是，宫城主动的几乎没有。
       除了暑假的时候。
       我们俩看完电影后，宫城得出了我们无法成为朋友的结论，然后主动吻了我。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尽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少过那五千元，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在那时就已经有了一些改变。
       现在我也不讨厌宫城主动吻我。
       她的嘴唇柔软而舒适。
       只是，暑假和寒假都已经结束的现在，宫城这样吻我，仿佛我和宫城互换了角色一样，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我把宫城的身体拉了过来，我们的距离比刚刚更近。然而，宫城马上又把身体拉开了。

       「这里是，走廊。」

       我不知道该对不像宫城的宫城说些什么，只说出得口这样没什么意义的话。

       「又没别人。」

       宫城嘟囔道。
       这个家里我从没见过除了宫城以外的人。
       没人在是肯定的，就算她不说，我也不会觉得有人，所以并不担心。但不在房间，而是在这样的地方，宫城做着自从暑假结束之后几乎没做过的事情，让我十分在意。
       宫城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
       她的指尖划过我的嘴唇，然后再次吻了我。
       触碰在一起的柔软嘴唇，却让我的心头浮现出一些坏的消息。

       世界要毁灭了。

不对，世界应该不会毁灭，但我们的关系可能要结束了。
       我觉得这样的吻，并不是宫城所期望的吻。
       想接吻，想触碰的一直是我，而不是宫城。今天的宫城，只是在做一直以来我所期望的事情。
       我自己把脸撇开。

       「今天的命令，我还没有听到。」

       我觉得我必须快点让宫城恢复原状。
       不管是牵手，还是接吻，怎么想都只是结束的仪式。我并不希望和宫城做这种事。

       「你现在老实一点就行。」

       果然，宫城还是没有说让我舔她的脚。
       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脸凑了过来。然后，自然，而又让人觉得并不自然地吻了我。
       她的嘴唇，和我亲她的时候一样柔软而温热。体温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可以的话，我希望能这样一直吻下去。
       然而，我也觉得我们不应该接吻。
       今天，一见面我就拿到了五千元，宫城有下命令的权力。老实一点的命令也是很简单就能完成的。
       但是，我现在不想服从命令。
       我推开宫城的肩膀

       「我说，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包，然后看向宫城。

       「不是你老是想接吻吗？」

       「是倒是。」

       「不想了？」

       「想。但是……这样，算是暑假的延续吗？」

       今天的宫城和暑假的宫城不一样，但我们却做了一些会回想起暑假的事情。

       「什么延续？」

       「你是想继续朋友游戏？」

       暑假时，我们俩一起去看电影是为了看看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那天，宫城选择了不做朋友，我也接受了。

       「不是。我不会和仙台同学成为朋友。」

       今天的宫城也否定了我们是朋友。

       「那，这是干嘛？」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宫城沉默不语，似乎想着什么。
       然后，她就像观察着什么一样盯着我。

       「你不想回答也行。但是，我现在要问的问题，你得好好回答。」

       我想问我决定好今天要谈的事情。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把在电话里没问的话说出口，宫城就抢先说了出来。

       「大学，我会和舞香去同一个地方。」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答了我想问的问题，给了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那——」

       我还没说完的话，却被宫城夺走了。
       准确地说，她像是要堵住我的嘴一样吻了我。
       宫城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我刚刚捡起来的书包又掉了下来。

       以毕业典礼作为的结束的约定怎么办。
       我本该说出口的话却被宫城吞了下去。
       一个柔软但又有些硬度的东西触碰到我的嘴唇。轻轻地按了一下，我便张开了嘴唇，难得宫城主动把舌头伸了进来。舌尖相互触碰，抓住我的宫城的手用力了起来。
       我把舌头缠了上去，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我曾经想过，宫城的态度要是别老那么别扭，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上了大学也想见的宫城，并不是这样的宫城。
       我推开了紧贴着我的宫城的身体。

       「你不用勉强自己。」

       平常的宫城就好。
       谈论毕业典礼之后，未来的话题的宫城，如果不是平常的宫城，就没有意义。

       「我没有勉强。」

       宫城摸了摸我的脖子。
       她的指尖缓缓抚过我的脖子，抓住了吊坠的链子。然后，就这样把吊坠拽了出来。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我有话跟你说，这个，别忘了带过来。」

       说完，宫城猛地扯了一下吊坠。
       好痛。
       刚刚被抓住的手臂，被链子勒住的脖子，都十分疼。

       「今天你先回去吧。」

       话音刚落，宫城就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书包。

       「给。」

       她把书包一把推给了我。

       「宫城，下次什么时候叫我？」

       「下次是毕业典礼之后了。在此之前我不会叫你。所以，来的时候绝对别忘了。」

       宫城拉着我的手臂，像是强调一样说着。我的手臂被她毫不留情地拉着，就这样被赶出了大门。
       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平时会送我下楼的宫城并没有送我。
       这种时候，总没什么好事。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episode 117 仙台同学与毕业典礼之后
       虽说是毕业典礼的早上，但并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说不定，只是在埋伏着我。

       尽管我也这么想过，但也并没有发生我一出公寓，仙台同学就在等着我之类的事。我只是觉得，仙台同学曾经强行来过我家，所以今天可能也会发生这种事而已。也许是因为我无视了她发了好几次的消息，她已经不在乎我怎么样了。
       我也没期望她来，来了也只会让我困扰。

       我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到了学校之后，穿着制服走这条路的机会就只剩一次了。只有毕业典礼结束回家的一次。这么一想还稍微觉得有些寂寞。
       我穿过对三月的早晨来说还算温暖的街道，前往学校。
       明明天气很好，心情也应该很好，但脚却很沉重。连制服都感觉变重了，步伐也慢了下来，肯定比平时要走得慢。
       但慢慢走也不意味着不用去学校，或者没有毕业典礼。我和仙台同学的约定也不会消失。
       我慢吞吞地走进校园，爬上楼梯。
       我来到走廊上时，仙台同学正从热闹的隔壁班走出来。
       她正如毕业典礼的早上的那种感觉，把衬衫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领带也系得整整齐齐。
       这也是今天结束之后就再也看不到的样子了，尽管我并不是想要把仙台同学烙印在眼中，但我的视线还是紧紧地盯着她。
       明明不能和她搭话，我却想和她搭话。

       被谁看见也没关系。

       我们俩看电影的那天，仙台同学虽然这么说过，但约定还是应该被遵守。我和仙台同学到今天为止都一直遵守着约定，我现在不应该心情这么郁闷。      
       我试图从仙台同学身上撇开视线。
       然而，在我撇开视线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我。
       仙台同学像是要说什么一样张开了嘴，但是，我还没听到她的声音，她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茨木同学拖进了教室里。
       我连叹气都叹气不出来。
       我明明已经决定好了答案，看见仙台同学却又犹豫了。
       从考试全部结束开始，我一直都在思考毕业典礼之后怎么办。我觉得思考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了。而最后我的决定，也已经告诉仙台同学了。而且，约定是用来遵守的，而不是用来打破的。
       明明我是这么想的，我却犹豫了很久很久。
       我一步一步地走在仙台同学已经不在了的走廊上，进入教室。我把包放在自己的座位上后，去了舞香的座位。
       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沉重的气氛，但毕业典礼来之前就决定了要留在这里的亚美正在哭。舞香正努力地安慰着亚美。
       果然，脚和制服都感觉很沉重。
       感觉动都不想动一下。
       我好不容易打开了嘴，向两人道了声早上好，然后看向亚美问道：「没事吧？」。

       「志绪理——！」

       鼻头通红的亚美用就像是要世界末日了的声音叫着我，然后抱了上来。

       「要是能和你们俩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不要抛弃我——」

       「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也太夸张了。」

       「可是——」

       哭个不停的亚美，鼻音十分严重。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什么随时可以见面啊，暑假再一起玩之类的。
       而与此同时，我脑子却全是仙台同学，我真觉得自己是一个薄情的人。但是，我自己也想摆脱自从考试结束之后就一直想着她的事的自己。

       「亚美，再哭脸都要变糟糕了哦。」

       舞香也拍了拍亚美的肩。
       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亚美放开了我，一边说着「我知道」一边用手帕按着眼睛。虽然我不知道亚美哭了多久，但她的眼睛确实肿了，明明毕业典礼就要开始了，她的脸色却有些糟糕。

       「志绪理也是。」

       舞香说完，也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又没哭。」

       「是没哭，但快哭了。」

       「真的欸。」

       亚美看着我，露出一副又哭又笑的表情。
       我有些意外。
       我没有哭。
       我把纸巾还给了舞香，然后揉了揉眼睛。
       今天，并没有什么悲伤到要哭出来的事情。
       虽然和亚美不在同一所大学，但不代表见不到她了。而之后我还可以和舞香继续在一起。

       ——只有仙台同学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结束后，我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所以，我想在毕业典礼到来之前，稍微留下一点点回忆。虽然我并不想和仙台同学做那种会在日历上留下印记的行为，但结束的日子快到了，稍微多一些回忆也无妨。
       比如送给她情人节巧克力，比如一起去看电影，这样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就算做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也会很快忘记。
       记忆不会一直留存。
       总有一天会变得稀薄，也会消失。
       就算只是一年前的事情，有一些我也忘记了。
       虽然我不知道，高中时代的记忆需要多久才会淡去，但只要不去回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
       然而，我现在却在为我想稍微多留一点回忆的想法而后悔。

       情人节的巧克力的味道。
       两人一起去看电影那天的吻。

       我反复回想着这些事，回忆不仅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浓厚。
       不行。
       一点点的回忆都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重。

       「志绪理。」

       舞香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在哭。」

       舞香拿着纸巾的手伸了过来，擦了擦我的脸颊。

       「……我自己擦。」

       我用手擦了擦脸颊，看向舞香。
       她的眼睛中并没有笑话我的意思。
       她又给了我一张我刚刚还说不要的纸巾。

       「舞香。谢谢你」

       「毕业典礼马上要开始了啊。」

       舞香柔声说道。
       是啊，亚美也带着鼻音的声音附和道。
       气氛渐渐沉寂了下来，舞香啪的一声，拍了拍手。

       「对了。春假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去哪儿玩吧！」

       「噢，可以啊！」

       亚美明快的声音响起。
       日期，地点，还有时间。
       我们三人决定好这些后没过多久，老师就来到了教室，很快毕业典礼就开始了。
       校长讲话啊，对从外面来的一些大人物的问候啊。
       然后就是和去年没什么两样的内容。我虽然不会因为台上飘下来的话语感动或流泪，但毕业典礼营造出的这种有些夸张却又有些悲伤的气氛确实会让泪腺松懈。
       我擦了擦眼睛，开始找仙台同学。
       但是，成群的制服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她在哪，我只好低下了头。

       如果，我和仙台同学同班，我会变成不同于现在的自己吗？
       如果，我和仙台同学同班，我会能够相信她吗？

       得不到答案的假设在我的脑海中盘旋。

       ——仙台同学所期望的我。

       在无法停止的思绪中，在留下的一点点回忆中，我的思考就像是被别针钉住了一样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样的我才是正解。
       但如果我是仙台同学所期望的那样，或许结局就可以改变，然而，我无法成为其它样子，也无法成为能够相信仙台同学的我。
一想到以后，只有不安感越来越大。

我抬起头。
       台上，前学生会长正在念着毕业致辞。
       如果那是仙台同学的话，我就能看清楚了。
       想到这里，我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我们唱完歌，就回到了教室。
       再从老师那里拿到了毕业证书。
       我和舞香，还有亚美一起离开了学校，和平常一样，我们聊了闲聊了一会儿就和她们告别了。然后，不到五分钟，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宫城！」

       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仙台同学的声音。
       我加快了步伐。

       「宫城——！」

       声音从比刚刚更远的地方传来，但我没有回头。

       「志绪理！」

       一个响亮的声音叫着我，我只好停下脚步。
       我回头看向仙台同学。

       「我不是说了好多次，别叫我的名字吗？」

       「都怪宫城不看我这边。」

       说完，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跑到了我的身边。

       「我是说过要叫你来我家，但没说一起回去吧？」

       来到我旁边的仙台同学，像往常一样，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了领带。

       「是没说过，但没关系吧？」

       「有关系。虽然不是在学校，但我们也约好了在这种地方不说话的。」

       「毕业典礼都结束了，这种规矩，已经无所谓了吧？」

       仙台同学说出了仙台同学会说的话。
       仙台同学总是这么随便，轻巧。
       毕业典礼的今天也是一样。

       「有所谓。你跟在我后面。」

       「好吧。」

       仙台同学用着不像是答应的语气说道，然后突然停了下来。然而，她又马上跑到了我身边。

       「我不是叫你跟在后面吗？」

       「是跟在你后面的啊。」

       我瞪了一眼不打算听我话的仙台同学。

       「你仔细看嘛。」

       我仔细看了一下声音中毫无反省之意的仙台同学，发现她真的只是跟在我后面一点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当是这样吧。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穿制服一起回去了。」

       已经没有机会穿这身制服了。
       和仙台同学一起回去的机会也没有了。
       这么一想，我又好像可以接受她的说法。但是，我还是不能认可。

       「仙台同学。」

       我停下脚步看向仙台（译注：宫城视角一直用的是「仙台さん」，这里原文中就没有さん，我不知道是作者写掉了还是别的意思。），明明是毕业典礼却还一如往常的她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
       也许是更久之后，但我回家后肯定会告诉仙台同学。我想，仙台同学肯定也知道我要说什么。然而，她看起来并不伤心。我对这种时候还能作出一副若无其事样子的仙台同学感到很生气。
       我并不是希望仙台同学哭，也不是希望她看起来很伤心。我只是想，至少她能看起来和平时有一点点不一样。

       「仙台同学。毕业典礼你哭了吗？」

       「没哭。」

       仙台同学笑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一想到以后，我的不安感就会变大。
       就算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见面，上了大学也不会和现在完全一样。我和仙台同学要去不同的大学，要过不同的生活。就算和仙台同学见面，也只是偶尔见面，我只能知道，偶尔见面时的仙台同学。
       而且，也许，不管仙台同学听到什么，都会像现在这样露出一副如无其事的表情。

       如果我说，我不能原谅这样的仙台同学，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我无法原谅，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的存在。

       在留下那一点点回忆的过程中，我明白的就是这样的事，仙台同学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我，而对她有这样想法的我也不正常。

       「宫城哭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明天还会有同样的日子一样。

       「我怎么可能哭。」

       如果我能让我的想法成为现实，我只想把仙台同学关在什么地方。但这并不现实，也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最好按照约定，把今天当作结束日。

       「这样啊。」

       我们就像是看电影的那天一样，两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又和看电影的那天不一样，我们没有牵手。

       「要顺路去一下吗？」

       仙台同学用着一如平常的表情，指向马路对面的商店。

       「不去。就这样回去。」

       「好吧。」

       我加快步伐。
       而仙台同学理所当然般走在我的旁边。
       我叫她跟在我后面的话被她忽略了。
       我心情有些不好，但我没有继续加快速度，就这样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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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宫城对仙台的称呼的翻译问题，在这里说一下。
对话，以及宫城视角的心理活动中，宫城一直是叫「仙台さん」，而这个「さん（桑）」可以对应很多汉语中的称谓。由于高中篇时宫城和仙台是同一所学校的，所以我是将其翻译为「同学」，也就是「仙台同学」。
看到这里大家也知道了，之后的大学篇宫城和仙台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了。所以我想了很久是否要修改「仙台同学」这个翻译，但觉得什么「仙台小姐」「仙台桑」之类的都不太行，为了保持阅读体验的一致性，我目前决定还是继续使用「仙台同学」这个翻译，毕竟还是大学篇，都还是学生，违和感也不会很强。当然，假如羽田老师写到了大学毕业后，宫城这死脑筋还不愿意叫仙台的名字，还要叫「仙台さん」的话，那到时候可能得再斟酌一下了。
 
episode 118
       我在门口脱掉了外套。
       我先进入房间打开了空调，而跟在我后面的仙台同学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但她并没有脱掉上衣。
       我看着仙台同学松开的领带。
       她在电梯里时半句话也没说。在走廊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地走着，现在也沉默着。也许是因为她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平静，稍微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的小事都让我感到心神不宁。
       仙台同学坐在了床前的老地方。

       「我去端点什么来。」

       我走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手臂却被她抓住了。

       「等会再弄也行。比起这个，你要说的是什么？」

       她用力地拉着我的手臂，我只好坐在她旁边。

       「项链，拿来了吗？」

       「不是拿来，而是戴着的。」

       仙台同学拉了拉扣子被解开的衬衫的领子。
       她的胸口微微张开，露出了银色的链子。

       如果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提出问题，平时的她总会发牢骚，但今天却没有。我没有给她五千元，她却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

       「这个，还给我。」

       「为什么？」

       「因为命令的期限已经过了。」

       我把项链给仙台同学的时候，我命令过她『在学校和家里都要戴着』。那时候，我应该还告诉过她期限是『到毕业典礼为止』。一直遵守着这个约定的仙台同学，不可能单单只忘记了期限。
       过期的命令，根本没有必要遵守。
       项链是我给她的，既然没有作用了，那么我觉得我有权回收它。

       「作为参考我想问一下，如果还给你会怎么样？」

       「项链扔掉，我和仙台同学也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是什么意思？」

       仙台同学就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问了我她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不会再和仙台同学见面了。」

       「你和宇都宫去同一所大学的话，我们不是随时都可以见面吗？」

       「从一开始，我们不就约好了到毕业典礼为止吗？就算随时都能见面，也不见面，把项链还给我。」

       「还给你，你就要扔掉吧？不可惜吗？」

       她还不肯放弃。
       仙台同学应该知道，我今天要说什么，而且我们也约好了到毕业典礼为止。虽然没有约定过要把项链还给我，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仙台同学抵抗的事情。扔掉这个像项圈一样的东西，对仙台同学来说应该更好。

       「没什么可惜的，还给我。」

       我催促一般伸出手。

       「宫城啊，真是小气。」

       说完，仙台同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她慢慢地摘下了项链。

       「给。」

       项链被放在了桌上。
       我向那个银色的东西伸出手。但我的手还没碰到东西，仙台同学就说了一声「在此之前」。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你稍等一下。」

       「想让我看的东西？」

       「对。」

       就是这个，仙台同学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项链旁边。

       「……信？」

       准确的说，放在桌上的东西是一个樱花色的信封，正面什么都没有写。看起来不是很厚，感觉很轻，里面应该装的是信纸之类的东西。

       「不是，你可以看看里面。」

       我拿起了这个被干脆地否定了里面有信的信封，把它翻了过来。背面也什么都没写，也没有封口。这个既没有用胶水也没有贴贴纸的薄薄信封，很轻易就打开了，果然里面有一张薄薄的纸。
       这张不是信的纸，并不是信纸。
       像是复印纸，被折成了四折。
       我打开这张被折了两次的纸一看，上面写着我意料之外的东西。

       「仙台同学，这个……是什么？」

       纸上写的东西，我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我之前也见过几次，但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的。

       「房间布局。」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这个一看就知道了。」

       「那不就行了。」

       「不行。为什么现在，会出现房间布局的话题。」

       「这是宫城房间的布局，不给宫城看就没有意义了。」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仙台同学的表情很平静，但她说的话却乱七八糟的。她做过的事里虽然有很多无法理解的，但这是其中最无法理解的行为和话语。拜此所赐，我又看了一遍从信封里拿出来的纸。

       房间有两个。
       另外还有厨房，餐厅和浴室，所以空间相当大。

       「这个，一个人住太大了吧。」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从眼前的这张纸上得到的信息里，举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个人住是太大了，但你不觉得，两个人住正好合适吗？」

       「——两个人？」

       我能预料到仙台同学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我和宫城。别住宿舍了，我们一起住吧。地方就在我们俩大学中间，就是上学可能得花点时间。」

       仙台同学的语速有些快，不带停地说着。

       「和现在的房间比起来虽然小了点，但也很漂亮。」

       「仙台同学。」

       「啊，钥匙的话，搬家的时候才会收到。之后也会给宫城。」

       「仙台同学——」

       「我跟父母说了和宫城一起住。我家不怎么在意这种事，他们说随便我。」

       「仙台同学！我，我没说要和你一起住，也没拜托你帮我找房子。还有，房子签合同的时候需要钱吧？我的那份，谁出的？」

       虽然我全是疑问，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但总之先制止了说个不停的仙台同学。
       我看向那张画着房间布局的纸。
       我不认为仙台同学是一个人去找这个房子的。她应该是和父母一起去的，合同也应该是父母签的。但是，仙台同学的父母不可能连我的那份钱都付。

       「从存钱罐里拿出来的。」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说道，我又看向她。

       「存钱罐？」

       「宫城给我的五千元。那些，我全都放进存钱罐里了。」

       「放进去。——你是说你没有用过？」

       我对给出去的钱没有兴趣。
       我从没数过我给了她多少钱，也没问过她怎么用的。我觉得怎么用都是她的自由，而且我也以为她一直在用。

       「没用使用的必要嘛。所以，我给父母了，说是宫城寄存在我这的。」

       作为命令的代价而给她的五千元，却用在了我身上。
       我没想到仙台同学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一般来说，为了不用的五千元来我家听我的命令也太疯狂了。真的太奇怪了。

       「仙台同学，明明脑袋很好，却是个笨蛋吧？」

       我把画着布局的纸折成四折，放在桌子上。

       「笨蛋就笨蛋吧，你选一个吧。」

       「选什么？」

       其实不问我也知道，但我还是要问。

       「吊坠和信封，随你选吧。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宫城选吊坠，我就再也不会和宫城见面了。就算见面了也不会说话。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见面」

       「选信封的话？」

       「宫城就和我一起住。」

       仙台同学绝对不会做出选择。
       她总是准备好选项，然后让我来选。
       而且，每当她准备选项时，我的答案也是注定的。与我的想法无关，仙台同学会让我做出选择。
       今天也是。
       仙台同学想让我选信封。
       但是，要选的话我会选项链。
       这样对彼此都更好。
       仙台同学最好不要被我的存在所束缚，我也最好忘记仙台同学，适应新的生活。时至今日，这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只是长大后回想时会觉得为什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的程度而已。我们的关系不会拖到大学。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在我说出我的答案前，我要先问一下仙台同学。

       「可以啊。」

       「房子，你为什么擅自决定？」

       仙台同学做一些奇怪的事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本来只是今天之后我们就不再见面这样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啊。因为我觉得我不这样做的话，宫城就再也不会见我了。还有，我是联系过你的。宫城你没回而已。」

       去看电影之后，她联系过我几次。
       其中有些就是在仙台同学说要去找房子的时间。问我在干什么啊，让我接电话之类的，都是这样的内容，所以我全部无视了，如果我知道她是在找要和我一起住的房子的话，我一定会回复她，而且我会阻止仙台同学。

       「我说过我要住宿舍。」

       我没提我无视了仙台同学的联系的事，而是向她抱怨。

       「宿舍之类的地方，你不喜欢吧？」

       「……就算不喜欢，也会想办法的。」

       环境变化的瞬间可以成为一个分隔符，如果想和仙台同学分开，只有现在了。

     「比起勉强自己住宿舍，我觉得还是和我住更好。与其和其他人一起生活，不如和我一起。」

       接下来的四年，一直和仙台同学在一起也没什么好处。仙台同学很快就会适应新生活，大学开始后就会把我抛在脑后。
       如果我们不在一起，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总有一天会消失。
       只要住进宿舍开始新生活，就不需要老想着仙台同学。就算不能马上做到，就算要花时间，也最好习惯与仙台同学不同的生活方式。
       绝对，是这么选更好。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问。

       「信封。……如果我不选，仙台同学怎么办。」

       我看着樱花色的信封。
       染成春天的颜色的信封，就如同真正的樱花一样美丽，像是仙台同学一样。

       「我会找一个愿意和我一起住的人，不用担心。去了大学，应该能找到一个愿意和我住的室友吧？」

      仙台说着，声音仿佛花瓣随风飘落一样。
       这样一个毫无严肃之意的声音却扰乱着我的心弦。
       仙台同学和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我不认识的人生活，而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仙台同学。

       我无法允许这种事。

       我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背。
       就这样用指甲用力抓着。
       仙台同学和谁住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权利干涉。

我知道。
       但是，我却无法允许。
       我讨厌这样。

       右手更加用力。
       很痛。
       一直痛到胸口深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现在，仙台同学是怎样的表情？
       我想知道，但我却无法抬起视线。

       「那样也，太随便了。」

       我设法挤出了声音。
       但是，我讨厌仙台同学和我不认识的人住在一起，我却说不出口。

       「宫城也很随便吧？宿舍住不下去的话，到那时才会考虑其它的吧？」

       我并不想住宿舍。
       我觉得我没法和别人一起生活。
       然而，我也找不到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的理由。
       不是朋友的我们，除了前同班同学什么都不是。

       「选信封的话——」

       会怎么样？
       答案我应该已经听过了，但我的脑子已经处理不过来了，我想一遍又一遍地问她。
       我静静吸了口气，再呼出。
       然后，我抬起了无法从信封上离开的视线。

       「仙台同学，要和不是朋友，也什么都不是的我一起住？」

       「宫城，你不知道吗？就算不是朋友，也是可以当室友的。」

       说完，仙台同学把放在桌子上折成四折的纸收入信封。

       「舞香呢？我该怎么跟舞香说？」

       「这就由宫城自己决定了。那么，信封和吊坠，选哪个？」

       信封和吊坠，二选一。
       我选了，仙台同学就会接受。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才不会后悔？

       「宫城，决定吧。」

       仙台同学催促一般说道。
       我用手，从桌子上拿起项链。
       仙台同学小声叹了口气。

       「转过去。」

       我对一直盯着我看的仙台同学说道，她默默的转过身去。我解开项链的搭扣，然后挂在了仙台同学的脖子上。
       银色的链子回到了它应该在的地方，隐没在头发里。

       我才并不是想和她当室友。
       但是，不是朋友，也什么都不是的我们，成为与现在不同的什么关系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对着仙台同学的后背说道。

       「——只有四年。只有四年的话，我可以和你做室友。」

       明明我好不容易才想解放仙台同学的，她却专门准备了这个信封，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仙台同学，真的是个笨蛋。

       我撩起她一缕长发，轻轻拉了拉。

       「宫城。」

       如果我松开她的头发，仙台同学就会转过身来，所以我按住了她的头，不让她转过来。

       「你是说，要选信封？」

       「要是选项链更好的话，我会选的。」

       我尽可能用着和平时一样的声音说着，仙台同学抓住了我按着她的头的手。

       「宫城。想以四年为界的话，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留级哦。」

       「真的是，仙台同学只会说多余的话。」

       这种时候，我想应该还有其它的话可以说。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不要留级这种话是不合适的。

       「手，松开。」

       仙台同学说完，用力握了一下我被抓住的手，然后松开。我也只好听她的话，松开了手，仙台同学转过身来。然后，她又理所当然一般握住了我的手。

       「以后我可以叫你志绪理吗？」

       「不行。」

       「宫城小气鬼。」

       「仙台同学，真啰嗦。」

       仙台同学轻轻笑了起来。
       真的是，仙台同学只会说一些不需要的话。

       但是，只是四年左右的话。

       只是这样一段时间的话，和这样的仙台同学一起度过也没有关系。
       我也回握了那只紧紧相牵没有分开的手。
 
222 黑猫玩偶视角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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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222话时发布的，2在日语中和喵发音类似，222就是喵喵喵，所以羽田老师发了一个仙台送给宫城的黑猫玩偶视角的短篇，由于基本上不涉及剧透，而且挺有意思的，要是等到我翻到222话，那真的猴年马月了，所以就在大学篇开始之前翻译出来了，绝对不是水更新，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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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绪理酱呢，没有取名字的习惯。
       所以啊，身为黑猫玩偶的我，还有作为纸巾盒的鳄鱼先生，都没有名字。但是，每晚我都会和志绪理酱一起睡觉，有时她还会亲亲我，所以就算没有名字我也很幸福，我每天都很开心。
       虽然我想一直和志绪理酱呆在一起，但我也不是没有不满。
       志绪理酱白天要去一个叫大学的地方，所以只剩下我和鳄鱼先生在家，我还必须得在书架上看守书本，所以有些无聊。虽然我希望志绪理酱能早点回来，但就算她回来的早，要是仙台小姐来房间的话，就会更加无聊。
       因为，只要志绪理酱和仙台小姐在一起，就不会和我说话了。
       但是，仙台小姐是让我与志绪理酱相遇的人，所以我允许她和志绪理酱说话，和志绪理酱亲亲。
       可是，可是。
       我觉得，就算仙台小姐在，志绪理酱也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无聊了，可志绪理酱就是不这样做。
       人类真是难懂。
       有很多我搞不明白的事情。
       头发比志绪理酱更长，带点茶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仙台小姐，今天也在志绪理酱旁边。而且，她正很开心地对着看起来心情不好的志绪理酱说话。
       志绪理酱总是这样。
       只要和仙台小姐在一起，她就有些不高兴，话也不多。可是，她被仙台小姐亲亲了好多好多次，她也亲了仙台小姐好多好多次。
       我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人类啊，真的真的，好难懂哦。
 
episode 119 我与宫城之间的理所当然
       春天来了，搬家也搬完了。
       我正过着不从宫城那里得到五千元的日子。
       没有了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五千元的每一天都很新鲜。早上一起来，宫城就在，对她说早上好，她就会回我早上好。比起和理应听得到我的声音却没有回应的家人生活的时候，我觉得我现在活得更像一个人。

       然而，和宫城的生活也并不顺利。
       有不少问题，但是，宫城却不让我去解决它们。

       我从水槽底下拿出奶锅，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往里面加了大概能泡两人份红茶的水，再放在了火上。
       这个家里没有电水壶，也没有烧水壶。
       必要的东西都带来了，缺的也都买齐了。
       我本来是这么觉得的，但当开始生活的时候，才发现缺的东西有很多很多。电水壶也是缺的东西之一，我想去买一个。但是，我却没法去买。这也是因为宫城。
       我叹了一口气，听到一阵脚步声，便回过头去。
       我看到一脸困倦的宫城，向她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

       「喝红茶吗？」

       「不用了。」

       「午饭怎么办？」

       牛仔裤和连帽衫。
       我向穿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衣服的宫城问道，她却像是不想被问一样，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说的是早上好，但其实再过一个小时就十二点了。星期六的早上，起得迟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我能对宫城的生活习惯干涉到什么程度。但是，既然我们一起生活，我觉得至少吃不吃饭这种事，我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随便吃点。」

       「那我们一起吃？红茶喝了我就去做饭。」

       我一边从橱柜中拿出马克杯一边问道。

       「我和舞香有约了。」

       又是宇都宫，我心里想到。
       我有些不爽。自从来了这里，宫城和宇都宫见面的次数似乎有些太多了。

       「随便是就在家里吃？还是说不吃？」

       「我赶时间。」

       我只得到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
       是和宇都宫在外面随便吃点什么，还是因为快迟到了所以随便吃点什么就出门。还是说，还有另外的随便吃点。
       从宫城的话里，我完全搞不明白。
       尽管如此，但就算我追问她，她也不会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样啊。」

       宫城留下一个模糊的回答后，便消失在洗面室里。
       看来她午饭并不会在这里吃，而是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什么的样子，我只好把拿出来的马克杯又放回了橱柜里。

       来到这里之后，我们就一直这样。
       宫城她不会说很多话。
       我感觉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刚刚开始去她的房间的时候，宫城就不怎么说话，我也不喜欢宫城制造的沉默。而现在，也有类似那时的气氛。

我们彼此，都还没有适应新的生活。

       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的五千元不见了，而得到了一种叫室友的关系，但我们却不知道这种关系应该是什么样的形式。几周前明明还觉得待在彼此身边很普通，但现在却感觉太近了。然而，一旦分开又会觉得太远，让我静不下心来。

       我把奶锅中的水倒掉。
       和宫城一起住。
       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全是开心的事情，但我没想到会如此困难。
       我准备好鸡蛋和牛奶，再把碗拿了出来。
       把蛋打在碗里，加入砂糖一起搅拌，再把牛奶加进去继续搅拌均匀。面包本应用菜刀切，今天我只是用手撕成四块，再扔进碗里。我看着浸泡在蛋液里的面包时，宫城也从洗面室出来了。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跟她搭话，她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现在吃午饭还有点早，但我还是决定烤法国吐司，于是我把平底锅加热开始融化黄油。
       这个厨房和宫城家的比起来，要狭窄一些。但是，使用很方便，也很漂亮，然而，却让我觉得不舒服。

       这个家，还没有成为我的家。

       我盯着浸泡在平底锅的蛋液中的面包。
       不管是早上起来，从大学回来，还是睡觉之前，宫城都在这个家里。虽然一进房间就只有我一个人，但隔着一面墙的地方也几乎总是有宫城的存在。
       所有的这一切，都带来了小小的紧张。
       也许，宫城也和我一样。
       虽然这应该比住宿舍强就是了。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关掉了烤箱。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把做好的法国吐司端上桌。然后，我打开冰箱，伸出手准备去拿橙汁，但最后拿出了汽水。我把汽水倒进杯子里，然后放在法国吐司旁边。我拿着叉子坐在座位上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传来。

       「仙台同学，我要出去一趟。」

       我循着声音，将视线从法国吐司上转向宫城。

       「回来之后有时间吗？」

       其实我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但这好像我想二十四小时掌握宫城的行动一样，所以问不出口。

       「不知道。」

       宫城冷冷地回答道，在我说点什么之前就走向了玄关。
       简而言之，她逃跑了。

       我喝着宫城一直喝的汽水。
       果然并不好喝。
       我不喜欢碳酸在嘴里滋滋作响的感觉和在胃里从内向外推挤的感觉，我不知道为什么宫城会喜欢喝。对我来说，汽水这种甜不甜都不确定的东西，不会成为我喜欢喝的东西。
       我慢吞吞地把法国吐司送入嘴中。
       这个倒是很甜，黄油和鸡蛋的美味也能清楚地感受到。
       松软的面包能让我的胃平静下来。
       我吃掉差不多一半，又喝了口汽水。
       大学才刚刚开始，课程都还没选完。
       选什么样的课程，按怎样的日程表度过大学生活。这些我都想和宫城谈一谈，但她总是逃跑。过去她也逃跑过很多次，但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被她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伤人。
       放在这的小桌子和两张椅子，本应该是我们共用的，但现在可以说是我专用的了。我几乎没有宫城坐在对面的记忆。
       明明去年夏天，我们还一起做法国吐司吃过。
       我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法国吐司塞进胃里。
       我从放在桌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柔软的纸，擦了擦嘴。
       纸巾盒并没有外套。
       要是宫城想要一个的话，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买。我也想去买个电水壶，或许还有其他必要的东西。总之，如果我们一起去买东西的话，生活会变得更顺利。
       但是，我不知道宫城是否想给纸巾盒套个外套，也不知道她是否觉得电水壶是必要的。我想，这都是因为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来对话。
       而且，我甚至不知道鳄鱼纸巾盒和黑猫玩偶怎么样了。理由也很简单，我还没进过宫城的房间。明明是一起住的，宫城的房间却让我觉得何其遥远。

我趴在桌子上。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直戴在那儿的项链，也因为宫城说不用戴了所以没戴。
       我很想打开紧闭的房门，走进宫城的房间。就像高中的时候那样，坐在宫城身边，和她接吻——

       「绝对，会被她发火吧。」

       原本理所当然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五千元消失了的现在，那些原本理所当然就能做的事情也变得没法做了。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的那天起，我们就没接过吻了。

宫城她，有没有想过再和我接吻呢？

我一直觉得，我不需要那五千元。
       然而，现在我却希望有那五千元。
       新鲜的每一天，却比以前更加难过。

       我想和宫城谈谈。
       不对，我们必须得谈谈。

       也许，这样的距离感会让我们无法一起生活   
       迟早会产生破绽。

     和宫城一起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在一起住之前我就知道了。是我强迫宫城选择来到这里，所以我有相应的责任去改变现在的氛围。
       如果无法把握距离感，那么就去准备能丈量距离感的东西。
       能找到我们间新的距离的尺子。
       有了这种东西的话，我们就能找到彼此应该保持的距离。我们才能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内一起生活，而不会过度干涉对方。
       第一次去宫城家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制定了规则。
       如果我们再次制定一些能成为尺度的规则，生活就会变得更加轻松。
       我抬起头，拿起桌子边上的手机。然后，给不知道在哪里的宫城发了一条短信。

       『晚饭别在外面吃，我等你回来。』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等你的。一直等到宫城回来。』

       这听起来就像胁迫，但我也没有办法。

       『我买点吃的再回来。』

       虽然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既然她说买点吃的回来，那就应该是到肚子会饿的时候她才会回来吧。我把『我等你』发送出去后，开始收拾放法国吐司的盘子和杯子。
 
episode 120   
       「感觉，是不是太多了？」

       我看着宫城把一个有些大的袋子放在桌上。
       她回来的比我预期要早一点。
       这倒是挺好。
       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她能早点回来，所以算是谢天谢地了。但是，刚刚宫城递过来的袋子里装着多到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面包，让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声音。

       「舞香说那家店的面包很好吃，我就多买了一些。」

       听到宇都宫的名字，我的太阳穴附近抽动了一下。
       宫城遵守了“买点吃的再回来”的约定，而我也没有在“吃的”上做出指定。所以，她给我的袋子里装着宇都宫说好吃的面包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现在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面包是早上或者中午吃的，可不是晚上吃的东西哦。」

       我对几步开外面无表情的宫城，说出了只能认为是找茬的话语。

       「那你不吃不就好了。」

       宫城低声说道，并不大的一体餐厅里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我并不是想说这些话。
       面包是无罪的，也不是宇都宫的错。
       不好的是我的心情，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法谈话了。

       冷静。

       我自己告诉自己。

       「肚子都饿了，要吃。等我去拿点喝的来。宫城，汽水就行吧？」

       我没等她回答就走向了冰箱。
       从里面拿出了橙汁和汽水，倒进杯子中。虽然面包从袋子里拿出来就可以直接啃，但那就太没有晚饭的感觉了。我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盘子，递给宫城。我把杯子端过来后，坐在了椅子上，宫城也坐在了桌子的另一边。

       「仙台同学，选你喜欢的就行。」

       好吧，于是我把加了火腿和芝士的牛角面包和可乐饼面包放在了盘子上。

       「宫城呢？」

       我向一直盯着我看的宫城问道，她把土豆沙拉面包和香肠卷放在了盘子上。

       「我开动了。」

       虽然不是异口同声，但声音还是重叠在了一起。

       「宫城，你有告诉宇都宫和我住在一起吗？」

       比起突然切入正题，我还是先说出了一件我一直在意的事情。

       「说了。」

       「她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

       宫城冷淡地说完，咬了一口土豆沙拉面包。

       「你绝对没提我的事吧？」

       在意我和宫城关系的宇都宫，知道了我们这样生活之后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说了。」

       宫城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
       她的视线固定在盘子上，根本看都不看我。
       不管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把我和她的事情告诉宇都宫。然而，我问她如何对宇都宫说明现在的状况也没有意义。就算我追问，宫城大概也不会说实话，而且就算我不知道真相也没关系。这只是满足我的一点点的好奇心而已。

       「……你今天等我，就是想问这个？」

       宫城头也不抬地问道。我咬了一口牛角面包，将其吞入肚中，然后才开口。

       「宇都宫的事只是开场白，接下来才是正题。现在开始定规则吧。」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抬起了头。

       「规则？」

       「对，两个人一起住的规则。有一些规矩的话，生活更加容易吧？」

       「仙台同学决定就好。之后你再告诉我。」

       宫城一副嫌麻烦的样子说道，盘子里还剩着香肠卷，她就站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甚至还以为，她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吃晚饭，所以她能坐在我的对面吃面包，我都想夸一夸她了。但是，如果让她从这里逃走了，我们又会回到同样的生活之中。

       「我决定就行？那，就算我定个每天都要接吻的规则，你也没意见吧？」

       我喝了一口橙汁，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肯定有意见啊。」

       「那，你就参加讨论吧。」

       「……规则，比如说？」

       宫城重新坐回椅子看着我。

       「倒垃圾、打扫卫生啊，吃饭怎么搞啊之类的，就这些事吧。」

       其实，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接吻，或者可不可以身体接触。这些事我也想知道。在宫城房间时拥有的东西，现在全部消失了一样，我对这样的生活有些不满。但是，大概，我还是不要提这些事为好。
       现在的我们，需要习惯普通的生活。
       如果我们不能制定一些合租的必要规则，从而作为室友度过每一天的话，那么生活就会感到窒息。

       「那，我想定一个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的规则。」

       宫城嘟囔了一声，又咬了一口香肠卷。

     「现在也没有进过就是了，不过还是有这样的规则更好吧。你还有什么其它想要的规则？」

       「其它？其它的……」

       宫城自言自语般嘀咕着。
       我也向陷入沉思的宫城提出了几条规则，她也提出一些意见一样的东西。

       可以叫朋友来，但不能过夜。
       在外面过夜的时候要先联系。

       由于制定这些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的规则，花费了不长不短的时间，宫城用着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

       「不需要更多规则了吧。」

       我喝了一口橙汁，看向宫城。

       「一周一次，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问道。

       「一次就可以吗？」

       「可以。」

       「那倒是可以，但……」

       她的话语停止在了这里。
       然而，宫城似乎想说什么，我便问她：「但？」

       「不只是在外面过夜，晚点回来的时候也要告诉我。……这样的话，其它日子我们也可以一起吃饭，以前不是也一起吃饭吗。」

       宫城嘟囔着，但语速很快。

       「一周不止一次也可以吗？一起吃饭。」

       「你不喜欢就算了。」

     「定这样的规则的话，那其它日子也一起吃饭吧。那，宫城要迟点回来的时候也要告诉我。」

       嗯，一个小小回答声传入耳中。

       多一起吃饭，而不是一周一次，我没想到宫城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尽管这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但她也在新的生活追求着和以前一样的事，这让我很欣慰。

       「那，宫城。违反规则的话，就有惩罚游戏。」

       我不觉得宫城会不遵守规则，但我为了让规则更难被打破而设置一些东西。
       其实我们制定的大部分规则，就算被打破也没什么。   
       但是，我希望至少我们一周能一起吃一次饭。
       虽然这只是个不起眼的规则，但我希望它能被遵守，要是宫城也这么想就更好了。

       「惩罚游戏是干什么？」

       「这个嘛——听对方的话一次怎么样？」

       其实惩罚游戏的内容是什么都行，但太简单的话就失去了惩罚游戏的意义。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必须是一件麻烦事。

       「可以是可以，但你可别忘记了。因为都是仙台同学打破规则。」

       宫城盯着我，说出了一句有些失礼的话。

       好吧，她不相信我。

       回顾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宫城的话也能理解。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承认我会打破规则。

       「没事，我不会打破的。」

       我如此断言到，然后一口收拾掉了所剩无几的牛角面包。火腿与芝士混合着落入胃里，我又向可乐饼面包伸出手。

       「仙台同学。」

       「怎么了？」

       我咬着可乐饼面包，看着宫城。

       「一起吃饭的时候，谁来做饭？」

       「既然一起吃，那就一起做吧。」

       我理所当然一般回答，宫城却露出一副嫌麻烦的表情。

       「对了，宫城。我想买个电水壶，可以吗？」

       我怕宫城说出果然还是不一起吃饭了，于是我换了个话题。

       「这种事，没必要跟我说吧？你买就是了。」

       「总不能随便买吧？毕竟是我们共用的东西。」

       「那，你去买。我来出钱。」

       「不用你出。既然是我们俩共用的，就用那笔钱买。」

       听到我的话，宫城皱起了眉头。

       「那笔钱，是仙台同学的钱。」

       「那是我们俩的钱。」

       「那不是我给仙台同学的吗？」

       那笔钱是指放进我存钱罐里的钱，宫城的话并没有错。
       那笔钱虽然不是全部，但在签这个房子的时候用掉了。但是，搬家之前又从宫城的父母那里退了回来。
       不用想，这很正常。
       听到女儿要合租的事，宫城的父母不可能一分钱都不出。合同有关的钱一半都退了回来，我花掉的钱都被补上了。
       但是，我并不想把它们用在我自己身上。
       然而，就算我说要还给宫城，她也不会接受。
       最后，那些钱作为我们俩用的，保管在我这儿。当然，宫城并没有认可就是了。

       「嘛，用哪边的都无所谓。我们一起去买吧。」

       我把争也争不出结果的问题抛在一边，回到了电水壶的话题上。

       「我要是说不呢？」

       「那以后就一直让宫城用奶锅给我烧水。」

       我微微一笑，宫城露出一副像是咬碎了苦虫的表情。（译注：苦虫是日本人想象中的一种咬碎了会很苦的虫，现实里并不存在）

       「……什么时候去买。」

       「明天。你和宇都宫有约吗？」

       要是说下周的话，我感觉今天的决定就会白费，所以我不想这么约定。

       「……没有，可以。」

       宫城一边吃着剩下的香肠卷，一边嘟囔着。

       「我说，宫城。明天，你穿裙子怎么样？」

       尽管还有些拘谨，但我还是对着这稍有缓和的气氛说了一句无聊的话。

       「不要。」

       「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

       「没有穿裙子的理由吧。」

       「因为，我还挺喜欢宫城的腿。」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没见过穿裙子的宫城。我也不怎么穿裙子，今天也没有穿，但我久违地想看宫城的腿了。也许是因为在那个房间里，穿着制服度过了不短的时间，穿着裙子的宫城会显得更加熟悉。

       「绝对不穿。」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就那么想看吗？」

       「你给我看的话。」

       现在，我虽然不能告诉她本人，也不打算说，其实我想摸摸她的腿。不，就算不是腿，我也想像高中的时候那样能理所当然一样去触碰宫城。我甚至为不再被她下命令而感到可惜。

       「仙台同学大变态。」

       我也知道她会这么说。
       不过，我觉得还是说这种话的宫城更好。
 
episode 121 仙台同学应该遵守的规则
       昨天我没定闹钟就睡了。
       然而，对于星期天的早上来说，六点多醒有些太早了。

       「……好困。」

     我把躺在枕头边上的黑猫玩偶拉进被窝里放在胸前。我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我晚上会很困。
       但我却睡不太好，而且早上醒得很早。
       自从来到这里，我就一直这个样子，脑子也像生锈了一样。

       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要是能这么说就好了，但我觉得原因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不习惯家里总是有人。
       早上一起来仙台同学就在，从大学回来仙台同学也在。连休息日都在。对我来说家里没人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这个总是有着其他人气息的新家让我感到静不下心来。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把从以前的房间带来的东西放在附近会让我睡得更好，所以来到这里之后，我还是把黑猫放在枕头边。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睁开了眼睛。
       地板上有着一条背上生长着纸巾的鳄鱼。
       虽然这都是些小事，但应该有的东西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会让我觉得这里是我的居所。
       我真希望这个房间能快点成为我的房间。
       我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打开衣柜。

早上我总是要犹豫。

       我不知道我是该穿着运动衫出房间，还是该先换好衣服。来这里之前，我早上都是穿着运动衫吃饭刷牙的。但是，现在有仙台同学在，我不想穿着代替睡衣的运动衫晃来晃去。
       也许，仙台同学还在睡觉。
       我该怎么办。
       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拿出T恤（カットソー，实在是想不到对应的词，反正T恤也可以是cut and sewn，暂且先这样）和牛仔裤换上。我打算走出房间，但是先拿起了床上的黑猫。

       不能随便进房间。
       虽然有这样的规则，但仙台同学有时候会打破规则。
       不管怎么样，我把黑猫放在了书架上。虽然我觉得布偶放在哪里都可以，但如果仙台同学知道我把黑猫放在枕头边上，肯定会说些什么，所以不行。
       从固定的位置移走的黑猫。
       地上的鳄鱼。
       整理好的床。
       都确认好之后，我才走出房间。
       公共的一体餐厅里没有仙台同学的身影。
       我刷完牙洗完脸回来，仙台同学也不在。我打开冰箱，拿出橙汁，将其倒入杯子里，然后看向桌上。

       桌上有一个剩着面包的袋子。
       我坐在椅子上，把杯子放在袋子旁。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喜欢什么，所以这个也选了点，那个也选了点，对于两人份的晚餐来说，是有些太多了。我并不讨厌面包，但我也觉得我买太多了。

       「早上好。」

       伴随着声音，刚刚起床的仙台同学走进了我的视野。

       「早上好。」

       「我去洗个脸。」

       仙台同学用着困倦的声音说道，然后消失在了洗面室里。
       我喝了一口橙汁。
       时间过得好慢。
       就仿佛在上无聊的课一样，一分一秒都很长。尽管让我再钻回床上我也睡不着，但呆在这里我也无事可做。我一边喝着橙汁，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当我注视着内容物一半都还没少的杯子时，仙台同学的声音传了过来。

       「早饭，吃这个可以吗？」

       我把脸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仙台同学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杯子，然后拿起了面包的袋子。

       「可以。」

       「话说回来，宫城你是不是起的有点早？」

       「仙台同学不也很早吗？」

       「我睡醒了。」

       穿着像是居家服的大号运动衫和牛仔裤的她说完，伸了一个大懒腰，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她的视线固定在我的杯子上，我只好问道。

       「你想喝？」

       「就一口。」

       「那你喝吧。」

       没等仙台同学回答，我就把杯子递给了她，她也没有看我，说了声「谢谢」便把我没喝完的橙汁送到嘴边。然后，就如她所说，她只喝了一口就把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早上，有时候我就会这样和仙台同学四目相对。

       或许是我的错觉，也可能只是仙台同学起床状态不好，迷迷糊糊的，我总感觉不太好。这种时候，仿佛能听到骨头在身体深处嘎吱作响。

       「仙台同学，你都喝了吧。」

       「不用了。」

       「那剩下的怎么办？」

       「宫城喝掉。」

       虽然并不同于往常，但对话姑且还是在继续。
       也许，是因为昨天我们制定了规则。
       仙台同学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我的生活，但比之前好多了。但是，我不觉得对话还能这么继续下去，所以在空白的时间到来之前，我说出了一个就算没有对话也能打发时间的方法。

       「我要吃早饭了。仙台同学呢？」

       我如此宣言到，仙台同学也站了起来。

       「我也吃。我去拿橙汁，宫城，你还要吗？」

       「不要了。还有我也不要盘子。」

       「为啥？」

       「要洗的东西会变多啊。」

       「好吧，这倒是。」

       一个像是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过了一会儿仙台同学便拿着一杯橙汁回来了。

       「仙台同学，你先选吧。」

       「昨天我先选的，宫城你选吧。」

       「我剩下的就行。」

       我把装着面包的袋子推向坐在椅子上的仙台同学。袋子滑到桌子边上，停了下来。仙台同学看了看我的脸，然后从袋子里拿出黄油豆沙三明治和核桃面包。然后，变轻了的袋子又还给了我。

       「我开动了。」

       说完，仙台同学咬了一口核桃面包。我也同样说了一声我开动了，然后拿出了奶油面包。
       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我独自一人的时间很长。而现在，仙台同学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尽管我没有付给她五千元。
       我知道，作为室友的我们之间，并不需要五千元
       我咬着奶油面包，看着仙台同学。

       我们现在和以前关系不一样了。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仙台同学给我准备了所谓室友的关系，我也接受了。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就算是我们已经有了新关系的现在，仙台同学还会不会为了不去使用的五千元来听我的命令。
       对我来说，五千元是把仙台同学留在我身边的必要之物，是不能消失的东西。而对仙台同学来说，五千元必须是不得不服从命令的奖励。而不应该是不用就存起来的东西。
       她那样使用那些钱，会让我觉得，我除了五千元以外还有其它价值。明明这不可能，但我却会这么想。
       因为有时候她会想吻我，想碰我，我会觉得，她可能只是想做这些事。然而，我并没有那种程度的价值。说到底，仙台同学的话，无论男女，对方都不会觉得为难。高中的时候，我也听说过好几次仙台同学被告白的传闻。我也跟她本人确认过，所以她肯定很受欢迎。

就算没有五千元，仙台同学也会和我共度时光吗？
       会让我给她下命令吗？

       事到如今，我无从得知。
       只是，没有了五千元的现在，仙台同学还在我的身边。
       为什么，当我去思考这个问题时，脑子里就会一团糟。然而，如果我去问她理由，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又会发生变化。（译者：其实你完全懂是吧）
       既然我们选择了放弃结束，继续下去，那么我们所谓的室友关系不能继续下去就麻烦了。

       「宫城。你那个不好吃的话，要和我换吗？」

       仙台同学拿起黄油豆沙三明治。
       我咬了一口连一半都还没吃完的奶油面包。

       「没事。我只是有点困发了个呆。」

       「中午，要去外面吃吗？」

       说完，仙台同学一口吃掉了剩下的核桃面包。

       「可以。这个吃完，我就在房间里呆到饭点了。」

       「好吧。」

       我们一边吃着面包，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以前我都不会在意对话中断，来到这里之后，沉默也变得十分沉重。我一边设法寻找着话题维系对话，一边把剩下的橙汁和面包都塞进胃里。

       「什么时候出门？」

       「十二点的话感觉肚子会饿，就十一点左右吧。」

       「那就十一点吧。」

       我对仙台同学说完，就回到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看着漫画，消磨着时间。
       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我不能离开房间。
       进到公共空间，会更加不舒服。

       我一心想着消磨时间，窝在房间里，约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我打开衣柜，看向那条淡绿色的裙子。
       我拿起这条毕业典礼后买了就从来没穿过的裙子看了看。
       我把它放在床上，开始思考。
       如果我穿着这条裙子走出房间，会被认为是因为仙台同学说了我才穿的。就算我只是偶然看到衣柜里的这条裙子，就算我只是偶然穿上，也会变得像是为了仙台同学而穿。
       我把裙子放回衣柜中，拿出一件针织衫。
       将它穿在T恤外面，然后走出了房间。

       「准备好了？」

       好像一直在等着我的仙台同学向我搭话，我回答了一声「好了」。她身上的大号运动衫也变成了衬衫。

       「那我们出发吧。」

       仙台同学对我没穿裙子这件事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她昨天的话只是心血来潮。那种话只是脱口而出而已，她并不是真的想看我穿裙子。

       仙台同学拿着包走了出去。
       我也跟在她的后面走出了大门。
 
episode 122
       目的地我是听说了。
       但是，我并不是很清楚那是哪里。
       只知道家和大学附近的我，只能跟着毫不犹豫地走着的仙台同学。
        
       我们拐了几个弯，乘上电车，站着眺望窗外，窗外流动着不熟悉的景色让我强烈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外人。我很清楚，我还没有融入新的环境，这让我有些沮丧。
     如果继续这样看下去，可能在到目的地之前我就会想下车了，于是我把视线转向仙台同学。

       「怎么了？」
      
       仙台同学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但她没有看向我，对我说道。

       「没什么。」

       「就累了吗？」

       「不累。」

       我冷冷地说完，对话就中断了。
       仙台同学依旧看着窗外。
       流动的景色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了。
       本就嘈杂的车厢内变得更加吵闹。
       乘客下车，车门关上后，仙台同学轻轻一声「我说，宫城」叫到了我

       「早上你为什么喝橙汁？」

       电车开动了起来，开始加速。
       我也和仙台同学一样看向窗外。
      
       「突然想喝。」

       「嗯—。那，你一直躲着我的理由呢？」

       就如同以一定的速度变化着的景色一样，我们的对话也流动到了一个不同的地方。

       「什么那，这和橙汁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对这个切换得过于自然的话题发出了吐槽。

       「好了好了，告诉我嘛。」

       一个一如既往轻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把固定在窗外的视线投向仙台同学，她的表情与声音完全相反，十分的认真，这让我实在无法随便回答。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

       「果然。」

       「因为，仙台同学一直在家里。」

       我知道我不应该对她本人这么说，但我也不愿意敷衍过去，只好告诉她实话。

       「那是当然啊，毕竟我们住在一起了。被说我不在更好也有点为难就是了。」

       「我没说你不在更好。」

       「快习惯我吧。还被你躲着我会受伤的。」

       「——对不起。」

       我不是想躲着她才躲的，我知道我不对，所以我向她道歉。
       只是，仙台同学有时也在躲着我。
       我觉得不只是我一个人不好，但她没有那么明显地躲着我，所以不太好抱怨。

       「你不在家的时候，都在和宇都宫见面吧？」

       仙台同学的视线从窗外转向我。

       「是倒是。」

       「你们平时都去哪儿？」

       和舞香有约了。
       我总是拿舞香的名字当不在家的理由告诉仙台同学。然而，被她问去哪了我也很难回答。

       「没去哪儿。就是那一块儿。」

       「我就是问，那一块儿是哪。」

       「我也不太清楚，都是交给舞香决定的。」

       「就算你全权交给她了，也会去些什么地方吧？」

       「也没去什么地方。」

       我和舞香并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我没有撒谎。但是，我的话也不全是真的。
     我对仙台同学说的与舞香见面，里面有一半我根本就没和舞香见面。我都是一个人去书店，或者咖啡厅打发时间。要是详细地告诉她我去了哪里，她就会知道我没去见舞香。

       「好吧，算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接受我的回答，但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她的放弃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如果沉默下去，我就没法知道仙台同学到底是对什么感兴趣。
       是对舞香？是对我们去过的地方？还是说，对我？
       我很好奇，仙台同学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电车摇晃着，景色流动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要下车了哦。」

       仙台同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们下了电车，然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开始前往目的地，向家电商场的方向走去。
       要买的东西只有一个电水壶，却要花很长的时间。
       这也不是什么急着要买的东西，网购应该也可以。要不然，在家附近应该也能买。这并不是需要到非得坐电车才能到的地方，一起吃个午饭之后才能买的东西。
       我望着站在自动扶梯上的仙台同学的背影。
       自打我们开始一起生活，她那头长发就有时扎起来，有时不扎，今天她把两边的头发扎了起来，别在后脑勺上。（突然想到，这发型好像和佐伯女士一个样儿，甚至发色都差不多）早上起来的时候她没有化妆，现在也已经化上了。
       除了没有穿制服这一点，仙台同学的样子和高中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我却觉得仙台同学和那时已是不同的人了。
       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不能像那时候一样看待仙台同学。
       肯定，是因为没有使用五千元。
       我找不到感情的容身之处。
       无论是新的生活，还是与迄今为止都不一样的仙台同学，在我的心中都十分难以适应和处理。高中的时候，总是以支付五千元来圆满收场，但现在没有了五千元，感情也变得无法圆满地收住。
       如果我们可以回到穿制服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需要想了。
       早上，我不需要为该穿什么衣服离开房间而烦恼。也不用为即将中断的对话感到不安。仙台同学也不会叫我穿裙子，我也不需要在意我没穿裙子她却什么都不说这件事。   
       我在自动扶梯上退了一级台阶。
       然后，又走了上去。
       视线所及，是她挺直的背脊。
       她的长发十分漂亮，让我想摸一摸。
       我情不自禁准备伸出手，又叹了一口气。
       也许，我是累了。
       睡得不太好，脑子有点生锈。
      
       「宫城，这边。」

       仙台同学没有乘上下一段自动扶梯，而是直接走了出去。我跟在她后面，很快一排排的电水壶就映入了眼帘。仙台同学一边嘀咕着，选哪个好呢，一边拿起几个电水壶确认。而我，就这么望着她。
       壶身圆形的呀，壶口细长的啊。
       仙台同学认真地看着这些颜色和形状都不同的电水壶。功能应该也不同，但我觉得只要能把水烧开，就都可以。但是，仙台同学却很认真地比较着。我倒不是想催她，但我觉得她随便选一个就行。

       「宫城觉得哪个可以？」

       仙台同学看向我。

       「哪个都可以。不是，你没调查过吗？」

       「姑且也好好调查了一下。。」

       「那不就行了。」

       「有两个候补，你选一个吧。」

       这个和这个，仙台同学说着，指向两个电水壶。

       「都可以，仙台同学选个你喜欢的吧。」

       「既然是一起用的，至少你决定个颜色吧。」

       说完，仙台同学指向一个大号的电水壶。然后，看向我说道「那就选这个，你选个喜欢的颜色吧」。

       「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

       烧水的功能和颜色无关。
       我觉得白的黑的红的，随便什么颜色都行。而且比起让对电水壶毫无兴趣的我来选，还不如让想要电水壶的仙台同学来选个喜欢的颜色。

       「……宫城。你和宇都宫购物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吗？」

       仙台同学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这样子？」

       「好冷淡。也太不配合了。」

       她责备的语气让我感到有些罪恶感。
       和舞香的话，要做什么的时候我会更加认真地考虑。选电水壶的话，我可能会问一问想要的功能，或者选一下设计和颜色。或者说，只要和仙台同学以外的人，我都可以做得更好。但是，如果对方是仙台同学，我就会突然变得无法像和其他人一样正常相处。取而代之的是，我有时候会做一些和别人在一起时不会做的事。

       「怎么都不愿意决定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盯着成排的电水壶。然后，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个安全的颜色。

       「白色就行。比较有电水壶的感觉。」

       「说是电水壶，不如说是家电的感觉吧？」

       「那就红色。」

       「好吧好吧，白色。」

       我因意见不同而改变颜色时，仙台同学便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灿烂笑容，拿起了白色的电水壶。然后将其拿到了收银台。我也只好跟在她后面，一起结了帐。

       「这样东西就买完了？」

       我如此问道，仙台同学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嗯」，我以为我们要原路返回。但仙台同学却说自己有个想去的地方，于是我们又乘上了上行的电梯。

       「不回去吗？」

       仙台同学虽然没有说要去哪里，但她的脚步看起来似乎已经决定了目的地。

       「稍微绕个路。」

       「你有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不过时间还多，没关系吧。」

       仙台说完，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很温柔，但眼神却告诉着我她不会听我的意见。比起花费徒劳无功的力气，我还是选择默默地跟着仙台同学走。
       吃饭，买东西，虽然没什么想要的但也逛一逛商店。我觉得这样比一直躲着仙台同学更有趣，这也是一种更加标准的度过周日的方式。
       现在，我不再那么惧怕增加回忆。
       但是，我也不知道这种距离是不是作为室友应有的距离。

       「宫城，这边。」

       仙台拉着我下了扶梯，进入视野的是小山般的毛绒玩偶堆。

       「你喜欢这些吧？」

       我不太清楚仙台同学是怎么看我的。
       我又没有收集毛绒玩偶，也没有把它们摆在房间里。当然，商场里卖着的除了毛绒玩偶以外，还有一些其它的小玩意儿。但仙台同学却理所当然一般断定我会喜欢玩偶，我真想问问在她心目中我是什么样子。
       但是，我也并不讨厌看这些东西。
       仙台同学看起来很高兴，我也并不是要马上回去。我走近毛绒玩具，拿起了一些，又放了回去。我走到店深处，里面有着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中有一个颜色很朴素的东西，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想着那是什么，仔细一看，原来那是一个纸巾盒外套。
       说起来，厨房里的纸巾盒还没有外套。
       我抽出一张棕色的纸巾。

       「那叫什么来着。」

       旁边的仙台同学看向我的手。

       「鸭嘴兽。」

       「不是很像鳄鱼吗？」

       「不像。」

       「这个是哺乳类动物吗？」

       「大概吧。」
      
       虽然记不太清楚，但鸭嘴兽应该是又是哺乳类又会下蛋的奇怪生物。

       「宫城你喜欢这种吧？」

       「也不是喜欢。」

       「不喜欢也行，不过挺可爱的嘛。」

       说完，仙台同学从我手里拿过鸭嘴兽，摸了摸它的头。

       「给我，我去买单。」

       我扯着仙台同学手里的鸭嘴兽。

       「没事，我去买。」

       「为什么？」

       「这个要放在厨房里吧？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东西，就要从买我们两个人用的东西的钱里拿。」

       仙台同学自然地说道，然后动了动鸭嘴兽的小手。

       「我可没说要放在厨房里。」

       「不是吗？」

       「……也没错。」

       「那我去买单。」

       仙台同学没等我的回答，就走了出去。
       最后，我还是跟在了她的后面，鸭嘴兽也被她用“买共用东西的钱”买下了。
       我不喜欢仙台同学这种地方。
       她总是抢在我前面做我要做的事情。
       就算我发牢骚她也不会听我的。

       「那我们回去吧。」

       今天的计划似乎到此为止，仙台同学明确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回家花的时间和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长。我们没有绕路，也没有什么闲聊。
       我并不太在意沉默。
       我们先坐电车，然后再走回家。
       仙台同学先开封了买回来的电水壶，然后泡了红茶。我们面对面坐在桌子边上，仙台同学把装着纸巾盒外套的袋子递给了我。

       「给。」

       「仙台同学把它打开。」

       说完，我又把袋子推了回去，她什么都没说，从袋子里拿出了鸭嘴兽。然后，她指了指我身边的纸巾盒。

       「把那个给我。」

       我按照仙台同学说的，把纸巾盒递给她，她却抓住了我的手，而不是纸巾盒。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仙台同学的手很用力。
       被她紧握的手有些疼。
       仙台同学却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是以前，这种时候就算我说不要，她也会吻我，但今天她什么都没做。

       这是当然。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仙台同学和我是室友，规则也没有说可以接吻。但是，规则也没有规定不可以。

       「抱歉。」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放开了我的手
       纸巾盒到了她手边。
       然后，被套上了外套。
      
       关于接吻并没有明确的规则，即使有禁止接吻的规则，如果仙台同学想打破，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打破。然而，今天她就像是在遵守一个隐形的规则一样
       我讨厌仙台同学这种地方。

       「行，弄好了。」

       在不大的桌子上，仙台同学放下了这个套着鸭嘴兽外套的纸巾盒。
 
episode 123
       桌上放着盛着吐司和炒蛋的盘子，还有橙汁。
       而仙台同学正坐在我对面。
       我还是不习惯，曾经不管是学习还是吃饭，都一直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在我的对面。
       不过，还要一周。
也有可能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我觉得我应该能习惯吃饭的时候仙台同学坐在我对面。
       我往吐司上涂上黄油和果酱，然后看向杯子。

       「仙台同学，为什么是橙汁？」

       「汽水更好吗？」

       「我还以为会是红茶。」

       喝什么都可以。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早餐是仙台同学准备的，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我对她没用昨天专门去买的电水壶这件事，感到有些不满。

       「想喝红茶的话，也可以明天开始喝红茶。」

       我看向仙台同学。
       我们目光交汇，没有逃开。
       对此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不想大清早就心情变差。

       「红茶什么的都无所谓，但电水壶呢？」

       「你是说用吗？」

       「不用的话，那没必要去买了。」

       「就算现在不用，也是必要品啊，而且购物很开心吧？」

       「我不是说这个。」

       我咬着吐司，然后喝了一口橙汁。仙台同学也吃了一口涂上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

       「就当是这样吧。对了，宫城。吃完之后你就要去大学了？」

       我还不知道电水壶明天会不会被使用，仙台同学就改变了话题。

       「要去啊。」

       「赶时间吗？」

       「倒也没有。」

       「这样啊。」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接下来会做什么。我问的话，会觉得太干涉她的生活了，于是我什么也没问，只是清空了盘子和杯子里的东西。

       「我来洗。」

       我拿起桌上两人份的盘子和杯子说道。

       「没事，我来。」

       「你都准备早饭了。」

       「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仙台同学回到了房间。我迅速洗完碗，也先回了房间一趟。虽然并不赶时间，但到大学还是需要花一些时间，所以得留出一些余裕。

       我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
       这种时候，要是有制服就好了。
       每天早上都要思考穿什么太麻烦了。我很嫉妒过去的自己，一件制服就能解决一切。我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包。我打开一门，发现化好妆的仙台同学正在公共区域。

       「我要走了。」

     我跟坐在椅子上的仙台同学打了声招呼。正当我要走向玄关时，她站起来抓住了我的手臂。

       「宫城，等一下。」

       「干嘛？」

       「脸借我一下。」

       「脸？」

       「我给你化妆。」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看起来心情很好的她要做的事，似乎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我会迟到的。」

       「你刚刚不是说不赶时间吗？」

       「是不赶时间，但时间也没那么多。」

       「至少涂点唇膏吧？你嘴唇都干裂了。这点时间还是有吧。」

       仙台同学的大拇指碰到了我的嘴唇。
       她的指尖轻轻按着，像是在确认触感一样温柔地抚摸着。
       我不讨厌仙台同学的手指。
       嘴唇上久违的指尖触感很舒服。

       「宫城，可以吗？」

       指尖离开，我被问道。

       「才没有干裂。」

       刚刚照镜子的时候，我的嘴唇应该没有干裂。

       「干裂了。马上就好，快坐下吧。」

       她拉着我的手臂，我反射性地伸出了手。
     就像仙台同学对我做的那样，我也把拇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我的指尖用力擦过她的嘴唇，她嘴唇上的唇膏沾到了我的手指上。

       「喂，宫城！」

       仙台同学发出有些生气的声音，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

       「重新涂这个就没时间了吧？」

       「你是笨蛋吗？」

       我甩开仙台同学的手，转身背对着她。

       「你明天有空吗？」

       我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没有。」

       「留点时间出来。我会给你弄可爱点的。」

       「不用了。」

       「都说了我给你弄。」

       「说了不用。」

       「让我给你化个妆都不行吗？真小气。」

       「仙台同学，真啰嗦。我要走了。」

       套着鸭嘴兽外套的纸巾盒放在收纳盒上，但是，我没有拿纸巾，而是走向了洗面台。我来到镜子面前，在打开水龙头前先放下了包。
       我看向我的大拇指。
       它和仙台同学的嘴唇染上了同样的颜色。
       我又照了照镜子，镜中映照出的我，嘴唇并没有干裂。

       果然是骗我的。

       我用食指触碰自己的嘴唇。
       指尖划过嘴角。
       染上淡淡颜色的拇指刚触碰到嘴唇，仙台同学柔软的嘴唇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拿开了手，然后开始洗手。

       搓啊搓。
       我仔细地洗掉了指尖上的颜色，然后离开了家。
       我乘上电车，去大学还要花一点时间。
       其实我希望能近一点，但也没有办法。
       我穿过大门，走进大学校园。
       只会让我感到不合时宜的大学，还没有成为属于我的地方。而那些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称为朋友的人，虽然能够交谈，但也谈不上令人感到愉快。而且，还有很多很多麻烦事。
       其中最麻烦的，就是选课。
       决定自己要修的课程，然后安排日程。
       为了毕业考虑必须的学分，然后安排自己的日程表，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如果仙台同学和我同一所大学的话，她应该会帮我考虑，但她上的是另一所大学。

       我走进教室，环顾四周。
       仙台同学并不在这里，尽管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然后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放下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我听到有人叫我「志绪理」，我抬起头，发现是舞香。

       「没睡好？」

       舞香说着，坐在了我的旁边。一开始我有些不习惯不穿制服的舞香，但现在也已经习惯了。高中时代她没有化过的淡妆，现在也成为了我心中舞香的一部分。

       「没有，睡得很好。对了，昨天的事很抱歉。」

       星期六早上，我已经给舞香打电话说了抱歉。
       但今天我又向她道歉了一次。
     我对仙台同学说的是没有安排，但其实星期天我约了舞香见面。我拒绝了应该优先的约定，而把后来的约定放在前面，这让我感到很内疚。

       「没事。不过你昨天买了什么？」

       要和一起住的人去买一些共用的东西。
       我是这么对舞香说的，然后和仙台同学一起去购物了。

       「电水壶。我们没有烧水的东西。」

       「现在才买？」

       「之前有点忙，没能去买。」

       「和你一起住的，是你亲戚吧？」

       「嗯。」

       我和仙台同学是室友这件事我没说。
       并不是没有机会告诉舞香，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仙台同学的事，最后，我只好说我是和亲戚一起住的。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得说出真相，但如果我告诉她对方是仙台同学，肯定会被要求解释我是怎么开始和仙台同学合租的。但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人，神经质吗？」

       「怎么了？」

       「叫朋友来家里都不行，感觉有些神经质。」

       要是舞香来这个并不是和亲戚而是和仙台同学一起住的家里玩，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我当时就捏造了一个「不能叫朋友来」的规则告诉舞香。虽然一再说谎让我感到很愧疚，但以现在的状态，我还不能让舞香知道我的室友是仙台同学。

       「嗯——，我觉得是个普通人吧？应该。」

       「普通人啊。嘛，行吧。」

       舞香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并没有再追问了。
       舞香她一直都很温柔。
       我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承蒙着舞香的温柔，到了大学还是这样。

       「说起来，昨天志绪理不来和我玩，于是我试着去穿了耳环。」

       「耳环？」

       我循着舞香的声音看向她的耳朵，发现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银色耳环。

       「你自己弄的？」

       「对。」

       我并没有觉得舞香变花俏了，或者她交往的朋友变了。但我觉得她确实变漂亮了。化妆也是，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了。
       环境变了，舞香也变了。仙台同学却没有变，但不在我面前的仙台同学可能也变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一种自己好像被丢下了的感觉。

       「意外地还挺适合你。」

       我看着耳环说道，舞香刻意地皱起了眉头。

       「意外是多余的。」

       我说我是开玩笑的，然后问她是在哪买的，然后教室的门就开了。一个表情有些吓人的老师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上了大学之后，看上去会戴耳环的仙台同学没有戴耳环，而是舞香戴了耳环。这让我感到有些奇妙。

仙台同学什么时候也会穿耳环吗？
       我不知道。
       从高中时我就搞不懂的她，到了大学我更加搞不明白了。我对在大学的仙台同学也是一无所知。
       以前，听到仙台同学朋友的名字，脑海中浮现出他们的容貌；听她说上课的事情，脑海中也能浮现出老师的容貌。我曾经可以想象出她在学校里的一切，但现在我什么都想象不出来。
       这个时间，仙台同学在做什么呢？
       只要给她发一条信息，我就能知道。
       但是，我却无法想象那个场景。
       我对这种事情感到不满。而且，我也不满会对这种无聊的事感到不满的自己。

       太无聊了。
       遵守着应该遵守的规则的仙台同学也好，我自己也好。

       我看向我的大拇指。
       然后，用指尖抚摸了自己的嘴唇。
 
episode 124 宫城与我之间的墙壁
       我向宫城伸出手。
       我触碰到她乌黑的头发，用手指梳理着。
       就这样抚摸到她的脸颊，手指划过她的嘴唇。
       宫城并没有表现出厌恶，但也没什么反应。

       明明平时总是抱怨这抱怨那的，今天却很听话。我把脸凑了过去，她只是有些困惑地闭上了眼，我觉得这已经够老实了。
       我们嘴唇相合，我把舌头伸了进去。
       宫城既没有推我的肩，也没有咬我的舌头。要是她突然变得积极起来我反而会吃一惊，但一点也不表现出讨厌的宫城也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不过，我要是对她本人这么说，她肯定会生气的，所以我只能把这些话留在心中。
       吻了几回后，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不留下痕迹地滑动着嘴唇，宫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我解开她的领带，取了下来。她衬衫的扣子也被我解开了几颗。
       当我吻到她宫城的锁骨时，她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但是，她既没有说不喜欢，也没有说不要，所以我脱掉了她的衬衫，把她推倒了。

       我知道。
       这只是个梦。
       暑假与寒假。
       这期间发生过的事情。            
       一个混合了各种过去的梦。

       我们身上穿着的是都已经看腻了的制服，而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再穿了。而且，这样的梦在来这里之前我就梦到过很多次了，来了这里之后也梦到过很多次。
       我最好是早点醒来。
       但是，我还想在梦里多呆一会儿。

       我用牙齿轻轻咬住宫城的肩膀。
       十分的柔软，还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然而，我却不清楚到底有多柔软，也不清楚到底有多温暖。所有的感觉都变得模糊、融化。

       「宫城。」

       就算我叫她，也不会有回应。
       我想听她的声音，于是摘下了她遮住胸部的内衣。
       尽管如此，宫城依旧沉默不语。
       无论我是用手去摸，还是用嘴唇去触碰，她都一言不发。从安静的她身上，我只能感受到既清晰又模糊的触感。
       明明我没有过能留下记忆的触碰经历，但我却知道我摸到的部分很柔软。凭借记忆创造出来的梦，能够方便地补充我不知道的部分。
       我又脱掉了她的裙子。
       宫城她，还是没有表现出厌恶。
       我从她肋骨下方，用手划过柔软的肚子，再抚摸着她的腰骨。
       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内裤时，我犹豫了。
       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下去。
       一个像是恳求的声音叫着我，仙台同学，我的手又前进了。
       我认识的宫城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反应，她不会这么老实。也不可能发出恳求一般的声音。
       我真的很清楚这些，但我还是慢慢把手伸入她的内裤中。

       然后。
       然后——。
       然后————。

       我的手，碰到了一个正发出电子音的手机。

       「……好吧。」

       哈，我叹了一口气，然后关掉了闹钟。
       我把手机放在床边，把手贴在了墙上。
       宫城她就在这堵墙后面。
       这样，也许是不行的。
       现在我和宫城的距离太近了。

       虽然我还有着能够区分出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的理智，但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梦。
       现在我们住在一起了，我很明白我不能对宫城做梦中发生的事情。只是，如果说我完全不想做这种事，那也是谎言。宫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梦。

       「……太差劲了吧，这样子。」

       这不是一个好梦。
       宫城应该也不会想到，墙壁对面的人会做这样的梦。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梦，糟糕到让我想诅咒自己。
       我起了身，又躺了下来。
       我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但是，我必须去上大学。
       课已经选完了，日程表也安排好了，大学生活终于开始了，现在可不能养成旷课的习惯。
       我在床上打滚了相当于睡了个回笼觉的时间，然后才下定决心起床。我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柜子。
     去公共空间的话，穿个睡衣就太随意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也就不会介意穿着睡衣出去了，但在那之前我还是想穿得正经一点。
       我想起了在宫城家里过夜的时候。
       那时候，宫城借了我一件运动衫。或许放弃睡衣，像宫城一样穿运动衫会更轻松。这样的话，也就不用特地去换衣服了。
       我决定之后去买一件运动衫，然后从柜子里把衬衫和喇叭裤拿了出来。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发现宫城正在做早饭。
       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要两人一起做，但早饭谁来做还没有决定。基本上，就是谁起得早谁做，而另一个人来洗碗。不知不觉中这也成了一条规则。
       宫城虽然并不擅长做饭，但我觉得只要不是我做的就挺好吃。

       「早上好。」

       我向背对着我的宫城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说早上好也会有人回应一句早上好，还有人做早餐，这样的早晨还算不错。
       ——如果没有做那个梦的话。

       就算不是我想做那样的梦，但做那种梦的日子还是会觉得尴尬。我看不见宫城的脸，我也不知道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宫城。
       来到这里之前，我们班级不同，不想见面的话直到放学之前都不用见面，这样就能以比现在更好的心态与宫城见面。
       但是，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一开门宫城就在。空出从早上到放学后那么长的时间，再去见宫城，这几乎不可能。

       「你在做什么？」

       因为无法理清的心情而一言不发也让人觉得坐立不安，于是我向看着平底锅的宫城搭了话，但她并没有回应。

       「宫城？」

       叫了名字都没有回应的宫城，让我开始担心早饭的着落了。
       我觉得现在的我，表情应该不太好。
       可以的话，我不想靠近宫城，但我还是因为有些担心早餐而靠近了她，发现平底锅里有一块介于煎蛋和炒蛋之间的东西。

       「蛋黄，弄碎了？」

       「它自己碎的。」

       宫城嘟囔着回答道，把脸转向了我。

       「煎蛋也好，炒蛋也好，吃进肚子里都一样，无所谓吧？」

       「是倒是。」

       我能感受到宫城的视线，但我却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我，去洗个脸。」

       我转身背对宫城，走向洗面室。嗯，后面传来了一声简短的回答。
       我吸气，呼气，再吸气。
       有意识地去做一些平时不会意识到的事情，会让人心情平复一些。
       我洗了一把脸，然后再吸气呼气。
       现实中没有发生的事情在梦里的比例越来越大，我不想想象之后会怎么样。但是，如果我一直在意，就会一直想着梦里的事情，所以我尽可能地把梦见的事情放在脑海的一隅。我没法忘记，但我会尽量不去在意。
       我啪的拍了一下脸颊，然后回到了一体餐厅。

       「早饭好了。」

       我循着宫城的声音看向桌子，上面放着盘子和橙汁。鸡蛋做得似乎更接近于炒蛋，蛋黄和蛋清混在了一起。而面包和香肠都烤得恰到好处。
       当我坐在椅子上时，对面传来了一声「我开动了」。我也同样说了一声「我开动了」，然后开始吃这个像煎蛋的东西。
       一起吃饭的规则，以一个我没有想过的方式实现了。尽管我只是抱着要是能一起吃晚饭就好了的心情说这些话的，但早上也能和宫城一起吃饭了。

       「最近，你有买漫画吗？」

       我还是无法与宫城对视，只好随便找了个话题。

       「买了。」

       「那，借我点漫画。有什么有趣的吧？」

       「什么都行吗？」

       「只要有趣的话。」

       我一边吃着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一边看着宫城的手。她用叉子刺进香肠，送到嘴边。

       「我又不知道仙台同学会不会觉得有趣。」

       我听到宫城不满的声音，便抬起了头。
       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让我心跳有些加速。
       有选漫画的借口的话，说不定能让我进她的房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那，让我直接选吧。」

       今天是不想太靠近宫城的日子。
       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接近她的想法。而且我也很好奇她的房间里是什么样的，也好奇增加了些什么漫画。

       「……我借给你，但我自己选了给你。」

       说完，宫城咬了一口吐司。
 
episode 125
       我爬上三楼。
       穿过走廊来到大门前，然后拿出钥匙。
       我打开门走了进去，屋里一片漆黑。我打开电灯看向脚边，宫城放鞋的地方还空空如也，让我知道她还没有回来。尽管如此，姑且我还是说了一声「我回来了」，但没有回应。
       我有些沮丧。
       我真希望如果我说我回来了，能有一个声音说欢迎回来。
       清晨的梦的记忆，在上大学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模糊了。宫城也不是总先回来，但现在我已经能看着她的眼睛说话了，所以她要是在家就好了。

       「好吧，也没什么话可说就是了。」

       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道，然后脱掉了鞋子。
       宫城也没有说联系我说要迟点回来。那就意味着我们要一起吃晚饭，我一边思考着晚饭的菜单一边走进屋里，果然没人在。

       「我回来了。」

       这次，我又对没人的一体餐厅嘟囔了一句。然后，正当我准备就这么回自己房间时，瞥到桌子上堆着些东西。

       「书？」

       走近一看，正如我所料是一堆书，有几本来这里之前在宫城房间看过的恋爱漫画，还有几本就连我也听说过名字的少年漫画。
       我借给你，但我自己选了给你，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包放在宫城平时坐的椅子上。我知道宫城不在，但我还是去敲了她的房门。咚咚咚，门发出轻微的声响，但里面却听不到声音。

       「宫城。」

       我对着门叫了一声。
       当然，没有回应。
       我把手心贴在门上。
       门的另一侧是异世界。
       是一个不允许进入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我想去这扇门的另一侧。
       我想看看，我给她的黑猫玩偶是否还像以前一样放在书架上，还有那条鳄鱼背上是否还长着纸巾。我想知道，这个房间里有些什么，又有什么消失了。
       现在，将我和另一侧隔开的，只是一块不薄也不厚的木板。
       也不是没法打开。
       只要打破规则，我就能立刻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就算进去了，只要我什么都不碰，宫城也不会知道。只要打破规则但不被宫城发现，就不算打破规则。不如说，我甚至觉得被她发现我打破了规则更好。
       如果打破规则，就要听对方的话一次。
       因为我们有着这样的约定，所以如果我打破了规则，宫城就能像以前一样给我下命令。正确的说，这不是命令，和以前并不一样，但会发生和以前相似的事情。

       「……还是不行吧。擅自进别人房间。」

       就算是打破规则，擅自进别人房间也太过分了。被发现的话，恐怕还没来得及玩惩罚游戏，宫城就会离开这个家。
       我把额头贴在门上。
       咚地一声，发出了微弱的声音，额头感到一丝凉意。
       我把嘴唇靠近门，把肺里的空气全部吐了出来。

       「我在干嘛啊？」

       因为做了那样的梦，今天我有些不对劲。尽管「我回来了」没有得到「欢迎回来」的回应让我有些沮丧，但宫城不在或许是件好事。她要是在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更糟。

       「宫城大笨蛋。」

       我对着门抱怨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去。
       我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恋爱漫画，坐在椅子上。
     我哗啦哗啦翻了几页，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上一卷的剧情了。我很想填补一下模糊的记忆，但那一卷应该在门的另一侧，我却没法立刻拿到手。让人觉得遥远而讨厌。
       我把恋爱漫画放回桌上，然后开始看从第一卷开始放着的少年漫画。我打开手中的漫画，一页一页地看了下去。尽管这比回忆一个想不起来的剧情更加有趣，但我脑海中一直闪过着可以自己决定看什么的过去，让我没法集中注意力。
       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完了两卷，我又拿起了第三卷，差不多看了一半时，我听到一声「我回来了」，于是我抬起了头。

       「欢迎回来。」

       「在房间看不就好了？」

       宫城看着我正在读的漫画的封面说道。

       「我就是想说声欢迎回来。」

       「在房间里看也可以说啊。」

       「在这的话立刻就能说，挺好的吧？」

       宫城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从冰箱里拿出汽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她喝了一口清澈的液体，再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她看向我，我们四目相对。
       我不再像早上那样逃避视线，直视着宫城。

       「这个，有趣吗？」

       宫城并没有说她指的是漫画，但除了我手里的漫画，应该也没什么东西能问有不有趣了。

       「还行吧。」

       「看完了告诉我，我来收拾。」

       说完，宫城打算回到房间，我立刻拿起了刚刚打开过但几乎没看的恋爱漫画。

       「等等。这个，第一卷开始的都有吧？」

       「有倒是有。」

       「那，借我看。之前的剧情我都忘记了。」

       我对埋藏在记忆中的漫画剧情并没有什么兴趣。忘记了也无所谓，要看的话，从前一卷开始看就行，也没必要专门从第一卷开始看。但是，这能成为我想做的事情的理由。

       「我去给你拿，等会儿。」

       「我自己拿，我们一起去。」

       我起身来到宫城旁边。

       「欸？」

       「让我进你房间吧。」

       「……不要。」

       「为什么？」

       「感觉，仙台同学要做奇怪的事。」

       宫城的话，让我想起了今天做的梦。
       我能够想象，她说的“奇怪的事”是指什么。
       而且，我做的梦应该是超越宫城所说的“奇怪的事”的事，这让我胸口有些痛。但是，我还是想进宫城的房间，不是因为我想做这些事。我只是想知道，来到这里之前，我可以进出的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我才没有亏心事。
       嗯。大概，应该是没有，我觉得。
       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出现了。但并没有必要把这种感情告诉宫城，于是我否定了她的话。

       「才不会做。宫城你啊，把我当什么了？」

       「……室友。」

       没有说出正确答案的我，却得到了一个正确的回答。
       正如宫城所说，我们是室友。
       而且，如果我们要平平稳稳地度过这四年，那就只能继续当室友。
       但是，和宫城生活了几周后，我开始怀疑，选择室友关系是否是一个好的选择。我对现在的环境有所疑问，因为室友关系的束缚，我连碰都不能碰宫城。

       「怎么了？」

       宫城有些疑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我。
       毕业典礼那天，我为了把宫城带到这里来，准备了所谓室友的新关系。那时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更好的答案了。

       「就感觉我和宫城是室友有点怪怪的。」

       我自己说服着自己，含糊地笑了笑，宫城却皱起了眉头。

       「不是仙台同学说要当室友的吗？你要负起责任好好当室友。」

       「好，好。」

       「我去拿漫画，仙台同学在这儿等我。」

       「不用了。」

       「欸？」

       「漫画就不用了，做饭吧。」

       我没有去宫城的房间，而是走到了冰箱前面。

       「是不是太早了？」

       「我肚子饿了。」

       后面传来一个疑问的声音，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然后，我看了看冰箱里有些什么，再问宫城她想吃点什么。

 
episode 126
       黄金周的安排还没有决定。（译注：日本的黄金周指四月底到五月初的小长假，虽然和我们的五一黄金周时间接近，但和五一劳动节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日本黄金周是因为这几天有很多节假日连在一起，所以形成了个小长假，而且不用调休）
       家里也没有联系我。
       这一点我倒是很清楚，所以也不在乎，而且，要是他们说让我回去，我反而会觉得有点不爽。父母并不会期望我回家，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值得难过的事情了。本来我就没打算回去，我只觉得正好。只是，我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时间有点太多了。
       我想和宫城一起消磨这些多余的时间。
       离做那个梦已经有几天了，虽然我还没详细问宫城长假的安排，但我已经确定她也不会回家了。
       但问题是，对话到这儿就没继续下去了。
       尽管我觉得，只是说让她陪我打发下时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不觉得宫城会乖乖地答应。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
       我望向讲台上的老师。
       幻灯片不断地变化着。
       听着老师回荡在教室里的声音，我却想起了早上吃的煎蛋。
       宫城这次做的好像没有弄破蛋黄，做的很完美。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宫城的心情比平时要好，但我一句不该说的话改变了这个情况。

要是我没多嘴她的发型就好了。

俗话说不惹神明则不遭报应，我也知道这句话是正确的。但是，人活着不可能只做对的事。最近的我总是在意着碰都不能碰的宫城，结果说了一句多余的话把她弄不开心了。
       拜此所赐，我没能提起我本想说的黄金周的事，就出门了。
       打工也没找到，一点好事都没有。
       哎，我叹了口气，继续看向幻灯片。
       在大学里，要认真去做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人际关系也还算可以。
       虽然我不是一定要优秀的成绩，但我还是希望能在四年内大学毕业，然后到一家还不错的企业工作。现在，可不是想着宫城的事的时候。因为这个老师是不怎么写板书的那种，要是不认真听课，就弄不太明白上课的内容了。
       我把黄金周的事情先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然后，专注于老师的声音。
       与高中不同，九十分钟的课程十分漫长。
       笔在笔记本上飞驰。
       三十分钟，四十分钟，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离九十分钟还差一点点时，课上完了。

       「叶月。」

       我合上笔记本，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抬起头一看，原来是进了大学后我交的朋友之一，澪（Mio）。她正坐在我前面一排的位置看着我。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不想要高中时那样的人际关系，所以我并不打算努力扩大交际圈。但朋友还是交了几个，空闲时可以闲聊打发时间。

       「好消息？」

       「对。所以，别这么一脸无聊的样子嘛，笑一个，听我说。」

       「笑不笑，还得先听你说的是什么。」

       我一说完，反而是澪代替我笑了出来。

       「叶月，你在找打工吧？所以，我想给你介绍个不错的打工。」

       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的确，我有跟澪说过我在找打工。
       我的生活费都是父母出的，所以不打工也可以过下去。但是，我想要钱。
       等到我大学毕业了，我也不打算回家。
       我想在这里找一份好工作。但是，可能不会很顺利，说不定还需要找个新房子。考虑到各种“说不定”叠在一起的可能，最好有一些积蓄。所以，我想趁着还是父母出钱的大学生期间，靠打工攒一点钱。

       「然后呢，是什么打工？」

       「家教。」

       我同满面笑容的澪一起走出教室。

       「澪你在做家教吗？」

       「我看起来，像是适合当家教的那种人吗？」

       「看不出来。」

       尽管澪很和蔼，也很聪明，但有时候却不够深思熟虑。好一点说是很有决断力，坏一点说就是考虑得太随便了。我觉得让澪当家教应该会很有趣，但不觉得能提高成绩。

       「太干脆了吧。好吧，算了。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

「介绍学生？」

       「不是。我哪能给你介绍学生啊。要介绍的是我的前辈，她正在找想当家教的人。」

       澪的话唤起了我教宫城学习时的记忆。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但我们俩一起学习应该算是提高了她的成绩。虽然仅凭这一点不能说我适合做家教，但我觉得教别人学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只是问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

       轻快得让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关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那，把前辈介绍给我吧。」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做。
       但是，兴趣还是有的。
       虽然不知道澪的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问还是想问一下的。

       「OK—，我去联系她。」

       随着明快的声音，澪掏出了手机。然后，她和前辈互发了几条短信，抬起了头。

       「她现在好像在忙。她说有时间的时候想直接和你说，告诉你联系方式可以吗？」

       「可以。」

       说完，澪马上继续说了下去，然后把前辈的联系方式登录在了我的手机上。她说，三个小时之后前辈会打电话给我。
       之后，澪就开始聊起了前辈的事，前辈是一位三年级的女学生，以及其它各种个人情报都输入进了我的脑海。然而，下午的课结束后，前辈都没有联系我，我都搭上了回家的电车，到了家门口，前辈还是没有联系我。
       我拿出钥匙，打开玄关的大门。
       我发现灯是开着的，宫城的鞋就在我的脚边。
       今天似乎是她回来得更早。
       我脱掉鞋子走进屋内，我本以为宫城会躲在房间里，结果发现她正在冰箱前。

       「我回来了。」

       我朝背对着我的宫城打了声招呼。

       「欢迎回来。」

       宫城似乎是去买了东西回来的，她旁边放着一个装着食材的袋子。

       「仙台同学。今天做点什么？」

       「宫城有想吃的东西吗？」

       「多利亚焗饭」（译注：Doria）

       宫城把食材塞进冰箱里，然后站了起来。

       「我没做过。有其它的吗？」

       「不是仙台同学问我想吃什么吗？」

       「我只是问一问，又没说要做。还有，你买了多利亚焗饭的材料吗？」

       「我又不知道要什么材料，没买。」

       「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查了一下菜谱，然后检查了一下冰箱里的东西，里面果然没有可以做多利亚焗饭的材料。

       「你这么想吃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去哪吃？」

       我提出了一个更现实的计划。

       「今天就算了。都买东西回来了，随便做点什么吧。」

       不出所料，一个冷淡声音回答了我。
       虽然我希望偶尔能两个人一起出去，但宫城似乎不这么想。

       「那明天呢？」

       虽然不可能有什么好回答，但姑且还是问一问。

       「……可以。」

       宫城给出了一个出乎我意料的回答，我看向她。

       去哪儿？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该先问哪一个，正当我准备问她去哪儿时，手机响了起来。

       「稍等一下。」

       我从包里拿出嗡嗡作响的手机。
       一看屏幕，上面显示着澪告诉我的前辈的名字。看来，她好歹是没有忘记约定。我接通电话，听到一个很沉着的声音，只跟我说了事情。不到五分钟，电话就挂了，我向宫城道歉。

       「抱歉。明天有事。焗饭可以后天去吃吗？」

       「有事？」

       宫城的声音略显低沉。

       「要去见一个帮我介绍打工的人。」

       「——仙台同学，你要去打工？」

       不是对焗饭而是对我的事感兴趣的宫城，现在又对打工起了兴趣，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有这个打算。我想存点钱。」

       虽然我不是要隐瞒，但我还没有跟宫城说过我要去打工。理由也很简单，我没有机会对宫城说。基本上，宫城这个人，要么就是在我要说重要的话之前心情变差，要么就是直接从我面前消失。

       「钱的话，高中时我不是给过你吗？」

       宫城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都说了，那不是我一个人的东西。」

       「不是仙台同学的也可以用吧。」

       说完，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
       踢的是我小腿附近，虽然并没有用力，很轻，但我还是很夸张地说疼，然后看向她。
       最近的宫城很老实，又不咬我也不踢我的话，感觉就像是回到以前了一样。但是，我知道刚刚她对我做的事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我离开宫城，坐在我平时坐的椅子上。

       「仙台同学，你要食言了吗？」

       宫城站在冰箱前，用不满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

       我双手合十向她道歉。
       尽管焗饭不会跑，但似乎很忙的前辈要是明天错过了，就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了。打工也是我成为大学生之后想做的事情之一，所以我希望能后天再去吃焗饭。但是，宫城并没有说「可以」，而是保持沉默，也没有走过来。

       「焗饭，无论如何都要明天去吗？」

       或许我应该优先考虑焗饭，而不是前辈。
       我犹豫不决地看着宫城。

       「……后天也行，但要惩罚游戏。」

       「欸？」

       「打破约定就要惩罚游戏吧？」

       对于我已经一半放弃了的提问，宫城却给出了一个在我记忆里绝对不存在的规则。

       「不是，不对吧？惩罚游戏只适用于我们俩一起定的规则吧？普通的约定是另一回事。」

       「刚刚，我们俩决定了一起去吃饭，不和规则差不多吗？」

       「宫城，你这有点胡说八道了。」

       我觉得把一个小小的约定包含在为了二人生活而制定的规则中，有些太乱来了。但是，宫城把手撑在桌子上探出身子，似乎没有让步的意思。

       「惩罚游戏，也没说只能在违反了我们俩定的规则时才生效吧？那么，让不遵守刚刚决定的事情的仙台同学玩惩罚游戏，我觉得这也不奇怪。」

       要说有没有说过，确实没说“只有”打破两人定下的规则时惩罚游戏才有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认可宫城的说法，这也太不合理了。
       即使是说这话的她本人，应该也知道这个说法不合逻辑。但是，宫城说得就像是觉得，我会接受这个不讲道理的惩罚游戏一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这次就当是这样吧。你准备让我玩什么惩罚游戏？」

       「还没决定。」

       「这是那种还要慢慢考虑的事吗？」

       「不行吗，慢慢想。又没有规定惩罚游戏的期限。」

       果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是给宫城没有期限的时间，她肯定会提出无理取闹的事。

       「明天之前决定吧。」

       「不行。」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不行，你只是不想决定吧？都已经随便宫城怎么搞了，决定了就告诉我。」

       我已经习惯了听她的话。
       我觉得玩玩惩罚游戏也可以。
       我也同样习惯了服从她无理取闹的命令。
       所以，这也不是坏事。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起了身。

       「那，宫城。今天晚饭怎么办？」

       我向还站在冰箱前的她问道。
 
episode 127 希望仙台同学不会忘记的事情
       我从书架上拿起黑猫，躺在床上。
       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了，但我却不困。
       我摸了摸黑猫的脑袋。
       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没有打破过约定的仙台同学，今天第一次打破了约定。所以，我得到了命令仙台同学的权利。严谨地说，这不算命令。只是能让仙台同学听一次我的话的权利，是我强行得到的权利。这并不是通过正当手段获得的。
       我把黑猫放在胸口。
       惩罚游戏是次数的。
       只会听对方的话一次。
       大概，只要不说特别过分的话，仙台同学都会听从。迄今为止，她接受并服从了我大部分的命令。如果我要她舔我的脚，她就会舔，我要她吻我，她也会吻。
       但是，她只会听我的话一次。
       而且，不知为何，来到这里之后，仙台同学就不再打破规则，所以我不知道下一次获得这样的权利是什么时候。想到这里，我就开始犹豫该让仙台同学做什么了。
       也许是因为所谓室友的关系，我没法像高中时那样做出决定。我感觉有些命令是不能下的。

那，惩罚游戏该让她做什么才好呢？

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我把放在胸口的黑猫贴在墙上。
       鼻尖碰到墙，又马上放开。
惩罚游戏，也只是个游戏。
       并不是什么值得认真考虑的事情。
       我应该更轻松，更随意地使用它。
       我明知如此，仙台同学却突然说起了我不知道的打工的事，这让我没法轻松随意地思考。
       我把黑猫放在墙边，关掉了灯。
       我弓起背，然后闭上眼。
       我觉得，她要是打算打工的话，应该早点告诉我。
       那之后，我问了仙台同学，她说打工的内容是家教，虽然她说还没定下来，但大概，她已经决定要当家教了。
       仙台同学开始做家教的话，就会像教我学习时一样教别人学习。
       用那个声音，在那样的距离，二人独处。
       尽管我不认为，她会做和我做过的学习之外的事情，但这也并不有趣。
       进入大学之后，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越来越多。她不怎么说大学的事情，所以现在的仙台同学有百分之五十是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
       我知道，大部分事情只要我去问她，她都会跟我说，可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像高中时那样一清二楚，所以我不想问。一想到又要增加打工这样不可知的新部分，我的头痛了起来。

       我把黑猫拉入被窝里。
       最近我一直都睡得很好，现在却又要失眠了，于是我开始数黑猫。
       一只，两只，三只。
       替代了绵羊的黑猫布偶跳过栅栏。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打工的仙台同学。
       要是她开始做家教的话，说不定又会变回那个总是打破规则的仙台同学。虽然如果她再次打破规则，我可以用惩罚游戏的名义来再次命令她，但打工被她放在优先位置还是让我很生气。尽管和我的约定并不是一定要放在第一的位置，但我不希望被她忘记。
       有什么，能让仙台同学不会忘记约定的东西？
       惩罚游戏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我一边数着跳过栅栏的猫，一边想着那是什么。我想不出那是什么，但我想着想着，脑海变得模糊起来。
       数了超过三百只猫，没到四百之前。
       在我想出要让仙台同学做什么之前我就睡着了。
       然后，在闹钟响起的五分钟前醒了。
       我吃掉仙台同学准备的早餐。
       她对惩罚游戏只字不提。   
       今天要迟点回来，她只留下这个昨天就听过的不算好的消息后，就出门了。我收拾好餐具，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出门了。
       要是她找不到打工就好了。
       我一边在电车中摇摇晃晃，一边祈祷着仙台同学的不幸。
       作为室友，我觉得我应该说希望她能找到打工，但我却说不出口。明明是我对仙台同学说「要好好做室友」，但我自己却没法做得像室友，这让我很沮丧。

       下了电车，到了大学后，我的心情依旧沉闷。
       我走进教室，找到舞香，然后坐在她旁边。

       「早上好。」

       我向她打招呼，她也回了我一句早上好。

       「志绪理，感觉好久没见你这么困过了。」

       进入大学后，舞香的外表虽然有所改变，但她的内在却没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于察言观色。

       「看书看着看着就停不下来了。」

       我不能说是因为想着仙台同学的事而没睡好。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舞香。
       今天的她把比我稍微长一点的头发扎了起来，她的耳朵戴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小饰品。

       「耳环，你自己穿的吗？」

       「嗯。」

       「疼吗？」

       「就一瞬间。」

       「那还是疼吧。」

       「没想象中那么疼就是了，不过可能因人而异吧？志绪理也要穿耳环吗？」

       「那倒没有。」

       小饰品很可爱。
       我看着和耳环变得一样可爱的舞香，觉得这种程度的打扮也不是不行，但就算只是一瞬间的疼痛我也讨厌。如果有不疼的方法，说不定我就会戴耳环了，但我并没有打算去找这种方法。
       我只是，有些在意这个小饰品。
       我觉得这是因为，高中的时候仙台同学不愿意穿耳环。最近，我的脑子不管想什么都会联想到仙台同学，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想她的事了。

       「弄一个也挺好吧？还蛮多可爱的款式的，一起戴嘛。」

       说完，舞香揪了一下我的耳朵。

       「嗯—」

       我看着舞香的耳环。
       一个小小的饰品，钉在身体上的洞中。
       要是约定也能像这样钉住的话。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我并不能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开个洞。几乎听从了我所有命令的她，曾经拒绝了戴耳环这件事。

       「要是你有兴趣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看怎么样？不管弄不弄都挺有意思的。你今天有空吗？」

       要说有没有时间，今天的时间绰绰有余。因为仙台同学要见一个我没见过的人，所以不会提前回来。

       「有空，那去吧。」

       和舞香在一起很开心，我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仙台同学也是，会和别人一起吃饭。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买耳环，但我决定和舞香共度今天大学放学后的时间。
 
episode 128
       我手里拿着一个纸袋。
       里面的东西是和舞香一起买的。
       昨天，和仙台同学一起去吃多利亚焗饭后，我就想给她的，但没能给出手。今天我一直在犹豫，到了已经吃完晚饭的现在都还没给她。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在书架前叹了一口气。
       黑猫正盯着我看。

       怎么办啊。

       我想了一会儿，走出房间，看了看公共空间。
       我没看见仙台同学的身影，她似乎在房间里。      
       我拿起放在收纳盒上的鸭嘴兽，然后敲响了来到这里从没敲过的仙台同学的房门。

       咚咚咚，敲了三下。
       里面传来仙台同学的声音，然后门就打开了。

       「怎么了？」

       「让我进去，要进行惩罚游戏了。」

       「现在吗？」

       仙台同学有些犹豫地说道，看向了我手里的纸袋和鸭嘴兽。

       「现在。花不了多少时间，你要是不想我进你的房间，那你就来这边。」

       离开房间前，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也不算特别晚的时间。要睡觉的话现在还太早，惩罚游戏的时间还是有的。
       接下来要进行的惩罚游戏，也并不是很过分的事。只是稍微用一下这个纸袋里的东西，用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听我的话一次这样简单的事情。

       「我的房间就行。进来吧。」

       说完，仙台同学把门敞开了。我思考了一下是否该说一声打扰了，但还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床边有一张小桌子。
       还有书架和书桌。

       这个我第一次进入的仙台同学的房间，和我过去见过的仙台同学的房间不同。书和书架都变少了，床也换成了钢架床。尽管我没有去过几次她以前的房间，但我却觉得眼前这个新房间不像仙台同学的房间。违和感填满我的胸口，心里乱哄哄的。

       「随便坐吧。」

       仙台同学背靠着床坐着。
       我不知道我该坐在哪里，最后坐在了她旁边。

       「这鸭嘴兽是干嘛的？」

       仙台同学拍了拍我抱着的鸭嘴兽的头。

       「纸巾。」

       「这一看就知道了。我是说，这是惩罚游戏要用的吗？」

       「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你想让我干嘛？」

       「惩罚游戏就是这个。」

       我把带来的纸袋递给仙台同学，然后把鸭嘴兽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

       「你可以看看里面。」

       说完，仙台同学打开了纸袋。

       「宫城，这。」

       仙台同学发出比平时要低沉的声音，皱起了眉头。然后，她把袋子里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穿孔器。
       消毒液。
       棉花。

       这些都是用来穿耳环的东西，仙台同学叹了口气。

       「……这种事，不行的吧？我是答应过听你的话一次，但也不是什么都可以。」

       「但规则也没说穿耳环不行吧？」

       「的确没有说，但一般来讲，会在身体上留下永久的伤痕的惩罚游戏肯定不行吧？」

       仙台同学并没有生气，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语。不过，她这个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拿起桌上的穿孔器，硬塞到了仙台同学手里。

       「不准不行。来穿耳环。」

       「就算宫城可以，我也不愿意。」

       「仙台同学觉得可以也好不行也罢，那都不重要。因为要穿耳环的是我。」

       「……欸？」

       「你欸什么。这都是用来给我穿耳环准备的。仙台同学来用这个，给我穿耳环。」

       我知道，即使我说我想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穿耳环，她也绝对会拒绝，但我还是想出了一个能够钉住我们的约定的方法。
       答案不言自明。
       把约定钉在自己身上就好。
       我的身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要不是命令她在自己的耳朵上穿耳环，她都应该听我的话。

       「应该是，对我玩惩罚游戏吧？」

       「对。所以，你要听我的。用这个在我的耳朵上戴上耳环，很简单吧？」

       我指着我塞给仙台同学的穿孔器。

       「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奇怪。」

       「宫城，你想穿耳环吗？」

       「不想。我讨厌疼痛，对耳环也没有兴趣。」

       其实穿不穿耳环我都无所谓，但我想给她留下我并不想这么做的深刻印象。

       「那你为什么要穿耳环？」

       「为了让仙台同学不忘记约定。」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即使是没有打工的我也知道，一旦她开始做家教，她就会有很多没法轻易变动的安排。而且，我还知道，与我的约定是可以轻易变动，是可以推迟的。
       我知道这很任性，但我不喜欢与我的约定被推迟，不管她做不做家教，我都不希望我的约定被忘记。
       所以，我选择用我自己，来给我们的约定增加一点点分量。

       「在别人的身体上开了个洞的话，你就不会忘记今天的事了吧？每次看到我，都要想起和我的约定。」

       人能记住的事情是有限的，不是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能记住。但是，如果做了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就会一直留存在记忆中。不能打破约定和给我穿耳环这两件事组合在一起，应该就不会轻易忘记。所以，耳环必须由仙台同学给我戴上。

       「然后，一想起打破约定的事情，就要给我反省。」

       「你说这些，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

       「宫城你自己来吧。弄得好像是我要强迫不愿意的你穿耳环似的。」

       「不行。就是仙台同学给不愿意的我穿了耳环，好好后悔去吧，就像做了坏事一样。」

       哪怕只有一点点，我也希望能增加仙台同学的罪恶感。
       强迫说了不愿意的我戴上耳环。
       我希望能把这件事刻在她的心里。

       「——我可从来没用过这个。」

       仙台同学叹了口气说道，然后打开了穿孔器的包装。她从里面拿出说明书读了起来。

       「仙台同学，你没给茨木同学她们弄过吗？」

       「没有。大家都是自己弄的，给宫城弄这是第一次。」

       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做过很多次的行为，这让我感到松了口气。
       既然是第一次，那就应该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我姑且向仙台同学说明了一下流程。
       先消毒，然后做记号。
       我觉得我说的应该和说明书上差不多，但我还是把我提前查的东西都告诉了她。

       「要消毒了哦。」

       说完，仙台同学拨开我的头发，按照流程开始给我的耳朵消毒。然后，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拉了拉我的耳垂。

       「碰的话消毒就白消了。」

       我拍了一下仙台同学的手臂。
       但是，她并没有松手。
       她继续抚摸着我的耳朵。

       「好痒。」

       「穿孔之前，我想好好欣赏一下宫城现在的耳朵。」

       说完，摸着我耳垂的仙台同学的手划过我的耳朵，她的指尖沿着耳背，一直爬到我的脖子上。
       我感到愈发的痒。
       原本只是指尖，现在整个手心都贴了上来，她的体温从颈部流入。我感觉与仙台同学的距离越来越近，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再消一次毒。」

       「好吧。」

       说完，仙台同学用湿棉花擦了擦我的耳朵，然后拿起了笔。
       也许是因为消毒液，我感觉耳朵湿漉漉的。

       「耳环，你想戴在哪？」

       「哪都行。」

       「那，我就自己决定了哦。」

       仙台同学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拿笔在我的耳垂上做了记号。然后，她拿起了穿孔器。

       「真的可以吗？」

       「可以。」

       疼。
       绝对会很疼。
       舞香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那么粗的针要贯穿耳垂，怎么可能不疼。而且，无法预料程度的疼痛，让我感到很害怕。
       我紧紧闭上眼。
       然而，我怎么等疼痛都没有到来。

       「仙台同学，还没好吗？」

       我睁开眼睛问道。

       「不是，真的要让我来吗？」

       「我不是说了你来吗？」

       「真的要穿了哦？」

       仙台同学用着少见的不安的声音，像是强调一样说道。

       「仙台同学，真罗嗦。快点！」

       很吓人啊。
       我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那，要穿了。」

       随着这句话，穿孔器碰到了我的耳朵。
       我闭上眼睛，紧紧握住双手，然后便是啪嗒一声，震动着耳膜的巨响，耳朵上也传来一阵疼痛。但是，疼痛只有一瞬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痛。比起疼痛，我更多的感觉是耳垂有些发麻。

       「这边也要穿了哦。」

       棉花再次压了上来，打湿了我的耳朵。

       这次我睁开了眼睛，看着仙台同学。
       一声要穿了之后，刚刚听过的啪嗒声又响了起来，疼痛也再次袭来。
       仙台同学呼出一口气，把用完的穿孔器放在了桌子上。

       「没事吧？」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戴着耳环的耳朵消毒。

       「痛死了。现在耳朵都在发麻。」

       其实没那么痛，但我说得很夸张。我试着摸了摸耳朵，手指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耳朵后面也多了个以前没有的东西。

       「要看一下吗？」

       给，仙台同学说着递给我一面手镜，我照了照自己的耳朵。
       小小的银色饰品。
       虽然和舞香并不是一对，但是很相似的耳环。也许是因为从来没用过的装饰，让我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感觉怪怪的。」

       我又摸了一下耳朵，然后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与似乎在看着我的仙台同学目光交汇在一起。

       「很适合你。」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地说道，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
 
episode 129
       仙台同学有时候会说一些让人没法判断真假的话。
       所以，我不知道她看着我的耳环说的「很适合你」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的微笑看起来就像是掩盖本心的面具，一点也不可信。
       我不知道该回仙台同学些什么，只好摸了一下耳环，然后看了一下手指。

       「我还以为，至少会出一点血。」

       我摸了刚刚戴上耳环的耳朵，手指上都没有血。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原理，但我听说打耳洞基本上不会出血。

       「莫非，这个鸭嘴兽，是为出血的时候准备的？」

       仙台同学从桌子上拿起背上长着纸巾的鸭嘴兽，然后拍了拍它的头。

       「姑且是。」

       我在查穿耳环的方法时，都说基本上不会出血，舞香也说基本上不会出血。尽管如此，我还是拿了纸巾以防万一，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宫城啊，真是又怕又爱担心。」

       仙台同学一边拨动着鸭嘴兽的小手一边说道。

       「我才没怕，也没担心。」

       「打耳洞的时候，你不是怕得发抖吗？」

       「不是仙台同学一副不安的样子吗？」

       「也是吧。毕竟要是穿孔没穿直就坏了。」

       仙台同学的视线从鸭嘴兽上转移到了我的耳朵上。然后，她沉默了。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耳朵吗？」

       明明我还没说可以，她的手却已经伸了过来，于是我拍开了她的手。

       「不行。不是说穿了耳环之后最好不要马上摸吗？」

       「宫城刚刚不就摸了吗？」

       「待会儿还要消毒，所以无所谓。」

       「那反正都要消毒，我摸一下也行吧？」

       「不行。不是，为什么我非得让仙台同学摸？」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耳环有没有穿好。不摸耳环，稍微摸一下耳朵总可以吧？」

       「不用确认了，孔也穿直了，也弄好了，不用仙台同学来看。」

       并不需要去摸。
       只要看一看镜子，就能直接看到耳环。
       确认什么的，怎么想都是做坏事的借口。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不注意，仙台同学就会做些奇怪的事情。

       「宫城，你知道吗？」

       仙台同学似乎打消了摸我耳朵的念头，用着过于温柔的声音说道。

       「什么？」

       「听说，比起打耳洞的时候，打完之后会更痛。」

       「我知道，我查过了。」

       「这样啊。」

       仙台同学把鸭嘴兽放在地板上，然后抓住了我的右手。我不由自主地抽回右臂，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拉了回来，我感到一个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耳垂上方。
       仙台同学的手指嵌入了我的手腕里。
       我感到有些疼。
       但是，更让人在意的还是耳朵。触碰到我的是仙台同学的嘴唇，这种久违的感觉弄得我有点痒，却又很舒服。我的心跳变得比刚刚还要快。
       都怪仙台同学。
       她松开了嘴，然后又用力按了上来。
       耳朵很烫。
       我用左手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

       「别突然做些怪事啊，会感染细菌的。」

       「又没碰耳环的位置，没问题吧？而且，这才不是怪事，是让疼痛消失的魔法。」

       仙台同学说出以前我也听过几回的话语。她瞎编的这些话，都只不过是些借口。虽然也没疼得那么厉害，但就算是被她用了魔法的现在，耳朵还是有些疼。

       「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不疼。」

       「毕竟不是马上生效的魔法嘛。」

       「仙台同学，别在这胡说八道了。」

       「我的魔法很有效，你是知道的吧？」

       能够写出正确答案。
       仙台同学曾经一边这么说一边给我施过“魔法”。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魔法的效果，我才被大学录取。不对，一般来说，肯定不是魔法的功劳，是因为我用功学习了。还因为，仙台同学也教了我学习，所以我觉得，和那个被她称为魔法的吻并没有关系。

       「什么魔法不魔法的，不都是仙台同学想做的事吗？」

       「那，宫城你想做的事是什么？」

       「仙台不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

       「我不想用魔法——我要是这么说，宫城就会说让我给你用魔法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可要给你用魔法了。」

       仙台同学拉了我被她一直抓住的手，我的身体开始倾斜，我强行把她的手从我的手腕上拨开。

       「你干嘛，仙台同学！」

       本应该被我拨开的手，又抓住了我的肩膀。
       仙台同学靠了过来，把嘴唇贴在我的耳朵上方。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自从我们开始一起住以后，仙台同学的嘴唇就从未像现在一样，仿佛是我身体一部分一般贴近过我，我也在尽量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更确切的说，我一直在努力寻找一个像室友的位置。然而，现在的仙台同学就像是要让我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一样靠近着我，触碰着我。

       「宫城。」

       她在我的耳畔呼唤着我的名字。
       呼吸吹得我有些痒。   
       她又把嘴唇贴了上去，耳朵传来一阵暖意。

       太近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点。
       然而，我却无法像刚刚那样把仙台同学推开。
       一个不同于嘴唇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朵，那是她的舌尖，湿润了我的耳朵。但就像她所说的一样，她没有碰耳环的地方。我想这应该是她在关心我。
       她的舌头一动，我身上就会起一阵鸡皮疙瘩。
       感觉痒痒的，还有点恶心。
       我的皮肤被如同抚摸一般舔舐着，让我的呼吸都堵在了喉咙里。当我开始意识到，比起恶心，更多的是一种舒服的感觉时，我把堵住的气一下子呼了出来，然后推着她的肩膀。

       「你干嘛，仙台同学！离我远点。」

       我双手用力，仙台同学只离开了一点点远。我觉得这个距离对室友来说有些近了，但这个距离她已经不能再亲我的耳朵了。我从放在她旁边的鸭嘴兽身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耳朵。然后，我又用鸭嘴兽打了仙台同学的大腿。

       「好痛！」

       仙台同学夸张地说疼。

       「不是说了要你别做怪事吗？室友一般不会做这种事吧？」

       「用个魔法什么的，就算是室友也会做的吧？」

       「才不会用这种魔法。仙台同学，给我好好当室友啊。」

       「可是，宫城你——」

       仙台同学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我怎么了？」

       「……因为你说要穿耳环。」

       「我是说了，但我没说要你做这之上的事情。」

       我又用鸭嘴兽打了一下仙台同学。

       「好痛。」

       「我这边更痛。再给我消毒一次。」

       我把棉花和消毒液交给了仙台同学。
       她默默地接了过来，把棉花浸入消毒液中，然后再压在我耳环的位置。
       很快两只耳朵就擦完了，棉花也离开了。
       湿漉漉的耳朵感觉很冷。
       与仙台同学的嘴唇和舌头不同。
       她碰我的时候要更加烫——

       我碰了一下稍微消毒的耳朵，然后握紧了双手。

       「我要回房间了。」

       穿孔器，消毒液，棉花。
       我把这些都装进纸袋，然后拿着它们站了起来。这时，仙台同学拉住了我的衣服。

       「宫城。」

       「干嘛？」

       「虽然刚刚说过了，耳环很适合你。我觉得很可爱。」

       「不用和我说客套话。这种耳环和设计都沾不上边。」

       穿孔器上附带的耳环只是用来稳定耳洞的，比起设计更加注重材料的选择。这种医用不锈钢的耳环，我觉得并不是仙台同学所说的那种可爱的设计。

       「我是真的觉得很可爱。」

       「这都无所谓了。」

       我转身背对仙台同学。
       刚刚走出两步，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等一下，这个呢？」

       我回头一看，仙台同学正拿着那个套着鸭嘴兽外套的纸巾盒。

       「这个，就放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里吧。」

       「但我有纸巾盒了欸。」

       我又回到了仙台同学身边，从她手里接过纸巾盒，把鸭嘴兽外套取了下来，再递给仙台同学。

       「给。」

       「你的意思是，套在我房间的纸巾盒上？」

       「套点什么好一点。你不要的话，我就继续套在这个上面了。」

       「我套，给我吧。」

       仙台同学从我手中接过纸巾盒外套，然后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

       「怎么了？」

       「黄金周，你有空吗？」

       她问了我一个完全没有想到的问题。然而，我都不需要翻开脑海中的日历就能给出回答。

       「有，但绝对不要。」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欸。」

       「反正你就是想出去吧？」

       「嘛，是倒是。」

       「其它事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和仙台同学的兴趣不合。虽然这么说，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兴趣是什么，但我们交的朋友，和上的大学都不一样，基本上没有重合的部分。就连电影我们想看的都不一样。比起出去，我觉得更应该呆在家里。

       「那你就空一天出来吧。我会想一想的。」

       仙台同学一边拍着脱离了纸巾盒的鸭嘴兽的头一边说道。

       「好吧。」

       我再次转过身去。
       我打开门时，一声晚安传入我的耳中，我也说了一句「晚安」。
 
episode 130 想向宫城确认之事
       自那之后。
       也就是我给宫城戴上耳环的那天起，她就开始来我的房间了。——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就来过两次。
       一次是我拜托她借我漫画的时候，宫城把漫画拿到这个房间后马上就回去了。第二次是今天，吃晚饭的时候我找她借字典，于是她就把字典拿到我房间来了。
       字典，我房间里也有。
       其实并没有必要找她借，但我想看看宫城会不会把字典拿到我房间来。我想宫城也意识到了，字典只是个借口。但她还是来到了我的房间，现在就坐在我的旁边。
       也许是因为黄金周很闲。
       也许是因为我跟她说过，连休时空点时间出来。
       尽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宫城现在正静静地在我旁边看着借给我的漫画。

       我合上正在看的漫画，然后握住了鸭嘴兽的手。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固定位置是宫城旁边，宫城的固定位置也是我的旁边，但我却有些静不下心来。我想，这是因为来到这里之后，我们的距离太远了。
       说点什么能让我分散注意力，但我却找不到话题。宫城正在看漫画，没有必要没话找话说。我要是对她说话，还会被她说啰嗦。我知道我最好保持沉默，但宫城在旁边我就想和她说话。
       我松开鸭嘴兽的手，又把它握住。
       这双没有体温的小手，松软却不可靠。   
       我想，这个被迫从公共空间搬到我房间的鸭嘴兽，或许就是宫城要开始来我房间的信号。不然的话，我房间里的纸巾盒有没有外套应该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不明白宫城为什么选择要来我房间了。
       我继续揉着鸭嘴兽的小手。

       「仙台同学，你喜欢这个吗？」

       声音从一直安静的旁边传来，我把视线从鸭嘴兽身上转向宫城，原本在看漫画的宫城现在正看着我。

       「哪个？」

       「鸭嘴兽。我看你刚刚开始一直在摸它，就在想你是不是喜欢这个。」

       「嗯，算是吧。」

       说完，我拍了拍鸭嘴兽的头。我并不介意宫城看见我玩纸巾盒套子，但我的手也无处可去了，于是我打开了我正在看的漫画，背靠在床上。一页，两页，当我翻到第五页时，宫城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

       「……家教的打工，什么时候开始？」

       我把刚刚打开的漫画又合上，然后看向旁边。
       从前辈那儿听说了家教的信息后，当时我就决定要打这份工了。

       「说是连休结束后开始。宫城不打工吗？」（译者：人家是小富婆）

       「不打。」

       「那你打算加入社团吗？」

       「没兴趣。仙台同学才是，不加个社团吗？」

       「不加。我想把时间用在别的事情上。」

       进入大学后结交的朋友都说这个社团不错，哪个社团不错的。就仿佛是和大学这个词捆绑销售一样，我经常听到社团这个词。也有人问过我，叶月你准备怎么办。但是，我并不想扩大交际圈，也不想参加什么集体活动。相比之下，还是把时间花在打工上更有意义。要是宫城在家，我也愿意把时间花费在和宫城一起吃饭上。

       「我还以为，仙台同学进入大学后，会加入社团，参加联谊之类的，就是那种很有大学生感觉的。」

       「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像。黄金周也会出去玩的那种。」

       宫城很认真地说道，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不出去玩，就呆在家里。」

       「为什么要呆在家里？」

       「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宫城在家，所以我也在家。
       理由仅此而已，但再一想，这个回答有些奇怪。我和宫城既不是那种会一起出去玩的好朋友，也不是那种总是在一起消磨时间的关系。只是我单方面地想和她一起出去，或者想和她一起消磨时间。宫城只是时不时迎合这样的我。

       我把到了嘴边的叹气咽了回去。
       连休时，或许我也可以和朋友出去玩一次。

       「宫城没有安排吗？」

       连休期间，宫城会有空出来的日子。
       我对她的计划就只知道这么多。

       「和舞香一起出去。」

       果然。
       她给了我一个预料之内的回答，这次我无法咽下去，气叹了出来。

       「那，也和我一起出去嘛。」

       「和舞香出去就行了。而且，我和仙台同学兴趣也不太合得来吧？」

       前几天说绝对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的宫城，轻描淡写地说道。
       和宇都宫出去，但不和我出去。
       这样的回答让我很不舒服。
       一点也不有趣，甚至有些反胃。

       「话是这么说。」

       虽然我们兴趣不合，但也有些想和她一起看的东西。
       虽然现在被头发遮住了看不见，但宫城正戴着我为她戴上的耳环。然而，这对耳环并不是我选的。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戴上我选的耳环。既然是用来提醒我遵守约定的，那么用我选的耳环会更好。我想和宫城一起去选更加适合她的耳环。
       但是，我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和我一起去看耳环。

       「宫城，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尽管我知道生日的时候当礼物送给她，她也不一定会接受，但我还是试着问了一下。

       「突然问这个干嘛？」

       「就是想到，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生日。」

       「九月。」

       「这之前就听说过了。几号？」

       之前收到吊坠的时候，我得知了宫城的生日是九月。但是，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现在不想说。」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宫城她皱起了眉头。

       「那，到时候你再告诉我吧。」

       「我心情好的话。」

       宫城冷冷地说完，然后把视线投向了漫画。
       她理所当然地坐在我旁边，态度却这么冷淡。

       「这耳环，是宫城你自己选的吗？」

       「和舞香一起去买的。」

       今天的宫城只有这种无趣的消息。
       我想和她说话，但我想说的是更有趣的事。我想和宫城说话并不是为了知道我不想去知道的事。

       「把头发挂在耳朵上吧。」

       我拉了一下埋头在漫画里的宫城的头发。

       「为什么？」

       「因为看不见耳环。」

       「没必要看得见。」

       「耳环是为了给我看才戴的吧？」

       「现在又没有什么约定。」

       「不是答应过黄金周和宫城做点什么吗？」

       那大概不是需要用耳环来束缚的约定。
       但我想确认，她是不是戴着耳环。
       在耳洞稳定下来之前应该是不会摘下耳环的，所以现在她应该也是戴着的。但是，我还是想看见，在宫城的耳朵上，在我给她打的耳洞里，戴着耳环。
       我开始理解，我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宫城想去确认吊坠的那种心情。我也同样想去确认宫城的耳环。

       「耳环，让我看看。」

       我把手伸向宫城的右耳。宫城露出一副想要发牢骚的表情，但她却没有逃开。我把她乌黑的头发挂在了耳朵上。

银色的耳环映入眼帘。

这个由我戴上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宫城属于我的标志。我知道，这并不是那样的东西，但宫城拜托我给她打耳洞，再加上我亲手在宫城耳朵上穿孔，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东西。
       我想摸一下耳环，但我不能碰，因为我知道刚刚打完耳洞最好不要摸。

       「已经够了吧。」

       宫城想把头发放回去，但我抓住了那只手。然后，我轻轻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就像是给她戴上耳环的那天一样。
       宫城也对我做过类似的事情。
       她吻过吊坠，也触碰过无数次。

       「仙台同学！」

       宫城的声音近在咫尺。
       不碰到耳环，舌头爬上她的耳朵。
       有些凉，也有一点硬。
       就像是要把我的体温传过去一样，我把舌头按了上去。
       宫城的肩膀微微颤抖。
       不知何时，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
       我再次亲吻她的耳朵。
一次，  两次。
第三次我亲在了耳环上。

「那里疼，别碰。」

宫城推开了我。
       我也乖乖地离开了她，看向她的脸，发现她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疼。

       「我会找不疼的地方的。」

       我的嘴唇轻轻触碰她耳朵上方。
       宫城又开始推我。

       「仙台同学，离我远点。」

       我用力把嘴唇按了上去，像是在告诉她我不愿意，而宫城的手碰到了我的下巴附近。然后，就这样被她强行推开了一点。当我抓住她这只乱来的手准备抱怨时，宫城一下子靠了过来，我的耳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好痛。
       非常非常痛。

       耳垂被什么硬物所夹住。
       那是宫城的牙齿，简而言之，我被咬了。
       基本上，宫城这种时候从来没有轻重。现在也是狠狠地咬着我，我的耳朵又烫又痛。作为对我的抗议来说，这也太粗暴了，耳朵被她咬掉我都不奇怪。

耳朵都要失去知觉了。
       我觉得我应该像宫城那样，把她推开。

我知道。
       我有些奇怪。

       我把手环抱在宫城的背上。
       把她拉过来，拥抱着她。
       夹住我的耳朵的东西消失，疼痛也消失了。

       宫城就在我的怀里。在很近，很近，很近的地方。她的体温从我们贴在一起的部分流入我的身体，让我想更加靠近她。然而，却无法更加靠近。她主动离开了我。

       「你干什么，还想让我再咬你一口？」

       宫城生气地说道。

       「如果我说是呢？」

       「果然仙台同学是个变态吧？」

       明明已经不需要再推了，但宫城还是推着我的肩膀拉开距离。然后，她从鸭嘴兽的背上抽出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耳朵。

       「仙台同学也擦一擦耳朵吧。」

       宫城把鸭嘴兽塞给了我。
       我很高兴，她还关心我的耳朵，但比起关心，我更希望她别咬我。
       我伸手去摸了摸已经失去了一半知觉的耳朵，然后抽出一张纸巾。她大概也不会接受我的投诉，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老老实实擦了擦耳朵。

       「你说的放假的时候要做点什么的，准备怎么办？」

       宫城嘟囔道。
       我还以为她会立刻回房间，但她还是坐在我的身边。只是，没有朝着我的方向。

       「宫城想做点什么？」

       「那个。」

       说完，宫城指向了桌子上。

       「平板电脑？」

       在这个没有什么以前房间东西的房间里，也有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桌上的平板电脑，在这个没有电视的房间里作为电视的替代。

       「嗯。想用这个看看电影之类的。」

       我觉得还不错。
       实际上，不用出门就能做的事，我也只能想到这些。

       「我的房间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准做奇怪的事情。」

       「不会做的啦。」

       「你刚刚不就做了。」

       「我保证不会做。」

       我如此保证道，宫城才转向了我。
       我再次把宫城的头发挂在她的耳朵上，然后看着耳环。
       这对耳环，是我改变了宫城的模样的标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只是添加了一个小小的首饰，是一个甚至会有人注意不到的变化。但是，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
       我的存在影响了宫城的模样。
       以一种永远留存的形式。
       不管是什么约定，我都不可能忘记。

       「你可不准食言。」

       「没事，我不会的。」

       我轻轻碰了碰宫城的耳环，然后用她的头发将其遮住。
       如果只是让我记住约定，她可以写在纸上给我，也可以贴在我的门上，但宫城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特意选择了将约定系在耳环上这种方式。所以，我不会打破约定。

       不过，我也有那么一点打破约定，然后再被她下点什么命令的想法。
       虽然我绝对不会告诉宫城我有这种想法就是了。
 
episode 131
       天气很差。
       连休的时候下暴雨，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会抱怨，但是这和要在家里过的我没有什么关系。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平板电脑放着的电影很无聊。

       「很有趣吗？」

       我向坐在我旁边，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的宫城问道。

       「挺有趣的。」

       「哪些地方有趣？」

       「嗯——，蛮多的。」

       宫城给了我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平板电脑上，一个我也不太清楚是啥的角色正动来动去。然后，宫城就一直盯着看。我跟她搭话，她看都不看我一下。

       在平板电脑上看电影。

       宫城提出的这个度过长假的方法，对于共同点很少的我们来说是很合理的，但共同点很少的我们，连想看的电影都不一样。所以，我就说了一句，看宫城想看的电影就行，然后就把选电影的权利随手交给了她，我觉得我要是稍微认真一点选电影就好了。
       这个根据游戏改编的电影一开始还挺有趣，但中途就开始不知所云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玩过这个游戏，还是说和这没有关系，反正就是没什么意思。

       「宫城，我是说哪里有趣？」

       我戳了戳和我近到已经肩并肩的宫城。
       但宫城一言不发，也没反应。
       她这种地方一点也没有意思。
       说白了，我有点厌倦了现在这个状况。
       太无聊了。
       我想，幸亏这是我的房间，要是在电影院，我都不能因为无聊就和她搭话。

       「喂，宫城。」

       我又戳了她一下，宫城向平板电脑伸出手，暂停了播放着的画面。

       「仙台同学，你从刚刚开始就很烦人。你不看电影可以，但给我安静点。」

       她用刚刚暂停了电影的手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她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所以她应该没有生气。不过，她的声音有些低沉，表情也有些嫌麻烦。电影有趣到了不想被打扰虽然是一件好事，但宫城觉得多有趣我就觉得有多无聊，这不公平。我感觉，想和她共度的时间变得愉快，总是很困难。

       「你要喝点啥？我去拿。」

       我想转换一下心情，于是站了起来。

       「汽水。」

       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可以先继续看。」

       我走出房间，打开橱柜拿出杯子，然后叹了口气。
       我就应该强行选一部恐怖电影，然后吓一吓宫城的。最好让她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虽然我不觉得宫城会乖乖看恐怖电影就是了，但要是这样就好了。

       「……好吧，要是真这么干，不是被她踢就是被她咬吧。」

       我从冰箱里拿出橙汁和汽水，倒进杯子里。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把两只玻璃杯放在托盘上端回了房间。
       我把一杯装有透明液体和一杯装有橙色液体的杯子放在了平板电脑旁边。

       「谢谢。」

       宫城盯着屏幕回答道。
       而我坐在宫城旁边看着她，而不是看屏幕。

       厚厚的风衣和牛仔裤。
       也许是因为天气不好有些冷，宫城穿得看起来很暖和，很像怕冷的她的风格。我觉得穿着针织衫和长裙的我，则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发型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化。
       所以，今天也看不到她的耳朵。
       明明戴了耳环，宫城却不露出耳朵。就算我说让我看看耳朵，她也不会听我的。也许是害羞，也许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越是遮住我越是想看。
       我向只看着平板电脑的宫城伸出手。
       我碰到了遮住她耳朵的头发。
       宫城立刻厌烦地拨开了我的手。不过，我再次触碰到她的头发，将其挂在了耳朵上。
       我刚看到耳环，宫城就停止了播放着的电影。

       「别烦我。」

       我没有回答宫城，又摸向她的脖子。
       指尖划过，宫城皱起了眉头。

       「仙台同学，你再过去一点。」

       她用力地推着我的肩膀，然后把鸭嘴兽放在了我们之间。

       「电影放完之前，手不准伸到纸巾这边来。」

       宫城又说了些无聊的话。
       我们陷入沉默，被暂停的画面又动了起来。
       要是再惹她不高兴就麻烦了，所以我伸手去拿了橙汁，喝了一半再放回桌子上。

       「我说，宫城。」

       我知道她不会回我，但还是叫了她。
       她的视线依旧固定在屏幕上，根本不看我。

       「我想接吻。」

       我答应过她不会做奇怪的事，所以我不会付诸行动。
       虽然我并不觉得这是奇怪的事，嗯，大概不是，但宫城却把它分到了奇怪的事中。不过我觉得，只是说一说还是可以原谅的。

       「宫城。」

       我又叫了一声没有看我的宫城。

       「为什么我非得和仙台同学接吻？」

       宫城看着画面不高兴地说道。

       「因为以前亲过。」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我们不是室友吗？」

       宫城看向了我。
       她的话很无趣，但并没有错。
       我把鸭嘴兽放在床上，然后把肩膀靠在宫城身上。

       「仙台同学，好重。」

       一句不是很好听的话传入耳中，但我并没有被推开。

       「宫城不想接吻吗？」

       「不想。」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那你就别问。」

       宫城的视线又回到了画面上。
       一些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平板电脑中传出，很吵闹。

       「宫城，下点命令吧。现在的话，我什么都听你的。」

       「不下，你也不用听。」

       宫城把我说的话全部否定。然而，今天我却对此感到很安心。即使穿了耳环，宫城还是那个宫城。
       我希望她能改变，但我也担心她会改变。我怕我要是做得太过，她就会离开这个家。所以，现在我对会把我想做的事一一否定的宫城感到安心。因为，要是她不否定我，我就无法阻止自己，我会一直得寸进尺。

       「仙台同学，你不打算看电影是吧？」

       宫城推开了我。
       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又足以放下鸭嘴兽了。

       「想看啊，但这个电影太无聊了。」

       我关掉了平板电脑。

       「我还在看欸。」

       「看别的吧。恐怖片之类的。」

       「绝对不要。」

       宫城瞪着我，毫不掩饰她的不满。然后，明明是她说不能把手伸过来，她自己却把手伸向了我。虽然我们之前没有鸭嘴兽作为界线，但她显然已经越过了鸭嘴兽原来的地方，抓住了我的针织衫。她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扯着我的衣服，我按住了宫城的手。

       「别这么拉，衣服会拉坏的。」

       衣服虽然不贵，但我也不想被拉坏。然而，宫城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扯着我的衣服。我不想衣服被拉坏，只好靠近宫城。

       「快松开！」

       我想剥开她抓住我针织衫的手指，却没法剥开。宫城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呼吸吹到了我的脖子上。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的脸更加靠近，我感到脖子上有个温暖的东西。

她的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用力吸着。
       虽然没有针扎那么疼，但也一阵刺痛。
       她的舌尖碰到我，十分温暖。
       宫城没有离开。
       我觉得我们太近了。
       我仿佛听到了不可能听得到的自己的心跳声。
       比刚刚放的电影还要吵。
       她的嘴唇贴得更紧，也吸得更加用力。
       疼痛透过皮肤，慢慢地扩散到身体深处。
       绝对会留下痕迹。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明知如此，但我却想抱住她。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便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却很干脆地离开了我。
       疼痛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的脖子怎么样了，但我能猜到。

       「你是笨蛋吧，宫城？刚刚绝对留下痕迹了。」

       「不是仙台同学的错吗？」

       宫城盯着我脖子，不高兴地说道。

       「就算是，也有可以做的事和不可以做的事。」

       我知道我被她视线刺过的脖子是什么样子，但我还是拿起手镜看了看。

       果然。

       喉咙的旁边，脖子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色印记。

       「我说，宫城。至少找个看不见的地方吧？这怎么办？」

       「要是在看不到的地方，仙台同学就不会反省吧？」

       「这不是反不反省的问题。太过分了吧，在显眼的地方弄出痕迹什么的。」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假期里哪里都不去吗？那样的话，在哪里留下痕迹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明你自己还要和宇都宫一起出去？」

       「我是要出去，但仙台同学一直呆在家就好。」

       说完，宫城推了推我的肩。

       「宫城也呆在家嘛。」

       「不要，我和舞香已经约好了。」

       不爽，不爽，不爽，
       超级不爽。

       我又照了照镜子。
       红色的痕迹清晰可见。
       而且还是在很显眼的地方。

       我本来还想，连休中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也行，这下不能出去了。虽然能用高领毛衣遮住，但这个季节里这并不是个好方法。我要是不遮住脖子，直接带着红色印记出去，肯定会被朋友八卦。要是我假装交了男朋友，也肯定被她们要求见一见，或者看看照片，所以不能乱说。

       宫城真的很极端。
       明明说了不想和我接吻，却能毫不顾忌地做这种事。一般来说，是不会对室友做这种事。我开始搞不懂，宫城到底期望的是什么样的关系。而且，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关系。一直模模糊糊的。
       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哎，我叹了一口气，放下镜子。
       我把手放在脖子上，摸了摸有痕迹的地方。

       「宫城。」

       「干嘛？」

       宫城转过脸来，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做错的样子。
       而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居然这么快就原谅了这样的宫城。
       我便按住太阳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继续看吧。」

       我又重新打开了我自己关掉的平板电脑。
 
episode 132
       午夜，我看着宫城给我留下的痕迹。
       镜中清晰地映照出一抹红色。
       今天才弄出来的痕迹今天不可能消失。
       我把手镜放在桌子上，然后靠在床上。
       用遮瑕膏或者粉底的话，可以不那么显眼。但是，呆在家里的话就没必要去隐藏了。

       「……只能呆在家里了啊。真无聊。」

       也没有什么想在家里做的事，或者说非在家做不可的事，但一边留意着宫城留下的痕迹一边外出也很麻烦。
       我也还没和朋友约好。
       我只是想，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玩也不赖。但我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更没有什么必须去的地方。连休结束后，到大学里就算不想见面也得见面的。
       所以在家里度过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我一想到宫城对我做的事我就很不爽。
       我感觉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我被做过分的事情。

       比如，她会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个吻痕，然后来测试把切好的柠檬片放在上面，能不能加速吻痕消失。
       比如，她会解开我被雨水淋湿的制服的扣子，然后在我的胸口留下一个吻痕。

       宫城永远不会干什么正经事。
       然而我还是选择和宫城一起住在这里。要是我向去年的我说明这个状况，去年的我肯定不会相信。
       我用手心紧紧按住宫城留下的痕迹。      
       宫城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轻重这个词，虽然她一开始似乎还有所顾虑，但现在已经肆无忌惮了。
       我把背从床上挪开，抱着膝盖。
       视线落在了桌子下面的鸭嘴兽上。
       这个背上长着纸巾的小家伙，虽然是我们一起买的，但我觉得更像是宫城的东西，可能是因为，它看起来和宫城房间里的那个鳄鱼纸巾盒套子有点像，而我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房间里有这样的东西。以前，房间里宫城的东西越来越多会成为我的负担。而现在，我觉得放在柜子里的宫城的制服和针织衫，都成了组成我房间的一部分。
       我站起身，从柜子上拿起一个首饰盒。我把它放在桌上，拿出了宫城送给我的吊坠。
       毕业典礼那天，我用信封交换了这副留在我手里的吊坠之后，就再也没戴过了。
       我希望能像还戴着这副吊坠时那样触碰宫城。
       看电影时，要是我吻了宫城就好了。

       我把银色的链子挂在手指上。
       月亮形状的小装饰物映入眼帘。
       我用指尖抚过链子，紧紧抓住那个小装饰物。
       我并不是想回到那个时候，但我却羡慕着那时候的自己。
       我把鸭嘴兽拿了过来，把吊坠放在它头上。我躺在床上，敲了敲墙壁。
       声音并不是很大，所以应该不会有回应，但隔壁却传来了声响。在静谧的午夜，都不用竖起耳朵听，就知道那是开门的声音。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公共空间。
       我也没什么话想说的。
       差不多思考了一分钟该怎么办后，我还是起了身。刚好我穿的是运动衫，可以随意进出公共空间。
       我打开门，发现灯亮着，可以看到宫城正站在冰箱前面。宫城穿着熟悉的运动衫，或者说，那就是寒假里我在她家过夜时，她借给我穿的运动衫。

       「还没睡？」

       我从桌子前边跟她搭话。她冷冷地回了一句「睡了，但口渴了」。宫城从冰箱里拿出汽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将这透明的液体喝掉了三分之一。

       「仙台同学还没睡？」

       宫城一只手拿着杯子看着我。

       「我也想喝点什么。」

       我说了一句能成为我突然进入公共空间理由的话。

       「要我给你拿橙汁吗？」

       「嗯—，宫城喝的就行，让我喝一口。」

       「这是汽水欸。」

       「我知道。」

       「……那，剩下的都给你。」

       说完，宫城走到我面前，把杯子递给了我。

       「我不要这么多。」

       我既不口渴，也不喜欢碳酸饮料。我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就把一大半汽水塞给我，这让我有些为难。
       我如我所说喝了一口，然后想把杯子还给宫城。然而，宫城却不愿意接受，我只好喝掉一半左右，再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这时，宫城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明天你要出去吗？」

       「托某人的福，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哦。」

       明明是宫城自己问的，她却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说完她便把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里的东西喝完，然后说了一声，我来收拾，便准备去洗杯子。

       「能再说会儿话吗？」

       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没什么可以说的。」

       「没有也可以说嘛。」

       我拿走杯子，放在桌上。
       向宫城走进一步。
       我伸出手，用指尖摸了摸她的嘴唇。

       「你不是要说话吗？」

       宫城皱起眉头说道。她的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但她却没有逃跑。所以，我松开了抓住的手臂。

       「宫城来说点什么吧。」

       「不是仙台同学说要说话吗？」

       「是倒是。」

       我摸着宫城的脸颊，将手心贴了上去。
       我觉得，她应该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她现在应该逃跑。
       记忆和高中时代联系在了一起。
       文化祭之后，我把她叫过来的音乐准备室。
       我把在我不在的地方享受着文化祭的宫城叫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臂。然后告诉她，如果不想被我吻，她可以逃跑。
       那时候我本不打算吻她的，但却变得想吻她了，才碰了她。
       现在虽然说和那时候并不完全一样，但我觉得很像。

       我把脸凑近宫城。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她也没有闭上眼睛，所以我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我们的嘴唇重叠在了一起。
       柔软而温润。
       是我熟悉的嘴唇触感。
       但是，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碰过了，我的心砰砰直跳，大脑一片空白。仅仅只是嘴唇接触而已，我却感到一阵苦闷，便松开了。我马上又吻了她，这次更加用力。我抓住宫城的手臂，想就这样把她拉过来，她却挣脱了我的手，推开了我的肩。

       不够。
       还想要更多的吻。

       我抓住她的手。
       但是，又被她甩开了，这次我的脚还被她踢了。

       「你为什么不逃走？」

       宫城她，在我希望她逃跑的时候却不会逃跑。当我觉得反正她会逃跑的时候，她就会坦然接受。如果她在接吻之前逃跑了，我也就不会想要更多了。

       「……我只是想试试仙台同学是不是骗子。果然是骗子。约好看电影的时候，明明说了不会做奇怪的事的。」

       「那只是在我的房间里不会做。」

       「我讨厌仙台同学这种地方。」

       宫城用着埋怨的声音说道，又在我的脚踝上方用力踢了一下。

       「这下好痛欸。」

       虽然她有所控制，但还是被她狠狠地踢了一下，我抱怨了一句，结果又被她踢了一下同样的地方。

       「我要回房间了。」

       宫城转身背对着我。
       当她如她所说一样向房间走了三步时，我叫住了她。

       「宫城明天准备干嘛？」

       「和舞香出去。」

       宫城背对着我回答道。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下雨。」

       「仙台同学，果然是骗子。刚刚我还看了天气预报，上面说明天是轻晴天。」

       宫城突然转过身来，否定了我随口乱说的天气预报。

       「那我可能看错了。你后天有空吗？」

       「……有是有。」

       「这个痕迹弄得我哪都去不了，我们再看个电影吧。」

       我摸了一下脖子，对她露出微笑。
       只有我不能出门，这不公平，也很无聊。既然是宫城给我造成的不能出门的理由，她就应该负责。不说要过得愉快，但至少得陪我打发时间吧。

       「我绝对不要看仙台同学喜欢的电影。」

       「可以的。」

       我挂着笑容回答道，宫城却用着我今天听到过最不高兴的声音说了一声「晚安」。
 
episode 133 不想让仙台同学看见
仙台同学没有任何变化。
       接吻后的第二天也是，今天早上也是，吃完午饭后也是，她都是一副和接吻之前一样的表情，用着相同的声音说话。
       当然，我也没有变化。
       不过是久违地做了一次以前做过很多次的事罢了。
       迄今为止，仙台同学对我做的事我都不讨厌，这次的事我也不讨厌。我也没有阻止她，所以没必要玩惩罚游戏。
       只是，我对仙台同学打破了约定也没什么改变的态度有些不满。

       明明是仙台同学说要做室友的。

       虽然我们约好了接下来一起看电影，但她一副好像要打破“什么都不会做”的承诺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安。
       我把手放在耳朵上。
       用指尖触碰耳环。      
       我可以让她对着这个小小的饰品发誓绝不打破约定，但我又不是很想让她看见我的耳朵。
       我把镜子放在桌子上，把头发挂在耳朵上。
       我看向映照在这个小小台镜中的耳环。

       耳洞稳定下来大概要一个月。
       不能把它摘下来。
       虽然我不是想早点换新耳环，但仙台同学说了很适合我，很可爱之类的奇怪的话，让我对耳环变得很在意，让我想躲开她的视线。

       仙台同学总是说些多余的话。

       我把挂在耳朵上的头发放了回去，然后看了看表。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正当我准备把镜子收起来时，我看到了我的嘴唇。
       前天的记忆逐渐浮现，仙台同学的手触碰到我的脸颊时的温热，许久未闭上的眼睛里认真的眼神，还有相互触碰的嘴唇的柔软触感，这些都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我用指尖摸了一下嘴唇。
       不久前，我还这样碰过她的嘴唇。
       我擦了说着要给我化妆的仙台同学的嘴唇，还像今天一样照了镜子——
       我的视线固定在眼前的镜子上，我看到自己用指尖触碰自己嘴唇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地用手遮住了镜子。

       「啊。」

       一阵穿透皮肤的寒冷让我有些后悔，我慌忙把手从镜子上拿开，镜子上面沾满了指纹。

       「啊——真是的。都怪仙台同学。」

       我站起身，走出房间。
       我站在仙台同学的房间前，换了一口气，然后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我又换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房门。

       「你居然来了。」

       背靠在床上的仙台同学有些意外地说道。

       「不来更好的话，我就回房间了。」

       我知道仙台同学的话并不是别来的意思，但我还是转过身去，在我把门关上之前又听到了一个声音。

       「进来吧。」

       难得一见的温柔声音传入耳中，我回过头，看见仙台同学站了起来，她轻飘飘的淡色裙子飘动了起来。
       最近，她经常穿裙子。虽然和制服的裙子不一样，但还是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仙台同学。
       我还是喜欢穿牛仔裤，但是，来到这里之后，仙台同学说过一次让我穿裙子，但那之后就再也没说过同样的话了。她总是莫名其妙地说一些让我难以应付的话。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那种程度的话也不会跑出去，还会来我房间吗？」

       仙台同学抓着我的手臂，问了我一个意义不明的问题，然后把我拉进了房间。

       「什么叫不会跑出去？」

       「不知道就算了。」

       仙台同学暧昧地笑了笑。
       我很在意她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想再问一次，然而仙台同学却抢在我前面说了一句「电影看宫城想看的就好」，然后说了一声「给」，就把平板电脑递给了我。我只好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身体一侧如同被针扎一样。
       靠近仙台同学那边的肩膀和手臂都好像有电流通过一样，让我感觉坐立不安。身体的一侧仿佛敏感到连血液流动都能感受到了，所以我稍微远离了她一点点。

       「碰到的话就要惩罚游戏。」

       我把鸭嘴兽纸巾盒放在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然后低头看向平板电脑，准备决定接下来要看什么电影，旁边却传来了一个爽朗得有些不自然的声音。

       「大概，宫城想出来的惩罚游戏都当不了惩罚游戏。」

       「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看向仙台同学。

       「一个小小的警告。就是说，对我来说惩罚游戏也很有趣。」

       「我可没打算把仙台同学会觉得有趣的事当作惩罚游戏。」

       「你是说，你要用我不有趣的事情当惩罚游戏？」

       「肯定啊。」

       我如此断定道，仙台同学拍了拍鸭嘴兽的头。

       「宫城想的有趣，和我想的有趣是不一样的。」

       她是为了避免惩罚游戏吗？
       还是说，她有别的用意呢，我不知道，但要是我觉得不有趣的事情对仙台同学来说是有趣的，那就有问题了。
       迄今为止，仙台同学服从了很多一般来说都该拒绝的命令。我叫她舔我的脚，让她把眼睛蒙上，她都没有拒绝。既然如此，仙台同学真的觉得惩罚游戏很有趣也不奇怪了。

       「仙台同学大变态。」

       「我可没说什么会被说是变态的话，也没做这种事。」

       「你绝对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啊，是在想H的事吧？」

       她上次突然说想接吻，我明明都拒绝了，结果那天晚上她还是吻了我。所以她在想在这之上的事情也不奇怪。

       「才没有想什么H的事。」

       仙台同学露出有些刻意的微笑。
       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看看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笑眯眯地说自己没有想奇怪的事情根本不能相信。

       「绝对在骗人吧。仙台同学，你不是色情魔神吗？」

       「别这样，说得好像我只会想H的事情一样。还有，说别人在想H的事的宫城才是H吧。你要是不想这些，就不会说什么H不H的。」

       「我才没有想。仙台同学是变态，色狼！」

       我把平板电脑放在地上，然后抓起鸭嘴兽，使劲地拍打仙台同学的手臂。我拿着鸭嘴兽敲了她两下，仙台同学咯咯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你选电影吧。」

       仙台同学又把平板电脑递给了我。
       我轻轻瞪了仙台同学一眼，然后看向显示着的几部电影的名字。
       前几天，因为我选了一部让仙台同学看了一半就失去兴趣的电影而惹上了麻烦。所以，今天我得好好选一个她会老老实实看完的。但是，我不会选仙台同学喜欢的恐怖片。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部电影。
       我说出其中一部以前在电视上也放过很多次，大人小孩都会喜欢的电影的名字，然后问她「看过吗？」

       「没有，不过宫城不是看过吗？」

       「看过，但我很喜欢这部电影。」

       我找到了想看的电影，然后开始播放。
       旁边的仙台同学让我很在意。
       靠近她那边的肩膀和手臂果然还是有些紧张。
       仙台同学把我们之间的鸭嘴兽像上次一样放回了床上。

       「好好看电影啊。」

       说完，我稍微离开了仙台同学一点，但我离远多少她又靠近多少。我拍了一下仙台同学的手臂，她回了一句「我在看」，然后抓住了我的手。
       她只是轻轻地握着，所以并不疼，但我手臂的反应就像是被静电电了一样。我不由自主地想把手抽回去，这时仙台同学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我会好好看电影的，没事。」

       仙台同学说了句好像对又不对的话。

       「你要是不喜欢，我松手就是了。」

       她又小声补充道。

       好吧，只是手的话。
       只是这一点的话，可以原谅她。
       虽然我没有回握她的手，但我还是保持这个样子把视线放回了平板电脑上。
 
episode 134
       剧情高潮结束，开始播放演职员表了。
       仙台同学还在看着屏幕。
       途中我们说了很多话，但不像上次那样和电影没什么关系。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消失了。
       现在，仙台同学就在我旁边，肩膀几乎都贴在了一起。
       刚刚开始看电影的时候没有这么近的。
       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我基本上没怎么看过动画片，但这个挺有趣的。」

       电影结束后，仙台同学的肩膀靠在了我的肩上，手臂和手臂紧紧贴在一起，相互接触的部分变得愈发敏感。
       仙台同学的距离感很奇怪。
       我觉得发表电影感想并不需要离这么近，我希望她能离我远点。

       「那倒是挺好。——但你还想这样多久？」

       我抬起被她牵着的手。

       「直到宫城说松开。」

       「那，松开。」

       我一说完，牵着的手被她紧紧握住，甚至有点痛。

       「仙台同学，松开。」

       「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吗？」

       贴在一起的手臂分开了。
       但是，手没有松开。
       只是力量放松了一些。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讨厌的话，我想知道理由。」

       「仙台同学不讨厌被我碰吗？」（译者：你咬她，她都高兴）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仙台同学满面笑容地转向我。

       「我看起来是讨厌吗？」

       「……看不出来。」

       「好了，轮到宫城回答了。」

       她就像是在说快一点一样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虽然不疼，但有一种不回答就不准逃跑的感觉。

       「也没有讨厌，但……」

       我无奈只好开口。

       「但？」

       「但现在放开我。」

       被她碰也不是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我觉得牵个手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一直牵着手会让我心神不宁。看电影的时候，可以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不去注意牵着的手，但电影已经结束了。
       所以，应该松手了。
       然而，我们的手还是牵着的，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心脏后面一样，让我很不安。

       「仙台同学。」

       我叫着她的名字表示抗议。

       「好，好。」

       随着一声叹气，手松开了。
       我握住了自己重回自由的手。
       我反复握拳松开了好几次，感觉不像是我的手一样。我仿佛看着别人的东西一样看着自己的手，这时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电影看完了，不做点什么？吃饭的话还太早了。」

       「我要回房间了。」

       我说完准备起身，仙台同学却抓住了我的衣服下摆。

       「稍微呆一会儿嘛。」

       她用力拉着，衣服的下摆都有些拉长了。
       这么强行站起来也可以，但我不想把衣服拉坏。所以我选择重新坐下，然后投诉仙台同学。

       「放开我。」

       「刚刚，你说碰你的话要惩罚游戏的，不用了吗？」

       「不用了，放开我。」

       「都怪宫城，我的黄金周泡汤了。」

       仙台同学松开我的衣服，指向自己的脖子。
       指尖所及，是我留下的红色痕迹。
       昨天就在那儿了，今天虽然变淡了，但没有消失。

       「稍微多陪我一下都不行？」

       我转向露出一副让人有点烦的笑容的仙台同学。

       「……你要干嘛。」

       「嗯——给宫城化妆怎么样？」

       「不要。」

       「有什么关系嘛。我绝对会给你弄可爱的。头发，耳环都会弄得更好看。」

       仙台同学向我伸出手，碰到了我的头发。她想就这样把头发挂在我耳朵上，我挥开了她的手。

       「都说了不要！别碰我的头发！」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大，连我自己都吓到了。仙台同学的笑容凝固了，我连忙补充了一句「抱歉」。

       我不是不想让她碰我的头发。
       我只是不想让她看到耳环。
       但是，我却说不出口。
       房间里的气氛仿佛降到了冰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当我因为不知如何是好而准备站起来时，仙台同学用着爽朗的声音说道。

       「头发，我不碰，让我给你化妆吧，就化个淡妆。」

       我知道仙台同学是在体谅我，所以我不好拒绝。但是，我也不想被化妆。
       我抱着膝盖，提出了一个妥协方案。

       「换个别的事做吧。」

       「那，你稍微当一会儿换衣娃娃。」

       「换衣，是说穿仙台同学你的衣服？」

       「没错。我会借一些合适的衣服给宫城来穿。」

       「你怎么只会说这种奇怪的事情？」

       我并不是什么都要拒绝，但仙台同学的提议都很难接受。我希望她能说点正常的东西。

       「宫城想做的事情也行，有吗？」

       「……也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没有想做的事情的话，就从化妆和换衣服里面选吧。」

       虽然我不想成为她的玩具，但显然我没得选。
       我为了增加新的选项，尝试思考了一下想做什么，但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在这个房间里能做什么。要是和舞香的话，总能聊会天，说一些无聊的事打发时间。
       但是，我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和仙台同学做些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化妆，还是穿着仙台同学的衣服，我都不想被她看到。因为我不管选什么，仙台同学都会说些什么，所以我不想让她看到。

       「宫城不选的话，我就选了哦。」

       「一定要在这两个之间选的话，那把衣服借我。」

       选化妆的话，仙台同学肯定会碰到我的脸，头发也是。耳朵被她碰也不奇怪。这么一想，似乎借她的衣服穿更好。
       虽然我也不想当换衣娃娃就是了。

       本身，我和仙台同学穿衣风格就不一样。
       无论是裙子还是裤子，我都很在意腰围，要是拉链拉不上就丢人了。我们的脸型也不一样，我不觉得她的衣服会适合我。

       「那就换衣服吧。宫城，转过来。」

       仙台同学拉着抱着膝盖的我的手臂。

       「朝那边有什么关系？赶紧把衣服给我。」

       「好了好了，这边。」

       手臂被她更用力地拉着，我不情愿地转过身去。

       「总之先把衣服脱了。」

       说完，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样抓住我的衣服下摆，然后，就这样想把它掀起来。

       「给我等一下。」

       我慌忙按住她的手。

       「嗯？」      

       「嗯个头啊。我自己脱，你出去。不是，你先把衣服给我。」

       「宫城先把穿着的衣服脱下来，我再给你。还有，让我出去，这是我的房间欸。」

       明明错的是仙台同学，但她却一副好像是我错了的样子看着我。
       虽然这里确实是仙台同学的房间，但她的主张也很奇怪。一般来说，不会不给衣服就叫人脱衣。

       「那又怎么样？先把衣服给我。」

       我伸出手催促道。
       但是，仙台同学非但没把衣服给我，反而靠近我，把手从我衣服下摆伸进去，用手心抚摸着我的侧腹。
       她的手在我身上轻轻爬过，碰到了我的肋骨。
       她弄得我很痒，于是我隔着上衣抓住了这只只会做不需要做的事情的手。

       「仙台同学，果然只会想着H的事情吧。」

       「我才没想什么H的事。快点脱。不脱怎么换衣？」

       「绝对不脱。总之我换完之前你给我出去。还有，先把衣服给我准备好。」

       「不行。你要是不愿意在有我的地方换衣，那就化妆吧。这样就不用脱衣服了。」

       答案从一开始就决定了。
       仙台同学总是这样。
       给我准备选项，却不让我选。

       「仙台同学，我生气了。」

       我瞪着近在咫尺的她，她把贴在我侧腹上的手从衣服里抽了出来。

       「宫城，再给你选一次的话。化妆和换衣服，要选哪个？」

       「……随仙台同学喜欢吧。」

       「那就化妆吧。」

       说完，仙台同学拿来了一个相当大的盒子，然后重新坐在我的面前，还补充了一句，会尽量不碰头发的。
 
episode 135
       一点也不有趣。

       明明不应该被碰的头发，因为妨碍了化妆最开始就被碰了。我的刘海被她笑眯眯着拿出的发带绑了上去，两边的头发也挂在了耳朵上，结果还是露出了耳环。
       我知道，如果要化妆，头发会碍事，所以会变成这样。我本来可以拒绝，然后离开房间，但我没有这么做，是我自作自受。我知道，但我还是皱起了眉头。

       「我一直想给你化一次妆。」

       一个欢快的声音传入耳中。
       和我不一样，仙台同学看起来心情很好。

       「那就从隔离霜开始。」

       一个小小的容器从盒子里取了出来，像是奶油一样的东西抹在了我的鼻子和额头上。
       不碰脸就没法化妆，这么想的话这也很正常，但是仙台同学离得很近。然而，我们的眼神却没有交汇过。她的表情很认真，正在抹开涂在我脸上的隔离霜。

冷静不下来。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闭上眼睛，然后她就像是在说就等你闭眼了一样，马上在我眼睛周围涂了一层隔离霜。

       「接下来是粉底。」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专门给我解释，但她这么说的同时，我听到了从盒子里拿东西的碰撞声。然后，我的脸上被涂上了一层粉底。

       我感觉我的脸就像一张画布。
       隔离霜啊粉底什么的，虽然名字都很花哨，但我感觉和在脸上涂颜料没什么区别。
       我只要安静地坐着，要说轻松是很轻松，但完全没事可做，所以很无聊。我一想说话，仙台同学就会叫我别说话，我一想摸自己脸，她又会叫我别摸。

       不管我想做什么，都会被她阻止，这让我有些烦躁。但过了一会儿，仙台同学停了下来，我便睁开了眼睛。

       「已经可以了吧。」

       我与一脸认真表情的仙台同学四目相对。

       「这不是才开始吗？刚刚的都是准备哦，准备。」

       「我受够了。动都不能动，太无聊了。」

       我抓住想从盒子里拿出什么东西的仙台同学的手。

       「稍微再忍耐一下。」

       「不要。」

       「别不要。再花十分钟就好，把脸交给我。」

       「那五分钟。」

       说完我松开了手，仙台同学轻轻念叨了些什么，然后，她盯着我的脸，从盒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指示着我睁眼闭眼的。结果，我的眼睛眉毛被她折腾着五分钟就过去了，我又说了一次「已经可以了吧」。

       「五分钟太短了，弄不完欸。」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

       「可是，说好了五分钟的。」

       「那，再涂个腮红和唇膏。马上就好。」

       我明明没说可以，仙台同学还是从盒子里拿出腮红和唇彩放在了桌子上。
       争吵只会带来疲惫，事到如今再回房间，我的脸也已经被当成画布用了。

       「说好了，这两个弄完绝对结束。」

       我并没有说让对耳环发誓，但仙台同学还是瞥了一眼耳环，说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她拿起腮红，用比画笔还大的刷子刷着我的脸颊。
       她做的事情，在我看来就像是在我的脸上画一张新的脸。我觉得这种技术应该和美术成绩有关，所以并不适合我。我的美术成绩并不是很好。

       「唇膏就直接涂了哦。」

       仙台同学若此说道。
       然而，碰到我的并不是唇膏，而是她的手指，她轻轻放上来的手指动了起来。
       从下唇的中间摸到旁边。
       慢慢地沿着我的嘴唇划动。
       这种事过去也有过很多次。
       仙台同学，不会无缘无故地碰我的嘴唇。
       我感觉我的心脏都缩紧了，于是我推了她的手臂。

       「是涂唇膏吧？」

       她的指尖没有任何抵抗地就离开了，然后唇膏代替仙台同学的手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的太阳穴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我不太喜欢唇膏，我不适应那种黏糊糊的感觉，所以只有在嘴唇干裂的时候才会用。即使是现在，我也想立刻擦掉嘴巴上的东西。我非常想推开仙台同学的手，但还是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忍耐着。
       我不想我的手乱动，让嘴唇之外的地方也沾上黏糊糊的东西。
       当我的手被指甲戳得开始有些痛时，唇膏离开了我的嘴唇。

       「好了。这个可以取下来了。」

       仙台同学指着发带。
       我也如她所说取下来撩起我刘海的发带，然后手镜被递了过来。

       「感想如何？」

       在她的催促下我照了照镜子。
       镜子映出的是我，但又好像不是我，像是别人一样。
       我的视线移向嘴唇，发现被涂上了和仙台同学一样的颜色。
       我觉得并不是很适合我。明明和面前的仙台同学的嘴唇颜色一样，但看起来却完全不同。
       我知道不应该去碰，但我还是用指尖碰了一下。
       嘴唇和平时不同，黏糊糊的。
       明明和涂了唇膏的仙台同学接吻都不会这么在意，但为什么涂在自己嘴唇上就会觉得黏糊糊的。

       「宫城，感想。」

       在她的催促下，我把视线从镜子上移向仙台同学。

       「……脸色变好了。」

       「错倒也没什么错，说变可爱了嘛。」

       「我只感觉怪怪的。」

       「哪有怪怪的。就是为了让你更可爱才化妆的，肯定可爱啊。」

       「不是很适合我。」

       「很可爱的，真的。」

       正如我所想的一样，仙台同学说了一些只能认为是在开玩笑的话。如果她是认真的，那我觉得她该挂个号去看看眼科了。不去看眼科的话，我希望她能闭嘴。这些多余的话都是些我不习惯的话，一遍又一遍地说让我的背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要我教你怎么自己弄吗？」

       我把镜子还给了仙台同学。

       「不用，我不会化妆的。」

       「你自己不想动手的话，也可以我来帮你。」

       「不用了。你已经满意了吧？我去把这个洗掉。」

       「等会儿。好不容易化了妆，我们现在出去吃饭吧？」

       「不去。连休前我不是说过不和仙台同学出去吗？而且，这个没问题吗？」

       我碰了碰仙台同学的脖子。
       我留下的痕迹并没有消失。

       「……忘记了。」

       「还很明显哦。」

       其实并没有我说的那么明显。
       想遮起来应该可以遮起来。但是，就算她说想遮起来再出去我也不愿意，而且遮住就没意思了。我甚至希望连休结束后痕迹都不会消失。

       「还是算了吧。」

       仙台同学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在了床上。明明手指不可能能确认，但她还是用手摸了摸脖子。红色的印记被她的手挡住，我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

       仙台同学有些惊讶地说道。

       「别动。」

       「命令？」

       「不是，但是我听了仙台同学的话让你化妆，所以你也得听我的。」

       我与靠在床上的仙台同学目光交汇。
       我拿开抓住的手，红色的痕迹进入视野。
       仙台同学一动不动。
       我用指尖触碰她的嘴唇。
       上面的唇膏并不像我嘴唇上那么让人在意。迄今为止，被她吻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觉得讨厌过。
       我的指尖抚过她的下巴，滑到了红色痕迹处。
       虽然这不是命令，但仙台同学并没有抓住我的手。我把脸凑近她的脖子，嘴唇贴在红色印记上，仙台同学的喉咙动了一下。

       「连休快结束了哦。」

       「我知道。」

       所以，我不打算在显眼的地方留下痕迹。
       我解开仙台同学衬衫的一颗扣子。
       嘴唇向下滑动，来到锁骨上面一点点。
       我将嘴唇贴在这个肩膀与脖子的交际处，用力地吸着。
       我感觉到，从嘴唇处传来的仙台同学的体温，似乎比平时高了一点。

       「宫城，会留下痕迹的。」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松开了嘴。
       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厉害，但还是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但是，并不是很显眼的地方，应该没有问题。

       「仙台同学，你不是不讨厌被我碰吗？」

       「这不只是碰的程度了吧？」

       「仙台同学，太斤斤计较了。」

       我把脸埋在她的脖子里。
       把牙齿放在刚刚留下的痕迹上。
       我轻轻咬了一下，然后用舌头舔了舔。
       这是我今天离仙台同学最近的距离。

       我闻到一股香味。
       我不觉得如果我用了放在浴室的她的沐浴露就会有同样的香味。化妆也是，我和仙台同学完全不同。她更加漂亮，也更聪明，就算我们做同样的事也会不一样。
       我咬住仙台同学的脖子。
       稍稍用力，牙齿便嵌进了她的皮肤里。
       这并不会让我们融为一体，但我却觉得我们更接近了。但是，仙台同学马上就发出了「好痛」的声音，于是我停止了咬她的行为。我轻轻舔了一下牙印，然后想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下时，我的手臂被她抓住了。

       「这难道，是惩罚游戏？」

       仙台同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不是。」

       「那，这算什么？」

       这并不是命令，也不是惩罚游戏。
       我只是，想在她身上留下永远的痕迹而已。
       可以是耳环之类的东西。但是，仙台同学却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才变成这样。

       「是什么有关系吗？」

       大学开始了，家教的打工也开始了。
       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越来越多。      
       我觉得这之中可以有一点点我的存在。
       只是留下一点痕迹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

       「有关系。为什么？」

       仙台同学追问了她平时不会追问的事情。
       但是，无论她问我多少次，我都不想说出答案。

       因为仙台同学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就算我老实回答，她也肯定会说，这不是弄出痕迹的理由。
       我想更多地感受仙台同学的体温，将舌头按了上去，舔了舔她的脖子。果然她的身体比平时要热。
     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下方轻轻吮吸。我不知道有没有弄出痕迹，我的舌头爬上了她的耳垂，嘴唇也贴了上去。比起脖子，她的耳垂更加凉爽，感觉更舒服。

       「喂，宫城。再这么下去就糟糕了。」

       仙台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然而，我还是舔着她的耳垂，然后咬了上去，而这时她也搂住了我的背。

       「不要这样。」

       我轻轻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身体，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还打算继续吧？那样的话，也至少得接受一点我想做的事情吧。」

       「放开我。」

       搂住我背后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我不做了，放开我。」

       我用力推了刚刚轻轻推过的仙台同学的身体，然后从她的手臂里解放了出来。

       「宫城，别老是做这种事啊。」

       仙台同学边摸着锁骨上方边看着我。

       「才不想被仙台同学这么说。」

       不打招呼就触碰对方的不只是我。
       仙台同学也会碰我，甚至还会亲我。这么想的话，不管我做什么，仙台同学都不应该有意见。

       「宫城。」

       叫着我的仙台同学，哈的一声，叹了口气。

       「干嘛？」

       「下次，一起出去吃饭吧。」

       一个意料之外的话流入耳中，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说了一句「可以」。我倒不是不想去，但这么被引出回答有点不爽。

       「那，就这么约好了。」

       在我抱怨之前，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臂。我们的距离一下子缩短了，虽然是隔着头发，仙台同学的嘴唇还是碰到了我的耳朵。
       在耳环上，被深深地吻了一下。

       「你怎么老是做这种事？」

       「代替拉钩。」

       「那就正常地拉钩啊。」

       「这是为了不忘记约定的耳环，这样也可以吧？不好好发誓的话，说不定会忘记的。」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说着，我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太奇怪了吧。这是为了让仙台同学不忘记我说的约定才戴的耳环，不是为了让我遵守仙台同学说的约定的。」

       「宫城，斤斤计较。」

       说完，仙台同学把被我解开的衬衫扣子扣上了。
 
episode 136 我不知道的宫城
       初次见面。

       正常的打招呼后过了三十分钟，我仿佛灌了混泥土一样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前辈说，当家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但任何事第一次做都会紧张。
       正如计划中一样，在连休结束后开始的家教打工，并不像是教宫城学习时的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我该说多少和学习无关的话，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距离感来于对方相处。前辈只跟我说，像个老师一样就行，但我还没弄清楚老师该是个什么形象就到了今天。
       我叫花卷桔梗，如此自我介绍的学生今年国中三年级（译注：日本国中对应我们的初中），现在她正坐在桌子对面盯着试题集。

       我喝了一口她母亲端来的麦茶。
       真怀念啊。
       以前放学之后，宫城也会为我准备麦茶。

       「老师。」

       花卷同学抬起头看着我。
       在做家教之前，从来没被人叫过“老师”，让我有点不适应，感觉有些紧张。

       「有不懂的地方吗？」

       我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笔记本，上面写满了工整的文字。虽然只过了三十分钟，但我觉得花卷同学挺会学习的，看起来也不需要家教。她的母亲让我辅导她为考高中做准备，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懂的地方倒是没有，不过老师，您为什么要做家教呢？」

       我与直视着别人眼睛说话的花卷同学四目相对。
       短发的她看起来很活泼，但声音却很沉着。她的头发是挂在耳朵上的，和宫城不一样，但是，她的制服有好好按照校规来穿，这点又和宫城一样。

       「嗯—」

       我思考着，发出低沉的声音。
       也可以直接回答，是为了钱，但我不知道作为老师，应该怎么回答。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教别人学习吧？」

       「您经常教别人学习吗？」

       「有教过我的朋友。」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宫城不太合适，但在打工的地方也不好如实说出来。所以我选择用一些稀松平常的话来掩饰，然后提出一个不会被她问关于“朋友”的事情的问题。

       「花卷同学是教别人的类型？还是被人教呢？」

       「我是被人教的类型。姐姐就经常教我学习。」

       一些不是很想听到的话流入耳中，我喝了一口麦茶。
       优秀的姐姐和一般的我。
       小时候我们俩都被父母所疼爱，但自从我和姐姐的差距显现出来后，父母的疼爱就开始倾向于姐姐。然后，父母的态度让我们姐妹也产生了隔阂，而这些隔阂到现在也没有填补上。

       好吧，但是。
       现在看来也是好事。
       如果我的家庭一直是我小时候那样，我也就不会和宫城一起住了。
       我拿起杯子，把对家人的回忆和麦茶一起灌进肚子里。

       「现在你姐姐不教你学习了吗？」

       「她是体育推荐生，所以去了寄宿学校。」

       「这样啊。」

       我把空杯子放回桌上。
       从看起来很开朗却似乎并不擅长运动的花卷同学身上，我无法想象她的姐姐是什么样子的。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房间里的气氛缓和了。
       紧张本身并没什么问题，但一直紧张会很累。
       我和花卷同学，年龄也没差多少。
       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共通点，所以我们只能一边零零碎碎地说着一些无聊的话，一边继续学习。

一周两次，每次九十分钟。
       我要习惯作为花卷同学的家庭教师的身份，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尽管如此，我们才稍微相处融洽了一点点，九十分钟就过去了，家教的工作结束了。
       我向她的母亲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门口。
       我穿好鞋子，和宫城身高差不多的花卷同学低头向我说了声「谢谢您」。然后，微笑着目送我离开。
       这么说来，我感觉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后，我就没见过宫城笑。我真希望宫城能像花卷同学一样笑出来。

       我乘上回家的电车。
       花卷同学悟性很好，教起来很轻松。
       和缺乏坦率的宫城大不相同。
       好吧，坦率的宫城感觉好像有点恶心就是了。
       我在平时不会坐的电车里一边摇摇晃晃一边想着有些失礼的事情。我穿过检票口，走上熟悉的道路。我爬上三层楼梯，打开了大门。我发现宫城的鞋子在，但公共空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我的肚子开始小声地咕咕叫。
       我有跟宫城说要迟点回来，所以她应该吃过晚饭了。但我还是敲了宫城的房门，想问一些不用问也应该知道的事情。

一下，两下，三下。

       宫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但连让我瞟一眼里面的时间都没有，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你吃饭了吗？」

       在她开口之前我先问了出来。

       「吃了。」

       「吃了啥？」

       「杯面。」

       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回答。

       「好好做个饭嘛。」

       「吃什么都行吧？反正我一个人。你就是这个事？」

       「我准备泡茶，要一起喝吗？」

       虽然我并不是这个事，但就当是这样吧。要是她还没吃晚饭，我是想和她一起吃，但她已经吃了，那就算了吧。

       「仙台同学，吃饭了吗？」

       「待会儿再吃。」

       「你先吃饭吧。」

       「那，宫城把茶喝了吧。」

       我抓住想要回房间的宫城的手臂，让她坐在了椅子上。我用电水壶把开水烧着，然后打开了冰箱。
       虽然我不是宫城，但现在做一人份的饭菜也感觉很麻烦。
       我把锅里的水烧开，将袋装炖菜倒了进去。等到锅里煮得咕噜咕噜响的时候，我把茶倒进马克杯，端给宫城。然后，把米饭盛在盘子里，在上面淋上炖菜。
       我是觉得炖菜和米饭应该分开，但我今天不想多洗一个碗了。因为第一次的打工让我感到很疲惫，所以决定像宫城一样一起盛在盘子里吃。
       我把炖菜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这次宫城开了口：「我说」。

       「……你的打工，学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是个好孩子哦。平时好像就很用功，也很讲礼貌。」

       「哦。」

       宫城不感兴趣地说道。

       「还有，感觉很坦率吧。和宫城不一样。」

       我故意这么说，然后吃了一口炖菜。我把饭菜吞了下去，然后看向宫城，她用指尖咚咚咚地敲着桌子。

       「在仙台同学面前没有必要坦率。」

       「那宫城在谁面前会坦率呢？」

       「仙台同学以外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虽然坦率的宫城有点恶心，但偶尔我也想看一看坦率的宫城。
       比如，我说让我看看耳朵就会给我看的宫城。

       宫城和花卷同学不一样，今天也遮住了耳朵。她为了不让我看耳环，用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尽管我觉得她在大学里也是遮住的，但我想，如果宇都宫说想看耳环的话，宫城会很坦率地给她看。

       我有些想叹气，但还是连同炖菜一起吞了下去。
       我又吃了一口炖菜，然后开了口。

       「宫城，好不容易戴上了耳环，让别人看看嘛。」

       坐在桌子对面的宫城皱起了眉头。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把头发挂在了耳朵上。
       我手里的勺子都差点掉了，想都没想就放在了盘子上。

       「仙台同学，答应我。」

       宫城来到了我旁边。

       「什么事？」

       「明天，仙台同学来做饭。」

       「……可以啊。你想吃什么？」

       我向宫城伸出手，摸了她的耳环而不是拉钩。
     其实我很想亲吻她的耳朵，但我感觉现在的宫城和我认识的宫城不一样，让我没法动起来。

       「仙台同学喜欢的就行。」

       我在脑中思考着菜单，然后回答了一声「好吧」。
 
episode 137
       遵守昨天和宫城定下的约定很简单。
       做个晚饭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菜单还没有决定下来。
       我在超市里转来转去。
       虽然宫城说做我喜欢吃的就行，但也没法一下子想出菜单。

       「该怎么办呢。」

       猪肉，牛肉，鸡肉。
       我盯着鲜肉柜台上一排排的肉。
       我觉得这并不是需要这么认真思考的事情。
       也许，我喜欢吃的就行只是什么都可以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做什么应该都行，但是做了宫城不吃的东西也没有意义，所以我很烦恼。明明我和她一起度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但我还是不知道宫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我第一次在宫城家做饭的时候，做了炸鸡。
       那时候我几乎没考虑过宫城的喜好，所以没怎么烦恼就决定好了菜单。

       「炸鸡吗。」

       以前宫城吃过，还说了好吃，所以这个菜没问题。
       我再稍微追溯了一下记忆。

       有一天我让宫城切卷心菜，然后她切到了手指，结果她就让我舔她的血。宫城还真是让我做了不少怪事。那之后也没有过别人让我舔血，只有宫城才会让我做这种事。
       哈，我叹了一口气，把有些跑题的思绪抓回了晚饭菜单的思考上。
       说起来，我在宫城家里吃过很多次袋装的汉堡肉。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我想她应该是喜欢汉堡肉的。
       我从柜台上把肉馅（译注：合いびき肉，日本超市里把牛肉和猪肉剁碎后按比例混在一起的一种商品。）放进篮子里。之后，我又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再拿了洋葱和面包糠后，我拿出了手机。我并不是很清楚汉堡肉的材料，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所以查了一下食谱，果然还有很多东西没买，于是我把牛奶和肉豆蔻也放进了篮子里。鸡蛋冰箱里还有，不用买，我来到收银台付了钱。
       回到家，我发现宫城的鞋在门口。但是，她并不在公共空间里，所以我来到她的房间前，隔着门告诉她我要做汉堡肉了。
       我把洋葱以外的东西都放进冰箱，把砧板和菜刀放在厨台上。然后，把洋葱切碎，翻炒。
       我把肉馅放进碗里，碗底垫一些冰水冷却，再开始揉捏。然后加入盐、胡椒和肉豆蔻继续揉，再把炒好的洋葱、用牛奶泡过的面包糠以及鸡蛋都倒进去，再反复揉捏。肉馅揉着揉着，我差点忘记自己要做什么了。汉堡肉看起来就像是把肉揉成一团然后煎熟就行，其实却意外地费劲。
       我有些后悔，我应该买材料都混合好的汉堡肉胚的。但是，也不能半途而废，于是我把肉胚捏成汉堡肉的形状，然后像电视上看过的厨师那样，在两手之间来回扔来排出空气。
       到了这步后，就只剩下煎了，我把平底锅加热，将汉堡肉放了上去。我一边听着锅里的滋滋声，一边做好了沙拉，然后叫了宫城。
       我盖上平底锅的盖子，等着汉堡肉煎好，这时，宫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嘟囔着说了一声，欢迎回来，然后默默地开始准备盘子和米饭。
       昨天，突然让我对耳环发誓的宫城，只是做了一个并不需要对耳环发誓的约定。
       做个晚饭什么的，我觉得并不是需要约定的事情。      
       我把做好的汉堡肉盛在宫城准备好的盘子上，然后看着她。她看起来既不开心，也没有期待。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我做晚饭了。

       「酱汁呢？」

       宫城看着装着汉堡肉的盘子说道。

       「我现在去做。」

       我把番茄酱和调味汁倒入平底锅，稍微煮了一下。然后把做好的酱汁淋在盘子里的汉堡肉上，再端到桌子上。

       「我开动了。」

       我和宫城齐声说道。
       家里没有刀，所以只能用筷子来切汉堡肉。
       煎得十分松软的汉堡肉，切开边缘便会流出肉汁，比我想象中做的要更好。一口咬下去，感觉好吃到可以在店里卖了，我都想夸一夸自己了。然而，宫城什么都没说。

       「好吃吗？」

       我向坐在对面默默地吃着汉堡肉的宫城问道。

       「好吃。仙台同学，喜欢汉堡肉吗？」

       「还行？」

       要说喜不喜欢，我确实是喜欢，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做的，所以回答有些模糊。

       「为什么是疑问句？不是你喜欢才做的吗？」

       「嗯，大概吧。宫城喜欢汉堡肉吗？」

       我一边看着宫城，一边想着以后是否可以把汉堡肉列为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

       「还行。」

     宫城给出一个无法判断真假的回答，然后把汉堡肉送入嘴中。我继续用筷子切着汉堡肉吃。
       我们没有对话，只是安静地吃着。
       花时间做的汉堡肉，用了不到做的时间的一半，就都消失在了肚子里。

       「仙台同学，之后你要干嘛？」

       宫城没有看我，只是放下筷子说道。

       「为了下次打工不出问题，要预习一下。或者说，复习吧。我教的那个孩子还是个国中生，但国中学的东西过了这么久我忘记了很多，不重新学一下我有点不安心。」

       「还真认真啊，明明只是打工。」

       「就算是打工，也必须认真吧？」

       「哦。」

       宫城不感兴趣地说道，然后从冰箱里拿来了麦茶。虽然她也在我面前放了杯子，但杯子碰到桌子的声音比平时要大，让我明白宫城心情不太好。

       「谢谢。」

       我的道谢没有得到回应。
       宫城一言不发地坐在我的对面。

       「宫城也去打工试试？」

       「不去。」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回答了我，对话又中断了。
       从对话的过程来看，我能猜到她心情变差的理由。
       是打工这个话题不好。
       昨天也是，一说打工的事，宫城的样子就变得有些奇怪。

       「……这个收拾完后，我可以去仙台同学的房间吗？」

       宫城很唐突地说道。
       毫无脉络。
       不仅如此，还有些不对。
       接下来我要为打工进行复习。
       我应该说过了。
       所以，她不应该来我的房间。

       「可以啊。」

       而我毫不犹豫就开口了的嘴，却对宫城说出了和我想的完全不同的话。

       「那，我来收拾。」

       宫城端着盘子和杯子站了起来。
       这太奇怪了。
       然而，我却没法拒绝。

       我可以等宫城回自己房间了再学习。
       也可以在电车上学习。
       洗碗的声音在公共空间里回响。
       而我，却连一句我来帮你都说不出口。
       宫城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房间了，我却这么紧张。
       我听到一声很大的咔嚓声，便站了起来，这时宫城来到了我的面前。

       「洗完了。」

       「你要来我房间吗？」

       「去。」

       平时的她会说，不想我来我就不来了，之类的话，今天却没有说。我们一起回到房间，宫城很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我的旁边。然而，她只是坐着，什么也不说。或许是不想说话吧，她一脸严肃地把放在桌子上的字典放在膝盖上翻了起来。

       「怎么了，到底？」

       我向明明是主动来我房间却一声不吭的宫城搭话道。

       「什么怎么了。」

       宫城从字典里抬起头。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

       不，这绝对是心情不好。
       声音很低沉，也不看我。
       仿佛不是她自己选择要来我房间一样心情不好。虽然吃晚饭的时候，她看上去心情就不太好，但和现在没法比。

       「你不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

       「也不是不能，就是既然来了，心情好点嘛。」

       「我没有心情不好。」

       现在的宫城很顽固。
       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承认，我们的对话也一直是平行线，不会有交点。
       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差并不稀奇，但既然是她主动来我房间的，我还是希望她态度能稍微软化一点。

       「没有心情不好的话，是不是可以笑一笑？」

       也不是说要她像花卷同学那样笑，但笑一笑也不会少块肉。今天，一方面我兑现了做晚饭的承诺，另一方面我改变了复习的计划来和宫城呆在一起，所以我觉得，至少我有权利让她听一下我的话。

       「笑了。」

       宫城很坚决地说道，但她依然是一副只能说是不高兴的表情。

       「这不是没笑吗？」

       「在大学里笑了。」

       好吧，我心里想到。
       我知道宫城会在不是这里的地方笑。高中的时候也是，我见过很多次在学校里笑的宫城。二年级我们同班的时候，她会在宇都宫面前笑，到了三年级，我也见过在走廊里笑的宫城。宫城总是在我不在的地方笑。我一想到，现在的她还会像那时候一样，在宇都宫面前笑，我就有些烦躁。

       「我是说，现在，在这里，笑一笑。」

       我与宫城的大学不同。
       要是宫城不在这里笑，我也没法像过去那样看到她的笑容了。反正要看，比起心情不好的宫城，我还是想看心情好的宫城，可以的话，还希望她能笑一笑。

      「又没什么好笑的，不笑。」

      「只是微笑一下很简单的吧。来，嘴角抬起来。」

       我用手指按住宫城的嘴角，向上一提。
       字典啪的一声从宫城的膝盖上掉了下去。
       我知道这样做她的心情会更差，但反正我做什么她心情都不可能会好起来，所以没有关系。我的手指在宫城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与强行被抬起的嘴角相反，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与其说这是笑脸，不如说变成了一副有点好笑的表情，宫城抓住我的手腕，我的手指离开了她的脸，然后被咬了。

       力气大到骨头都能感觉到牙齿的触感的程度

       我下意识地抽回手指。
       然而，被咬住的手指并没有回来。
        相反，手指被咬得比抽之前更用力了。
 
episode 138
       「宫城，好痛！」

       意料之外的疼痛让我的身体整个僵硬了起来。
       她用着像是要把我的骨头都咬碎一般的力气咬着我，连我的太阳穴都开始疼起来了。

       「痛死了！」

       我想救回被挟持为人质的手指，便拍打着宫城的肩膀，但手指并没有就此解放。只是想让她笑一笑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在不断地转化成疼痛。
       宫城一直不知轻重，但今天却咬得格外疼。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像个傻瓜一样狠狠地咬着我。
       火辣辣的痛感让我两眼发黑。

       「宫城！」

       我用力拍着她的肩膀，发出了啪啪的声音。然而，手指还是被她咬着，我又摸了她的耳环，其实我的手指都疼得让我想直接把耳环扯下来了，但我只是轻轻拉了一下。她柔软的耳垂伸长了一些，咬着我手指的牙齿也松了一点。我又抽了一下手指，便顺利地与她的牙齿分开了。

       「别吃别人手指啊。汉堡肉还没吃饱吗？」

       被宫城咬过的手指上有一块明显的牙印。真的疼到了就算她告诉我，想把我的手指当甜点吃，我也会相信的程度，而且现在都还在疼。

       「要吃我会吃更好吃的东西。」

       宫城用着平静的声音说了一句失礼的话，然后抽了几张纸巾，粗暴地擦了擦我的手指，一阵刺痛从手指处传来。

       「要让我笑的话，仙台同学就做一些会让我想笑的好玩的事出来。」

       宫城把从膝盖上掉下去的字典放回桌上，然后看着我。

       「感觉做什么你都不会笑，算了。」

       我揉了揉还在发疼的手指。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宫城给我带来的疼痛，但还是皱起了眉头。

       「不用笑的话，那你一开始别做奇怪的事情不就好了。」

       「我也这么想。让不想笑的人笑，我真是个傻瓜。」

       「知道的话，那就仙台同学代替我笑吧。」

       宫城把手指按在我的嘴角处，然后，像我做的那样，抬起我的嘴角。然而她抬的动作很粗暴，我挥开了她的手。

       「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算是我也要生气了。」

       「想干什么——」

       宫城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视线落在我的手指上。
       那是我被她咬过的手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把手收回来，但来不及了。宫城一把抓住了那根留着牙印的手指。

       「好痛，快松开。」

       我往自己的方向抽被她紧紧抓住的手指。然而，手指不仅没被松开，反而被她拉了过去，我忍受不了疼痛，只好靠向宫城的方向。

       「你要干嘛，到底。」

       我倾斜着身子问道，但宫城没有回答。

       「有什么想做的事就直接说啊。」

       我强硬地说道，宫城松开了我的手指
       取而代之的是，她又抓住了我衬衫的领子。
       宫城把脸凑了过来，在我们呼出的气息都会交汇在一起的距离停了下来。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目光交汇，她便转开了视线。
       宫城松开了抓住的衬衫领子，但这次轮到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后续呢？」

       「没有后续。」

       她甩开我的手，她刚刚靠近了我多少距离，现在又拉开了多少距离。

       「没有可以创造。」

       「仙台同学……」

       宫城嘟囔了一句，又没把话说完。

       「能把话好好说完吗？」

       「——仙台同学有希望的后续吗？」

       「如果我说有呢？」

       「有的话，就向我请求。这样的话我就答应你。」

       疼痛从刚刚还一直发疼的手指上消失。
       我握住了宫城的手。
       她没有逃走，但也没有看着我。
       现在要做的，是刚刚宫城似乎要做的事的后续。
       仅仅只是意识到这一点，被咬过的手指就感觉好像非常烫，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接吻吧。」

       我对不愿看我的宫城说道。

       「这不是请求。」

       「请你和我接吻——这样可以吗？」

       「可以。」

       说完，宫城便开始靠近我。
       然而，在我们的嘴唇触碰之前，宫城的动作停了下来。握着的手也好像要松开了。
       一到这种时候，宫城就很没骨气。她总是做一些不需要的事情，明明做那些事的时候干劲十足，一到关键的时候就开始畏缩不前了。

       「是你自己说只要我请求，你就会答应的，所以好好做啊。」

       在宫城逃走之前提醒她要遵守约定，然后我闭上了眼。
       宫城的气息越来越近。
       她的手用力握了回来，然后我们嘴唇相叠。
       轻轻的，一瞬间。
       留下一个连体温都来不及感受的吻后，宫城就离开了。
       我睁开眼，发现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一样的宫城和我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她这种态度一点也不有趣。可别跟我说，刚刚那样的吻就算是遵守了约定。

       「就结束了？」

       「结束了。」

       「再来一次。」

       「不要。仙台同学，好像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握住的手也被她甩开了。
       然而，她却没有从我旁边消失。
       尽管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但她没有逃跑，依然坐在我的旁边。
       宫城的样子和平时比起来有些奇怪。
       平时的话，她会像竖起毛的小野猫一样不让我靠近她。

       「……宇都宫还好吗？」

       我感觉要是这么沉默下去，宫城就会说要回房间了，所以开了口。但是，我不知道该和现在的宫城说些什么才好，只能从为数不多的共通点中寻找话题。

       「挺好的。」

       「把她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要把舞香带到这里来？」

       「你们是朋友吧？叫她来玩不行吗？」

       「不叫。」

       回答都是意料之中，我设法找出来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
       好吧，其实我也不希望她叫宇都宫来。
       只是，我想问问她宫城在大学是什么样子的。我敢肯定，她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宫城。虽然我有知道宇都宫不知道的宫城，但我不清楚具体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宫城。」

       我一边寻找着对话的机会，一边看向旁边。

       「你和宇都宫接过吻吗？」

       宫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但是，我想知道。
       我很在意，宇都宫是否知道宫城嘴唇的柔软。

       「仙台同学难道是会和朋友接吻的人？」

       「那倒不会。」

       「那我也不会。」

       不会和朋友接吻的宫城，刚刚和我接吻了。那是因为，即使我们是室友了，也还不是朋友。我们一直都不是朋友，但我觉得这样挺好。
       我摸了摸宫城的脸颊。
       我把脸凑过去，她也没表现出不愿意。
       但她没有闭眼，所以我只好闭上眼吻了上去。
       我连同刚才那个甚至没有感受到的嘴唇的柔软的吻的份，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
       我撬开宫城紧闭的嘴唇，把舌头伸了进去，深深地吻着宫城。

       相近的体温混合在一起，舌尖相触时她也很老实，所以我想她应该不讨厌。越是触碰宫城身体内部，这种朋友无法触及的地方，我就越想了解宫城的事。手指被她咬的时候也碰到了她的舌头，感受到了她的体温。但那只有疼痛，感觉并不舒服。而现在感觉十分舒服，让我想就这样一直吻下去。
       我把体重压向宫城。
       正当我想就这样把她推倒时，她又用力推开了我的肩膀，和我拉开了距离。

       「仙台同学。」

       一个听起来既不是不高兴，也不是高兴的声音叫着我。

       「怎么了？」

       「……打工辞掉吧。」

       伴随着一句不像是接吻之后会说的话，我被她咬过的手指被她紧紧抓住。一阵疼痛袭来，让刚刚上升的体温又降了下去。

       「为什么？」

       宫城没有理由让我辞职。
       工作的是我，而且也应该不会给宫城添麻烦。当然，以后我也不打算给她添麻烦。
       我盯着宫城。
       但是，她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现在辞职会很麻烦，而且我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所以不行。」

       比起在便利店或者餐馆打工，当家教要更好。对我来说时薪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在更短的时间里完成打工，能呆在家的时间也就更长。

       「这种事我知道。」

       宫城松开了我被她抓住的手指。

       「那，为什么还要说让我辞职？」

       「我只是随便说说。」

       宫城嘟囔了一句，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果然很奇怪。
       与平时都不一样。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叫我辞职，但如果我问了，宫城绝对会回房间。牵着的手感觉很舒服，我不想松开。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握了回去。
 
episode 139 仙台同学必定不在的日子
       我觉得我对仙台同学做了坏事。
       我有在反省。
       但是，明明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了，她还贴着创口贴，我觉得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个，你要贴到什么时候？」

       我把视线投向仙台同学的手指，然后咬了一口她准备的吐司。涂上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甜味和咸味达到了一种绝妙的平衡，逐渐成为了早餐的常客。

       「你是说创可贴？」

       高中的时候，说要做炸鸡的仙台同学，曾经要我切过卷心菜，而我却切到了手指。那时，仙台同学给我流着血的手指贴上了注重性能而毫无可爱点的创可贴。而现在，她被我咬过的手指上，正包着同样的东西。

       「对。」

       「嗯——」

       仙台同学思考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橙汁。
       她给我做了汉堡肉的那天晚上，她被我猛咬了一口的手指上留下了牙印。尽管我也觉得会留下痕迹，但不可能这么久还没消失。

       「痕迹什么的早就消失了吧？」

       「谁知道呢。」

       仙台同学用着和平时无异的声音说道，但她却没有看我。今天是那种偶尔会有的，她不和我对视的日子，这更加让我心烦意乱。然后，我又会对因为这种小事而烦心的自己感到沮丧。

       「把那个创可贴取下来。」

       其实我很想直接抓住她的手，撕掉她手指上的创可贴，但我咬着吐司忍住了。
       虽然她不会真的生气，但也不意味着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还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抓住别人的手，强迫别人做些什么就是不能做的。

       「刚刚才贴的，太浪费了。」

       「你贴这个，是想挖苦我还是怎样。」

       「挖苦？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仙台同学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咬你的事，你还在生气吧。」

       我感觉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为了掩饰，我把炒蛋塞进了嘴里。
       只有仙台同学，我没法和她好好相处。
       我也想普通一点，但是我做不到。
       既然我们要一起生活到大学毕业，那我希望我能保持一个，像和舞香在一起时一样的平稳心态。但是，这不可能。我知道那样不好，但我还是对仙台同学做了过分的事情，而且只要我们在一起，有时我的情绪就会失去控制。并不是说我和谁都能搞好关系，但迄今为止，我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时，都没有踢过人咬过人，我只对她这么做过。

       「那种事我都习惯了，事到如今还会生气吗？」

       「满嘴谎话。」

       虽然我咬得非常用力，但我知道仙台同学并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但是，每当我看到缠在她手指上的创可贴时，我就会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胸口开始发痛，不该说的话也会从嘴里跑出来。

       要是我没有咬那么重就好了。
       要是我没有说要她辞掉打工就好了。

       脑海中浮现出的全是这些东西。
       我早就预料到，就算我说要她辞职她也不会辞职，实际上她也没有辞职。仙台同学还是继续做着家教，有时候她还会和我聊她的学生。
       她有时候会听我的话，有时候不会。我不知道决定这个的界限在哪里，但有些东西她永远不会听我的。

       耳环不行，打工也不行。

       我要她穿耳环，还是要她辞职，她都不会听。说到底，仙台同学并不会因为我的话而改变。

       「宫城。别一大清早就心情不好了。」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咬了一口吐司。

       「我没心情不好。」

       「心情没有不好，那什么不好？」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好的是仙台同学的打工。
       我想，要是她的打工不是做家教就好了。
       如果是别的打工，我可以原谅她。

       「我不就是语气差了点吗。净扣字眼，性格太坏了。」

       我喝掉半杯橙汁来替代我想说的话，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对了。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打工要晚点回来。你先吃饭吧。」

「我知道。」

一周两次里的一次，仙台同学告诉我的这个不能改变的安排，让我的心情变得郁闷起来。一听到家教这个词，我就会想起去年夏天。和说要教我学习的仙台同学二人一起度过的夏天。
       虽然我不认为，她们会发生和那时一样的事情，但每当我听到家教这个与暑假有关的词语时，就会有好多个想向仙台同学问的问题涌出来。

       你是像教我学习时那样坐在她身边吗？
       你会牵着她的手吗？
       ——你说过你不会和朋友接吻，但你会和你的学生接吻吗？

       想问的事情很多，心里无法理清的事情也很多。其中之一是我们大学不同，但也不是不可以把这当成没办法的事。她是怎样在大学里度过的，我可以把过去和现在的自己联系起来，通过想象来补充。以前我一直没法接受，但我现在是这样想的。

       但是，家教的打工是例外。
       我很难接受那些和我的过去联系一起，又很容易想象的事情。我总会拿暑假和放学后我们两人共同度过的时间来做比较。
       打工什么的，只是诸多日常中的一件事，也并不是我会在乎的事情。就算我在乎，我以为只要她打工开始了我也总归会接受的，但我错了。
       我一想到当家教的仙台同学，我的思绪就会回到过去。
     说是当家教来教我学习的仙台同学，和现在打工做家教的仙台同学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这种事我明明知道，但我想知道又不想知道，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这太奇怪了。

       就算我问仙台同学，也只能得到普通的回答。我也知道，把那时候和现在相比，是非常非常奇怪的。
       我知道。
       但是，我很在意，所以心烦意乱。
       这种心情，我很想像吃仙台同学做的汉堡肉时那样将其咽下去，消化掉。我明明这么想的，但我却感觉好像一直留在我的体内，让我很不舒服。
 
episode 140
       杯面，还是袋装汉堡肉。
       自己做晚饭也需要做选择。
       要从诸多方式中决定今天的晚饭，于是我决定拿出袋装汉堡肉加热。只有我一个人吃饭，专门做也太麻烦了。早上仙台同学出门前说，要打工所以会迟点回来，但其实就算她不说，我一个人吃饭的日子也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我用盘子盛好汉堡肉，然后准备好米饭。虽然我觉得应该买点沙拉什么的，但一个人吃晚饭的话，就算多一个菜也不会成为欢乐的时光。和别人一起吃饭，不管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而一个人吃晚饭，不管吃什么都没什么味道，仅仅只是填饱肚子的东西。
       我动起筷子，把汉堡肉和米饭塞进肚子里。就算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我们也聊不起来，但一个人的话，就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了，所以很快盘子就空了。洗完碗之后，就没有必要再待在公共空间了，所以我回到了房间。

我从书架上拿下黑猫，把它扔到床上。
       然后，我也跟着黑猫一起钻到了床上。

       今天并不是个愉快的日子，但也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情，但我的心情有些不好。洗澡很麻烦，换衣服也很麻烦，去看那些必须要做的课题作业更麻烦，于是我把黑猫拉了过来。

       「喵。」

       我代替毛绒玩偶叫了一声，然后摸了摸它的头。
       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的黑猫，已经成为了只要放在我旁边就能让我平静，摸一摸它的头就能让我忘掉烦心事的存在。我一直盯着它看，想着要是能听到它的叫声，我的心情可能会好一点。
       我把黑猫放在胸口，然后闭上眼睛。
       我明明并不想睡觉，但视线一被遮住，脑袋里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意识开始逐渐消失。

       就一会儿。
       三十分钟吧。

       设置闹钟也很麻烦，我的眼皮还能感受到房间里的灯光，但身体已经投入了睡魔的怀抱。我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黑猫也扑通一声掉了下去。在这种能感受到些许光亮的黑暗之中，我的意识徘徊在不深不浅之处。正当我处在这种像是在做梦，又不像在做梦的半睡半醒状态时，我听到远处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咚咚，咚。

       我听出那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便起了身。

       「怎么了？」

       我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向门外问道。

       「我买了蛋糕，要一起吃吗？」

       仙台同学明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蛋糕？」

       「是的，蛋糕。总之你先开门。」

       在仙台同学的催促下，我走出了房间。
       我刚把门关上，她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买了酥皮蛋糕和草莓挞，还有半熟芝士蛋糕和烤芝士蛋糕。你想吃哪个都可以。」

       「是不是太多了？」

       「两个还是吃的完吧？我去泡红茶，你先坐会儿。」

       我还没说我要吃，仙台同学却拉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到了桌子面前。
       仙台同学把椅子拉了出来，然后冲我微微一笑。
       我把视线投向桌上，发现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这让我明白，这并不是从便利店，而是从正儿八经的店子里买的蛋糕。
       我并不讨厌蛋糕，肚子里也还有空间。
       虽然我有些怀疑我能不能吃完两个，但吃一个肯定没问题。
       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仙台同学。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没什么好事也能买蛋糕吧？吃好吃的东西，心情也会变好。宫城，难道你讨厌蛋糕？」

       「喜欢。」

       「那不就行了。水烧开了，稍微等我一下。」

       说完，仙台同学拿来了装有红茶叶的茶壶和马克杯，再用我们俩一起去买的电水壶往茶壶里面加了开水。然后，用手机准确地记了时间，再把红茶倒进了马克杯中。

       「你选你喜欢的就好。」

       仙台同学一边打开白色的盒子一边说道。
       我往里面瞄了一眼，刚刚她跟我说过的那些蛋糕排得整整齐齐。能不能吃完另说，但这四个都是我喜欢到可以全部吃掉的程度。要选两个的话，就是这个和这个，但我觉得让我先选有些不好意思。

       「买的人先选吧。」

       我把选择权交给仙台同学，她拿来盘子，盛上了酥皮蛋糕和半熟芝士蛋糕，然后放在了我面前。这两样都是我想吃的，也许仙台同学是根据我的视线选择了这两样。

       「仙台同学喜欢哪个？」

       「草莓挞和烤芝士蛋糕。」

       她把剩下两个蛋糕拿了出来，放在盘子里。

       「到底喜欢哪个？」

       「我自己喜欢的我才买，所以四个都喜欢。」

       也许是觉得我又要说一些麻烦的话，仙台同学撕掉了烤芝士蛋糕包装盒上的胶带，然后说了一声「我开动了」，用叉子切掉了等腰三角形的顶角，然后把蛋糕送进嘴里。
       我想这是让我安静点吃掉盘子里的蛋糕的意思，于是我也说了一声「我开动了」，然后把酥皮蛋糕的酥皮剥了下来。草莓我想最后再吃，所以先放在了盘子上，我也切下等腰三角形的顶角吃了一口。甜度适合的鲜奶油在舌尖融化，与松软的海绵蛋糕一起落入胃中。

       「好吃吗？」

       仙台同学吃着第三口烤芝士蛋糕，看着我。

       「嗯。……谢谢。」

       我向她道谢，然后划开满是鲜奶油的蛋糕，将叉子上的一大块蛋糕送入嘴里。鲜奶油顺畅地滑过我的喉咙，根本不像是吃过晚饭的样子。
       坐在我的对面的仙台同学，也默默地吃着烤芝士蛋糕。她没有说打工的事情。什么被问了意料之外的问题啊，最近的国中生都在想些什么之类的。这些我不感兴趣的话题她都没有提。
       打工的话题，不管她提不提我都不喜欢。
       蛋糕虽然很好吃，但胃的深处却不断聚集着无法消化的东西。

       「仙台同学，来我这边。」

       我向对面的仙台同学说道，然后指着我斜前方。仙台同学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站了起来，我又补充了一句「坐在椅子上」。伴随着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仙台同学坐在了我的斜前方。

       「嘴巴，张开。」

       我对她说完，用指尖挖了一块鲜奶油。滑溜溜的奶油覆盖着手指，感觉凉飕飕的。
       仙台同学的眉间出现了淡淡的皱纹。
       她知道我现在要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当我又说了一遍张开时，她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
       我伸出手臂，把手指放在她嘴边。
       我把指尖伸进她张开的嘴里后，她的嘴唇便闭上了，牙齿碰到了手指第一关节。温热的舌头压在我的手指上，鲜奶油随即融化。
       我说的事情，仙台同学大部分都会照做。
       刚刚也不是命令，但她还是张嘴舔了我的手指。
       我看向服从着我的话的她，感到松了一口气。虽然和下命令的时候不一样了，但我觉得有些东西依旧没有改变。
       我稍微把手指按进去一些。
       牙齿像是在抵抗一样咬住我的手指。
       然而我还是塞进了更深处，她的舌头缠住了我的手指。比鲜奶油更温暖，更硬的舌头在手指上爬动的触感，既舒服，又有些恶心。我强行拔出手指，从没有套外套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手指。

       「你干嘛要舔？」

       「不是宫城要我舔的吗？」

       仙台同学说道，仿佛服从我的话是理所应当一样。

       「我只是叫你张开嘴。」

       「那就是要我舔的意思吧？」

       虽然没有错，但她理所当然地做了一些我并没说的事情，让我觉得她会听从我的任何要求。
       ——现在，如果我要她辞掉打工的话。
       我的想法差点脱口而出，我又用叉子划开了酥皮蛋糕，把能一口吃掉的一小块送到嘴边。明明甜度适中，清淡而松软，但胃里的蛋糕却变得沉重起来。仿佛鲜奶油和海绵蛋糕都变成了铅和铁。

       「仙台同学。你刚刚说没什么好事也可以买蛋糕，但其实是有原因才买的吧？」

       我掩饰着变得沉重得胃，向她问道。

       「因为想吃好吃的东西。」

       「真的？」

       「……只是想让宫城开心一点。」

       仙台同学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现在心情好像也不太好，要怎样你心情才能好起来？」

       「没有不好。」

       「这不就是不好吗？也不是说要你笑出来，但至少也开心一点吧。」

       无论我是心情不好，还是不笑，仙台同学都会和我在一起，会像这样关心我。所以，偶尔表现得高兴一点也没关系，但是我却不知道怎样才能在她面前开心起来。

       仙台同学很温柔。
       但是，我却无法对仙台同学温柔，还净做一些试探她的事。

       「舔吧。这样说不定我心情会好一点。」

     我把并没有沾上鲜奶油的手指伸向仙台同学，她抓住我的手拉了过去。就如我所说的一样，她的舌尖贴在我的食指上，舔了起来。比她的手更加温暖的东西爬上手指，虽然没有东西可以舔了，但她舌头仍然像是在舔鲜奶油一样动着。她的舌头向着我的指根移动，湿润了我的手指，然后她的嘴唇贴在了我的手背上。
       她的嘴唇很快离开，又按了上来。舌尖贴在我的手背上，一直舔到我的手腕。仙台同学的体温所及的地方神经都聚集在一起，皮肤的感觉变得很敏锐。每当她的舌头在我的皮肤上滑动时，我的肩膀都会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
       心脏仿佛缩紧了一半一样苦闷。
       仙台同学的舌头从我的手腕沿着血管向我的手臂前进。
       她又把嘴唇贴了上来，我便把手抽了回来，我的手毫无阻碍地就回到了我身边。
       她的体温一消失，我却感到一种不足的感觉。
       比起吃蛋糕，我更想触碰仙台同学。

       「眼睛，闭上。」

       我对仙台同学这么说道，她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
       我站起身，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的手滑过去，用指尖抚摸她的嘴唇。当我摸到正中间时，手指被她舔了。我把手指从嘴唇上拿开，仙台同学便抓住了我的衣服。就像是被吸引了一样，我的嘴唇和她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并没有尝到鲜奶油的味道。
       仅仅只是感受了一下这份柔软，嘴唇便分开了。
       仙台同学睁开眼睛，我们目光交汇。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我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仙台同学，一起去吃饭的约定你又没有遵守。」

       我提起黄金周时她对耳环许下的约定。

       「因为连休一结束，我就忙个不停。」

       我看着找着借口的她，然后坐在椅子上。

       「是仙台同学邀请的我吧？」

       「这个约定，这周日可以吗？」

       「可以。」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指，仙台同学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喝起了红茶。
 
episode 141 我想知道宫城的全部
       最近，宫城总是在我附近。
       今天也是。

       好吧，她的心情还是老样子，不怎么好就是了。

       「仙台同学，无论如何都得从这里面选吗？」

       「穿其它的也行，但必须是裙子。」

       宫城对我的话皱起了眉头。

       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星期天。

       在我床上的，是在一直抱怨着这条太长，那条太短，这个颜色不喜欢，那个款式不好看的宫城的淘汰下，幸存下来的三条裙子。
       我真没想到，她会愿意陪我换衣服。
       去吃晚饭要到傍晚，我想着在那之前两个人打发时间总比一个人强，便问了宫城「要不要干点啥？」，然后拜托她让我给她化妆或者换衣服。我也没有强制她从这两个里面选，要是她说不想，我是打算放弃的，但宫城却选择了换衣服，然后自顾自地不高兴了起来。

       「中间这个如何？」

       宫城的表情严肃得连裙子都显得有些可怜了，我只好指着一条过膝荷叶裙向她说道。

       「不要。」

       「那就什么都不穿去。」

       「这不成了单纯的变态吗？」

       「不想的话，哪件都好，总之选一个吧。我再把其它裙子拿出来一次也可以。」

       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她穿裙子，只是很久没见过穿裙子的宫城了，所以很想看看，要是她有那么一点兴趣的话，我希望她能穿上。

       「……就中间那条。我要换衣了，你出去。」

       宫城小声地回答道，然后像是赶我走一样推着我的身体。要是我说出在我面前换衣这种蠢话，估计连吃饭的事都要泡汤了，所以我乖乖离开了房间。

最近她有点太老实了。
       如果是别人，这种程度还说不上是老实。但是，对象是宫城。想一想迄今为止的事情，简直是老实得可怕。也许是因为这不像是五月该有的气温一直持续着，热得她都变奇怪了。

我靠在门上。
       我身上这条比宫城选的还要长一点裙子轻轻摇晃着。

       马上就是六月，七月也不远了，炎热的天气说不定会让宫城变得更奇怪。不，我觉得她能变奇怪更好。虽然叛逆的宫城也不错，但老实的她也很让人享受。

       「已经好了。」

     正当我想着一些要是被宫城听到了，应该会被她踢脚的事情时，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我便打开门走进了房间。

       轻飘飘的荷叶裙和一张不开心的脸。

       站在床前面的是，比换衣服之前更加不开心的宫城。
       穿着别人的衣服，脸色却比下雨天被车溅了一身泥水还要难看，着实令人吃惊，不过宫城还是穿上了我给她选的中间那条裙子。（译者：我前几天就被溅了一身泥水……）

       「很适合你。很可爱。」

       「不用说这种话。」

       「一般都会说一下感想吧？难得有机会，上衣也换了？」

       其实她身上这件薄运动衫和裙子挺搭的，但我还想享受一下给她换装的乐趣。

       「这样就行了。比起这个，我们该走了。」

       宫城冷冷地说道。

       「那，我们去哪儿呢？」

       虽然我想让宫城从上到下都穿上喜欢的衣服，然后给她化妆，尽情地把她当成洋娃娃玩，但今天的目的是吃饭。如果再惹她不高兴，事情只会变得麻烦。

       「附近的家庭餐厅就行。我不想走太远。」

       或许是很在意裙子吧，宫城一直看着自己的脚。

       「我知道了。那就去家庭餐厅吧。」

       我和宫城一起离开房间，走向玄关。
       正当我穿好鞋子打开门时，我的衣服被拉了一下。

       「我该穿什么鞋好？」

       宫城露出苦恼的表情看着我。

       「运动鞋不就好了？」

       「好吧。」

       宫城从鞋盒里拿出运动鞋穿上。我看了看她的全身，又夸了她一句可爱，然后就被她推出了大门。
       我们走下楼梯，向家庭餐厅出发。
     我们俩穿着裙子走在路上，让我回想起了高中时代。虽然我们几乎没有穿着制服一起走过，但穿着裙子的宫城在身边总觉得有些怀念，这让我想起了放学后的时光。

宫城什么都没说。
       我们默默地走在前往家庭餐厅的路上。
       汽车驶过的声音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无数声音传入耳中，所以我也不是很介意我们之间没有对话。以五月份来说，气温有些高的街道上，一点风都没有，我觉得有些热，但宫城好像没什么感觉。我们一直向前走着，虽然可以慢点走，但我们的步伐还是在加快。
       我好想抓住宫城的手，让她放慢脚步。

       我刚伸出手，又停了下来。
       还是跟着她的速度走吧。
       难得心情不错，我可不想被她把手甩开。就算马上就到家庭餐厅，晚餐也一下子吃完，时间还是会剩很多。
       虽然这也得宫城愿意就是了。

       「吃完饭了干嘛？」

       我向急着赶路的宫城问道。

       「吃完了再想。」

       宫城给了我一个不算好的回答，然后走进了家庭餐厅。
       看看菜单，然后点菜。
       再稍微聊了聊大学和家教的事情。
       宫城几乎全程扮演着听众的角色，我这边问她，她才说了一些买书和大学的事情。虽然我们的对话也说不上聊起来了，但从高中时代开始，我们就不怎么聊得起来，所以我并不在意。只是，不聊天的话，饭很快就吃完了，从家里出来才差不多一个小时，我们又回到了家。

       「所以，决定好干什么了吗？」

       我向在门口脱鞋的宫城问道。

       「可以去你房间吗？我想把裙子还给你。」

       「可以啊。」

       果然最近的宫城很奇怪，又是来我房间的，又是坐我旁边的。虽然大部分时候心情都不怎么好，但总感觉说着说着，她就到我身边来了。今天也是，接下来就要来我房间。

       我不知道宫城在想什么。
       但是，我对此感到很高兴。

       「宫城，要喝点什么吗？」

       我在公共空间停了下来，看向宫城。

       「不用。」

       她给了我一个冷淡的回答，然后走向了我的房间。我打开灯，犹豫着要不要开空调。不管多热，再怎么说现在才五月份。考虑气温的话，开空调也可以，但感觉从这个时候就开始用空调很不好，所以还是算了。

       「仙台同学。」

       宫城把我的床当作椅子坐下，而当我准备坐在她旁边时，脚被她踢了一下。没办法，我只好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宫城。

       「怎么了？」

       「舔我的脚。」

       「这个命令，还真是好久没听过了。但是，已经没有这种命令了。」

       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五千元了。
       有的只是所谓室友关系。

       「惩罚游戏。仙台同学，要是我不说，你就不会兑现一起去吃饭的约定吧？」

       「只是兑现得晚了一点，不用你说我也会兑现的。」

       「那，就当是裙子的交换。」

       宫城低声说道。
       她的心情明显比出门之前还要糟糕。

       「裙子？」

       「对。因为我听了仙台同学的话，当了换衣娃娃，现在该仙台同学听我的话了。」

       原来如此。
       所以，她才老老实实穿上裙子的吗？

       现在我才明白，宫城为什么会一边抱怨，一边接受我的提案。虽然我不觉得她一开始就是想让我舔她的脚，但她肯定是想以交换条件的名义让我做些什么。

       「命令我可以，但奇怪的命令我不听。」

       「事到如今还说这个？都做了好多次了，仙台同学，你不是喜欢我的脚吗？」

       穿着可爱的衣服的宫城，说出了一些不可爱的话，然后踢了一下我肩膀，翘起了二郎腿。她的裙摆轻轻晃动，我的视线被吸引到了她的脚上。意识开始飞回高中时代，脑海里浮现出宫城的房间。
       我的手差点就自己伸向了她的脚，于是我握紧了手。现在做这种事并不好。但是，从宫城的态度来看，她一步也不会退让。

       「明明我都听了仙台同学的话，仙台同学却不听我的话，这太奇怪了。」

       我以宫城无法察觉的程度叹了口气。

       「……从脱袜子开始？」

       「对。」

       「我知道了。」

       我紧紧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我脱掉宫城的袜子，把手托在她的脚后跟上，然后把脸靠了过去。健康而白皙的脚占据了我的视野，我把嘴唇贴在了她的脚背上。
       脚背正中间和指根。
       吻了好几次后，上方传来一个强硬的声音说：「给我好好舔。」
       可以的话，我很想避免这种情况。今天，舔脚这个行为让我有一种强烈的赤裸裸的感觉。
       但是，宫城要我舔，而且毫不让步，我没有办法。

       我把舌尖贴在她的食指指尖，一直舔到指根，我能感受到宫城的体温传了过来，我的体温也升高了。我开始觉得，我要是开了空调就好了，但现在也没法去开。
       我把她的裙子掀到膝盖上，好久没见过的膝盖让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我的手从她的脚后跟上滑过，慢慢抚摸到指根，宫城不高兴地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这是要我别这么做的意思，于是我吻了她的脚背，把舌尖贴了上去，一直爬到脚踝上，然后在她的小腿上落下一个吻。

       心跳声吵闹得像是连着喇叭一样
       我轻吸了一口气，再吐了出来。
       我把舌头贴在她的膝盖下方，舔着那处有骨头的地方。手指从小腿划到膝盖后方，宫城的脚一下子弹了起来。她的脚像是不愿意一样想要逃走，于是我用力抓住了她的小腿，沿着骨头一直舔了上去。我吻了一下硬邦邦的膝盖，然后挪开了脸。

       「继续。」

       宫城又踢了一下我的肩。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已经结束了。」

       「不准擅自结束。」

       「如果可以舔脚以外的地方，我就继续。」

       「没有这样的命令。给我舔脚。」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然后松开二郎腿，把脚放在我的大腿上，就像是在说，给我舔。

       姑且，我还在努力保持理性。
       但是，继续下去就不行了。

     岂止是维持理性的螺丝开始松动，连理性崩溃的声音都能听到了。本来就容易松动的螺丝，现在都不知道掉在这个房间的哪个地方了，而且还像是不想让我找到一样，隐藏了气息。不对，其实是我自己不想去找。我的理性从崩溃的地方开始，像冰块一样融化，在这个炎热的房间里已经无法回到原状。   
       我把宫城的脚挪开，然后站了起来。

       「干嘛？」

       她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右膝跪在床上，把手放在宫城肩上轻轻推了一下。我知道，她并不会就这样倒在床上。

       「宫城，让我推倒啊。」

       「绝对不要。仙台同学，又在想奇怪的事。」

       自从我们住在一起开始，尽管次数不多，但我们还是在通过聊天，一起吃饭，来维持所谓的室友关系。虽然我对这个关系有所不满，但我还是想维持下去。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我不否认。」

       一直都有一股邪念在我的心中，有时候我还会做这样的梦。
       所以，我才说我不要服从这个命令。
       最近宫城很不对劲，给我下了奇怪的命令，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这股邪念可以说是宫城培养出来的，到了这一步她还装作一无所知是不行的。我已经好好地拒绝过了，既然宫城无视了我的话，那就是她的错了。

       「让开。」

       宫城用着强硬的语气说道。

       「我要是让开了，你要干嘛？」

       「回房间。」

       「那就不让。」

       「让开。」

       尖锐的目光和低沉的声音一同向我袭来。
       但是，她没有踢我，也没有咬我。
       她也没有推开我逃跑。或许宫城也相信，我不会去做她真的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也不想辜负她这份信任。

       「——宫城。」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慢慢地，花一些时间。
       我是想着，至少也要等宫城让我进她的房间之后，再去接近她，但我没法等到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日子了。我想用乘风奔跑般的速度接近宫城。

       「求你了，允许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吧。」

       我与宫城视线交汇。
       然后，我又一次推了她的肩膀。
 
episode 142

其实我并没怎么用力。
我只是轻轻地，慢慢地，推了一下。
然而，就仿佛刚刚的对话都是谎言一样，宫城轻易地倒在了床上。

「……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什么？」

宫城向上看着我，试探一般说道。

「我要是说清楚，你会允许吗？」

我用手指梳理着宫城的头发。
我撩起一缕头发，准备放在嘴边时，额头被她按住了。

「怎么可能允许？」

「好吧。所以，这是请求。」

「……我和仙台同学是室友吧？」

「是室友哦。现在是，以后也是。」

「骗子。仙台同学想做的事，才不是室友该做的事吧？」

「室友做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吧？」

室友这个词，指的只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的人，和他们做什么事没有关系，无论我之后做了什么，这种关系都不会改变。我知道这是诡辩，但如果室友这个词，对宫城来说是必须的话，那就让它保留下来。

「——如果我不允许你怎么办？」

即使不允许，我也想继续向前。
但是，如果宫城真的不愿意，我想我会放弃。
我可以忍受她不高兴，她不想笑，但是我不想被她强烈拒绝，也不想被她讨厌。

「那我绝对不会再对宫城做这种事了。不管我们住在一起，还是没住在一起。绝对不做。」

「就算你说了绝对不做，也会食言的吧？」

宫城紧盯着我，露出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

「不会食言。我向耳环发誓。」

我摸了摸这个由我亲手给宫城打上的记号，这个小小的银色耳环。我把嘴贴在这个怎么看都非常特别的东西上，在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我保证。」

「反正又是随随便便的保证吧？仙台同学，老是撒谎。」

「我听起来像是随便说说吗？耳环就是这个作用吧？绝对不会打破约定的。」

我又吻了一下这个小小的装饰品，然后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宫城碰到我的头发，手指抚过我的耳朵。明明没有耳环，她却像是有一样摸着我的耳垂，但是，她轻轻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似乎是要我离开她。我只能认为，这是她不允许我接下来要做的事的意思，所以我自己把身体挪开了。

「……灯」

宫城用着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欸？」

「关掉。」

几乎准备放弃的我，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我连回答都忘记回答了，就下了床，用放在桌子上的遥控器关掉了灯，只留下夜灯，而宫城有些生气地说了声全部关掉。于是我照她所说，把夜灯也关掉了。一丝光亮都没有的房间变得一片漆黑，我静静地回到了宫城身边。

「宫城。」

在这个轮廓几乎都要融化掉的黑暗中，我把手伸向了没有回应的宫城，身体也向她靠拢。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与她嘴唇相叠时，宫城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在她的太阳穴上，脸颊上，耳朵上，落下无数个吻。
在这个漆黑的房间里，感觉就像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一样，我知道，只要往外走出一步，就有数都数不清的人，我也没有那种，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宫城两个人的感觉。但是，这里是只属于我和宫城的空间，没有人能打扰我们。不会发生去年暑假那样的事情。就算发生了，我也不打算中途停止。
虽然我是很认真地这么想的，但我身下的宫城却安静得有些过头，让我很不安。

「我说，宫城。就算门铃响了我也不会出去哦。电话响了我也不会接，也不会让宫城接。但是，现在的话可以停下来。……宫城，这么下去真的可以吗？」

我在理性完全融化消失之前问道。

「仙台同学，吵死了。要做就闭嘴做。」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的脖子被咬了一口。靠近肩膀的地方隐隐作痛，但她似乎有控制力气，所以我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发出声音。她的牙齿一下子陷进我的肉里，然后又马上松开了。作为回敬，我也轻轻咬了一口她的下巴，她便推开了我的肩，然后我又用力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宫城有些不愿意地推着我。只要她一动，就有一种和平时不一样香气，弄得我头晕目眩的。
我抚摸着她几乎与黑暗同化的头发，手指沿着她的耳廓滑动。我把舌尖贴在她耳垂上的耳环上，如同确认着耳骨的触感一般，向上舔了过去。当我把舌头伸进宫城的耳朵里时，被她扯了头发。虽然她还是那么粗暴，但并没有用力。

「好痒。」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忍一下。」

我回了一句，然后继续舔着她的耳朵，结果我的脚被她踢了。

「你干嘛，好痛。」

「因为仙台同学不肯停下来。」

「不可能停下来吧。稍微老实一点。」

我摸了摸她的耳朵，又轻轻咬了上去。

「都说了，好痒——」

我牙齿稍稍用力，宫城的话说到一半，倒吸了一口气。
我吻了吻她耳朵下方，又舔了舔她的脖子。房间热得让人想出去透透气，明明浑身是汗，却感觉如同舔舐花蜜一般甜蜜。或许是洗发水的原因，又或许是我自己变得奇怪了，连感官都出了问题。
我轻轻咬着宫城，舌头在脖子凹陷处探索着，仿佛是在品尝宫城的味道一样。我隔着衣服抚摸着她的侧腹，向下滑去。我把手悄悄地从运动衫的下摆伸了进去，直接碰到了她的侧腹，手紧贴着宫城汗津津的肌肤，她的体温，她的呼吸，都传了过来。我想更多地感受她，于是我把手用力按了上去，正当我掀起她的衣服，碰到了肋骨时，我的手被她抓住了。

「你要是脱我的衣服，我会生气的。」

「放心吧。不会脱的。」

我这么一说，宫城的手就松开了。
我摸了摸她肋骨下方柔软的部分。
我的手慢慢地动着，宫城什么都没有说，但黑暗掩盖住了我的视野，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想她只是对拿掉遮住身体的东西这个行为感到害羞而已。我希望只是这样。
手指沿着她身体的中心，从肚脐往上爬。我尽可能在不把她的运动衫掀起来的情况下，碰到了她的内衣，而这时我的手又被抓住了。

「怎么了？」

「我说了不准脱的。」

「我不脱哦。只是摸摸。」

我吻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说道。

「……不要。」

宫城低声说到。

「不脱也不行？」

「不脱也不行。」

她的声音并不强硬，也没那么冷冰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
其实，不管是胸，腰，还是背。
还有除此之外的一切。
我想触碰宫城的所有地方，想亲吻宫城的所有地方。
我多么希望她能允许我这样做。
但是，我并不想去做宫城所不期望的事情。我的欲望和宫城的期望是相反的，但把这两样东西放在天平上时，我就会倾向于宫城的期望。

「……好吧。」

我小声回答道，然后宫城的手才松了下来，我也把伸进衣服里的手抽了出来。尽管如此，我想着说不定隔着衣服就会被允许，于是隔着运动衫又摸了她的胸部，结果我的手又被宫城用力抓住了。
虽然我的手被她紧紧握着，但我不觉得她这是讨厌的意思。
但是，我不想再被她说不要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吮吸。然而，我的背立刻就被她拍了。

「留下痕迹也不行。」

我真想问一问宫城，既然要求这么多，为什么要允许我这么做。但是，我也能预料到，在我这么问出口的一瞬间，这段时间就会结束。

「接吻还是可以的吧？」

我姑且问了一下，但她没有回应。
这应该是允许的意思，于是我堵住了宫城的嘴唇，把舌头塞了进去。在嘴唇的柔软触感深处，坚硬的牙齿碰到了我，而我稍微碰了一下宫城的舌尖。我轻轻戳了戳，虽然说不上积极，但宫城给了我回应。软硬兼具而又温暖的舌头，只是一个轻轻的动作，就能夺走我的思维。黏糊糊的舌头缠在一起，我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宫城能够融化我的理智。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如此想和她接吻。

尽管如此，我的身体仍然自己动了起来，咬着，舔着宫城的嘴唇，无数次地亲吻她。宫城的呼吸紊乱了起来，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然而，比起苦闷，感受更加强烈的是彼此的体温融合在一起的快感。宫城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一些不成形的声音混杂在其中。她不规律的呼吸让我愈发兴奋，我迫不及待地想继续向前。
我松开嘴唇，和宫城十指相扣。
或许是因为太暗看不清宫城的缘故，手的感觉变得十分敏锐。只是碰到她，就会让我感觉很舒服。
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又吻了她的耳朵。
我松开相扣的手指，掀起了她的运动衫，把嘴唇贴在她柔软的肚皮上。

我用嘴唇吻过所有宫城允许的地方，这样以后她和我接吻的时候，她都会回忆起来，我今天碰了哪里。如同挠痒，抚摸一般，在她身上留下看不见的痕迹。
我隔着裙子抚摸着她的腰骨，然后就这样把手滑了下去，掀起了她的裙子，宫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的肩膀也被她推了。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宫城。
我不想在听到拒绝的声音了。

「宫城。」

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的手指紧紧嵌进我的肩膀。
她没有抱怨，抓住我肩膀的手指也说不上是在抵抗。
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想她也知道，只是有些犹豫而已。
我能够理解宫城踌躇的心情，但去年夏天，也发生过一次会让人预料到会变成这样的事情。

「你会允许我的吧？」

我用着尽可能温柔的声音问道，肩膀上的手松开了。

「仙台同学大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

我把撩起了一半的裙子掀得更高，手指抚过宫城的大腿。
我觉得，现在就碰那个地方有一些急躁。
但是，宫城也不让我碰其它地方，所以我也没办法。
我换了一口气来调整紊乱的呼吸。
当我把手放在她的内裤上时，我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指甲。
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也没注意自己的指甲怎么样了。虽然应该不会很长，但我还是很担心会不会弄疼她。
正当我犹豫不决之际，宫城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我有一种她要逃跑的感觉，于是把手伸入了她的内裤中。我从来没有碰过别人这种地方，不对，是不可能碰过，但我很紧张，刚刚还在擅自行动的身体，现在就像是电池耗尽了一样迟钝。我静悄悄地让手向前移动，碰到了一处和刚刚碰过的宫城的任何地方触感与温度都不一样的部位，我的指尖被一些温润的东西沾湿了。
我的心脏像是要碎掉了一样疯狂跳动着，大脑深处也仿佛变得和宫城的那个地方一样热。我战战兢兢地稍微动了动手指。

「嗯—」

一个色气而甜美的小小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个明显和平时不一样的声音，吓得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果然还是，不要。」

宫城用着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然而，从指尖传来的反应告诉我她并不讨厌这样。也许这只是因为身体会对触碰产生反应，被其他人碰也会发生同样的反应，但是现在，我指尖上的反应是她允许我碰她的结果，宫城肯定不会知道，仅仅只是这一点，就能让我有多高兴。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她说不，我也不可能停下来了。

「——无论如何都不行的话，就说出来。」

我用湿润的指尖划过宫城最敏感的地方，像是抚摸一样缓缓移动着。
宫城不再发出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随着我缓慢滑动的手指，她的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我从未如此感受过宫城的体温。那里比我今天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烫，我的手指仿佛要融化了一样，连我自己呼出的气息都变烫了，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痛。我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气，宫城的身体也轻微地动了起来。混合着彼此的感情的黏糊糊的东西缠在我的手指上，让我愈发想知道她从未有人碰过的深处。

再稍微一些。
再稍微滑动手指一些，我就能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宫城了。宫城紊乱的呼吸不规则地拂过我的脸庞和耳朵。一种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感情试图推动着我，但我强行停下了自己缓慢运动着的手指。

「仙、台、同学……？」

宫城用着沙哑的声音呼唤着我。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声音吸引了我，让我想把手指滑入通往宫城最深处的那个地方。但是，我又很害怕，这么做会让宫城逃走。

「没事吗？」

我小声问道，宫城像是回答似地抓住了我衣服，拉了过去。
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我不想因为我想去知道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而被她拨开这只手。所以我在她允许的范围，又动起了停下的手。

至少，我希望她能叫我叶月。
我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用平时听不到的甜美声音叫我叶月，我也想叫她志绪理。如果这些不行，我想撬开宫城紧闭的嘴唇和可能会咬人的牙齿，听一听被她忍住的声音。

但是，我知道这些都不会被允许。
所以，我应该好好享受被允许的事情。
我知道。
然而，我还是希望她能允许我更多。
我想看到因为我的手而变化的宫城，想听从没有人听过的声音，想让她变得更加凌乱。
从现在开始，直到最后。
我希望她能原谅想着这种事情的我。

对宫城充满欲望的我，和试图控制自己的我混杂在一起。
房间很热，宫城也很热，只有指尖的感觉十分清晰。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她耳畔用「宫城」代替志绪理轻声呼唤她。

她没有回应，没有叫我叶月。
但是，我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宫城。我觉得我声音和平时不一样，有些沙哑，仿佛不像我自己的声音，但我反复叫着宫城的时候，我的衣服被她用力拉住了。

「吵，吵死了。给我……闭嘴。」

我们的身体贴在一起，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宫城把我拉过来似乎只是想让我闭嘴，并没有什么深意。尽管如此，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的宫城滚烫的身体，就好像宫城也在追求我一样，让我感到很开心。

「再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我想着至少能实现一个吧，我的愿望便变成了声音漏了出来。

「不，不要。」

试图压抑自己感情的宫城，声音非常小，所以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以免错过。

「那，就多说几句不要。」

「吵，吵死了。」

几乎要溶化在黑暗中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朵。仅仅只是听到宫城的声音，就会让我变得奇怪起来。

「……我会闭嘴的，叫我叶月吧。」

「不……要。」

「都不愿意也行，那吻我吧。」

我把脸凑近宫城，肩膀被她推了一下。不过，她的手并没有力气，似乎放弃了的宫城主动吻上我的嘴唇。也许，她知道我看不见，但还是不想让我看她的脸而已，而并不是想吻我。但是，宫城的吻还是几乎让我停止了呼吸。
我们的嘴唇相碰了几次，宫城抓住了我的肩膀。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一些忍耐不住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本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细节变得越来越模糊的去年夏天的记忆得到了更新。宫城的声音，气味，触感。这些能够提高我做过无数次的梦的清晰度的零件组合在了一起。

我敢打赌，我一定会无数次梦到今天的宫城。
我觉得，我会因为以后每次做梦时，不确定的部分被今天的宫城所替代而感到后悔，但我还是一直想知道，这种时候宫城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我无法停下来。
我按在宫城那里手指加大了力度，脖子也被她咬了。
她的牙齿嵌入我的肉里，很痛。
但是，这份疼痛应该是与宫城所感受到的快感相连的。一想到这里，疼痛都成了能够扰乱我呼吸的原因。我会觉得，让我更痛一些也好。
宫城的感情，通过毫不留情地咬在我身上的牙齿传达了过来，让我的意识几乎要飞出来了。明明摸的人是我，感觉舒服的应该是宫城，却连我变得舒服起来了。

这段时间要是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脖子上痛苦消失了，宫城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仙台、同学。」

从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可以知道宫城已经接近极限了。
还不够，想要更多，想要永远。
我把想通过停手来延长这段时间的自己赶了出去。改变了原本缓慢的手指的节奏。

宫城抓住了我的肩膀。
用着我从未感受过的力气。
但是，在我感到疼痛之前，宫城的身体先失去了力气。
房间里只剩下瘫软的宫城和我急促的呼吸声音在回响。

呼气的声音，传来的体温，能够感受到的宫城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无比舒服，我又吻了她。我轻轻触碰她柔软的嘴唇，然后舔了舔她的下嘴唇，宫城很坦率地接受了我的行为。但是，当我的舌尖碰到她的嘴时，她马上把我推了回去。

「好热。」

宫城推着我的身体，一边整理着凌乱的呼吸，一边低声说道。我松开几乎和她融为一体的手指，推开我的宫城便站了起来。

「宫城——」

我想问她要去哪儿，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一声「好痛」，她似乎撞到了桌子。

「要开灯吗？」

说完我才发现，遥控器并不在手边。

「我自己开。」

「遥控器在桌子上。」

夜灯亮了起来，宫城抱着鸭嘴兽回来了。宫城坐在床上，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我的手。
宫城的痕迹从我的手上消失了。
她低着头，比平时更加仔细的擦着我的手指，我没法看清她的表情。

「我去洗个澡。……我想洗一下身体。」

宫城站起来背对着我。
我很想留住她，但我却想不出能够留住她的话。我不只是跳过了一个台阶，而是跳过了三四个台阶来触碰宫城，我对迄今为止被我们无视掉的顺序感到有些不安。

「宫城。」

在门前，她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但我觉得我必须说点什么。

「没事吧？」

我说出了一句今天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的话，她只是静静地回答了我一句「嗯」。然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宫城的气息也消失了。
 
Episode 143  我所不知的仙台同学和我所不知的我

裙子还没还回去。
虽然我在更衣室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件事了，但我想，之后我也不会回仙台同学的房间了。我脱掉衣服，看着镜子中映照出的自己。
       看着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身体，我知道仙台同学听了我的话。

       我摸了摸脖子。
       明明应该什么都没有留下，我却有一种留下了痕迹的感觉。不仅是脖子，只要是仙台同学用嘴唇碰过的所有地方，都好像留下了什么一样，让我没法好好去思考其它的事情。

       仙台同学的声音，气息，手的触感。

       刚才感受到的一切都还残留在脑海中，夺走了我大部分的思维。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不对，会更长。几天，一周。我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我不想一直只想着她的事情。我不希望这些事挤进我的时间里。我知道允许仙台同学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我没想过会如此的被仙台同学填满。
       我轻轻叹了口气，脱掉内裤走进浴室。
       我发现浴缸里没有热水，于是从花洒里放出热水。

       「好冷！」

       流出来的明显是冷水，我连忙关掉了这个打湿了我的脚的东西。尽管以五月份来说，是很热，但我并没有在浴室里冲凉的打算。让脑袋冷却一下说不定也好，但我的体温已经退去了，乱掉的呼吸也调整过来了。

       这点事没什么。
       没事的。

       我静静地吸气呼气。
     今天和暑假的最后一天不一样，并不是一个划分界限的日子。虽然是会留在记忆中的事情，但应该不会像去年夏天那样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也没法搪塞过去。
       那天的情景，说是气氛所致也好，还是一时兴起也罢，事后都能找些借口。寒假之前虽然也被她看过胸部了，但那是有教我学习这个交换条件在先。寒假里我自己想触碰仙台同学的事情，想找借口也能找出来。
       但今天，没有气氛所致，也没有一时兴起，明明连交换条件都没有，但我却没有选择拒绝这个选项。我知道她要做什么，而我选择了允许她。
       虽然有些不爽，但那是我自己的决定，所以也没关系。

只是，我对自己的变化感到震惊。
       我没想到我会发出那样的声音，我没想到我的身体会有那样的反应。

       而且。

       ——我没想到会那么舒服。
       我以为我都知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热水。
       我确认了从花洒中流出的水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之后，再淋在身上。
       我从来没有和其他人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我不知道是不是和谁做都会那样子。但是，肯定，大概，会让我觉得舒服，是因为对方是仙台同学，这种事，我要是永远都不知道就好了。
       在我开始用五千元买下仙台同学的时间时，我们定下了不/做/爱/的约定。我不知道今天做的事可不可以称为/做/爱/，但我认为我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和当初的约定不一样的地方。
       可以说，我要是知道自己会变成那样，我就不会允许了。
       我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会允许她，但肯定不是今天。然而，仙台同学她，却对着耳环发誓，说什么如果今天我不允许，以后她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了，让我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明天，该怎么办啊。」

       我关掉热水。
       她对我做的事，我有什么反应。
       仙台同学她，全都知道。
       触碰我的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制造这个契机的人是我，但我并不想让仙台同学知道我会有那样的反应。可以的话，我想消除她的记忆，但我并没有那种魔法一般的能力。
       既然我们住在一起，就算为了不打照面而错开时间生活，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她见面，我也并不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她。

       「……糟透了。」

     刚刚仙台同学呼唤着我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用来叫室友的声音。那个抚过我耳朵的声音，让我感觉太舒服了，明明我都不想再继续听那个声音而阻止过她了，而现在我又想再一次听那个声音了。但是，如果我想再次听她的声音，那就要做和今天一样的事。

       做不到。

       我无法想象，我还要向仙台同学展示那样的自己。
       我想知道，如果我去触碰仙台同学，她会发出什么样子的声音，但我不觉得，她会乖乖让我碰她。（译者：立下flag）
       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些不正经的事情，让我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正常了。照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明天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明天要是不会来就好了。

       「仙台同学笨蛋，笨蛋，大笨蛋——」

       不是她说当室友的吗。

       毕业典礼那天，仙台同学确实这么说过。所以，来到这里之后，仙台同学一直是我的室友，至少接下来的四年里应该是室友，但是今天我们做的事情并不是室友该做的。
       我无法想象，今天发生的事情将如何改变我们的关系。

       还是高中生时并不存在的室友一词，现在就像是一张一起生活四年的门票。如果这个词消失了，我想这种生活在四年过去之前就会消失。
       仙台同学不在可以，但她不在会让我很在意。
       我会想去知道所有我没法知道的事情。

       明明在她身边会让我很在意，但如果她离开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本应该在毕业典礼这个划分界限的时间就结束的关系，至今还持续着。但是，我却无法控制想着这些事情的自己。

       我洗完澡，穿上代替睡衣的运动衫走出更衣间。
       仙台同学不在公共空间。
       我把麦茶倒进杯子里，然后端到房里。
       我喝了一半，然后把书架上的黑猫挪到枕边，再躺在床上。
       仙台同学就在墙的对面。
       我很好奇，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我所不知的仙台同学和我所不知的我。

       今天，我们互相都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知道，知道了至今为止都不知道的仙台同学，是不是一件好事。以后，我也许会后悔，也许不会后悔。现在的我，没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只是，我不能接受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羞耻。我感觉遭遇这种事情的人总是我。
       我把嘴唇贴在黑猫的额头上。

       讨厌。
       我不想这么满脑子都是仙台同学的事。

       大学的事情也好，舞香的事情也好。总之我想去想一些别的事情，但我却在因为身边的那份温暖不在了，而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
       这个样子，已经不是我了。

       虽然我并不想睡觉，但我还是紧紧闭上了眼睛。
       我的脑海中理所当然一般地浮现出仙台同学，让我又轻轻叹了口气。
 
episode 144

      「所以，发生什么了？」

       我迈进房间的一瞬间，舞香就说道。
       如果是平时，聊天之前她会问我「喝点什么？」，但今天饮料什么的似乎都不重要了。

       「说之前，我能放一下包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约好了的，你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嗯。」

       我把包放在桌子旁边，然后坐在了柔软的地毯边缘。成了大学生以来，我来舞香的房间玩过很多次了，但一想到接下来要回答的问题，我还是有些紧张。

       「那，告诉我理由吧。你们真的是吵架了？」

       舞香坐在我的对面，直勾勾地看着我。
       所谓理由是指我带着一大包行李去大学的理由，更确切的说，是我要住在舞香房间里的理由。我在教室里拜托舞香说「今天，我想在你那住」的时候，用的是「因为和室友吵架了」这个理由来解释的，但她并不是很接受这个理由。
       但是，我也不可能说理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所以才逃避仙台同学的。因为我告诉舞香的是，我和亲戚一起住的，要是说出仙台同学的名字，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稍微发生了一些事。差不多算是吵架了。」

       这个蹩脚地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的谎言让我有些心痛。
       尽管我不想对舞香有所隐瞒，但我没有信心在把过去和仙台同学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住的情况下，好好跟她说明我们成为室友的经过。而且，我也没有勇气把全部事情都说出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
       早上，看仙台同学的脸的勇气。
       晚上，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勇气。

       这些东西我都没有，所以我在仙台同学起床之前就离开了家。我知道，逃避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也不是不想见她，但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仙台同学，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好。

       「所以说，就是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是什么。」

       舞香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然后说着「这么小的房间，还得让志绪理住啊」催促着我。
       正如舞香所说，她的房间并不宽敞，但收拾得很干净，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小。多我一个人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在要留宿的立场上的我并没有抱怨的权利，而且，至少我也得告诉她一个理由。但我还是没有勇气把从仙台同学成为室友开始，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为止都说出来。

       「真的就是吵架了。」

       我坚持着我最初说的谎言。

       「志绪理，不像是会吵架的类型吧。」

       「是亲戚嘛，稍微有点说得过头了。」

       「所以说，是志绪理不对吗？」

       「嗯——，也不是谁不对的问题。我只是想稍微冷静一下。」

       「稍微冷静一下是多久？」

       「稍微就是稍微。」

       「你要是打算一直住到冷静下来的话，就好好告诉我。」

       舞香认真地说道。


       「……三周，或者两周吧。」

       「是不是太长了？」

       「那就一周。三天也可以，让我住吧。」

       「住的事情，不管两周还是三周都可以，但吵架要是过了这么久，就很难和好了哦？还是早点回家更好吧？」

       舞香温柔而又坚定的声音，让我知道她并不是不想让我住，而是真心地担心我，胸口本就如同针扎一样的痛苦，变得像是插了一根木桩一样大。

       「……这我也知道。」

       考虑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就算我今天不回去，仙台同学也应该能够理解，但我也还是觉得早点回家更好。日子过得越久，就会越难回去。
       而且，今天我也一直在想仙台同学的事。

       早上，发现我不在的时候，她是怎么想的？
       在大学里，她有想我的事情吗？
       她还想做那种事吗？

       各种各样的事情浮现在我的脑子里，我的心情也一直上上下下，结果最后我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舞香的房间。

       「好吧，稍微想一想也好。总之你先坐下吧，我去拿点东西来。」

       说完，舞香站了起来。
       我很想问正在打开冰箱的她，和室友发生肉体关系了该怎么办，但要是问了，比起怎么办，得花更多时间跟她解释室友是谁，以及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所以我把我有一个朋友这种话也封印了起来，然后倒在地毯上。
       至少还是听一听舞香说的「稍微想一想也好」，思考如何才能和仙台同学像以前一样相处下去，但一想到她的事情，星期天的记忆就会一并被勾起，我的脑子就没法运作了。

       「梅子味和橙子味，你要喝哪种？顺带一提，梅子味是新品。」

       舞香回来了，对瘫在地毯上的我说明着杯子里的内容。

       「橙汁。」

       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的响声传入我的耳中，我坐了起来。

       「……志绪理。」

       「怎么了？」

       「说是吵架的对象，难道其实和你一起住的是男朋友？」

       坐在原处的舞香用着格外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你没有否认欸。」

       「我否认了。」

       「刚刚这不算否认吧？真可疑。」

       「才不可疑。」

       我喝了口橙汁，又补充了一句「都说了不是男朋友」，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声，哦。看来她并不相信我的话。

       「这对耳环不也是因为男朋友吗？」

       舞香开玩笑般说道，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耳垂。我感到一阵发痒，便把身体往后退了退，然后回答了一声「才不是」，她的手指才松开了我的耳垂。
       我看着咯咯笑着的舞香的手指。
       仙台同学也摸过我的耳垂，但和舞香摸的时候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也和仙台同学摸的时候不一样。她的手，和任何人的手都不一样。
       星期天，仙台同学的手是——
       昨天的回忆刚要冒出来，我便将这些记忆和橙汁一同倒进了嘴里。仙台同学比耳环更加深入了我的体内，一不小心她就会冒出来。

       「志绪理，这个很好喝。尝一口？」

       在我对面的舞香把杯子放在我面前，浅色的透明液体摇晃着，也许是因为她刚刚提到梅子的原因，我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爽酸甜的香味。

       「不用了。」

       我不讨厌梅子，但还是把杯子还给了舞香。

       「好吧。」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和舞香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我从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屏幕，『早上怎么了？』，是仙台同学发来的不知道第几条消息了。
       我并不是永远不想见仙台同学，反而想快点见到她。
       但我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于是没有回信就把手机塞进了包里。

       「吵架的对象？」

       「嗯，差不多。」

       「今天，你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今天就让我住吧。」

       「你想住多久都行，但还是快点和好吧。」

       我不知道舞香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话，但她还是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嗯。」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拿出了手机。

       『对不起。今天我不回来了。』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担心我。
       我把最低程度必要的消息发送给仙台同学，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Episode 145 关于宫城，我所知道的一些事
        星期一的早晨，宫城不见了这件事我是有所预料的。

　　虽然我没想到，那天她居然没有回来，但考虑到宫城的性格，她选择不回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三天了还没回来，我实在是没有想到。

　　「我还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橙汁倒进杯子里。
　　过了一天等她心情平复下来了，她就会有些尴尬地回来。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宫城还是没回来，让我感到有一些不安。
　　在做了一些不能说是室友该做的事情的第二天，难以面对室友这件事我能理解。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宫城才好。我觉得是需要时间，但三天也太长了。
　　我拿着杯子回到房间。
　　关于她去的地方，我倒不是很担心。

　　「大概，是在宇都宫那儿吧。」

　　我喝掉一半橙汁，把杯子放在桌上。
　　我给宫城发的消息『你在宇都宫家吗？』，得到的回复是『不用你担心。』，所以我的想法应该没错。如果不是这样，她应该会抱怨一句『没在舞香家。』

　　这种时候，宫城能有地方去倒是让我放心了一些，但对方是宇都宫又让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我不觉得会发生什么。
　　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但我还是有些不满。
　　但这总比都不知道宫城住在谁家，让我担心她的住处要好多了。
　　只是，宫城要是还不回来，感觉宇都宫就要变成宫城的室友了。那就麻烦了。宫城也差不多必须该回到这个家了。

　　我倒在床上。
　　床罩和床单都洗过了。
　　但我感觉还是有宫城的气味。我并不后悔星期天的事。但是，我有些后悔这个房间成为了那件事的场所。只要待在床上，记忆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宫城在这个地方，我触碰了她，亲吻了她，在此之上的事情也——。

　　记忆还十分鲜明，宫城不在所以回忆更加容易冒出来。
　　要是像平时一样一起吃饭，作为室友一起生活的话，我还能把记忆封闭在梦中，但是她本人不在，所以我的罪恶感变轻了，妄想便自顾自地冒了出来。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我一边为不回来的宫城感到不安，又一边想着星期天的宫城的事情。
　　我啪啪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然后拿起了手机。
　　虽然刚才已经给宫城发了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但手机上还是毫无回应，但我姑且还是确认了一下画面。

　　果然还是没有回信。

　　拜此所赐，虽然都快要上课了，但我连去大学的劲都没了。
　　宫城不在之后，我也考虑过很多次了，但我还是犹豫着要不要去她的大学。我不知道宇都宫的家在哪，但大学还是知道。既然她是和宇都宫在一块儿，那应该就不会翘课，所以去的话说不定就能遇到宫城。

　　但我还是很犹豫。

　　我知道，比起被记忆中的宫城束缚，还是去抓住她本人更好，我也很想见宫城。但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她。恐怕，我比宫城更加觉得难以以室友的身份去面对她。
　　理由也很简单，但是可以的话我并不想承认。
　　就算是现在，我也想当做没有意识到。

　　我肯定。
　　很久很久以前。
　　就喜欢上宫城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是何时被夺走的。比起被夺走，我觉得说是被侵蚀要更好。宫城慢慢地渗入我的内心，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扎根发芽了。生长到我已经没法再把它赶出去的思绪，被我塞进了一个阴暗而狭小的地方，我用五千元当做盖子将其遮住，故意地当做看不见它。
　　就算有东西刺激了被压制的感情，只要无视这样的感情，就相当于没有。和连朋友都不是的宫城，成为了室友后，这一点也没有变化。虽然它还静静地栖息在我内心的角落里，但高中毕业之后，没有了名为五千元的盖子，它开始主张着自己的存在，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当做看不见。

　　直到这个星期天的到来。

　　迄今为止从未有过地触碰宫城，让一直隐藏起来被我当做看不见的感情很简单地进入了我的视野，飞到了外面来。

　　——仙台叶月喜欢宫城志绪理。

　　一旦有了这样的自觉，就再也无法无视 它了。
　　连现在我也满脑子都是宫城。
　　宫城应该不会再允许我了，但我还想触碰她，想亲吻她，想听她只有我知道的声音。带着这种感情和宫城见面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以室友的身份和她相处。不知该如何面对已经有了自觉的感情的现在，我对她不在也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而且，我也讨厌用所谓喜欢这种感情来当做不去找宫城的理由的自己。

　　宫城不管在还是不在都能左右我的情感。
　　我觉得她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今天也不会回来吧。」

　　如果她自己回来，就算强迫自己我也得整理好心情，好好表现得像个室友一样。但是，她似乎并不会自己回来。
　　我从床上起身。
　　毕业前要是问了宇都宫的联系方式就好了。虽然我说什么可能都没有用，但被宇都宫说回去吧，估计宫城就会乖乖回来了。然而，我没法和宇都宫取得联络，所以要把宫城带回来，就必须去她的大学。

　　「一般，差不多的时候就该回来了吧？」

　　我环顾了房间一圈，然后又看向手机。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
　　我又给宫城发了一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决定，如果等到中午她都没回应，我就去她的大学。
　　我也不能一直翘课，而且时间过得越久就会越发尴尬。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宫城，但今天必须去她的大学了。就算见不到宫城，也有可能见到宇都宫。
　　星期天触碰了宫城，让我发现她比我想象中更加能接受我。我不觉得我被她讨厌了。要是她讨厌我，她就不会允许我做那种事。现在我只能这么想。
　　我把仍然没有动静的手机放在桌上。
　　我又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果然又浮现出宫城，我叹了一口气。
 
episode 146
    等到十二点。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转眼间十二点就过去了，都快下午两点了，宫城还是没有回消息。
        我躺在床上，盯着手机。
        都决定好了，只等宫城的回信等到十二点，所以我觉得我得快点出门了。
        今天还有打工。
        大学可以翘课，但有学生在的打工可不能翘。还继续这么磨磨蹭蹭地等着回信，就要到打工的时间了，所以我应该早点出门。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一想到和她见面时的尴尬，就没法离开家。
        我没有自信像平时一样和宫城说话。
        也没有自信像平时一样看着她的脸。
        然后，要是宫城看见和平时不一样的我，误以为我是在后悔星期天的所作所为，我肯定是没法忍受的。若是为了不被误解而告诉她我喜欢她，大概会被她认为是，为了把星期天的事情正当化而使用“喜欢”当借口，我的真实感情也没法传达。而且，要是我把喜欢说出口，宫城肯定又会从我身边消失。

        「不行啊。」

        我自言自语道，然后起了身。
        我看了眼没有任何回应的手机，消极的情绪变得比想见宫城的心情还要强烈。

        『宫城，回信！』

        我带着烦躁与期待给宫城发了一条消息。
        然而，手机还是毫无反应。
        只有时间在白白浪费，于是我下定决心出了门。
        外面云很少，阳光十分明媚，但并不是很热。
        我快步走向车站，乘上电车。
        手机在包包里像是寄了一样沉眠着。
        电车摇摇晃晃它也没有反应。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果然没有回信。什么时候回来又不是什么难题，我觉得她应该很快回复我。
        
        我看向窗外流动着的景色。
        一想到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就静不下来心来。我甚至想在下一站下车然后回家了。到了应该下车的车站后，我像是被打开的车门吸了过去一样下了车，脚上如同穿着铁靴一样，迈着沉重的脚步前行，一步一步走向大学的方向。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分钟，但当我看到目的地时，停了下来。

        「……说起来，我还没调查过啊。」

        大学的地方在决定现在的房子时调查过了，但里面没有调查过，所以大学内部我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光想着宫城的事情去了，一点预先调查都没搞。我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大学里有些什么地方。

        「要是能找到宫城就好了。」

        虽然来之前我就知道了，大学这个地方又大人又多，一点也不适合找人。就算是我自己读的大学，也很难去抓住一个怎么都联系不上的人。
        我应该多问问她大学的事情的。
        我们也不是完全没聊过大学的事，但我还没有掌握她的日程表，所以宫城今天什么时间会在什么地方，我完全没法预料。
        我一只手拿着手机走进大学。虽说其它大学的学生也可以进，但我还是有些紧张。
        姑且，我还是先去了学生可能会去的地方看了看，但不管我去哪，与多少人擦肩而过，都没有宫城的身影。毕竟连宫城来没来大学都不能确定，说不定找她这件事本身就是在白费力气。
        
        我来来回回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然后坐在了长椅上。
        我感觉我好像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仅仅只是走路，就让我觉得特别疲惫。我又确认了一下手机，宫城还是没有回信。我很想问问她本人在哪里，但要是知道我来她大学了，她应该会为了不被我发现而逃走。说是这么说，但我也不觉得这么走来走去就能找到宫城。

        「也许我该待在校门口吗。」

        在大学里找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我觉得，无论在哪我都不大可能轻易发现宫城。但是，如果是经过的人比较多的地方，发现宫城的可能性也应该高一点。

        我站起身，朝正门口走去。

        也许是因为我来回走的缘故，虽然有风，但还是有点热。
        天空也蓝得让人有些恼火。
        平时我会觉得天气不错，但现在天空越蓝，我就越觉得生气。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
        我想着还是再到里面转一转找吧，然后又转了身。我一边思考着宫城可能在哪，一边看着周围，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进入我的视野。

        「啊！」

        我不由自主大叫了一声。
        虽然气质有些变化，但肯定没错。

        「宇都宫！」

        「……欸，欸欸？！仙台同学？」

        我奔向朝这边走来的宇都宫，然后抓住了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为什么仙台同学会在这种地方？」

        宇都宫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我。
        果然，我想着。
        宫城跟我说，她告诉了宇都宫我们住在一起，但如果宇都宫知道我是宫城的室友，那么她看到我就不会这么惊讶。虽然我也觉得她不可能告诉宇都宫真实的情况，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我在找宫城。」

        虽然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宫城，但还是说出了她的名字。

        「宫城？你是说志绪理吗？」

        「对。就是这个宫城。莫非，她在宇都宫你家住着？」

        「……为什么仙台同学要找志绪理？」

        「你没听说吗？」

        「什么没听说？」

        还没理解情况的宇都宫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宫城，绝对要生气了。
        不过，高中都毕业了，隐瞒我和宫城有接触的必要也不存在了。虽然宫城好像还想隐瞒，但不说出来的话，对话就没法推进了。就算事情变得麻烦，宫城会有困扰，那也是她自作自受了。是对宇都宫撒谎的宫城不好，是不给我回信的宫城不好。

        「我，和宫城住在一起的。宫城，好像没对宇都宫说的样子。」

        我微笑着看着宇都宫。

        「没听说过。这，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

        「志绪理跟我说是亲戚。」

        宇都宫皱起眉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再继续说道。

        「……我也觉得，和志绪理一起住的人应该不是亲戚。但没想到会是仙台同学。」

        「宫城她，说的是亲戚？」

        「是啊。」

        我觉得这个是个合理的谎言，但也是个很容易露馅的谎言。这不，现在就露馅了。

        「为什么你会和志绪理住在一起？」

        宇都宫提出了一个对她来说理所当然，但对我来说最不想被问的问题。考虑到高中时代我和宫城的关系，我知道她会想问，但我很难回答。拜此所赐，我也只能编一个很容易就会露馅的谎言，而不敢说宫城的事情。
        
        「因为我们是朋友吧。」

        「我倒也不是不相信，但高中的时候，我问你和志绪理是朋友吗，你不是说不是吗？」

        「我说过这种话吗？」

        虽然我记得，但要是承认宇都宫的话，事情就更麻烦了。

        「说过。」

        「嘛，有什么关系。就当我们是朋友吧。」

        我也没有时间去想更合适的理由，也找不到其它和宫城一起住的理由，所以我不能在这里让步。我露出一副不要继续再问了的笑容看着宇都宫。

        「那，你们关系好到能一起住的契机是什么？二年级同班的时候，你们关系看起来也没那么好。」

        宇都宫用着认真的声音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不仅现在，而且连高中的时候宫城应该都没对宇都宫说过我的事情。我不觉得宫城和宇都宫的关系会因为几个秘密就破裂，但要是让她们的关系出现裂痕就有些对不起宫城了。

        「我有一次忘记带钱包了，那时候宫城借了我钱，这就是契机。」

        「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借个钱，就能关系好到一起住吗？」

        宇都宫似乎不能接受这种无关痛痒的答案，要求着更详细的说明。

        「这倒是。那之后的你还是问宫城吧。」

        宇都宫是宫城的朋友，说到什么地步应该由宫城决定。继续说下去，破坏了她们俩的关系就不好了。总之我先把麻烦事推给了宫城，开始追求我本来的目的。

        「那，话说回来。宫城她，是不是住在宇都宫你家？」

        「回答这个之前，能松开我的手臂吗？」

        「啊，抱歉。」

        我松开了宇都宫被我抓住的手臂。
        我是怕她逃走才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但仔细一想，宇都宫又不是宫城，不会一看到我就逃跑的。

        「志绪理的话，是住在我家里……吵架的对象原来是仙台同学啊。」

        「吵架？」

        突然冒出一个我没印象的词，我不禁反问了一句。

        「和同居的人吵架了，所以希望能住下，志绪理是这么说的。」

        宇都宫盯着我，试探一般说道。
        要在别人家住几天，需要有相应的理由。但是，可以想象，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告诉宇都宫。虽然我不知道宫城是怎么告诉宇都宫吵架的原因的，但总之还是先顺着话说下去吧。

        「好吧，是有一点。虽然原因很无聊，但还是争论起来了。」

        「争论？和志绪理？」

        宇都宫有些吃惊地说道。
        吵架的原因似乎都是“无聊的事情”，但争论这个词似乎不太对。

        「对，和宫城。」

        「志绪理吵架的样子我就无法想象了，争论那更是没法想象。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译注：原文「志緒理が喧嘩してるところって想像できないなって思ったけど、言い争ってるところはもっと想像できない。」，以我的理解，「喧嘩」不应该比「言い争う」程度严重吗？总之这里存疑，还请大佬指教。）

        话题走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但是，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其它部分。
        我所知道的宫城和我争论一点也不奇怪，但宇都宫知道的宫城不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我知道的宫城和宇都宫知道宫城是不一样的宫城。虽然这一点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但从宇都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还是感到一丝丝优越感和焦躁感。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抚摸我的心的表面一样，一种骚动在我的身体里扩散开来，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只是室友而已。比起这个，能帮我跟宫城说，让她早点回来吗？」

        「志绪理也来大学了，你直接跟她说怎么样？你要是愿意等我一下，我就去叫她。」

        「我觉得那应该不太行。宫城看到我一定会逃跑的。所以，还是请宇都宫你对宫城说回家吧。」

        「……吵得那么严重吗？」

        「嘛，差不多吧。」

        「那样的话，肯定是你直接跟她说更好。」

        我觉得宇都宫是个好人。
        虽然她好像没有相信我的每一句话，但她似乎在担心我。

        「我只能看到被她逃跑的未来。」

        「那，要不要到我家来说？志绪理说，今天也要在我家住。」

        要是在宇都宫家里，我想宫城也没法逃跑了。但是，我也没法想象情况会有多好。
        如果在揭穿了宫城的谎言的情况下见到她，事情肯定会变得很糟糕。而且，我还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用像平时一样的表情去见宫城。

        「可以的话那就最好了，但是我现在要去打工了。因为我是做家教的，不能请假。所以，宇都宫要是能帮我转告宫城，我也会很高兴的。」

        我说出一个没有撒谎的理由，试图说服宇都宫。

        「仙台同学在当家教啊。和我的想象有点不一样。」

        「是吗？我还挺擅长教书的哦。」

        「那，你打工结束了再来怎么样？」

        「那会很迟欸。」

        「没关系。」

        宇都宫爽快的说道，然后告诉了我她的住址。看来是没有不去的选择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宫城在宇都宫面前态度应该不会那么差吧。

        「谢谢。那我先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我们交换了联络方式，我决定打工一结束就去宇都宫家。
 
Episode 147 与仙台同学一起走的道路
      「志绪理，你不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桌子对面的舞香，把视线从手机移到我的身上。
        
      「嗯。」

      最好早点回家。
      我知道。
      但是，今天我还是不想回去。
      星期一的时候，逃跑的理由只是因为对星期天发生的事情感到尴尬，但现在不一样了。没有回去的这段时间，加剧了见面的难度。

      「我觉得和你吵架的人会很担心你的。」

      「这我知道。」

      今天仙台同学也发来了好几条短信，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手机上从她那发来的短信一直在告诉我，她在担心我，我每次看到她的短信，我都觉得我必须得回去了。而且，我很好奇，没有我的每一天，仙台同学是怎样度过的。
      我想她应该会和平时一样去大学，上课，和朋友聊天，这样也很好，但是我也希望她能和平时不一样。她今天应该有的打工也是，我希望她能请假。
      明明我很讨厌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但我还是没有回去，所以我变得更加讨厌自己。我也讨厌想着不能再给舞香添麻烦了，却一直在向给她添麻烦的方向前进的自己。

      「这么久不回去，真的只是吵架而已吗？」

      舞香直勾勾地看着我。

      「只是吵架而已。」

      一旦说出一个谎言，就会为了维持这个谎言而撒更多的谎。想到迄今为止反复对舞香撒的谎的重量，和之后还要反复撒谎的重量，我觉得至少我应该告诉她，我的室友是仙台同学。但是，仅仅只把这一点告诉她是很困难的。

      「志绪理。」

      「怎么了？」
        
      「……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舞香用着格外认真的声音说道。

      「没有啊，怎么了？」

      伴随着一个新的谎言，我喝了一口橙汁。

      「没什么。总之，还是好好地和好比较好哦。」

      「嗯。」

      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也知道，如果放任不管，我和仙台同学的关系可能会破裂。
      高中时代时，是仙台同学维系了我们将要破裂的关系。
      那次我把爆米花洒在她身上，又浇上汽水之后。
      我想吻她，又把她赶走之后。
      是仙台同学强行拉近了我制造出的距离。
        
      但是，这次我必须自己来拉近自己制造出的距离。
      就算今天不想，明天也应该回去了。
      我如此想到。
      我又喝了一口橙汁，然后拿起手机。我想给仙台同学发消息，但手指却无法动弹。明天回来这几个字我都还没打出来，门铃响了，舞香站了起来。

      「啊，来了。我稍微出去一下，志绪理在这待着。」

      舞香的话好像是在等谁一样，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又没有叫外卖，现在也不是快递上门的时间。

      「……朋友？」

      「之后可能会是。」

      现在不是朋友，以后可能会成为朋友的某个人。
      我没法想象出我问到的人是谁。一般来说，现在并不是没那么亲密的人来玩的时间。
      这个没有隔断的房间，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体就能看到玄关。我很好奇我问的人是谁，正当我要抬起身子时，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马上就回去的，在这里就行。」

      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舞香的对面，我看到了一张我不想看到的脸。

      「在门口说话会打扰邻居的，进来吧。」

      「……那就，打扰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
      仙台同学不可能会来这里。
      我的手脚开始发凉。

      「宫城，我来接你了。」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

      「——舞香。」

      面对如此莫名其妙的情况，我下意识地看向迎接着仙台同学的舞香。

      「因为我在大学里遇到了仙台同学，还说了要不要来我家。」

      「……欸？」

      我不明白。
      为什么仙台同学会和舞香在大学里见面。
      从这开始怎么又说到了来舞香的家里。
      我完全搞不明白。
      但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要是我说错话了，不能暴露的事情就会暴露。不对，仙台同学来到这里就意味着，恐怕不能暴露的事情至少有一件已经暴露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可以认为我和仙台同学有联系这件事已经暴露了。可以的话，我真想从这里逃出去，但仙台同学和舞香挡住了我前往玄关的路。

      「因为宫城一直都不回来啊。我就去你大学找你了，然后偶遇了宇都宫，就变成这样了。」

      「变成这样……」

      坏了。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我的脑子就像跳闸了一样拒绝思考，也拒绝接受这种情况。

      「仙台同学在大学里说要找志绪理，所以我就带她来了。你们谈一谈更好吧？」

      舞香很自然地说道。
      我尝试整理从她俩这获得的信息，但怎么都联系不起来。我能理解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两个不应该在一块儿的人在一块，这样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舞香，你一句都没提仙台同学要来吧？」

      「是我拜托她不说的。宫城要是听到我要来，就不会在这了吧？」

      我要是知道仙台同学会来，我就不会呆在这儿了，就算是现在我也想从这里逃走。我觉得她预测我的行动而让舞香保持沉默什么的很过分。我不知道事情已经暴露到什么程度了，可以的话我想自己告诉舞香。

      ——虽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详细的话在家里再说吧，总之我们先回去吧？」

      仙台同学保持着笑容说道。
      我知道我必须回去了，但我的脑子还没有跟上状况。正当我的身体还动弹不得时，仙台同学走了过来。然后，她抓住了我的手臂。
        
      「不——」

      我刚下意识地想用强硬的语气把她赶走，但又把话吞了回去。这里是舞香的家，舞香正在看着。要是像平时那样强硬地说不要，我不知道舞香会说些什么。

      「比起站着，要不坐下聊聊？」

      为了缓和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的微妙气氛，舞香悠闲地说了一句，然后坐了下来。

      「话说回来，志绪理也太过分了。居然骗我说是和亲戚住在一起。」

      舞香嘴上虽然说我很过分，但声音却温柔，她继续说道。

      「高中的时候说和仙台同学关系不好也是骗人的。」

      「……抱歉。」

      至少舞香已经知道仙台同学是我的室友了。我很想知道，她还从仙台同学那儿听到了什么，但考虑到我对舞香撒的谎，现在还是先道歉更好。道歉多少次都是应该的。但是，谎言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揭穿，意料之外的人还出现在这里，让我都没法好好把话说出来。

      「算了，虽然我还有一大堆的话想说，但还是改天再问你吧，总之先坐下吧。」

      我没法抗拒舞香的话，只好乖乖坐下。仙台同学也静静地坐在我的斜前方，然后舞香故意地清了清嗓子。

      「那么，你们俩现在就在这里和好吧。」

      「欸？」

      话题又朝着我没想到的方向发展，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

      「欸些什么。志绪理，你不是和仙台同学吵架了吗？」

      舞香确认一般向我说道，我才想起自己撒的谎，然后点了点头。

      「我把仙台同学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你们和好，不管是要谈话还是什么的都行，好好握个手，然后你们俩就回去吧。」

      「欸，要握手吗？」

      这回轮到仙台同学反问了。

      「不握也可以，反正你们要友好地一起回去。志绪理继续住在这里我也很困扰。」

      舞香微笑着看着我。
      虽然也算是营造出了一种和谐的氛围，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也有一种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东西碎掉的气氛，让我有点害怕。

      「你们多聊一会儿也可以哦。仙台同学，你要喝点什么吗？」

      「谢谢。不过，我打算马上就回去，不用了吧。想喝的话，我喝宫城的就行。」

      「不给。」

      我拒绝道，然后把装着橙汁的杯子拉了过来，仙台同学却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让我喝一口」，便喝了我的橙汁。换做平时，我肯定会抱怨，但在舞香面前我说不出口，所以忍了下来。

      「宇都宫，是很强硬的那种人吗？」

      仙台同学放下杯子，看向舞香。

      「平时不是，但这次只能硬来了吧？没听说过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搞不清楚了。虽然是我自己叫仙台同学来的，但我也搞不懂这是个什么状况。要是对高中时代的我说，我们几个人会聚集在我家里，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谁也想不到吧，这种状况。」

      舞香对仙台同学的话回了一句「确实」，而我正对这样不现实的情景感到头疼。虽说这都是自己的谎言造成的，但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宫城。今天还不回去吗？有想说的回去再说吧。」

      我没法再忍受这种微妙又似是而非的平和气氛了，但回家我也说不出口。

      「志绪理。你不回去也可以，但要是留下来，我可是会盘问你到天亮哦。」

      「所以说，宫城，你打算怎么办？」

      究极的二选一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感受着舞香的视线喝光了橙汁。

      「……回去。」

      「宇都宫，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舞香回答了一句「不用在意」，然后把行李递给了我。既然都已经选了，不可能不回去了，于是我站了起来。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回去了。以后可以再联系吗？」

      仙台同学亲切地说道，舞香也亲切的回答了一句「好啊」。我不知道她们是真的变亲近了，还是说只是表面功夫，但这一点也不有趣。我有一种仙台同学被舞香拿走，舞香也被仙台同学拿走了的感觉。
      我心情沉重地和仙台同学一起向玄关走去。仙台同学再次向舞香道谢，然后开始穿鞋。我也对舞香说了一句「抱歉住了这么久，谢谢你」。仙台同学走了出去，我拿着包正准备出门，这时被叫了一声「志绪理」，衣服也被拉住了。

      「今天就不问了，之后你再好好给我交代，为什么你会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问。
      虽然我是这么希望的，但这种事是不可能被允许的。

      「……我知道了。」

      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并不想说的话，然后走了出去。
 
episode 148

       我和仙台同学走在这几天里和舞香走过的路上。
       没有比今天更称得上是自作自受的日子了。

       路灯照亮了夜色中的道路，但临走之际舞香说的话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让我有一种走在没有灯光的道路上的感觉。我知道是撒了谎的我不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向仙台同学发起了牢骚。

       「仙台同学，怎么回事？」

       「什么？」

       「你跟舞香说了我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吧？」

       「说了，但也没法不说吧。」

       「我们的事情，约好过不告诉任何人的。」

       「那是限定于高中时代的约定。」

       仙台同学说着，她并没有看向我。
       明明我走在她的旁边，她的眼中映照着却是不是我的某个东西。

       「就算是限定，随便就把我们一起住的事情说出来也太过分了吧？」

       我知道我是在乱发脾气，但一想到下次见舞香的时候，我的嘴就自顾自动了起来。

       「我觉得过分的是宫城吧。一直都不回来，去哪了也不联系一下。我担心你，所以去找你也不奇怪吧？而且，是宫城自己说的。已经告诉宇都宫我们一起住了。听了这种话，我去问宇都宫宫城在哪也不奇怪吧？」

       仙台同学的主张是正确的。
       我的室友是谁。
       我对仙台同学说的是，我已经如实告诉舞香这件事了，所以仙台同学基于这一点采取行动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仙台同学应该不会认为我对舞香说了实话。她应该能预料到，我会撒谎，所以我觉得她不应该告诉舞香我们住在一起。

       当然，不管怎么想都是我不好。
       责怪仙台同学是不对的。
       这我都知道。
       我不应该发牢骚，也不应该怪她。
       因此，我只能说出我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

       「就算不来找我，我也会回去的。」

       「那得什么时候？」

       「明天。」

       我没法付诸行动，但我想过。

       「我没有收到这样的联系。」

       仙台同学嘀咕着说道。
       她还是没有看我。
       她只是盯着脚下往前走。
       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生气了，但她却不愿看我。我也难以面对仙台同学，所以对不看我的她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我也对不看我的仙台同学感到有些失落。

       「联系之前仙台同学就来了。」

       「要联系的话就早点联系我啊。我一直都在等。」

       「……抱歉。」

       从舞香家出来就不得不说的话，到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但仙台同学还是没有看我。她一直盯着地面，回了我一句「对不起，把宫城的事和宇都宫说了」。
       我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尴尬，但也许仙台同学和我有同样的感觉。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能对话下去，这多亏了舞香如同路灯一般照亮我们。她开朗地推着对话，才不至于变得太沉重。

       「……为什么要去大学找我？」

       我知道是因为她担心我，但我还是忍不住想问。

       「刚刚说过了啊，因为宫城不回来。」

       仙台同学小声说道。
       她还是不肯朝向我，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要是我抓住她的手腕，叫她「仙台同学」，她或许会看向我，但一想到她要是不看我，我就没有了勇气。我们就这样向车站走去，连夜空中是否有星光闪烁都不知道。

       「也没必要跟舞香打招呼吧。」

       我也没有朝着仙台同学的方向，而向她问道，她平静地回答了我。

       「比起宫城，我先遇到了宇都宫，也没办法吧？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好，但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宫城不在，我只能跟宇都宫搭话了。」

       「除了我们一起住以外，你们还说了什么吗？」

       「在书店里宫城借我钱的事。宇都宫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然后就问了为什么我们会住在一起，我就回答说我们是朋友。我还说了详细的去问宫城，所以宇都宫以后可能会问你些什么。」

       仙台同学说了一些不太负责的话，然后向前走了两步。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衣服。
       虽然舞香盘问我和仙台同学的关系是我自作自受，但我没想到仙台同学竟然完全不说明一下情况，就把事情全部抛给我。

       「别说问了，刚刚舞香还说要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我该怎么对她说啊？」

       「高中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跟宇都宫说过吗？」

       向前走了两步的仙台同学，就这么被我抓住衣服继续往前走。

       「怎么可能说？不是约好了放学之后的事情不告诉任何人吗？」

       「那时宇都宫不是觉得，我们会不会是朋友吗，你真的一点都没跟她说吗？」

       「仙台同学跟朋友说了吗？」

       「就算没有约定，我也不可能说吧。」

       仙台同学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停下了脚步。
       我松开抓住的衣服，仙台同学看向了我。
       在路灯下，我看见一张一如既往的清秀面孔。虽然没有最近经常看见的笑容，但她的表情和去大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我有一种感觉，在她身边是理所当然的日子又回来了。

       「下次见到舞香，我该说什么？」

       我拿起背在肩上的大包，轻轻晃了一下，撞在仙台同学身上。

       「就老实说，你用五千元给我下命令，以此为契机我们就住在一起了。」

       「怎么可能这么说啊。」

       「那，就用以借我钱为契机成为朋友糊弄过去吧。」

       仙台同学用着比刚才更加明朗的声音说到，然后走了出去。路灯照在两步之前的她身上，显得格外耀眼。

       「假设我们是朋友，那高中时，我跟舞香说的和仙台同学关系不好该怎么办？」

       「就说是我们在学校没什么交集，很难说出口。」

       「仙台同学，反正不是你的事，你就随口说说是吧。好好想一想啊。虽然我不觉得舞香会生气，但说得太敷衍了我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她生气了就道歉吧。我觉得你好好道歉的话，宇都宫会原谅你的。」

       「我也觉得道歉了她会原谅我，但我不知道那么随便的理由她会不会接受。」

       仙台同学说得没错，只要好好道歉，舞香应该会原谅我。就算是很随便的理由，只要是我不想被问的事情，舞香也不会强行问出来，甚至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会原谅我。只是，关于仙台同学的事情我已经撒了太多谎了。平常的舞香不会强行揭开我的秘密，但这次我不知道会怎样。

       「那就说是我不想让羽美奈她们知道我和宫城是朋友，所以让你别说的。」

       「这么说的话，仙台同学不就成坏人了？」

       「没关系，坏人就坏人吧。」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笑着说道。
       这种时候还能露出笑容真的很犯规。
       一直都很温柔的仙台同学看起来更加温柔了。
       让我想一直待在她身边。

       「不好。」

       我停下脚步，用包砸了一下仙台同学。
       然而，仙台同学没有停下来。

     「没关系的。这样的话，不用说高中的事情就能解决问题了吧？关于我们成为朋友的经过，以及成为室友的事情，就先保持沉默吧，细节的地方以后再考虑。」

       走在前方不远处的仙台同学轻快地说道。
       我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宫城，别停下来，继续走吧。」

       在我十步之前的仙台同学回过头来。      
       我们目光交汇，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响了起来。

       「仙台同学，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刚刚我也说过了，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打算明天就回来了。」

       「真的？」

       「我本来准备联系你的。」

       「就算你联系我，我也可能会去找你吧。」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明白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没法等到明天了呢？」

       「再等一天不行吗？」

       「我想见到宫城，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仙台同学用着认真到听上去有些刻意的声音说道，然后向我的方向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

       她一点点地靠近我，然后停在了我的面前。

       「净骗人。」

       我用着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声音说道，仙台同学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不知为何，我就像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一样，动弹不得。

       她会担心我没错。
       从发来的消息就能看出来了。
       但是，仙台同学怎么可能会想见我想到连一天都等不下去的程度。

     都不需要回忆过去，我并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会让她想见我的事情。我总是说一些任性的话，还试图疏远她。这次也是，是我偷偷逃走了。她会想见这样的我真的很奇怪。

       「不及宫城。」

       仙台同学露出熟悉的笑容看向我。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然而，我的脚却动不起来。

       「不走的话，我就牵着你的手走。」

       说完，仙台同学迈出了脚步。
       我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仙台同学马上回过头来。

       「宫城，走吧。」

       「不是说我不走你就牵我的手吗？」

       「别说些像小孩子的话了，自己走吧。」

       仙台同学叹了口气，走了回来。然后，她稍微犹豫了一下，拉起了我拿着的包的提手。
       手没有被牵住，取而代之的是包变轻了。
       仙台同学迈出脚步，而我就像是追着往前跑的包一样挪动着脚。

       「你到今天都不回来的理由是？」

       走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只是觉得很难和你见面而已。」

       「我就知道。」

       「对不起。」

       我小声道歉后，仙台同学用着一如既往的声音叫了我一声「我说，宫城」，然后像平时一样看着我。

       「怎么了？」

       「一起去买耳环吧。」

       「仙台同学的？」

       「宫城的。给你买一个可爱一点的。」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拉了一下包。

       「不需要。」

       「这是惩罚游戏。你违反了外宿时要联系的规则，所以乖乖去买耳环吧。」

       「不是联系了吗？」

       「那可算不上联系。要不是我联系你，你肯定什么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回来吧。」

       她说的没错，但我不想承认。
       好吧。多一两个耳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我不想让仙台同学来买，但也没有办法。

       「……什么时候去？」

       「宫城想去的日子就行。」

       温柔的声音溶入夜空之中。
       仙台同学慢慢地往前走着。
       我也随着她的步伐慢慢走着，仿佛时间都变慢了一样。
 
episode 149 想要靠近宫城
       不去提星期天发生的事情。

       虽然没有这样的约定，但我和宫城回到家后一次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我知道，如果我们还要像以前一样生活，那么这就是一件最好不要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去触及的事情，所以我们星期五和星期六都没有提这个话题。
       但是，今天没法不去意识到这件事。
       从那个星期天开始正好一周。
       我们俩正在一起度过一个新的星期天。

       「我准备喝茶，你要吗？」

       我向桌子的另一侧，安安静静坐着的宫城搭话。

       「热的？还是冷的？」

       「你想喝哪种？」

       「冷的。」

       「那，我去倒麦茶。」

       我站起身来，准备好两个杯子，每个里面放三个冰块。再从冰箱里拿出麦茶往里倒，清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给。」

       我把两个玻璃杯中的一个放在宫城面前，然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谢谢。」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喝了一口麦茶。

       「今天，哪都不去吗？」

       「昨天说过了吧，不去。」

       宫城发出不高兴的声音。
       我也觉得问很多次不太好，但宫城的行为和我预想的不一样，让我想多确认几次。
       她都能从我面前逃走，那么回家了也会躲着我。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以为她会随便找个理由，比如星期天要和宇都宫一起出去之类的，然后从早上开始就不在家。然而她却一点牢骚都没有发，而是坐在我面前。

不可能一点也不尴尬。

       有时，我会觉得比以往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宫城肯定也是如此，我们的对话时不时会不自然地中断。
       尽管如此，宫城也没有逃走，我们星期五和星期六都一如既往地度过了。今天也是，我们一起吃过了早饭，刚刚又一起吃了午饭。

       「说起来，宇都宫怎么样了？」

       星期五和星期六，宫城都没有提起过宇都宫的事。
       在大学里她应该不会遇不到宇都宫，遇到的话应该会说我们的事情。如果是这样，她可能会对我抱怨一句「都怪仙台同学，让我吃了苦头」，然而她并没有这么说。
       我并不是要问她一些她不想说的事情，但我很好奇和自己有关的事情结局如何。

       「没怎么样。」

       宫城用着怎么想都是有什么的语气说道。

       「没怎么样也好，不过你是怎么跟宇都宫说明我们的事情的？」

       「以借钱为契机，开始让仙台同学教我学习，因为不好意思说是你在教我学习，所以就一直没说。我们住在一起的事情也没说，因为如果要说，就不得不把高中时候的事情说出来了，所以我没有说。」

       虽然有些改编，但我教宫城学习也是事实。这也能解释我们放学后做了什么，宫城的成绩提升也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我觉得这作为沉默的理由有些弱了。

       「那宇都宫接受了吗？」

       「很微妙。我觉得总有一天我得说得更清楚一点。……但我也不知道我该说到什么程度。」

       比起被金钱驱使的我，我想用金钱给我下命令的宫城更加难以说出口。

       「好吧，不过她要是能接受就好了」

       虽然只是把问题拖延了，但现在也只好依赖于宇都宫的温柔了。

       「不好。」

       「怎么了？」

       「……舞香她，说想来这里玩。」

       从宫城的口气和内容来看，我想这就是她不跟我说宇都宫的话题的理由。而且，这应该也是即使宫城的话有些微妙，宇都宫也选择接受的理由。

       「那让她来？」

       没有深究，而是提出了一个类似条件的东西。
       如果就是来这里玩，那就让她来吧。

       「不行。她还说想和仙台同学聊聊。」

       「不也挺好。我也想和她聊聊。」

       「……仙台同学，你想和舞香说话吗？」

       「她这人感觉挺有趣的，说不定我们会很合得来。」

       高中的时候虽然没有意识到，但我觉得宇都宫是那种聊一聊就能搞好关系的人。就算她是和我搞不好关系的那种，但在宫城的事情上帮了我的忙，我也想向她好好道谢。

       「要做朋友？」

       宫城稍微压低声音说道，她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的眉间虽然没有皱纹，但目光十分锐利。

       「也许会吧。」

       高中的时候我们做过同班同学。而且，考虑到她是我的室友宫城的朋友，那也就没有不和她做朋友的理由了。问题是，宇都宫想不想和我做朋友，但既然她说想来这个家玩，那我想我们多少拉近一下关系是可以的。

       「仙台同学。」

       宫城发出生硬的声音。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声音。
       我一边想着她好像要说什么我不想听的话了，一边反问了一句「怎么了？」，然后宫城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

       「舞香是我的朋友。」

       这不用她特地说我也知道。
       对宫城来说，宇都宫是称得上亲友的存在。
       朋友要被抢走，这并不有趣。
       我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我能够理解，但是我能不能自己消化掉就是另一回事了。
       比起宫城不让我和宇都宫有接触，宫城认为她很重要更让我感到烦躁不安。

       「我不会抢你朋友的。」

       为了不让自己内心的感情传递给宫城，我尽可能地发出明快的声音。
       我拿起沾满水滴的玻璃杯，喝掉了一半的麦茶。
       冰冷的液体通过喉咙，降低了我的体温。
       沾湿的手也很凉。
       但是，头脑却冷静不下来。

       迄今为止我对宇都宫所感到的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情。
       我知道这种感情叫什么，但我一直假装不知道。

       我在嫉妒宇都宫舞香。

       我不愿意去意识到，我在嫉妒和宫城关系最好，和宫城最常见面的人。我知道宇都宫是个很好的人，但这种感情今后也会一直纠缠着我，让我感到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我对喜欢宫城这件事有了自觉，以前假装看不见的东西都出现在了眼前。

       认为朋友很重要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试着这么告诉自己，但波澜起伏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我又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宫城，我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交汇在一起。
       我感觉，自从我们俩一起回来的那天起，宫城就经常看我了。

       「仙台同学，我要麦茶。」

       宫城嘟囔了一句，我看向杯子，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只剩下冰块了。我站起身来，打开冰箱。我拿出塑料瓶，在宫城旁边的空玻璃杯里倒入了麦茶。

       我们都有一点在勉强自己。

       如果是平时的宫城，这个时候已经回房间了，今天却没有起身，而是和我呆在一起。明明比起塑料瓶，我也更想触碰宫城，但我却做不到。
       我把塑料瓶放回冰箱。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的关系应该比以前更深了，但我们还是室友。如果宫城需要室友这个词，那就把它留下来，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我自己，勉强维持着这种不变的关系让我松了口气，但也让我感到有些烦躁。
       我的心情一团乱麻，我也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我现在就是那种，就算想整理心情，也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的状态。尽管如此，我还是清楚地知道，能和宫城在一起让我很开心。

      即使是室友，我也想更加靠近宫城一点点。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喝着麦茶。然后，我一边看着宫城，一边寻找着能够续上中断的对话的话语。
 
episode 150
       一点没少的麦茶和沾着水滴的玻璃杯。
       说想要第二杯麦茶却又一口都不喝的宫城一言不发。
       我们正过着一个与以往一样，但又有哪里不一样的星期天。

       「对了，耳环。什么时候去买？」

       我提起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把从星期四开始就悬而未决的约定说了出来。
       虽然我很在意宇都宫的事，但也想稍微把心情向别的方向转换一下。

       「还没定。」

       宫城一边用指尖擦着杯子上的水滴，一边说道。

       「这样啊。」

       「什么时候都行吧。」

       「行啊。宫城有想要的耳环吗？」

       「不是仙台同学来选吗？」

       「选是准备我选，但姑且也想听听本人的意愿。」

       耳环是用来让我想起对宫城的约定的东西，所以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东西。
       是我给她穿的耳洞，所以耳环看起来就像是代表着，宫城属于我的标记，即使不再是那时候戴上的那个了，我还是希望它对我来说是有特殊意义的。
       所以，我想用自己打工的钱来买，而不是用钱包里来源于父母的钱。
       虽然宫城不是那种会真心要一个我的打工费买不起的贵重物品的人，但就算她说想要，我也想送给她，我就是如此想让她的耳朵上戴上我买的耳环，所以如果她有想要的耳环，我想事先知道。
       如果我告诉她我要用打工费买，她肯定会说不用买了，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仙台同学喜欢的就行。」

       宫城冷冷地说道。

       「那，给我看看你的耳环。」

       「为什么一定要给你看？」

       「我想作为选择的参考。」

       宫城的耳环今天也被头发遮住了，我看不见。我知道她戴着什么样的耳环，但我就是想看。

       「去买的时候给你看。」

       虽然我也没有期待一个很好的回答，但这个答案也太没意思了。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向宫城伸出了手。
       然而，手还没碰到她的头发，宫城就把身子缩了回去。椅子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的手还没碰到她就停了下来。无处可去的手落在桌子上，我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是宇都宫，能简单地看到耳环吗？

       在意着这些事情的同时，我内心中的阴郁的情感也越来越强烈。

       想要触碰宫城。

       如果是不久之前的我，已经摸到宫城，把头发挂在她的耳朵上，看着耳环了。但是，上周的记忆过于鲜明，让我产生了迷茫。而且，我觉得宫城的反应也有些过度了。

       「没必要那么吃惊嘛。」

       我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笑了笑。
       我不希望看起来平静的气氛变得沉重。
       但是，要是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就永远没法碰到宫城了。

       「我又没想做什么奇怪的事。」

       这次我慢慢伸出手。
       宫城没有逃跑。
       我的手，带着想要触碰宫城的意愿，这周以来第一次触碰到了她。虽然在宇都宫的家里我抓了宫城的手臂，但那时我只是想带她回家。
       明明我只是碰了碰她的头发，我的心跳声却大得几乎宫城都能听见。
       我对因为这种小事而如此紧张的自己感到吃惊。
       我梳理着她柔软的头发，然后把它挂在耳朵上。我摸了摸这个银色的耳环，感受到了它的硬度，然后又用手指摸了摸她的耳垂。
       宫城想抓住我的手，又停了下来。
       我们目光交汇，但是，她没有抱怨。

       本应该被抓住的手没有被抓住，也没有用不高兴的声音拒绝我，让这样一个重复过无数次的触摸行为似乎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意义。
       因为宫城没有反抗，我的手变得越来越大胆。
       我的手从耳垂滑到她的脖子上。
       我把手指用力按在她的喉咙上，向下爬去。只是触碰到这光滑的肌肤，就让我感觉很舒服，上周的记忆也随之苏醒。一想起那个时候宫城的声音，我的胸口就一阵苦闷，盘踞在脑海中的宇都宫也消失不见了。
       我慢慢地摸向她的锁骨。
       我抚过锁骨上方，宫城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的手也终于被抓住了。

       「别碰耳朵以外的地方。」

       我的手臂被紧紧抓住。

       「我知道。」

       我的手被宫城拉着离开了。
       我乖乖坐在椅子上，看着宫城。
       她没有起身，也没有瞪我。
       然而，我的心跳却明显很快。
       虽然只是小事，但与平时有些不一样。

       我们正在慢慢地改变着颜色，就像是天空从夜晚变成清晨一样。但是，我也有着希望能有超越于此的戏剧般的变化的想法。
       如果发生了那种事都没有什么改变，那么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了。但是，如果我们保持不变，宫城就会在大学期间一直作为我的室友留在这里。如果强行改变，宫城可能又会逃走，而且不会再回来了。

       「我差不多要回房间了。」

       我的心情还没安定下来，宫城用着冷淡的声音说道。

       「等一下。」

       「不等。」

       「为什么？」

       「感觉，仙台同学又要做什么奇怪的事了。」

       宫城起了身。
       我在她回房间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什么叫奇怪的事情？」

       「想想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吧。」（自分の胸に手を当てて考えれば，直译是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想一想吧。）

       要是把手放在宫城胸口倒是能好好想想。
       正当我想着这种蠢事时，又听到了宫城不高兴的声音。

       「仙台同学，放开我。」

       我松开宫城的手臂，然后抓住了她的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不想让宫城就这样回房间。
       我的感情和宫城的感情并不相同。
       但是，我们还能在一起，正是因为星期天留下了室友这个词。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拘束的词语，我希望它有一天能够消失，但我对现在就消除它又有些犹豫。我只是想回到能够做以前能做的事情的关系。说得更清楚一点的话，至少我想去吻她。但是，现在这么做需要有与陌生人搭讪一般的勇气。
     我思考了一会儿，从现在的宫城可能会允许的行为中选出一种，我把嘴唇贴在了她的指尖。
       宫城的手变得僵硬起来。

       「宫城，这算奇怪的事情吗？」

       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逃走。
       我对宫城还在我的面前感到欣慰，于是我又吻了她的手指的第二关节。
       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我用力地把嘴唇按上去，感受到的不是肌肤的柔软，而是骨头的坚硬，而宫城用着比骨头更加生硬的声音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最好不要做在此之上的事情了。
       即使不是嘴唇，但也已经吻过了，我应该感到满足而结束行为了。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我的舌头爬过她的手指，这时宫城摸了我的头发。
       以往总是抓或者扯我的头发的手一动不动。我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过去我被宫城命令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对我们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松开嘴唇，又再次贴了上去。
       我用舌尖舔着光滑的肌肤，宫城开始想把手收回去。

       明明她下过很多次过分的命令，让我做这样的事，今天我不想让她说不行。我用力抓住她的手，轻轻咬住她的指尖。

       我听不见她的声音。
       就算是很小的声音，我也希望她能发出像上个周日一样的声音。
       我的牙齿嵌入她的皮肤，舌尖压在指腹上。我如同吸着伤口溢出的血一样轻轻吸着她的手指，宫城便踢了我的脚。

       「已经够了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解放了宫城的手指。我抬起头，便看到眉头紧锁的宫城。

       「果然做了奇怪的事吧。仙台同学，老是做一些H的事情。」

       「你觉得刚刚的事算H吗？」

       「不能觉得？」

       「宫城你都命令过很多次，让我做过很多次了欸。」

       不仅仅只是我被命令，宫城她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我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场景下，宫城会把这种我们以前做过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说是“H”的。
       这样的话以前我也听过很多次，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听到，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我在把上个周日与今天的行为联系起来，而且宫城也在这么做一样。

       「总感觉好不爽。」

       宫城发出不高兴的声音，然后踩了我的脚尖。
       精确的力量传递，所以十分痛。

       「那再也不做了？」

       我一边把被踩住的脚从她脚下抽出来，一边问道。

       「好好反省就行了。」

       说完，宫城都没看我一眼，就回了房间。
 
episode 151 仙台同学选择的距离

       与以前相比，我们在公共空间度过的时间增加了。
       正确的说，应该是我有意识地增加着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时间。
       从进入六月起就一直这样。

       「宫城，吃完了准备干嘛？」

       仙台同学用叉子卷着作为晚餐的明太子意面向我问道。

       「我想喝点东西。」

       「那，我去泡红茶。」

       自那之后，我变得难以进入仙台同学的房间。仙台同学也再没说过来她房间。但她也不会立刻回房间，而是待在公共空间，所以为了和仙台同学待在一起，在公共空间的时间就变长了。
       我把意面一圈圈卷在叉子上，吃掉最后的一口。
       我并不想太多地改变在这里的生活。
       我想继续这样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也想继续做她的室友。
       如果要实现这个愿望，就不能一直躲着他。只要我们呆在一起，多多少少能接近原来的我们。而且，虽然待在仙台同学旁边我的内心就无法平静，但是和她分开也没法平静，所以只能和她呆在一起。

       「碗，我来洗吧。」

       我看到仙台同学的盘子也空了，便站了起来。

       「谢谢。交给你了。」

       我打开水龙头，把两人份的盘子放了下去。
       如果能像流水一样哗啦哗啦把星期天发生的事情冲走就好了，但我不觉得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的事情能这么简单地冲走。那天的事情，我越是想忘记，就会越深刻地意识到。

       仙台同学碰了什么地方，用着什么样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语。

记忆开始苏醒。
       因为过去仙台同学曾无数次触碰我，亲吻我，她的手的触感也好，嘴唇的触感也好，都能轻易地回想起来。
       仙台同学也是，即使没有我这么在意，但她也在意着星期天的事情。如果我们一直不能释怀，就没法作为室友度过这四年了。

       能早一点恢复原样就好了。
       星期天的事情已是过去之事了。

       我把洗好的碗一个个收拾好。
       盘子变得干净了，锅也变干净了。
       我洗完晚餐用过的所有东西后，坐在椅子上。

       「仙台同学，洗完了。」

       「那，我去泡红茶。」

       说完，仙台同学站了起来。
       并不是每顿饭之后都会喝红茶。有时候喝橙汁，有时候喝麦茶。昨天还吃了冰淇淋。菜单也时不时会变化。
       喝什么吃什么都不重要。
       坐在这个地方才有意义。

       「久等啦。」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马克杯被放在了我的面前。

       「谢谢。」

       我喝了一口红茶，然后看向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
       她的表情和昨天，前天，前前天都一样。
       也许，她也在努力保持不变。

       要淡化我们之间的尴尬，唯一的办法就是假装无事发生过。所以，仙台同学像平时一样对待我，但是又与以往不同，有时候我会感受到一种距离感，这让我很在意。

一直以来她明明都是毫无顾忌地接近我，现在却不靠近我。

       我看着仙台同学，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总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能看出来的东西是有限的。
       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我应该用语言说出来。
       这我知道，但我难以问出口，所以只能看着她。

       仙台同学与以往相同的同时，又有着明显不同的地方的原因。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这种不同是什么，但我想知道这种不同。但是，如果去问，恐怕会触及到那天的事情。

       「仙台同学，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八月吧？」

       我用了一个我至今都不知道的问题代替了我真正想问的问题，然后问了出口。

       「是啊。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就是在想快要到了，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

       我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很久了，但我甚至连她的生日都不知道。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我觉得，只要能知道有关仙台同学的事情，说不定就能知道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的冰山一角。

       「八月二十三日。八月底，也算不上快到了。宫城呢？」

       「九月二十五日。」

       虽然我一直都没告诉她，但今天我会老实回答。
       如果可以不用回答仙台同学的提问，比起生日我更想问她家人的事情。

       我还清楚地记得，去年暑假我问到她家里的事情时，她的心情变差了。现在她好像也没有和家人保持联系。虽然我不想插嘴她的家庭环境，但我很在意。
       之所以我不去问仙台同学的家人的事情，是因为当她反问我同样的问题时，我也没法不回答。生日可以回答，但我也不太想谈论我的家庭。

       「二十五号是处女座来着？还是天秤座？」

       「天秤座。」

       「这样啊。听说天秤座的人很擅长社交欸……」

       「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擅长社交的意思。」

       仙台同学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想我都和社交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占卜什么的都太随意了。
       如果人们都像星座占卜说的那样，那就只有十二种性格了。血型只有四种，用来占卜那就变成只有四种人了。

       「仙台同学，原来会相信占卜啊。」

       「我只相信好的一面。」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喝了一口红茶。
       之后我们就一直聊着一些有的没的东西，马克杯也变成空的了。她又给我倒了一杯，再过了一会儿，我站了起来。

       「我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我放下马克杯说道，这时仙台同学走到了我的面前。

       「宫城。」

       她用着柔和的声音叫住我，抓住我的手。
       然后，把嘴唇贴在我的指尖。

       也许是因为我允许过她一次，自那之后，每次吃完晚饭回房间的时候，她都会吻我的手。有时她只是用嘴唇碰一碰，有时也会舔我的手指和手背。不管是哪一种触碰方式，我都没有说过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做。但我也没有理由不让她这样，所以只好随她喜欢了。

       这点事没关系。
       过去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现在不用下命令，仙台同学也会擅自去做而已。

       一个湿润的东西压在手指的第一关节上。
       看来今天她并不打算吻一下就结束了。
       比起嘴唇更能感受到热度的舌头紧紧贴着我的手指，向着第二关节移动。湿漉漉的舌头的触感和星期天的记忆联系在了一起。

       没事的。
       没关系。

       在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之间，伴随着轻轻的声音被她亲吻。
       舌尖又碰到了我的手指。
       我感觉我的手比仙台同学的体温还要热了，于是我拉了一下她的刘海。

       「已经结束了。」

       我如此说道，仙台同学便吻了一下手背，然后抬起了头。
       这种时候，我总能感到和仙台同学有一种距离感。

       从这里逃走，最开始拉开距离的人是我。
       在我自己缩短这段距离之前，仙台同学就来接我了。这次我试着增加在一起的时间，看看能不能缩短我制造出的距离，但我并不知道我的做法是否正确。有时我也觉得，我反而在做一些让距离变得更远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的仙台同学，不会只是亲吻一下手就结束的。在奇怪的地方停下，与以往不一样，让我十分在意。如果她想像以前一样，那么这种时候也像以前一样就好。
       我觉得从舞香家回来之后，仙台同学就有些拐弯抹角。

       我转身背对仙台同学，回到房间。
       我站在放在书架上的黑猫前，盯着自己的手看。
       被仙台同学触碰并不会有什么改变。
       它只是我的手。

       我把嘴唇贴在手指上。
       和仙台同学触碰的时候感觉不一样。
       我从鳄鱼的背上抽了一张纸巾。然后，我擦了擦手指，躺在了床上。
 
episode 152

     「志绪理。星期天，有空吗？我有个想看的电影。」

       桌子对面，吃完南蛮鸡的舞香看着我说道。（译注：南蛮鸡，一种日本菜）

       怎么偏偏是星期天。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太想说，但也没法不说。

       「……抱歉。我和仙台同学约好了。可以下周吗？」

       在这个有很多来吃晚饭的人的拥挤的餐厅里，我的回答混杂在四处传来的声音之中。
       我并不想提起仙台同学的名字，因为一提起她，感觉舞香就会说起“去你家玩”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想再对舞香撒谎了。

       「可以啊，不过你要和仙台同学去哪？」

       「去买东西。」

       我停下吃着炸鸡的手，然后如实回答。

       「欸——。一起买东西啊。」

       我不知道她这是微笑还是偷乐，反正舞香一脸很开心的样子看着我。

       「差不多吧。」

       「你们的爱好不太一样吧，要去买什么？」

       「耳环。仙台同学要帮我选。」

       这周日，我要履行对仙台同学的承诺。也就是从舞香家回来的路上，作为惩罚游戏，仙台同学让我做出的约定，一个一直没有兑现的约定。我不能一直拖下去，所以我决定这个星期天出门。

       「这样啊。从你戴耳环开始也过了一个多月了啊。话说回来，你和仙台同学关系好到能让她选耳环了啊，真不可思议。」

       舞香看着我被头发遮住，看不见的耳朵的附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补充道。

       「说起来。去你那儿玩的事怎么样了。」

       果然，这个话题是避免不了的。
       我把差点冒出来的叹气咽了回去，但感觉还不够，于是又喝了一口乌龙茶，然后才回答道。

       「啊，嗯。仙台同学说可以。」

       多亏舞香一直没问我，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回答现在终于能回答她了。

       「我一直想看看志绪理的房间，太好了。什么时候去都行吗？」

       「下个月可以吗？」

       「微妙的有点远？」

       「早一点更好吗？」

       我觉得在舞香来之前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和仙台同学虽然在像以往一样生活，但并没有真正回到以前的样子。虽然到了下个月也不太可能恢复到往常，但应该总比现在更像室友。

       「可以啊，下个月。」

       舞香似乎并不是想要尽早来我家，她接受了我的提案。

       「那，就下个月吧。我也会问一问仙台同学的安排的。」

       「我知道了。我随时都可以哦。」

       舞香轻快的回答让我安了心，我咬下最后一口炸鸡。

       仙台同学做的炸鸡更好吃一点。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吞下味道稍微有些浓的鸡肉。

       「志绪理，你喝的什么？」

       当我把盘子和碗到扫空，放下筷子的时候，舞香指了指我面前的玻璃杯。

       「乌龙茶。」

       「让我喝一口。」

       「……好吧。」

       「还是算了。」

       刚说想要喝乌龙茶的舞香收回了自己的话，然后拿着玻璃杯离开了座位。然后，她在饮料吧倒了一杯姜汁汽水回来。

       「你不是说想喝吗，怎么不是乌龙茶？」

       「因为我并不想喝乌龙茶啊。」

       「那，你刚刚说要喝一口是什么意思？」

       「志绪理啊，不怎么喜欢和别人共用杯子吧？」

       舞香微微一笑。

       「也没有那么不喜欢。」

       「是吗？从高中开始，我说让我喝一口之类的，你就不怎么会答应吧。」

       舞香的话是正确的。

       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杯子。
       但是，自从我发现一直拒绝会让氛围变得很微妙之后，每次我都尽量不去拒绝。

       「我不介意啦，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舞香轻快地说道，然后喝了一口姜汁汽水。

「……我是不太习惯这样。但是，也不是怎么都不愿意就是了。」

       「那仙台同学呢？」

       「欸？」

       「不，我就是说，你好像就不在意和仙台同学共用杯子。之前，仙台同学来我家的时候，非常自然地就喝了志绪理的果汁，然后，志绪理也喝了。」

       说起来，仙台同学在舞香家是喝了我刚刚喝过的果汁，然后我把剩下的喝完，我们就回去了。
       虽然这件事也没糟糕到必须消除舞香的记忆的程度，但我觉得也没必要专门拿出来。这似乎给舞香留下了一种仙台同学对我来说和别人不一样的印象。

       仙台同学才不是特别的。

       我不介意和她共用杯子，只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命令。我们之间的接触，让共用杯子已经成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那时是因为，仙台同学突然来了，我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知道，这并不能成为我们很自然地共用杯子的理由，但总之先给她一个差不多理由。我并不想撒谎，但我也不能如实回答。

       「这样啊。」

       舞香用着听起来很难说是相信了的声音说道。

       「就是这样。那之后你有联系过仙台同学吗？」

       虽然很唐突，但与其继续这段对话，不如换个话题。

       「有联系过几次。仙台同学为志绪理的事道过谢，她还真守礼节啊。」

       仙台同学并没有说她和舞香联系过了。
       虽然是没有必要特意告诉我，但让我觉得有些不爽。比起从舞香这里听说，我更想从仙台同学那儿听说。

       但是，这么想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想知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仙台同学做了什么，可以的话，我甚至想限制她的行动。我有自觉，从高中开始我就是这样了，但现在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我喝了一口乌龙茶。
       然后听着舞香说话。
     我不知道舞香还在不在意，但她不再提共用杯子的事情了。话题也从仙台同学变成了大学。

       我们漫无边际地聊了几十分钟，然后和舞香告别。
       我一边在电车里摇摇晃晃，一边想着仙台同学的事情，然后从车站走回家。
       仙台同学要打工，回家会很晚。

     我本以为，和舞香在一起就不会去想仙台同学的事情了，结果还是一直在想仙台同学的事。我很在意她和她的学生说了些什么，又是用着怎样的表情笑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爬上三楼，打开大门，脱掉鞋子。
       仙台同学还没回来。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从书架上拿起三本漫画。

       哪一本都是我看过的了，所以很快就看完了，于是我拿了本新漫画过来。当我读到第六卷的时候，听到了敲门的声音。我放下漫画，打开门，仙台同学正站在面前。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我去泡红茶，你喝吗？」

       「喝，仙台同学吃晚饭了吗？」

       「去打工之前我随便吃了点，所以不打算吃了。」

       说完，仙台同学就去泡红茶了。我准备好两个马克杯，然后坐在固定的位置。过了一会，马克杯被放在了我面前，而仙台同学坐在了我的对面。

       「谢谢。」

       我道谢后，把今天定下的事情告诉她。

       「仙台同学。舞香下个月要来玩。」

       「下个月啊。微妙的有点远啊。」

       「不远。下个月很快就到了，什么时候比较好？」

       「打工以外的日子都行。宫城决定就好。」

       仙台同学连日程都没确认，就轻快地说道，然后喝了口红茶。
       因为舞香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有些在意仙台同学的马克杯。

       她的嘴唇贴在上面，喉咙动了动，嘴唇离开。
       然后，马克杯被放在桌子上。

       如果那是别人喝过的东西，我会不想用嘴碰它。但是，如果是仙台同学，我就不会介意，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介意过。尽管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我才确认这种事情是想干什么，但看着放在仙台同学面前的马克杯，我的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悸动。

       ——最好别想太多。

       仙台同学本来是一个和我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如果我没有在书店看见她，如果她没有忘记带钱包，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因为这个绝无仅有的开端，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仅此而已。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仙台同学把马克杯在桌上转了一圈。

       「只是觉得红茶很好喝。」

       我一口气喝完温热的红茶，然后站了起来。

       「宫城？」

       「我今天累了，我要回房间了。」

       「等等。」

       仙台同学也站了起来，抓住了正要回房间的我的手。
       在她的嘴唇碰到我的指尖之前，我叫住了她。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仙台同学一直盯着我，我也一直盯着她。

       和高中时一样，她的长发梳成了Half-up，两边的头发编起来别在脑后。那时候，我觉得她比起黑色更应该说是茶色的发色与学校这个地方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而现在我却觉得非常适合已经成了大学生的她。她稍短一些的制服裙子换成便服之后，也经常穿长裙了。上衣和高中时一样，纽扣几乎从来不会扣到最上面，但又与高中时不一样，她经常穿衬衫以外的衣服。

       仙台同学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又有些地方不一样。

       「把手给我。」

       我低头看着被抓住的手说道，仙台同学有些不满地说。

       「你是说要我松开？」

       「我是说松开我的手，然后把仙台同学的手给我。」

       「……好吧。」

       仙台同学放开了我的手。然后，她把自己的手放在我伸出的手掌上。
       她这种地方从高中时就没变过。
       不是命令她也会服从。

       我把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手背上。
       我轻轻碰了她一下，她的手却抖得让我都有些吃惊。我并不觉得她是讨厌，但就像是被拒绝了一样，她不由自主地收回了手。

       也不是非得我来接触她。
       我只是想试着更靠近她一点点。

       「抱歉，我只是吓了一跳。」

       仙台同学慌忙说道，然后把手伸到了我面前。但是，我还没碰到她的手，她又加了一句「已经没关系了」。

       我抓住她的手，咬住她的指尖。
       仙台同学没有动。      
       我加大咬住指尖的力量，仙台同学的手也开始用力了。我用力咬着僵硬起来的手指，感受到了骨头的触感，然后抬起了头。

       「很疼欸。」

       我看着小声嘟囔着的她的手指，上面留下了牙齿的痕迹。我用手指抚过牙印，这时仙台同学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宫城，星期天，没忘记吧。」

       「没忘。你可别选一些奇怪的耳环。」

       「我会选可爱的啦。」

       说完，仙台同学轻轻地笑了。
 
episode 153
     对我来说，六月既不算春天也不算夏天。
     我觉得这是一个穿春装太迟，穿夏装又太早的半吊子的季节。虽然我是经常犹豫要穿什么，但毕业季之后买的那条春天配色的裙子的确不太合适，所以最后，我还是选择衬衫和裤子这样与平时差不多的打扮。
       星期天也没有必要选择裙子这种会让人想起那天的事情的服装，也许这样子正好。

       「宫城，有你喜欢的吗？」

       站在一排排耳环前的仙台同学不负责任地说道。
       她带我来的地方似乎是一家进口百货店，除了首饰，还有更多其它的东西。但耳环也有很多，仙台同学对我说「如果宫城有喜欢的，那就选那个，总之先看看吧」，但刚看到也没法一下就决定。说到底，是仙台同学说她来选的，那么她来决定就好了。

       「哪个都行，仙台同学来选吧。」

       「真的哪个都行吗？」

       「行。」

       我本来是想，如果被她带到那种净摆着很贵的东西的店子里，那我就回去，但眼前摆着的耳环多半都是让她给我买了也不会有罪恶感的东西。

       「那，这个呢？」

       仙台同学仿佛一开始就选好了一样说道，然后递给我一个银色的耳环。

       「……还是其它的吧。」

       我的眉头大概皱了起来。
       价格不算便宜，但也没那么贵。
       但是，问题并不在这里。
       而是款式。

       「不喜欢这样的？」

       「也说不上不喜欢，就是觉得太可爱了。」

       放在我手里的，是一个小小的花状耳环。我看了一眼原来放的地方，从说明书上得知，这是一种叫“鸡蛋花”的花。
       戴上的话，就像是耳朵上开了一朵花一样，我觉得太可爱了，并不适合我。

       「是吗？我还觉得挺朴素的，没有太过可爱欸。」

       「别的就好。」

       「这样。那，这个呢？」

       仙台同学指着一个金色的耳环。
       这个大的过头的耳环，款式和价格我都不喜欢。

       「这么花哨，我不喜欢。你是知道我会说不要才故意选的吧。」

       「是你说哪个都行的，除了这两个就没有了。喜欢哪个你自己选吧。」

       仙台同学很开心地说道，然后看着我。
       确实是我说的「你选吧」，被她问「选哪个都行吗？」时，我也回答了「行」。如果我耍性子说绝对不要的话，她应该也会给我选别的，但是都成了大学生了，也不好意思在店里大吵大闹。

       「……这个。」

       我把小花状的耳环交给仙台同学。

       「我去买单，你在这儿等我。」

       仙台同学轻快地说着，然后走向收银台。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指尖碰到一个与刚才选的那个不一样的耳环。这是仙台同学在我的耳朵上戴上的第一个耳环，一想到要换新耳环，我还觉得有些寂寞。

       我漫不经心地望着一排排的耳环。
       我对耳环本身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既然自己找不到想要的，那我觉得仙台同学选的耳环就好。

       「久等了。」

       正当我望着耳环发呆时，仙台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

       「耳环呢？」

       心情看起来不错的仙台同学，并没有拿着应该已经买了的耳环。大概是被她放在了包里，但我还以为她会马上给我。

       「回家了再给你。比起这个，要顺便去一下别的地方吗？」

       「不去了。」

       「那吃饭呢？嗯，现在吃晚饭还有点早就是了。」

       如果是平时的仙台同学，大概会列出一些其它可以去的地方，然后定下新的目的地，但今天却爽快地说了一句「那，回去吧」，便走了出去。我们沿着来的路线原路返回，傍晚就到了家。

       我打开冰箱，往杯子里倒入麦茶和汽水。

       「拿到房间里去吧。」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说道，把我原本想放在公共空间的桌子上的杯子放在了托盘上。

       「房间，是说仙台同学的房间吗？」

       「对啊。我把耳环给你。」

       「这里不行吗？」

       「你不愿意来我的房间吗？」

       也不是不愿意，但自从那个星期天起，我就再没有进过仙台同学的房间。那是因为，她的房间和那天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会让我的心跳有些加速。
       我也并不是想抹去那些记忆，但就算接受了那天的事情，羞耻感也不会消失。话虽如此，但如果我从仙台同学的房间逃走，那么我一辈子都没法进入她的房间了。

       「……好吧。」

       我小声答道，仙台同学便微笑着端起了托盘。
       我们打开门走进房间。
       一张床映入我的眼帘，我在半途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仙台同学很狡猾。

       单方面地触碰我的她，应该不会有像我一样的尴尬感。
       果然，还是在公共空间收下耳环就好了。

       「坐下吧。」

       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仙台同学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我不想坐下。

       「耳环呢？」

       「我帮你戴。」

       仙台同学把我拉到桌子前，强行让我坐了下来。然后，她也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自己戴。」

       「买的人至少有戴耳环的权利吧。还是说有什么理由不想让我戴？」

       「就是感觉不想。」

       我不想让她触碰我的耳朵，因为会让我想起星期天的事情。
       理由仅此而已。
       但是，如果我说出理由，她就会觉得我很在意星期天的事情一样，所以我不会说出来。

       「只是这种理由的话，还是让我戴吧。」

       仙台同学说出了我预料之中的话，然后伸出了手，而我挥开了她的手。

       「那，你自己把耳环摘下来吧。」

       在仙台同学再次伸出手之前，我摘下了耳环，放在桌上。我摸了摸耳垂，这个没有了饰品的地方让人感觉有些空荡。

       「可以戴了吗？」

       仙台同学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然后看向我。

       「可以了。」

       「耳环，你要自己从袋子里拿出来吗？」

       「全部都让仙台同学来。」

       「好吧。」

       仙台同学轻快地说着，拿出了耳环。然后，她把我的头发挂在了耳朵上。
       她的视线落在我没有耳环的耳朵上。虽然自己看过很多次没有戴耳环的耳朵了，但让仙台同学看还是第一次，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只是给她看一个小小的洞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却有一种这是很特别的行为的感觉。

       抚过我头发的手触碰到我的耳朵。
       她摸了摸我的耳垂后面，好像是在确认耳迫的位置一样，我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

       「你不是要戴耳环吗？」

       「是要戴啊，只是在想，原来不戴耳环，我穿出来的洞就是这种感觉啊什么的。」

       仙台同学感慨地说道，然后把手从我耳边挪开。

       「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吧。」

       高中的时候，茨木同学她们也戴过耳环，所以对仙台同学来说，耳洞应该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话是这么说，但宫城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别看了，快点戴吧。」

       「好，好。」

     仙台同学用手拿起耳环，小心翼翼地慢慢将其戴在我的耳朵上。轻微碰到了我的脸颊的手，用指尖触碰着我的耳朵后面，弄得我很痒，身体也开始想动了。我稍微忍耐了一会儿，耳环发出两声咔哒的响声后，仙台同学的手便松开了。

       「戴好了。」

       随着一声“给”，一面镜子被递到我手中，我照了照自己，发现耳朵上盛开着一朵小花。银色的耳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显眼，让我松了一口气。我还是觉得对我来说太可爱了，但这是可以接受的程度的可爱。

       「很适合你。」

       仙台同学摸着耳环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说出了之前没有说出口的话。

       「……耳环，谢谢。」

       「不客气。」

       「仙台同学为什么不戴耳环？」

       我把想要继续摸我耳朵的仙台同学的手臂推开，然后问了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她用违反规则当作理由不让我给她穿耳环，但那些规则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也没什么理由就是了。不过，要是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也可以戴。」

       仙台同学盯着我，说出了与那时不一样的话。

       「我可以靠近一点吗？」

       我保持沉默，仙台同学便稍微靠近了我一点。

       「耳环，让我好好看看。」

       没等我回答，她的手便触碰到了我的耳朵，指尖碰到耳环，拉了拉我的耳垂。
       被她触碰的地方变得很烫。
       我的脊梁骨一阵颤抖，从脖子到肩膀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稍稍把身体拉开，但仙台同学靠了过来，比我拉开的距离还要多，她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

       宫城，一个小小的声音呼唤着我。
       我没有回答，耳畔又传来一声呼唤。
       被轻声而温柔地呼唤着的名字，弄得我耳朵痒痒的。

       我的耳朵又被吻了一下，记忆开始和那个星期天联系起来。
       我的左手被她抓住，手指相扣。
       牙齿轻轻咬着我的耳垂。仙台同学的身体超乎必要地紧贴着我，夹杂着呼吸再次呼唤着我的名字。

       「仙台同学，等一下。」

       我推着她的肩膀。
       但是，仙台同学没有离开。

       她的手指爬过我的脖子，嘴唇也如同追逐一样滑动。缓缓地在肌肤上移动着的体温让人感觉非常的舒服，让我的呼吸都要变得紊乱了。她又舔了舔我的脖子和肩膀，这次我用力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肩膀。

       「讨厌？」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

       「太得寸进尺了。」

       我解开缠在一起的手指，用手心按住脖子。

       「宫城。」

       「干嘛？」

       「耳环很适合你，一直戴着吧。」

       她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指，我反射地拉开了身体。这次我们保持了距离，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我又没其它想戴的耳环，你不说我也会一直戴着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Episode 154 不想让宫城知道

       即便是发生过特别的事情的日子，也会因为日复一日而埋没在过去中。我有意识地将那天的记忆藏在内心不起眼的角落，这样我才能和宫城度过一如既往的每一天。
我对如同盖章一样重复的日子并不是没有不满，但这样做能让我们更加接近原来的关系。
       但是，也不是每天都完全一样。

       「老师，大学开心吗？」

       正在写作业的花卷同学抬起头看向我。

       「还行吧。花卷同学在学校开心吗？」

       我不知道我老师做得好不好，但我已经习惯了家教这份打工，也习惯了被称为老师。现在我也知道该怎么和花卷同学打交道了，也不用像刚刚开始那样紧张了。当我正努力保持不变的时候，作为家教的我正在发生着改变。

       「很开心。真想就这样一直呆在中学里。」

       花卷同学说了一句作为应考生不该说的话，然后「哈」的一声，夸张地叹了口气。

       「要是一直是中学生就好了啊。在现在的班级很开心。」

       「高中也会很开心的哦。」

       「老师过得很开心吗？」

       我没能去我想去的高中。
       于是我精明地处理着人际关系，过着不错的学校生活，也相应的过得快乐，但也仅此而已。不过高中生活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和宫城一起度过后，这一点发生了变化。

       「最后还是挺开心吧。」

       「最后，难道中途不开心吗？」

       「中途也开心。所以说，花卷同学也可能会过得很开心的。」

       我微笑着回答。

       「我也知道可能会开心，但果然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花卷同学又哈的一声，叹了口气，然后接着说道。

       「老师你，是因为什么事而开心呢？」

       花卷同学虽然并不会嘻嘻闹闹，也不会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但她也挺爱说话的，一旦互相提起问来，就会说个不停。和沉默寡言的宫城大不相同。

       「嗯—，这个嘛。」

       开心的事情很难以回答，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我和宫城的事情不能在这里说，就算说出来，也不是什么能让听的人觉得开心的内容。

       「所以说，是因为交到恋人了吗？」

       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回答传入我的耳中，而宫城的面孔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赶走自然而然出现的宫城，然后挤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花卷同学觉得中学很开心，是因为有恋人在。」

       「才没有这样的人。」

       花卷同学立刻回答道。

       「是吗？那，要是遇到了这样的人可要告诉老师哦。」

       闲聊既可以作为休息，也可缓和气氛。在学习的过程中说几句话可以转换心情，之后就能集中注意力了。以往我们还会继续聊一会儿，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就不太好了。

       「差不多该继续了。」

       我结束了对话，督促她继续做作业。
       花卷同学简短地回应了一声「好的」，然后低头看向笔记本。
       笔开始在白色的纸上划动。
       之后就像平时一样，我一直看着她学习到时间结束，然后我离开了花卷同学的家。

       我走到车站，乘上电车。
       我想起和花卷同学的对话。

       恋人这个词，并不适用于还是高中生时的我和宫城。而且，现在也不适用。以后，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适用的一天。
       我不想把喜欢宫城的心情用于正当化星期天发生的事情。这一点现在也没改变，但我不知道这样子下去，我该什么时候传达我的感情。不管是今天说，还是明天说，喜欢这个词都会被认为是让过去的我正当化的一个装饰品。

       我看不到能正确传达我的感情的未来。

       所以，恋人这个词远在天边，似乎是与我无缘之物。现在比起想成为被宫城称为恋人的存在，更多的是不想放弃迄今为止积累起来的关系。
       时间，让我变得胆小。而且，让我意识到如果告白，我可能失去的东西有多少。

       电车停下，又开走。
       同样的动作一遍一遍重复，直到我接近目的地。

       我和宫城将会前往何处？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否在朝着同一个地方前进。

       我从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的电车上下来。
       在路灯的照耀下，我向家走去，我爬上楼梯，打开门。玄关放着宫城的鞋。我来到公共空间，发现桌子上贴着一张便条。

       『布丁可以吃。』

       我看了一眼冰箱，里面有着两块布丁。我没有拿布丁，而是从里面拿出蔬菜和猪肉来炒菜。吃掉简单的晚饭，填饱了肚子，我来到宫城的房间前。
       我敲了三下门，宫城探出头来。

       「欢迎回来。布丁吃了吗？」

       「我回来了。接下来准备吃，所以来叫你。」

       说完，宫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然后老实地坐在椅子上。我拿出布丁和两副勺子，也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我们齐声说道。
       硬布丁比我想象中还甜。

       我看向宫城，她正在慢慢切着布丁吃。
       也许是因为很好吃，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们能这样呆在一起，我知道宫城并不讨厌我。但是，不讨厌并不意味着喜欢。说到底，宫城也不怎么相信我的话。喜欢这个词，甚至可能没法成为将星期天的事情正当化的理由。
     我感觉让宫城相信我的话似乎很困难，如果我说和我交往之类的，她大概会反射性的拒绝。现在也是，如果我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她肯定会说「才没有」来否定我的话。

       宫城就像一只戒备心很强的野猫，不喜欢变化。

       而所谓喜欢这种感情，会极大程度地改变我们的关系，如果我对现在的宫城说出口，那么一切都会结束。
       我们肯定不会再是室友，宫城也会从我面前消失。

       既然如此。
       如果会发生这种事的话。
       还是什么都不要说更好。

       只要能继续着像盖章一样的生活，我就能作为室友去接触宫城。关系没有改变，但也不会失去什么。
       就算我对现状感到不满，我也可以把埋藏在过去的记忆挖出来看看，现在只靠这一些我还能忍受。恋人这个词，不应该是宁可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都要得到的东西。
       我把黄色的块状物送入嘴中，吞了下去，然后问道。

       「宫城，这布丁从哪买的？」

       「那家便利店。」

       「下次，我想吃杏仁豆腐。」

       「自己买去。」

       「宫城小气。」

       只要不把喜欢说出口，我们还可以进行这样无聊的对话。
       只是这样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我们继续着无意义的对话，吃着布丁。
       盒子空了之后，我们还聊了一会儿，对话结束时我站了起来。

       我走到宫城那边。
       我梳理着还坐着的宫城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耳朵，她似乎有些痒，微微动了动身体，然后抓住了我的衣服。
       手指划过，便能碰到一个硬的东西。那是一个小花的形状，我摸着它，觉得它对宫城来说是特别的东西。即便只有我这么认为也没关系。

       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脸颊上。
       轻轻一碰，然后松开。
       如果维持现状，我还能像这样吻她。

       我用拇指抚摸她的嘴唇。
       宫城把身体向后拉开，抬头看着我。
       我们目光交汇。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这样下去，我感觉我的心脏会在我碰到宫城之前就爆炸。

       我闭上眼睛，我们嘴唇相叠。
       只是一瞬间。
       轻轻一碰就分开了。
       我睁开眼，宫城依然在我面前。

       「明天仙台同学给我买除了布丁以外的东西。」

       宫城松开了我的衣服说道。

       「好吧。」

        只要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因为现在，宫城在这里更加重要。
 
episode 155
       现在是星期六的晚上，天气却很糟糕。
       我稍稍拉开窗帘，看向外面。风大得让人以为是刮台风了，雨水猛烈地拍打着窗玻璃。窗外只有路灯孤零零地屹立着，路上有些看起来像是僵尸还是什么的东西在走动。现在，要是出去的话，说不定会遇到一些人类之外的东西。

       我一边想着一些胆小的宫城听了会生气的事，一边拉上了窗帘。

       「要不，看个电影吧。」

       天气预报说明天还会下雨，就算早起也无事可干，于是我打开了平板电脑。我准备好耳机，开始播放恐怖电影。我觉得这样的夜晚正合适。
       要是能邀请宫城一起看的话更好，但如果我给她看恐怖电影，她肯定会恨我一辈子。而且都大半夜了，宫城应该也不会来我的房间。

       放了不到半个小时，我有些口渴。
       我到公共空间给自己倒了杯麦茶，然后回到房间，窗外传来轰隆轰隆的沉重的声音。显然是打雷的声音，我滋润了一下喉咙，然后把窗帘拉开了一点点，看见远方的天空正闪着光。

       「宫城，打雷应该没问题吧？」

       我追溯着记忆，高中时似乎听说她不太喜欢。
       我看了看表。
       已经是睡着了也不奇怪的时间了。

       要是她并没有注意到雷声，我反而会吵醒她。这么一想，我觉得还是不要去看她好了。
       但是，我很在意宫城。
       我在房间里兜着圈子。

       今天，我做了个梦。
       那是一个过去模糊的部分变得清晰的梦，所以我也感觉难以去宫城的房间。虽然不至于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内心会冷静不下来。

       外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低沉的声音。
       我犹豫了几分钟，不知该怎么做。
       最后，不去的选择消失，我只好来到宫城的房间前。

       深呼吸两次。
       然后敲了一下门。
       宫城没有出来。
       果然还是睡着了吧。

       我觉得我最好回去，但一想到她可能醒着，我的脚就没法移动。我很担心她，也想看看她的脸，同时也觉得还是不要看她的脸为好。离开房间前我已经犹豫过了，但现在我又犹豫了一下，然后比刚才更用力地敲了敲门。

       一次，两次。
我等了一会儿，宫城也没有出现。
       正当我准备放弃，要回房间时，门开了。

       「……仙台同学，还没睡吗？」

       穿着运动衫的宫城看起来并不困，但她用着不耐烦的声音说道。

       「我在看电影。宫城，打雷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

       「之前你不是说不喜欢打雷吗？」

       「……是不喜欢，但也不害怕。」

       如此说到的宫城，表情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两样。就算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她的脸色也没有变化。

       「这样啊。那就好。」

       我松了一口气，也有一些失望。
       我把矛盾的心情藏在心底，然后对宫城说了一声「晚安」，这时似乎是近处落了一道雷，一声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宫城抓住了我手臂，马上又松开了。

       我希望她多碰我一会儿。

       如果雷声再响一点，她说不定就会抓住我的手不放了。
       我一边想着一些不像是因为担心才来看她的事情，一边向宫城搭话。

       「没事吧？」

       不害怕吗？如果这么问她，宫城肯定会说不害怕，说不定还会关上门再也不出来了。

       「只是声音太大了，吓了我一下。」

       「要来我的房间吗？」

       宫城没有回答。
       她看着我，似乎对我充满戒心。

       「睡不着的话，要不要看个电影打发时间？」

       为了表示我这句话没有什么深意，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宫城小声地说了句「看」后，便走出了房间。虽然是我邀请她的，但她这么老实地走出房间让我很吃惊。我一走，宫城便跟着我，一起进入了我的房间。我们俩背靠着床坐下，宫城便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平板电脑。

       「你在看什么？」

       我还没回答，宫城就按下了播放键。连着的耳机里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音乐，宫城慌忙暂停了刚刚才开始动的画面。

       「在看奇怪的东西就先说一声啊。」

       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踝。
       太不讲道理了。
       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说之前宫城就按播放了吗？还有，那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是恐怖电影。」

       「奇怪的东西说的就是恐怖电影。这种天气怎么想也不会看恐怖电影吧。」

       「就是因为是这种天气吧。不觉得着气氛很合适吗？」

       「感觉会有东西从窗户爬进来，你不怕吗。」

       宫城抱着膝盖，吐出了一些像真心话的东西。
       她弓着背，用着体育坐的姿势坐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一看到人类就会害怕的野猫。虽然我想一边说没事啦，一边伸手去摸她，但要是我真伸出手，恐怕还没碰到她，她就会像猫一样逃走。

       「宫城想看的电影就行，你来选吧。」

       我说完，她看向了我而不是看平板电脑。

       「仙台同学，暑假你要回家吗？」

       「我不回去，宫城呢？」

       「我不打算回去。」

       「这样啊。」

       对话戛然而止。
       宫城没有去找电影，而是把抱着膝盖的手紧贴在地板上。

       「……仙台同学为什么不回去？」

       「嗯——，因为比起家里还是呆在这比较舒服吧？我父母也不担心我。宫城呢？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可能会担心吧。」

       「那，还是回去吧？」

       「回去也没什么意义。……我父母，暑假几乎没在家过。」

       宫城难得对我说了家人的事情。
       我们互相都不怎么提及家人的话题。

       对我来说，家人并不是我太想主动谈及的话题，也许，宫城也是一样。家人的事情，就算我问她，她也没有好好回答过我。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告诉我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事情，但只是稍微说了一些她本应该不想说的话题，就让我感觉离宫城比平时更近了。

       我的视线投向她贴在地板上的手。
       就这样伸出手。
       然而，在我的手碰到她之前，宫城转向了我。

       「仙台同学。」

       我被她叫到名字，然后等了一会儿。
       但是，宫城并没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一副有什么话想说的表情，却一直没有开口。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答应我，别做奇怪的事情。」

       宫城小声嘀咕道。

       「奇怪的事是指恐怖电影里那种吗？」

       「不是。你这是明知故问吧。」

       我知道。

       宫城所说的奇怪的事情就是我梦见的事情，就算不说我也不打算做。并不是说我没有重现梦境的想法，但如果现在尝试重现，宫城就会离开这个房间，我不想这样。

       「我保证。我可以向耳环发誓吗？」

       宫城轻轻点头。
       我把宫城的头发挂在耳朵上，将嘴唇凑了过去。

       「现在不会做那种事。」

       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再吻了花朵状的耳环。然后，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下方，咬住她的脖子。洗发水的甘甜气息令人愉悦。我慢慢地，轻轻地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宫城便推开了我的身体。

       「不是刚说不会做奇怪的事吗？还有，现在不做是什么意思。」

       「刚刚只是发誓的一环，而且，宫城又没说是一辈子。」

       「仙台同学，你怎么总是说这种笨蛋一样的话？」

       「因为我就是笨蛋？」

       「……算了。」

       宫城有些无语地说道，然后靠在床上。

       「可以牵着手吗？」

       没有回答。
       宫城默默地从桌上拿起平板电脑。然后，她把肩膀靠在了我身上。
       能够传递体温的距离让我感到安心，我看向平板电脑屏幕，发现我在看的恐怖电影已经消失了，现在显示着的是好几年前的国产电影。

       「外面，稍微安静一点了啊。」

       我没有看向她说道。
       轰隆轰隆的低沉声音还在响着，但似乎能击穿墙壁的尖锐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雨呢？」

       「没下了。要怎么办？」   

       要回房间吗？
       我不想去问。
       我想把宫城关在这个房间里。

       「什么怎么办？」

       「没。没什么。」

       「仙台同学，可以看这个吗？」

       宫城指着平板电脑的屏幕。

       「可以啊。」

       我如此答道，宫城抽掉一直插着的耳机，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episode 156

       宫城虽然把肩膀贴了过来，但她并没有牵我的手，所以我来牵她的手。
       没有被她抱怨，我们就这样牵着手看着电影。
       虽然我很想增加接触的部分，但要是做多余的事，恐怕贴在一起的肩膀和牵着的手都会离开，所以我老老实实地看着画面。
       电影是很常见的爱情故事，算不上无聊，但也没什么有趣的。但宫城一言不发地看着，所以我也同样看着这些在平板电脑里动着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也消失了，时间正在静静地流逝。

       「这个看完了还想看点别的吗？」

       我看着越来越接近尾声的画面问道。
       然而，没有回应。
       我看向旁边，要说是眨眼，她的眼皮闭得也太久了。我们已经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电影，困了也并不奇怪。

       也差不多该让宫城睡觉去了。
       但是，如果要在这个房间睡，就只有我的床了，但我不觉得宫城会乖乖地用我的床。如果我说该睡觉了，她应该就会回房间了。

       可以的话，我不想对她说。
       我希望她还能留在这个房间。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样放着昏昏欲睡的宫城不管。

       「宫城，困了的话就睡吧。」

       我用空着的手伸向平板电脑，碰了一下屏幕，主人公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停了下来，旁边传来一个很困的声音。

       「没事。」

       「你不是都快睡着了吗。」

       「没睡。我醒着的。」

       「电影，要看到最后吗？」

       「……我回房间。」

       回答如我所料，于是我在宫城起身之前，用力握住了牵着的手。

       「约定我好好记着的，就用我的床吧。」

       「不用了。我在自己房间睡。」

       看上去很困的宫城清楚地说道。
       我知道她不想睡在这里，但我也不想让她回去。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宫城留在这里，只好让牵着的手更加用力。

       「……仙台同学的“现在”是到什么时候为止？」

       我在向耳环发誓『不做奇怪的事』时，加上了“现在”这么一个前置词，但宫城并不会让“现在”一直模糊不清。
       如果回答得不对，宫城就会离开房间，所以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直到宫城离开这个房间为止。」

       牵着的手逃走了。
       但是，宫城并没有起身。

       「我会看电影的。」

       我加了一句，旁边又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看到什么时候？」

       「到天亮为止。」

       「……借一下床。」

       宫城嘟囔了一句，然后躺上了一直背靠着的床。
       我关掉灯，然后打开夜灯。
       我把耳机插进平板电脑，再按下播放键。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停止的主角又动了起来，故事也开始向尾声发展。但是，我很在意背后的宫城，所以跟不上剧情。电影仅仅只是在放着。我的意识几乎都集中在背后，身体也动弹不得。

       不能在意。

       就算我这么想，也没法好好做到。
       背后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慢慢吐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打到了我的背后。我摘下耳机回过头，发现打我的是我的枕头，而我以为已经睡了的宫城正坐在床上。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真的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宫城确认一般说道。

       「没事的。我记着的。」

       为了让她能安心睡觉，就算只有一点点效果，我还是清楚地告诉她，然后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让你用半张床。」

       「什么让我用，按宫城的说法，这个房间是我的地盘欸。」

       「但是，床是我的地盘。」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禁反问，宫城又枕头敲了我一下。

       「仙台同学，不是你说我可以用吗？所以，床是我的地盘，我借给仙台同学一半。」

       我说了可以让她用的床，不知不觉中所有权已经归宫城了。
       但是，床的所有权是微不足道的。比起这种事，更让我吃惊的是我被允许睡在宫城旁边。

       「真的让我用一半吗？」

       「不喜欢那你就看电影吧。」

       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背对我躺了下去。

       「我也睡觉。」

       我关掉平板电脑。
       床靠墙的一半归宫城使用，我要挤进空出来的空间。

       「感觉好窄。」

       旁边立刻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      
       明明是她说可以给我用一半，还要抱怨，虽然这很有宫城的作风，但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是单人床嘛。要不要买一张双人床？」

       「不用买。不会再在这里睡了。」

       也许是她已经完全醒了，一个很坚定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说一些恐怖故事吧。」

       「你敢这样，我就一辈子不和仙台同学说话了。」

       「开玩笑的。」

       虽然我立刻撤回了前言，但宫城弓起背，用力地扯着被子。我身上的被子自然也就没了。虽然说不上冷，甚至还有点热，没有被子也没关系，但宫城的背被被子遮住，看不见也太没意思了。

       反正都是这样，比起看着被子，我还是更想去看，去触碰宫城的背后。更确切的说，我想掀开被子和她的运动衫，然后把手伸进去，直接触碰宫城。

       但是，我不能打破约定。
       如果我打破对耳环的许下的誓言，宫城真的会生气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碰些什么地方，于是我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再抓住了宫城的运动衫。

       「仙台同学，你还没睡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还没睡。宫城，转过来。」

       「干嘛？」

       「我想吻你。」

       我说出了一句宫城不会答应的话。

       「现在不行。」

       很快我就得到了一个如我所料的回答，但是她的否定比我想象中要温和，我隔着运动衫轻轻地摸着她的背。

       「宫城小气。」

       「小气就小气。」

       宫城丝毫没有转向我这边的意思。我用指尖咚咚地敲着宫城弓着的背，而宫城用着非常认真的声音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耳环。」

       话语到此停了下来。

       「耳环怎么了？」

       「有什么含义吗？」

       宫城用着如果不仔细听就会错过的声音说道。

       「含义？」

       「耳环，是以鸡蛋花为主题设计的吧？」

       一个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啊。」

       「我查过花语了。」

       「怎么说的？」

       「……高雅、内向的少女」

       「不是挺适合宫城嘛？」

       「你明明没这么想。」

       一个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传来，我松开放在她背上的手，呼出一口气。
       我想过宫城可能会去查鸡蛋花的花语。所以，花语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含义。

       「耳环只是为了让我不忘记的约定的东西，没有更多的含义了，不用在意啦。还是说，有什么含义比较好？」

       「……没有就行。」

       宫城嘀咕了一声，然后就沉默了。
       我对她不再追究感到松了口气。

       宫城是对的。
       真要说，耳环是有含义的。
       确切地说，含义不在于花语，而在于以鸡蛋花为主题的首饰本身。

       希望珍爱的人幸福。

       宫城耳朵上的耳环有着这样的含义。
       我喜欢小花状的耳环，仔细研究之后，我发现了以鸡蛋花为主题的夏威夷珠宝的含义，于是才选择它作为装饰宫城耳朵的东西。
       但是，我不想让宫城知道它是有含义的。

       「你就当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吧。」

       我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把被夺走的被子扯了回来，盖在身上。
       只要我知道耳环的含义就够了。
       宫城如果知道，绝对不会让我给她戴上的。就算她意识到了这个含义，我也会假装自己不知道就是了。

       「宫城，你困了吧。差不多该睡了。」

       「仙台同学也睡吧。」

       「你不说我也会睡的。」

       我知道耳环抱有的含义后，我曾经想过。

       我可以允许不喜欢我的宫城，但我没法允许喜欢我以外的人的宫城。

       现在，还看不出来宫城有喜欢的人。
       如果，她喜欢上了谁，我觉得那应该是我。

       但是，如果，有一天，宫城喜欢上了我以外的某个人。
       我没有能够为她祈祷幸福的宽阔心胸。所以，当我无法祈求宫城的幸福时，我希望耳环能够代替我为宫城的幸福祈祷。同时，我也希望宫城像鸡蛋花的花语说的那样内向，就算喜欢上了谁，也没有去告白的勇气。

       我拉了一下宫城的运动衫。

       「晚安。」

       我小声说道，然后一声小小的「晚安」也传了回来。
 
episode 157 可以再相信仙台同学一点

       黑猫不在。
　　我伸手找着本应该在枕头旁边的毛绒玩偶。
　　半睡半醒的身体，就像是被胶带粘在床上一样动作迟钝。我一边和睁不开的眼睛战斗，一边拖着沉重的手摸索着，却碰到了一个有些硬但又很顺滑的东西。这很明显不是毛绒玩偶的手感，而且感觉特别大。
　　我紧紧地，抓住这个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手心里清晰地感受到了温度。
　　而且，还听到像是呻吟一样的声音。
　　
　　——床上有个不是毛绒玩偶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在。
　　
　　原本睁不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诶？」

　　眼前的不是黑猫，而是不应该在这儿的仙台同学。
　　而且还很近。
　　虽说身体没有贴在一起，但也是只要伸个手就能碰到脸的距离。看样子我抓住的东西是她的脑袋。
　　我手指滑动，梳过她的头发。
　　长发就像是要从我指间逃走一样哗啦哗啦散落开来。
　　她紧闭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这么说起来，我在仙台同学的房间睡了一晚。
　　
　　天气很差，风也很大的夜晚。
　　我讨厌这样的夜晚。电视剧或者漫画之类的，恐怖的事情大都是发生在这样天气很差，风又很大的时候。一直醒着，就会有一种要发生什么的感觉，十分吓人。
　　
　　但是，今非昔比。
　　原因就在我的眼前。
　　
　　「……仙台同学」
　
　　我小声叫着她，再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捏了一下。
　　仙台同学微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睛。
　　
　　一直以来，无论是怎样的夜晚，我都是一个人，所以只要想到家里有人就能让我感到安心。打雷我不太应付，但那也只是轰隆隆的响声而已，只要缩在被子里就没问题了。
　　所以，昨天我本打算一个人度过的。
　　
　　然而，仙台同学来了。
　　
比起墙的另一边有人在，还是在身边更能让人安心。
　　我滑动放在她脸上的手，用手指抚摸她的嘴唇。
　　这双嘴唇是碰过我无数次的嘴唇，在这张床上也碰过。
　　记忆十分轻易地就被唤醒，甚至让我想从床上跳起来，但我的身体并没有动。
　　自那之后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了，所以我希望我能变得想起那天的事也能从容应对。然而越是意识到这件事，就会越将其与日常划分开来，让那个星期天变成特别的日子。
　　
　　尽可能普通一点就好了。
　　
　　我闭上眼，沉浸在浮现出来的记忆里。
　　昨天，对我来说算是鼓起勇气选择留在这个房间。我抢走了床，但也不想让床的主人彻夜不眠，所以她才在这里。
　　
　　没关系的。
　　
　　我睁开眼睛，看向仙台同学。
　　她呼呼地睡得很幸福的样子。
　　在床的一边缩着身子的仙台同学，比起漂亮更应该说是看起来很可爱。
　　
我又捏了捏她的脸。
　　她还是没有起来。
　　
　　我都没怎么睡着，所以有些羡慕睡得这么安稳的仙台同学。虽然她在她自己的床上睡得这么熟也很正常就是了，但仔细一想，仙台同学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睡着让我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说到底，无端增加这种需要我鼓起勇气的情景都是因为仙台同学。
　　
　　——突然有点恼火。
　　
　　我把手指稍稍伸进她的嘴里。指尖碰到牙齿的时候，仙台同学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动了动手。一声迷迷糊糊的「干嘛」传入我的耳中，我慢慢地把手指塞进她为了发出声音张开的嘴中。
　　指尖触碰到温暖的舌头，稍微一按，便被轻轻咬住。比舌头更硬的牙齿如同描绘着手指的轮廓一样动了起来，咬力也比刚才更强了，我便把手指拔了出来。
　　
　　「别用奇怪的方式叫醒别人啊。」

　　仙台同学少见地皱起眉头说道。
　　
　　「我没叫醒你，是仙台同学自己要醒来的。」

　　「正常都会醒吧，嘴里都被伸了根手指。要叫醒我，也用正常一点的方法啊。」

　　比起平时更含糊的声音传了过来，最后还伴随着哈的一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很困的她，有些不耐烦地皱着脸，拨了一下头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还要睡？」

       「好困。」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啊。」

       「不行。」

       做出简短回答的她没有睁开眼睛。
       我便摸了摸仙台同学的耳朵。

       「宫城也睡觉吧。」

       伴随着一个轻轻的声音，我的手也被推开了。
       我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碰了碰仙台同学的耳朵。
       顺着轮廓确认着耳朵的形状。
       我的手指滑动着，捏住她和我不一样，什么都没戴的耳垂。比脸颊更冰凉的耳垂，软软的，摸起来很舒服。即使我不停地捏来捏去，仙台同学也没睁开眼睛。我把手指稍微伸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才抓住了我的手臂。

       「好痒欸。」

       我在这张床上说同样的话时，仙台同学并没有停手。
       我用力扯着她的耳朵。

       现在，如果我把嘴唇贴上去会怎么样？
       我想着这些事情，然而，我松开了手，把理所当然一般夺走了我的思考的记忆又按了下去。然后，我半坐起身，把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

       她的身体突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是否睁开了眼。
       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总是有一股好闻的香味。

       我如同尝味道一般舔了舔她的脖子，然后用力咬了上去。不只是柔软的嫩肉，连同再里面一点稍微硬一点的部分也咬住时，我的肩膀被拍了。我放松了咬力，把舌头压了上去。这次是肩膀被用力推开。我只好把脸挪开，却发现仙台同学快要从床上掉下去了，便连忙抓住了她的运动衫。

       我用力朝我这边拉。
       在把运动衫扯坏之前，仙台同学的身体回到了床上，变成了趴着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新颖的方式叫醒我？」

       仙台同学一边摸着被咬过的地方一边说道。

       「很闲。」

       「很闲就咬人，你也太奇怪了吧。」

       「还不起来？」

       「不起。」

       「那我回房间了。」

       仙台同学抚摸着脖子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趴在床上的她看向我这边。

       「再睡会儿吧。今天，也没什么安排吧？」

       这回变成我的运动衫被扯住了。

       「没有是没有。」

       不用拉开窗帘都能知道天气有多坏，就算我有安排，也哪都不想去。但是，我觉得就这样和仙台同学在床上度过也不太对。

       「没事。昨天的约定我还记得。」

       在我离开这个房间前她都不会做任何的奇怪的事。
       仙台同学昨天这么保证过。
       而且，我也还没有离开房间。

       总是打破约定的仙台同学，虽然不会完美地遵守对耳环许下的承诺，但还是会遵守。
       这倒是让我放下心来。
       我可以比以前更加相信仙台同学一点。

       耳环是特别的东西。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是一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
       我摸了摸耳环，然后回答仙台同学。

       「只睡三十分钟的话。」

       「一个小时不行吗？」

       仙台同学稍稍靠过来一点点，我以不会让她从床上掉下去的程度推了推她的锁骨。

       「三十分钟。」

       「那就三十分钟吧。」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闭上了眼。
 
episode 158
       我被邀请睡个回笼觉，虽然我也闭上了眼，却睡不着。
       仙台同学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我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叹了口气。
       现在，睡魔已经不知去向。我已经醒过一次了，而且仙台同学还这么近，让我很在意，一点睡觉的心情都没有了。
       我有些生气地踢了一下睡得香喷喷的仙台同学的脚。

       「起来。」

       「就过了三十分钟了？」

       闭着眼睛的仙台同学用着恍恍惚惚的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

       我闭眼之前也没看时间，所以不知道三十分钟后是什么时候。我只知道，已经快十一点了。

       「……不知道，那就再睡会儿。」

       「你就这么困？」

       「因为，昨天我没怎么睡好。」

       仙台同学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我。

       「你刚刚不都还睡得很香吗？」

       「只是因为睡得很晚才睡得香。」

       「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为什么呢？因为床太窄了？」

       她用着像是随便想出来的语气回答道。

       「我饿了，我要起床了。仙台同学要睡就睡吧。」

       其实我也没有饿到想吃东西。但是，一直睡不着，呆在这张床上只会让我坐立不安，所以我想起床了。

       「宫城，你要吃东西吗？」

       「吃。」

       「那，我也吃点吧。」

       呼的一声，仙台同学打了个哈欠，再坐了起来。然后，她比我还先从床上下来，又伸了个懒腰，再看了看表。

       「不早不晚的时间啊，那你要吃早饭还是吃午饭？」

       到刚才为止都还和床融为一体的仙台同学向我问道。
       说是早饭太晚，说是午饭又太早了。既然选什么都是半吊子的时间，那要选的话，我更愿意选择减少一次准备饭菜的麻烦。

       「午饭。」

       我简短地回答，然后下了床。

       「我去准备，宫城你随意吧。」

       「我来帮忙。」

       「那，换好衣服了一起去做吧。」

       我对仙台同学的提案点了点头，然后走向洗面室。我刷完牙洗完脸就回到了房间。然后换好衣服，来到公共空间，穿着长裙的仙台同学正在准备做饭。
       和穿着T恤短裤的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觉得很适合她。

       「在做什么？」

       我走到仙台同学的旁边问道。

       「香肠和煎蛋。宫城负责面包吧。」

       我按照她说的把面包放进了烤面包机。我拿出餐具，准备好果酱的时候，鸡蛋和香肠也煎好了，我们把橙汁倒进杯子里，然后把盘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我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正当我往吐司上涂果酱和黄油时，咬着香肠的仙台同学看向了我。

       「今天，接下来干嘛？」

       「什么都不干。」

       「那就，继续看昨天的电影？」

       「也没那么有意思，不用看了。」

       我也没什么安排，我觉得和仙台同学共度周日也可以。只是，我并不想继续看电影了。但话又说回来，也好像没有什么其它提案了，我又吃了口吐司，再喝了口橙汁。

       「没安排的话也可以看吧。就算没啥意思，也能打发时间吧？」

       「也许吧。」

       「那就这么定了。吃完了就继续看电影。」

       周日的计划理所当然一般被仙台同学所占据。我并不是不想抱怨这么强硬的她，但我又觉得，要像以往一样两人一起度过周日，她这种强硬是必须的。
     如果尴尬一直存在，我们很难作为室友一起生活，像今天这样的仙台同学反而更容易相处。如果想得太多，就会因为在意这些事而疲惫。

       「宫城，你好像中途就睡着了，还记得看到哪儿了吗？」

       「我没睡。只是打盹。」

       「那，内容还记得吗？」

       「大概记得吧。」

       我们一边谈论那部不是很有趣的电影，一边把盘子和杯子都扫空。然后，我们俩一起收拾好餐具，再去了仙台同学的房间。

       「从这里开始可以吗？」

       在旁边操作着平板电脑的仙台同学向我问道，我只回答了一声「嗯」，屏幕上便开始继续播放昨天的电影。我们把这部快看完的电影一直看到了演职员表。

       「怎么样？」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我也如实回答。

       「……果然，不是很有趣。」

       「不是宫城说想看的吗？」

       「是倒是，但很无聊。」

       我靠在床上，仙台同学又开始操作起了平板电脑。

       「看点别的？」

       「不用了。」

       「那，干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干。」

       「什么都不干的话，就太闲了吧。」

       说着说着，仙台同学停下了平板电脑的操作，也靠在了床上。

       「宫城想出去的话，也可以冒着雨出去。」

       「绝对不要。」

       「那，宫城想点打发时间的办法吧。」

       「打游戏？」

       「我不是很擅长游戏。」

       仙台同学发出不情愿的声音。

       高中我们一起玩游戏时，她确实不是很擅长。而且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积极去打游戏的类型，我想，就算很闲她也不会想去打游戏吧。

       「那，就无事可做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

       仙台同学用着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

       「你转过来。」

       我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一转向她那边，手就被抓住了。我感觉神经一下子通到了指尖，我看向我被握住的手，便被叫了一声宫城。我一抬起头，嘴唇便被堵住了。
       不过，她马上就松开了。

       我并不是没想过她会在这个房间吻我，但这点事我可以原谅她。过去做过很多次的事情，要是夸张地表现出不情愿，反而会显得我很在意。所以，没什么，这点事没关系。
       很快，仙台同学又靠了过来，舔了我的嘴唇。
       我反射性地想拉开身子，却被她把舌头伸入了口中。仙台同学自顾自地闯入了我的领地，我想把她赶走，但原本属于我的空间轻易地就被夺走了。
       自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像这样接吻过。
       明明我没去想，但星期天的记忆却开始鲜明地扩散开来，我想把它们从脑子里赶出去，但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深深钻了进来，缠住了我的舌头。这个比嘴唇更加鲜活的东西，把原本属于我的体温夺走，然后把仙台同学的体温给予了我。混合在一起的体温，把我的脑海涂成了白色。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衣服。
       我把她拉向我这边，虽然不会留下伤口，但我用力咬住了她的舌头。
       仙台同学只是稍微松开了一下，就又靠了过来。然后，她就是报复一样咬了我的嘴唇。
       虽然强硬的仙台同学更像她的风格，但也不用现在在这里发挥这种强硬。

       「你想做的事就是这个的话，那就别做了。」

       我松开抓住的衣服，推开她的身体。

       「接吻，讨厌？」

       一个预料之外的问题向我抛来。

       「先不说讨厌，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也就是说，你也不讨厌，对吧？」

       「仙台同学，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吗？」

       「昨天的约定，只到你离开房间为止吧？刚刚已经出过房间了，约定的效力已经结束了。」

       我是记得我们做过这样的约定。
       之所以我会拿出这个过期的约定，只是因为，我觉得就算过期了，她可能也会遵守约定。如果不行也就算了。既然约定的效力已经结束，那么做一个新的约定就好了。

       「那，就再约定一次。」

       每当有什么事的时候，只要仙台同学对耳环发誓就好。

       「可以哦。」

       说完，仙台同学靠近到与接吻时一样近的距离，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但约定要等会儿。」

       「等会儿是什么意思？」

       仙台同学没有回答，而是吻了我的耳环，又吻了我的脖子。
       我感觉被碰到的地方变得非常烫。

       肩膀被她按住，她的体重也压了上来。
       在我把仙台同学的身体推回去之前，我的背就已经倒在了地板上。T恤的下摆被她掀开，她的手一下子滑了进来。

       「仙台同学！」

       我用力叫着她。
       她明明应该听见了，却还是把手压在了我侧腹上。她就这样一直抚摸到我的肋骨下侧，我隔着衣服按住了她的手。

       「你这手，想干嘛？」

       「你讨厌，被我碰吗？」

       我的提问只得到了另一个提问。

       「如果我说讨厌呢？」

       「那我就不碰了。」

       又是这样，我想到。
       这种时候，仙台同学总是让我做出选择。抛给我一个问题，然后试图让我说出她心中已经定下的答案。

       「……现在不想让你碰我，让开。差不多该遵守约定了。」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然而，她的身体却没有动。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肩，用着会留下痕迹的力量，狠狠掐了一下。

       「宫城，猜拳。」

       「欸？」

       一个推倒我的人却说出一句我没想过她会说的话，我抓着她肩膀的手也松了力气。

       「石头，剪刀」

       「等一下。」

       「布！」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仙台同学就出了布，而我随后出了剪刀。

       「宫城赢了，我让开。」

       说完，仙台同学爽快地从我身上挪开。我把被掀开的T恤放了下来，然后坐起身来。

       「还有，我会遵守约定的。」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要是我输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呢？」

       从她的话语中，我无法得知如果我输了会怎么样。
       但是，我想就算我猜拳输了，最后她还是会遵守约定。我有这样的感觉。
 
episode 159
       「遭报应了吧。让你净做些奇怪的事。」

       我把冷毛巾放在没什么精神的仙台同学的额头上。

       「宫城，好过分。」

       「药已经喝了吧？」

       「喝了。」

       嘶哑的声音从躺在床上的她那儿传来。
       那个雨夜后过了几天，仙台同学的体温超过了三十八度。
       早上开始她看起来就不太好。
       虽然没咳嗽，但她说喉咙痛，脸色也有些差。可她还是说没关系，然后就去大学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房间里病怏怏的了。而现在，脸色看起来虽然不至于说像僵尸，但也是与健康相去甚远。
       我也不是医生，所以没法下判断，但也只能认为是感冒了。

       「昨天，有热到要开空调吗？」

       我向闭着眼一动不动的仙台同学问道。

       「感觉是。」

       「就算这样，也要先关了空调再睡觉啊。」

       「在反省了。」

       没有关空调就睡觉了的仙台同学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知道她很怕热，但昨天的温度也不适合开着空调睡觉。虽说快七月份了，但晚上并不是很热。

       「话说在前头，粥之类的，我可不会做。」

       她应该知道这种时候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姑且还是先说出来。自从和仙台同学一起住后，我也开始做饭了，但是还没有给病人做饭的能力。
       既然病得这么严重，她应该联系我的。如果我知道她感冒这么严重，回来的时候我也会买些东西。

       「不用做了。要是你烫伤了就麻烦了。还有锅被烧焦也不好，所以你什么都别做。」

       「这么说我要生气了。」

       实际上，如果让我去做粥，我确实可能会烫到，或者把锅烧焦。但是被仙台同学这么说，就让我很不爽。

       「我也没什么胃口，真的不需要做什么。」

       「我去买点什么回来。酸奶或者即食粥可以吗？」

     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我还可以去买东西。我还想去买些冷却贴来代替放在她额头上的毛巾。我能做的事不多，但也不能放着病人不管。如果什么都不吃，身体是不会好转的，只会越来越糟。

       「不用了。」

       「想吃什么就说吧。我去买。」

       「没啥想吃的，你再在这待一会儿吧。」

       她疲惫地睁开眼，喃喃说道。然后，又立刻说了一句「抱歉。算了吧。」打消了刚刚说出口的话。

       「算了？怎么了？」

       「我不想把感冒传染给你，你还是回房间吧。」

       一个与刚才不同，十分清晰的声音传入耳中。
       的确，和仙台同学在一个房间里的话，感冒传染的几率就会增加。但是，我进房间后就通过风了，出去我也没什么可做的。我的晚饭什么的，不管是袋装食品还是杯面都行，很快就能弄好吃完。课题作业也不是很多。

       「我没什么事，在这再呆一会儿。买东西我等会儿再去。」

       比起一边担心卧病在床的仙台同学怎么样了，一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待在她身边更好。

       「回去吧。感冒会传染的。」

       「我不会感冒的。我会待到仙台同学睡着。」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身体不好怎么说都会担心吧。」

       「宫城这么温柔，感觉有点恶心了。」

       仙台同学看着我，说了一些失礼的话。

       「快点睡吧。」

       我拍了拍被子的边缘，仙台同学也闭上了眼。

       「我睡了，你就回房间吧。」

       「我知道了。」

       我如此回答道，然后房间里就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中，我便把她额头上的毛巾翻了个面。

       高中的时候，我也去过感冒的仙台同学家里，但那个时候的她比起现在要好多了。
     现在的她看起来很难受，让人不用碰她都能知道她体温很高。虽然不及刚运动完那么厉害，但她的呼吸现在也很急促。

       仙台同学现在虚弱到无论我做什么，她都没法反抗的地步了。
       这样的她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了，不需要对耳环发誓。
       我背靠着床坐了下来。
       虽然我是说没什么事所以待在这，但仙台同学一睡觉我就真无事可做了。

       我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时尚杂志，翻了起来。我漫不经心地翻动着一张又一张的薄纸，轻轻地呼吸声混杂着苦闷的呻吟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有些担心，便看了看床上的仙台同学，发现毛巾从她额头上掉下来了。果然，还是去买冷却贴回来更好。

       「……没事吧？」

       我并不想吵醒她，但把毛巾放在桌上时还是问了一句。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结果却听到了一个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的声音。
       看来她睡得很浅。

       要是这种时候继续对她说话，她会梦到我吗？

       「仙台同学。」

       我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她回答的声音也说不上是“嗯”还是什么。

       「仙台同学。」

       「……嗯。」

       果然她还是会对我的声音有反应。我知道这不是该对病人做的事情，但因为她会规规矩矩地回我，结果我就叫了很多次。虽然她现在很可怜，但这么老实的仙台同学也是又少见又可爱。

       而且。
       虽然有些不大正经，但我觉得人难受时发出的声音非常像感觉舒服的时候的声音。而仙台同学的呼吸有些紊乱，更加让我想到这些。

       大概，是地方不太好。

       这里是个会想这些事也不奇怪的地方，而且我也想知道她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所以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些不老实的事情。我知道我在病人面前想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这种时候想这种事很差劲，但现在的我正在变得会去思考那些以前我不会思考的事情。这都是因为，那个星期天，新的回路在我的体内生成了。本来仙台同学就经常夺走我的思考，又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回路让我比以往更加容易去想她的事情，这让我无法接受。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叫醒睡着的仙台同学去抱怨的事情。

       她现在是病人。

       「我回房间了。」

       就算她能听到，应该也只是听到声音，不能理解意思，但我还是说了一声后再起身。
       待在这个房间里，只会让我想到更不正经的事情。
       我还是去买东西冷静一下头脑的好。

       「……你要去哪？」

       我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
       我回头一看，仙台同学正看着我。

       「买东西，马上就回来。」

       明明她刚刚在睡梦中还会回答，现在却什么都不说。

       「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路上小心。」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走到她身边，坐在床上。

       「宫城，感冒会传染的。你快去吧。」

       「不是说等仙台同学睡着了我再回房间吗？」

       「刚刚睡着了吧。」

       「但现在不是醒着吗？」

       「感冒传染了我可不管哦。」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闭上了眼睛。我拨开她被汗水黏住的刘海，她有些烦闷地伸出手，拍了拍我的手臂。

       「要是传染了就让你来照顾我。」

       我又重新坐在地板上，对着床上说。
       嗯，随着这一声简短的回答，我的头发被她摸了起来。。
       我可以把她的手推开，但仙台同学发烧了。我不能对病人太过分，只好放任这只手摸我的头发。我就待到她的手停下来再离开房间吧。
 
episode 160 宫城眼中的我
       从大学回家的路上，有时候会在家附近遇到一只猫。
       当然，说的是动物的猫，而不是宫城。
       能偶遇宫城自然更好，但猫也不赖。我倒也不是喜欢猫，只是因为和像野猫一样的人一起生活，所以才注意到了。

       在，不在，在。

       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走着，看到一只花猫正在路边理毛。猫咪有的日子在，有的日子不在，所以今天算是中奖的日子。

       「喔—，小猫咪。」

       我在猫咪身旁蹲了下来。

       「今天能让我摸摸吗？」

       我一边想着，如果是宫城肯定会说不要，一边伸出了手，小花猫「喵喵」叫了一声，就让我摸了它的背。这只在我去大学的时候从不出现的猫咪似乎是一只野猫，但每隔几次它就会让我摸一次。不让摸的时候它也不会抓我。

       和宫城大不一样。

       小花猫温顺地让我摸着。我觉得宫城像一只野猫，但这是对野猫的失礼。还是野猫更加乖巧一点。

       好吧，宫城只是对我一个人不友好。

       但她也不是冷漠，也有温柔的一面。那天她就照顾了感冒的我。我想也是多亏了她难得的照顾，第二天我的烧就退了，感冒也很快就好了。可以的话，我真想能一直感冒下去。

       「要是她能对身体健康的我也温柔点就好了。」

       不能对别人说的话，可以对猫咪说。
       我一边和与宫城不同，十分乖巧的猫咪说话，一边慢慢地来回抚摸着它的背。今天小花猫似乎心情不错，我摸了摸她的喉咙，它就躺了下来，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今天的福利真好。」

       我摸着它松软的肚子。
       小花猫不知道是从那弄到的饵食，长得恰到好处的有肉，摸起来很舒服。
       说起来，宫城的肚子摸起来也很舒服。宫城的肚子既不会太瘦，也不会肉太多，能够以一种合适的柔软度包住我的手。

       真希望她能再爽快一点让我摸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胡思乱想传达了过去，猫咪都跑了。

       「连猫咪都知道我的企图了吗。」

       小花猫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了，我也起身走了。不到五分钟，我就到了家门口，打开了门。公共空间的灯没开，但宫城的鞋子在。我走到她的房间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宫城就探出了头。

       「我回来了。要做晚饭吗？」

       我如此问道，宫城点了点头。
       今天准备用速冻烧卖当主食，我先把包放回了房间。我回到公共空间时，宫城正在准备中式豆芽沙拉的材料。（译者：有这种东西？）于是我开始切黄瓜和火腿，让宫城去煮豆芽。在用微波炉加热烧卖的同时，我也把中式沙拉的材料放进碗里开始调味。
       不一会儿，晚饭就做好了，我们俩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的收拾也是我们俩一起做的，然后我们泡了红茶，便去了我的房间。宫城背靠着床就坐了下来。我把两个马克杯放在桌上，然后也坐在了宫城旁边。
       我打开空调，把温度调高了一度。
       随着七月临近，气温也开始升高了，但宫城还是经常抱怨这个房间太冷。难得她能这么自然地来我房间，一度的温度还是可以妥协的。

       我喝了一口马克杯中的红茶。
       坐在一旁的宫城也老老实实地喝着红茶。如同野猫一样的宫城，在吃饭和喝东西的时候也会很老实。我差点就像对小花猫一样对宫城伸出手了，便连忙喝了口红茶。要是我碰到她身体的任何部位，她就会立刻竖起毛来咬人。

       「宫城。」

       「干嘛？」

       「现在，要是我说让我摸摸你的肚子，你会让我摸吗？」

       「绝对不要。」

       宫城把马克杯放回桌上，声音听起来也很不高兴。

       「也是。我就随便说说。」

       我也不指望她会让我摸。
       我不会做宫城讨厌的事情，也不会去指望。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像小花猫那样，乖巧一点。

       「仙台同学变态。不要突然说些奇怪的话。」

       说完，宫城稍微从我旁边挪开了一点点距离。

       「最近，附近不是有一只猫吗？」

       要是宫城像小花猫那样逃走了就不好了，所以我得说出我会被她叫成变态的理由。

       「猫？我没见过欸。」

       「欸？回来的路上有时候会有一只花猫，你没见过？」

       「没有。所以那只猫和肚子有什么关系？」

       「那只花猫让我摸了肚子，所以就在想宫城会不会也给我摸摸肚子。」

       「莫名其妙。我又不是猫。猫让你摸肚子，那你就摸猫的去。」

       如同野猫一样的宫城，否定了自己是猫。

       「好吧，话是这么说。但猫咪又不是一直都在。」

       我并不是想用宫城来代替猫。
       说白了，我就是想摸宫城。
       其实要摸也不一定非得是肚子。

       「要是仙台同学让我摸肚子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好啊。」

       我认真地回答了宫城这句听起来并不是很认真的话。

       「欸？」

       「那作为回报，我也可以摸宫城的肚子吧？」

       「你果然是变态。离我远点。」

       宫城皱着眉头推着我的肩膀。
       明明是她主动提出的交换条件，却对我这么过分。

       要是考虑上迄今为止宫城对我做过的事情，还是她更加适合变态这个词。我从来没有叫她舔我的脚，也没有把她的手腕绑起来过。

       宫城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很好奇，在她心中我是怎样的我。但是，如果我问她怎么想的，她肯定回我一句“变态”，所以我要问一些更加具体的问题。

       「我说，宫城。有什么和我很像的动物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也没啥别的聊的，快回答嘛。」

       「狗。」

       宫城冷淡地说道。
       简短的话语，一点也不像是经过认真思考才说出来的。

       「为什么你觉得是狗？」

       「因为会听我的命令。」

       果然，只是这种单纯的感觉。
       迄今为止，我几乎服从了宫城所有的命令，所以她说出这种顺从的动物也不奇怪，但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答案。

       「那你说的狗，是贵宾还是柯基呢？」（译者：这里不得不吐槽，仙台你对自己难道是这种认识？）

       「不是。为什么你会觉得是那种可爱的狗？」

       「可爱不是更好吗？」

       「仙台同学不是那种可爱的狗，而是那种更大的狗。」

       「大，是说大型犬？」

       「对。」

       「比如什么狗呢？」

       我知道她会说我是狗，但没想到她会说我是大型犬。我也没有那么大个子，我很好奇宫城想象中的是什么狗。但是，宫城却一言不发。

       「没有品种吗？」

       我又问了一次，宫城才有些无奈地说道。

       「脸和身体都很细长的那种狗。」

       听完我也没明白。
       那不是一种很瘦弱的犬的形象吗？

       「有这种犬狗？」

       「有。以前在电视上看过。」

       「我完全不知道欸。」

       「平板借我。」

       我按照她的吩咐把平板电脑递给了她，宫城便开始搜索。然后，她马上说了一声「这个」，便把屏幕递给我看。
       我瞄了一眼宫城拿着的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种和我知道大型犬不一样的狗，比如金毛和哈士奇之类的。
       那种狗正如宫城所说，脸和身体都很纤细，耳朵是下垂的。腿特别长，覆盖在身体上的毛发也很长。蓬松的毛发大部分都是白色，也有些地方混杂一些棕色。上面写着“波索尔”，但我听都没听说过。

       「像贵族一样的狗啊，我是这种感觉吗？」

       与其说是可爱，不如说是很漂亮的狗，有一种高贵的气质。看到这个，我觉得我绝对不能把宫城像野猫什么的说出来了。我甚至开始觉得我的想法有些过分了。

       「只是大而已。仙台同学，你不是比我高吗？」

       我确实是比宫城的身高要高，但如果要用狗来说，也应该只是中型犬的大小。我并不是那种能被称为大型犬的身高，我也不觉得我像波索尔。

       「高是高，但也就四五厘米吧。」

       「仙台同学，你身高多少。」

       「163cm，宫城呢？」

       「157。」

       「差六厘米的话，看起来也没像大型犬那么大个子吧。」

       「就是很大。」

       宫城嘟囔着，从平板上关掉掉了波索尔的图片。然后，像是找借口一样说了句「我只是感觉像而已」。
 
episode 161
       我端起马克杯，望着里面已经少了一半的茶。
       宫城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我的房间。
       现在，她会在我身边是因为要喝红茶，喝完之后她就会回房间了。
      
       「我说宫城，你喜欢动物吧？」

       我悠哉地喝了口红茶，然后把马克杯放回桌子上。
       我不知道宫城的红茶还剩多少，但她在我把红茶喝完之前应该是不会离开房间的。

       「也没多喜欢。」

       「是吗？你不是很了解狗吗？波索尔什么的，我都没听说过。而且纸巾盒套也是鳄鱼和鸭嘴兽欸。」

       我把从厨房搬家到我房间的鸭嘴兽纸巾盒拿了过来，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旁边伸出一只手，抽了一张纸。

       「狗和纸巾盒都是巧合。」

       从她冷淡的声音中，我也无法得知她是不是真的碰巧知道了波索尔，碰巧选了动物样式的纸巾盒套。不过，如果是不喜欢的东西，应该也不会记得那么详细，也不会选作纸巾盒套。

       「那，你没有喜欢的动物吗？比如狗呢？」

       「一般。仙台同学呢？」

       我放下马克杯，看着像猫一样的宫城回答道。

       「我喜欢猫吧。」

       「这样啊。你这么像狗，我还以为你会说喜欢狗呢。」

       说完，宫城又抽出一张纸巾，然后把两张纸巾捏成了一个小球。

       「我觉得我还是没这么像狗吧。」

       「我觉得就是狗。」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然后把手里的纸巾团扔向垃圾桶。
      
啪嗒。
       纸巾球从垃圾桶上弹开，在地上滚了几圈。

       「仙台同学，去捡过来。」

       宫城指着纸巾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才不要捡，这种事。」

       「我就说说而已，不捡就不捡。」

       宫城冷冰冰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她却一动不动。当然，纸巾也不会动，这个白色的团子仍然躺在房间里。

       「宫城，自己好好扔掉啊。」

       「要扔就仙台同学去扔吧。」

       她似乎心情不太好，看都不看我地说道。
       宫城怎么看都没有捡纸巾的意思。我也不想玩狗和主人的游戏，但我还是不情愿地站起身来，把白色的团子捡了回来。

       「给，请吧。」

       我把纸巾做成的球递给宫城，然后问道「满意了？」。

       「不满意。」

       刚递给她的纸巾又被放在了地上。

       「那你还想让我干什么？」

       「手。」

       随着一个完全把当狗对待的命令，宫城朝我这边伸出了手。

       这也太胡来了。
       我没有必要陪着宫城。

       我如此想到，但又马上改变了想法。
       我按照宫城说的伸出右手，放在她的手心上。然后，我抓住她的手一拉。疏忽大意的宫城身体向我这便倾倒。我就这样抓住她抱住。
      
       「再下点命令也可以哦。」

       拉近的距离和传来的体温都让我的心脏有些躁动，但我假装没有注意到。
      
       「不下了。还有，刚刚那不是命令。放开我。」

       宫城发出明显不愿意的声音推着我的身体，但我并不打算放开她。

       「这不就是命令一样东西吗？除了放开以外，我什么都听你的，下命令吧。」

       然而宫城不仅没下命令，连一句话都不说。
       我只是想保持这个距离，她下不下命令都无所谓。如果宫城犹豫不决，那么这段时间我们就能保持这样能够交换体温的距离。

       「宫城。」

       我在她的耳畔叫着她的名字，一个小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那，让我摸你的肚子。」

       一说完，我还没说可以，宫城就隔着上衣摸了我的肚子。她意料之外的行为，让我反射性地推开了我自己抱住的宫城的身体，但她的手却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没有松开。

       「干嘛，这个命令？」

       「刚刚不是你说可以让我摸肚子的吗？」

       宫城不满地扯着我的上衣。
       刚刚宫城说「要是仙台同学让我摸肚子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时，我确实是回答了她一句「好啊」，但我没想过她是认真的。
       她会认真说那种话，这个意料之外的事实让我很吃惊，但如果是交换条件，让她摸几次肚子根本无所谓。

       「如果作为回报我可以摸宫城的肚子的话，那就请吧。」

       「只有我摸仙台同学的肚子。不准摸我肚子。你自己说可以下命令的，听话。」

       不作为交换条件，而是当成在后面才提出来的命令让我服从，这自私又不成熟。这是不需要听从的命令。
       我知道。
       但是，我却没法违抗这样的宫城。

       「……算了，就这样吧。你想摸就摸吧。」

       这就像从高中时代养成的习惯一样，无论宫城是对是错，最后我都会接受的她的话。
       而且，宫城也没什么骨气。      
       反正，她肯定也只会稍微摸一下，然后就说可以了。

       「你准备怎么摸？」

       我问道，宫城松开了抓住的衣服。然后，她慢慢地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像小孩子摸毛绒玩具一样，啪嗒啪嗒地摸着我的肚子。
       虽然我有些介意宫城把我当狗狗一样对待，但我也很高兴她对我有兴趣。

       「好玩吗？」

       我向低着头的宫城问道，她用着有些低沉的声音回答。

       「一般。」

       与她冷淡的声音截然相反的是，她的手不停地摸着我的肚子。虽然放在侧腹上的手让我觉得很痒，但传过来的体温却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以为很快就会离开的手却迟迟没有离开，一直摸着我的肚子。原本像是拿玩具的手，现在变得像是在抚摸优质的布料一样。她的指尖从我的侧腹向上滑过。仅仅只是温柔地抚摸着皮肤表面的手，却开始唤起我一种在痒之上的感觉。
       我们的距离没有变化。
       隔着一定的距离，只有宫城的手紧贴着我。
       她的手一直伸到我胸口，然后又滑了下去。

       「……怎么感觉，摸得有点色情？」

       宫城的摸法就像是在拧松维持我理性的螺丝一样，是一种会让我想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的摸法。我可以继续被她摸，但我觉得对宫城不好。

       「才不色情。」

       宫城用着强硬的语气说，然后动了动在稍高于我腰骨处的手。我抓住在我的皮肤上滑动的手，她却紧紧按住了我的肚子。

       「宫城。吃完饭被人按着胃很难受的。」

       虽然还不至于让吃的东西吐出来，但我也不想被一直按着。

       「那你就松手。」

       我按照她说的松开了手，她的手又变回了原来的摸法。
      
       我很好奇，现在宫城在想什么。就像我摸宫城的时候的感觉一样，宫城也觉得很舒服呢，还是想多摸一会儿呢。然后，我还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想摸我。
      
       然而，我并没有打听这些事情的余裕。
       宫城的手来到胃的上方，碰到我内衣的边缘。她的手就停在那儿不动了，也似乎没有往上走的意思了，但我最好是在螺丝完全不知所踪之前阻止宫城。

       「宫城，那儿可不是肚子。」

       这次我隔着衣服用力抓住了宫城的手。

       「你自己说的可以摸你肚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一定要这么摸下去也可以，但我可不管了。」

       「不管了？」

       「我是说，宫城会变成怎样，我可不管了。」

       我轻轻拉了一下一直低着头不看我的宫城的头发。
       一直没看我的宫城抬起了头，我们四目相对。
       我把嘴唇靠近她的脸，像狗一样舔了一下。

       「再这么下去，我的理性可就要不知去向了。」

       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然后松开了抓住了的手，她慌慌张张地把手从我的衣服里抽了出来。

       「变态。我要回房间了。」

       做了比起我更适合变态这个词的事情的宫城，却拿着放在地上的鸭嘴兽敲了我一下。

       「等会儿啊。我还没喝完呢。」

       我慢慢地喝着已经冷了的红茶。
       宫城只是用纸巾擦了擦脸，并没有从我这逃走，也没有说让我对耳环发誓。但是，她又开始低着头看着地板，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仙台同学。」

       「怎么了？」

       「……我像什么动物？」

       宫城小声地说道。

       「嗯——，猫吧？」

       我不会说她是野猫。

       「猫？为什么？」

       「宫城很怕冷啊。要是有被炉的话，感觉会一整天缩在里面。」

       我说出一个安全的理由，然后提出了一个提案。

       「等到冬天了买个被炉？」

       「绝对不要。」

       宫城立刻回答。
       随着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我也喝完了杯子里的茶。
 
episode 162
     「真的有猫吗？比起这个，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又不是一定要看猫不可。」

       出门还不到十五分钟，宫城就满嘴抱怨。
       说要带她出去找猫的是我，她一开始就没什么兴趣。

       「就算这么急着回去，也没啥事干吧。再走一会儿嘛。」

       我走在人行道的树边阴影下，鼓励着宫城。
       我们俩晃晃悠悠地走着，但路边和车的阴影里都没有花猫。

       好吧，我也觉得它不在。

       每次看见小花猫都是从大学回来的时候，星期天的下午它会不会在，我也没个底。

       「一会儿是多久？」

       「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就算她有闲暇的时间，除非有事情，否则她也不会和我一起出去。如果没有必须要买的东西，她就不会和我一起去购物。如果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她也不会和我说出去吃饭。
       要一起出门就必须要一个理由。
       所以，为了偶尔满足一下和宫城一起出门的欲望，我特地制造了去找一只在附近偶尔会现身的猫，这样一个理由。
       我真希望，就算没有理由我们也能一起出门。
       如果，如果我是宇都宫，我们应该可以毫无理由地一起出去，但我不是宇都宫，也不想成为宇都宫。

       我抬头望向天空。
       阳光耀眼得让人难以相信梅雨季节还没有结束。走在没有能够吹动行道树枝叶的风的街道上，我也感觉比起待在外面，还是在家里更好，但我也想再享受一下这段时光。如果是盛夏，说不定我会被晒干然后倒在路上，但现在还没那么热，所以我决定继续找猫。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只在附近看看吗？骗子。」

       说完，宫城用力推了一下我的肩膀。
       能见到花猫的地方，离家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今天出门后，我们晃晃悠悠走了十五分钟了，要说是附近也确实有些太远了。

       「说是说过。难得你打扮得这么可爱，再走远一点也没关系吧？」

       天气这么热，穿裙子凉快一点。

     我这样强行劝说的结果，就是宫城和我一样穿上了裙子。虽然她没让我给她化妆有点可惜，但她能穿上可爱的衣服就让我很满足了。

       「这不是仙台同学让我穿的吗。」

       「嘛，是倒是。再走一会儿就到家庭餐厅了，要不顺便去一下？」

       「不要。热死了，我想回去了。」     

       宫城的眉间并没有皱纹，但声音却很低沉。
       看来她是真的想回去了，我觉得这样的宫城很小气。

       「那就不去家庭餐厅了，还是再找一找吧。猫猫很可爱的，它心情好还会让你摸哦。」

       宫城想回去，但我还不想回去。

       「真的有猫吗？」

       「有的有的。」

       也许，这附近没有猫。
       我们已经远离了能看见小花猫的地方。
       时间也不是平时看到它的时间。

       也许它会在这附近出没，也许也会早一点出现，但概率很低。

       我觉得我很不诚实。
       让宫城去做一件概率很低的事情。
       但是，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不诚实是可以被原谅的。

       虽然很难说我有节制，但我也在一定程度上忍耐了，扮演着相安无事的室友。平时我都是尊重着宫城的意愿生活着，所以我觉得我享受一下这种程度的活动也没关系。

       「对了。你说的那个波索尔，会普通地在街上散步吗？」

       我向走路速度肉眼可见的减慢的宫城问道，想让她不要再说“回去”这个词了。

       「我觉得会，但你问这个干嘛？」

       「打出生到现在，我还从来没见过波索尔散步。」

       「我也没见过。」

       「这样啊。」

       对话戛然而止，我把视线投向马路对面，既没有波索尔在散步，也没有小花猫路过。
       我试图寻找着对话的线索，来阻止宫城说出“回去”这个词。我想到大学和家里的事情，便说出了刚刚浮现在脑海中的名字。

       「宫城，宇都宫什么时候来？」

       「……还没决定。」

       宫城的声音小得几乎要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孩子的声音盖住了。

       「都七月了，早点决定吧。」

       「仙台同学之前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是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或者说，我希望宇都宫不要来。

       宫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想让我这么说，但我不打算这么说。我想说的是，会让宫城算盘落空的话。

       「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方便的话，下个星期天比较好。到了下半月我们都要考试了。」

       「……我知道了。」

       「那，什么时候？」

       「我和舞香商量了再决定。」

       似乎我的意见并不是很重要，宫城立刻回答道。
       不过，就算她不打算采纳我的意见，她也得考虑七月下半有考试这件事，所以安排恐怕还是下个周日。尽管如此，我还是对要尊重宇都宫意见的宫城感到有些不快。我知道宫城会优先考虑朋友，但这并不有趣。

       「决定好了就告诉我。」

       我捞起就像是水中的石头一样，要沉到阴暗处的心情，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左，右，左。
       双脚交替，缓慢前行着。

       宫城走在我的旁边。
       每走一步，宫城那颜色清爽的裙子就飘动一下。

       宫城穿什么衣服都好，但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看到她从裙子下伸出来的腿。我倒不是什么足控，但由于宫城的命令，变得喜欢上了也不奇怪。（译者：如果是指脚，那不穿裙子也看得到，所以我认为仙台应该是在看宫城的腿。）

       「仙台同学，你在看什么。」

       腿。
       要是我这么说，感觉会被她踢。

       「人行道的砖。」

       我抬起头，回答了一个靠近腿的东西。

       「很有趣？」

       「还行。」

       ——比想宫城和宇都宫的事有趣。

       我把真正想说的话放在心中，然后看向前方。
       也不能老盯着她的腿看。
       但是，看着前面也没什么意思，我又看向宫城，虽然她走得没啥精神，但手臂也还是随着脚步移动而晃动着。

       「对了，宫城。」

       「干嘛？」

       「要牵手吗？」

       我戳了一下宫城晃动着的手臂。

       「不要。」

       「为什么？」

       「好热。」

       「那，回家之后可以牵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会给我预料之中的回答，但不会给我想要的回答，这样的宫城让我觉得不爽，但是这样就好。

       「猫也不在，回去吧。」

       「你不是说还要找找吗？」

       「我也觉得还是凉快点好，早点回去也不错。」

       很遗憾，没能让宫城看到比她更加乖巧的小花猫，但我想就算这么找下去也见不到猫了。所以我选择了回家的路。

       「随便你。」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加快了脚步。
       宫城也用这同样的速度走在我旁边。
       我想早点回去。
       虽然在家里牵手也不会改变什么就是了。
 
episode 163 仙台同学和花猫
      果然没有。
      从大学回来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以会被当成可疑人物的程度看着四周，但我还是没看见仙台同学说的花猫。

      「猫的事情，果然是骗人的。」

      我只能认为，附近根本就没有猫，但她对我说这种谎应该也没有意义。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某个地方就应该有猫，也就是说，我没有看见猫是因为那只猫不想让我看见它了。
      总感觉，很不爽。
      可以给仙台同学看，但不给我看，我觉得这很过分。
      我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爬上楼梯来到三楼。
      打开玄关大门，脱掉鞋子。
      仙台同学的鞋子不在。
      自然，公共空间里也没有人。
        
      我回来得更早的次数更多，所以一打开门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习惯了。
      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了。
      就算说我回来了，也不会有回应，这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事了。在仙台同学来我家之前，独自一人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连这种寂寞感，我都忘记掉了。
      然而，现在我独自一人的时间一长，就会感到寂寞。
        
      仙台同学就是如此程度地深入到了我的生活之中。
      她带来的情感，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从不知道的情感，而这份情感时不时就会让我烦恼。
      我叹了口气，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拿起在书架上偷闲的黑猫玩偶，然后一头埋在床上。
      今天是仙台同学不用打工的日子，她会回来得早一点。
      一想到她说不定会摸一摸花猫之后再回来，我的心中就泛起了波澜。
      我摸了摸黑猫的肚子。
      和仙台同学的触感不一样。
      我手中的是毛绒玩偶，而仙台同学是人。
      人有体温，体内也没有塞棉花。把手放上去，能感受到肚皮随着呼吸起伏，用力按下去，她还会抱怨。比摸毛绒玩具有趣多了。
      要是她还能让我摸的话，我还想再摸一摸。
        
      话虽如此，但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摸的机会了，所以我也只能摸摸毛绒玩偶的肚子。
      我用力按了一下黑猫的肚子。
      这也不是那种一按就叫的结构，所以黑猫的身体只是陷了进去，其它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我温柔地摸它，黑猫也只是平时那样的表情。
        
      「无聊。」

      我把黑猫放在自己肚子上，摸了摸她的头。
      仙台同学说她喜欢猫。
      从听到这件事的那天起，我就思考过很多次了，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的毛绒玩偶是一只猫，这是不是有什么含义。

      …… 怎么可能有。

      我从床上看着鳄鱼纸巾盒。
      黑猫是鳄鱼的朋友。
      我记得仙台同学说过这样的话。
        
      这就是全部的意义，毛绒玩偶就是毛绒玩偶而已。
      就算还有什么含义，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去问她圣诞礼物的事情了。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想知道的事情就会日渐增加，但也仅此而已。我想知道的事情大多都无法得知。相反，一些与我想知道的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却一直在输入进我的大脑。
      仙台同学比起狗更喜欢猫，还会去找猫之类的。
      仙台同学的肚子，摸起来的感觉，比以前更加舒服了之类的。
      这些与我想知道的稍有不同的情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却有着减轻我求知而不得的烦躁的效果。
      我坐起身来。
      今天还有必须做的课题。
        
      以前我对大学生的印象就是天天玩，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或许到了大二大三会不一样，但还是大一的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多。我本想着适当地偷偷懒，度过大学生活，看来是大错特错了。
      不能一直磨洋工了。        
      尽管没什么干劲，但我还是打开了笔记本的电源。在桌上准备好资料，开始敲起了键盘,不到三十分钟，随着敲门的声音，仙台同学柔和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
        
      「宫城，在吗？」
        
        我起身打开门，我还没开口，仙台同学就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肚子饿了，要不早点做饭吃？」

        「可以啊。」

        一直想问的事情在喉咙深处出不来，脱口而出的只是一些稀松平常的话语。
        我走出房间，来到站在桌子旁边的仙台同学身边。

        「宇都宫她，按原计划来吗？」

        「嗯。」

        约定的日子是后天，星期天的午后，舞香会来这个家。
        坦白说，我不喜欢舞香和仙台同学待在同一个地方这种状况。一看见她们俩在一块儿，一种无法言说的心情就像把颜料滴进水里一样扩散开来。但是，这是上个月的约定，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拒绝了。

        「仙台同学，绝对不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叮嘱着感觉不知道会对我做什么的仙台同学。
        虽然我觉得在舞香面前她应该不会碰我，但却有可能会说一些多余的话。

        「怎么可能说嘛。我不会说让宫城困扰的话，放心吧。」

        「仙台同学的这种话，是最不能相信的。」

        「那，我对耳环发誓？」

        说完，仙台同学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耳朵。
        她的手指揉着我的耳垂，感觉有些痒，我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但是，她的手指并没有从我的耳朵上离开。

        「现在不用。」

        「为什么？」
        
        仙台同学抚摸着耳环，手指爬过我的耳后。我感觉这只手除了发誓，还有着其它的意图，我的心跳声都变大了。我知道我太过于在意她了，但神经还是在向耳朵上集中。
                
        明明说了不用发誓，仙台同学还是把嘴唇靠近了我的耳朵。一股温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边，我踢了一下她的脚。
        
        「好疼。」

        仙台同学的手离开了我的耳朵，后退了一步。

        「就是要疼才踢的。」

        「手下留情点嘛。」

        「手下留情了你就不会松开吧？」

        「是的，但真的不用发誓吗？」

        「你现在发誓，感觉到舞香来的时候就过期了，所以不用。星期天的早上再定吧。」

        誓约的内容，誓约的日期都由我来决定。一旦疏忽大意，仙台同学就会擅自增加或者减少约定的内容。

        「还是这么不相信我啊。」

        仙台同学有些不满地说道，然后打开了冰箱。

        「真有猫的话，我也可以稍微相信你一点。」

        虽然我比以前更相信她的话了，但也不是什么都相信。

        「猫，你是说附近的小花猫？」

        砰，冰箱门关上的声音传入耳中。

        「对。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过。」

        「……是真的有哦？」

        或许是有些怀疑，仙台同学有些困扰地看着我。然后，又说了一句「做蛋包饭吧」。
 
episode 164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前往车站。
       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是要和舞香见面的地方。

       我还为了转换心情去找了花猫，但根本找不到。
       我不想走那么快，但还是一转眼间就到了车站，我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会儿，便听到了舞香的声音。

       「志绪理，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刚到。」

       「不用来接我的。」

       「反正很近，没事。」

       虽然从车站到我家并不会让人迷路，但还是来接她更安心点。我说了一声「走吧」，便和舞香一起走了出去。

       「你怎么精神不太好？」

       我边走边和舞香说话，担心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只是太热了。」

       我不可能说出真话，只好告诉她一个无可厚非的理由。
       一想到舞香要来我和仙台同学共同居住的家里，我就很紧张，心情也很沉重。

       「仙台同学，今天在家吧？」

       选择走在阴凉处的舞香看向我。

       「在啊。她正干劲十足地在烤松饼呢。」

       舞香想见仙台同学，所以我让她在家等我们。

       「松饼？仙台同学她厨艺很好吗？」

       「我觉得很好。」

       仙台同学做的料理都很好吃。
       我想，除我之外的人吃了也肯定会有同样的感想。

       但是，我也有那么一点，不想让舞香吃的想法。我知道这样心胸很狭隘，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种心情。舞香是我重要的朋友，是我希望一直能做朋友的人，我却有这样的想法，让我很讨厌自己。

       「这么多准备，感觉我像客人一样，还有点小兴奋。」

       舞香很期待地说道。

       「不是感觉像客人，今天舞香就是客人，所以要做准备。」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开心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走着，一步一步地靠近家。

       向家的方向走，自然会越来越靠近家，但我却觉得，要是能走远一些就好了。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我的后腿一样，能感受到平时感觉不到的重力。
       早上，仙台同学对耳环发誓说『不会说奇怪的话』，所以应该不用太担心她。而舞香平时也不会说让人为难的话，应该也不用担心，但今天我不清楚会怎样。但她对和仙台同学有关的事情异常敏锐，让我有些不安。

       没事，一定没事的。

       正当我在心中念着咒语时，舞香停下了下来，说了一声「猫」。

       「猫？」

       「你看，那儿。」

       舞香的食指指向稍远一点的阴凉处。
       我把视线投向她指的方向，那儿确实有一只猫，而且怎么看都是只花猫。

       「还真的有啊，猫。」

       「真的有？」

       「我听仙台同学说附近有只猫，但还从来没见过。之前，我们一起去找也没找到。」

       「一起去找，和仙台同学一起？」

       舞香反问道，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

       虽然仙台同学看上去并不像会特地去找猫的人，但实际上确实是这样。和舞香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这只是普通的对话。

       我知道。
       但是，一在舞香面前谈论我和仙台同学之间发生的事情，我的思维就会变得混乱起来。

和仙台同学一起去找猫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不知为何，说出来却让我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嗯。星期天仙台同学突然说要出去找猫。」        

       我尽可能说得平淡一点。

       「志绪理，你经常和仙台同学做这种事吗？」

       舞香没等我回话，便弯下身子，对着猫说了一声「过来」。然而，猫并没有过来。
       猫只是在阴凉处伸展着身子。
       我看着猫，继续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没有。上次只是碰巧。我都没有见过这只猫。」

       不知是不是对我的声音有反应，猫的耳朵动了一下。

       「关系真好啊。话说回来，这算是约会了吧？」

       「我怎么可能和仙台同学约会？还有，约会也不会去干找猫这种事吧？」

       我的声音稍稍变大了一点，在人行道上舒展着身体的猫似乎是对我的声音有了反应，起了身。然后，就跑了出去。

       「啊，跑了。」

       舞香也提高了声音，猫从我们的身旁跑了过去。

       「我还想摸一摸的。」

       伴随着舞香遗憾的声音，我们也走了。
       猫咪会让仙台同学摸，却不让我们摸的样子。

       比我想象中还要小气的猫。
       一点也不乖巧。

       正当我想着这些时，舞香看向我说「刚才说」

       「放假的时候去找猫，难道不是同居的二人打发时间出去约会的感觉吗？」

       猫逃跑了，离家也越来越近，明明可以说些别的，舞香偏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虽然我不是很情愿，但如果我强行改变话题，反而好像是我在隐瞒什么一样，所以我只好回答这个转回来的话题。

       「我不觉得。要是同居的人说去找猫，舞香会觉得是约会吗？我觉得只是单纯的找猫，并不是约会。」

       「同居的两个人一起出去的话，不管找猫还是什么，都是约会吧？」

       舞香立刻回答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有这样的对象就是了。

       「对了，志绪理。说起约会，亚美她！她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仙台同学的话题到此结束，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谈论留在老家的亚美。从有猫的地方离开不到五分钟，我们就到家了。我打开大门，脱掉鞋子，与舞香一同来到公共空间，发现仙台同学正拿着碗站在那儿。

       「我回来了。」

       我向仙台同学打了招呼，「欢迎回来」，她也回了我。

       「现在要做松饼？」

       「对。刚出炉的比较好吃，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们回来。」

       仙台同学一边打着鸡蛋一边说，然后对舞香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离家出走事件还真是过了挺久的。」

       舞香感慨地说道，仙台同学哈哈笑了起来。

       「那时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要是再发生离家出走事件还得麻烦你了。」

       「才不是离家出走。我只是稍微在舞香家住了几天，别夸大其词。」

       我有些意外。
       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事。我只是去朋友家避难而已，马上就回来了。然而，她们俩却把这么个小事当成个大事，还这么开心。

       「给，这是礼物。」

       嬉闹了一阵过后，舞香递给仙台同学一个小袋子。

       「谢谢。不用这么费心的。」

       「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里面是饼干，你们俩一起吃吧。」

       舞香微笑着看向我。
       虽然我想说我一个人吃，才不要两个人吃，但对舞香说这样的话也没有用。

       「谢谢。」

       不要说多余的话，只道谢就好。

       「我现在要烤松饼了，你们俩在房间聊聊天吧。」

       「欸，我来帮你吧。」

       舞香又看向搅拌着碗里的东西的仙台同学。

       「我一个人就行。宇都宫，你想参观宫城的房间的吧？而且宫城在这只会碍事，你把她带走吧。」

       仙台同学说出一些很失礼的话，我下意识地想踢她的脚，但我忍住了。高中的时候我是只会碍事，但我现在比以前能干多了。

       「那我把志绪理带走啦。房间在哪？」

       我还想至少抱怨一句，结果舞香拉着我的胳膊让我带她去我的房间。
       我实在招架不住她们俩的配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俩很默契。
       她们不可能事先串通好，但就是这么顺利。

       「虽然变小了点，但氛围还是和高中的时候一样呢。」

       舞香一进房间就说道。

       「毕竟除了大件都带过来了。」

       「鳄鱼也在啊。」

       「也带来了。你先坐在那边吧。」

       我对看着这个并不是很大的房间的舞香说道，她便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与别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种种事情已经说过很多次，现在能刺激舞香的好奇心的只剩下仙台同学了。所以，仙台同学不在的话，我们就和在大学里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真希望松饼永远都不要烤好。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咚咚。

       在我们对话中断的时候，传来两声轻轻的响声。
       那是仙台同学敲门的声音，我便走出了房间。

       「松饼烤好了，接下来干嘛？」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味，仙台同学用着平静的语气问道。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进我房间。
     那是因为，我不想让今天成为仙台同学第一次进我房间的那一天。还从未进过我房间的她，如果要进我房间的话，最好不是舞香在的今天。

       可以的话，我想在公共空间吃，但我又担心舞香会不会感到奇怪。
       正当我思考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门打开了，舞香从里面探出头来。

       「怎么了？」

       「松饼烤好了。」

       我还没想清楚，却直接告诉了舞香，想在我的房间吃松饼的她回答说「我来帮忙端」。

       怎么办。
       我也不能说不要端。

       我一时语塞，看向仙台同学，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说了一声「对了」。

       「宇都宫，要来看看我的房间吗？」

       「想是想看的，可以吗？」

       「可以啊，那，来我房间吃松饼吧。」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episode 165 希望宫城告诉我的事
     「总感觉和想象中不一样。我还以为是更加有女大学生感觉的房间呢。」

       一进房间，宇都宫就说出了一句好像在哪儿听过的台词。

       「也被宫城说过差不多的话。」

       宇都宫心中的我，应该还是高中时代迎合羽美奈的我，所以她发出和去年的宫城差不多的感想也不奇怪。现在的我在大学里并没有那么装样子了，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更新一下我在她心中的形象。

       「差不多的话，志绪理是怎么说的？」

       「你们在说什么？」

       宫城有些困扰地说道，把放着自己份的松饼和冰茶的托盘放下，然后坐了下来。

       自己的份自己端。

       于是乎，我和宇都宫也都把盘子和杯子用托盘端到了房间里，同样放了下来。然后，我坐在了宫城的斜前方，宇都宫坐在了我对面。

       「去年暑假，你来我家的时候，不是也说过，还以为是更有女高中生感觉的房间吗。」

       我说出了一些宫城可能不想说的话。
       宇都宫知道，我和宫城高中开始就很亲密。而且还说过我教宫城学习，所以去对方家里并不奇怪。

       随着谎言增加，破绽也会越来越多。
       比起不自然地隐瞒，还是说出一些说了也不会有大问题的事情更好。
       我看了一眼宫城，她果然用着不满的眼神看着我，但我装作没注意到。

       「都能去对方家里玩了，关系这么好就早点告诉我嘛。」

       「的确，早点说的话，三个人就能更早一起吃松饼了。是吧宫城。」

       「是啊。」

       宫城含糊地笑了笑，然后问了一句「可以吃松饼了吗？」。我并不想继续为难她，于是也说了句「趁还没凉赶紧吃吧」，然后她们俩便回答了一声「我开动了」。

       「啊—，好软啊。真好吃。」

       吃了一口松饼的宇都宫，朝着坐在对面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谢谢。好吃我就放心了。」

       我也轻轻说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把刀插进了松饼里。

       「志绪理说，仙台同学很擅长料理。是喜欢做料理吗？」

       「也不算喜欢吧。不过，宫城她还说过这种话？」

       擅长料理。
       我还不知道宫城是这么评价我的。

       话又说回来，宫城是怎么看我的，我也从来没好好问过。虽然前不久知道了她觉得我像波索尔，但从没有听她说过更具体的话。

       「来的路上听志绪理说的。」

       「欸，平时她都不会说这种话的。」

     我把视线投向斜前方的宫城，她的眉间都起了皱纹，一副似乎太阳穴都在抽动的微妙表情。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好吃吗？」

       宫城有些粗暴地说道，宇都宫笑了起来。

       宫城没有否定说过我擅长料理，看来宇都宫的话是事实。
       宫城在别人面前夸我。
       这么一想我就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

       我也把软绵绵的松饼送入口中。
       松软的松饼里浸透着枫糖的甘甜，让人心情舒畅。我又吃了一口，看向宫城。她也在吃松饼，但一句好吃都没说。要是她能说出来就好了。
       我们一边吃着松饼，一边聊着卖着好吃的芭菲的店和最近买的东西。宫城正挂着高中时曾见过的笑容面朝着宇都宫。而面对着那个不会对我露出的笑容，我停下了吃松饼的手，这时宇都宫开口说道。

       「对了。仙台同学有交往的人吗？」

       一个在只有我和宫城两个人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的话题被抛了出来。

       「没有啊，宇都宫呢？」

       「我也没有，志绪理呢？」

       「你知道我没有吧。为什么还要问。」

       「轮流嘛。」

       宇都宫笑着说。
       她是今天的主角，我觉得只要她高兴就好，但感觉这个高兴得拿宫城的寿命换就是了。而且，对我的心脏也不是很好。

       「不需要这种轮流。」

       宫城叹了一口气，然后喝了口冰茶。
       我没有和宫城聊过这些，所以有些新鲜，但又有些紧张，担心会不会有我不想听的话冒出来。然而，一些想尝试问一问的事情也浮现在我的脑海。

       一些平时都没有机会问的事情。
       一些如果听到了，会觉得还是没听到更好的事情。

       这样的话都在我脑海中徘徊。

       「那，喜欢的人呢？」

       我想问的事情不是从我口中，而是从宇都宫口中冒了出来，让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

       「你知道的吧。没有。」

       宫城立即回答道。
       我听到一个如我所料的回答，在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有些失望。没有喜欢的人也就意味着，我甚至没有是她喜欢的人的可能性。我知道，就算她说有，我也不会认为是我，只会想着对方是谁而陷入失落之中。不管是那种回答都会让我沮丧，所以还是不要知道更好。

       「仙台同学没有喜欢的人吗？」

       宇都宫直勾勾地盯着我。
       好吧，这样轮流是会被问到的。
       这下难办了。
       说有吧，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但我又不想在宫城在的地方说没有。

       「宇都宫你呢？」

       总之先用提问回答提问。
       如果是宫城大概会发牢骚，但我和宇都宫还没有那么熟，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抱怨。

       「没有。」

       「这样啊。你和宫城平时都会聊这些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有点好奇，合租的话，要是有了恋人该怎么办。」

       「合租的规则我们倒是定了一些，不过有了恋人之后的事还没决定。也许是该定下这样的规则。」

       我不希望需要这样的规则的那一天到来，也不需要这样的规则。但是，我又不可能对宇都宫这么说，只能设法先推进对话，于是我向宫城征求同意，她只是回答了一句「也是。」

       「果然还是有规则呢。」

       宇都宫似乎满意了，对话到此中断。
       我吃着剩下的松饼，看向宫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站了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

       宫城就像是要从宇都宫面前逃走一样说道。
       我懂她的心情。
       继续这样下去，怕是又要有流弹飞来。

       「好走。」

       继续这个话题，我和宫城恐怕都会重伤，所以老老实实地送走了宫城。

       好了，只剩下我和宇都宫两个人了。
       说些什么好呢？

       我一边寻找着无关痛痒的话题，一边把放在旁边的鸭嘴兽纸巾盒拉过来，摸了摸它的头。这时，宇都宫「啊」了一声。

       「这个，很像志绪理房间的那个。仙台同学，你喜欢这种吗？」

       「因为这个鸭嘴兽就是宫城选的啦。」

       我啪嗒啪嗒拍了两下鸭嘴兽的头。

       「难怪，所以有志绪理的感觉。」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高中时见过无数次的鳄鱼纸巾盒套。现在，那个纸巾盒套是否还在宫城的房间里，对我来说是个未知数。但是，看见刚刚还在宫城房间里的宇都宫如此爽快地说“有志绪理的感觉“，我想她应该是在宫城的房间里看见了那只鳄鱼。
       对我来说，宫城的房间是禁地，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知道，但这也没办法。这不怪宇都宫，而且也不知道鳄鱼是不是真的在。

       「你们俩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宇都宫看着鸭嘴兽，又补充了一句「房间里都有这样的东西了」。
       「也就是合租的程度吧。」
       「是啊，能够合租，所以关系很好吧。」
       说完，宇都宫喝掉了半杯冰茶，然后看向我。
       「仙台同学也是，比想象中更好说话。高中的时候，总感觉有点难以接近……」
       「那是，因为我在羽美奈身边吧？」
       「嗯，差不多吧。」
       我就知道。
       羽美奈是那种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很显眼的人，因此有一部分学生对她是敬而远之。虽然我觉得她挺随和的，但她也确实不怎么遵守校规，而被老师给盯上了，所以和这样的她在一起的我，被说些闲话也不足为奇了。
       「仙台同学，你教过志绪理学习来着？」
       也许是担心说了羽美奈坏话，宇都宫转移了话题。
       「作为借我钱的报答。本来没打算教她那么久的，但我身边也没有宫城这样的人，所以还挺有趣的。」
       「啊，的确。茨木同学和志绪理真是天差地别。」
       「我在宫城房间里看过漫画。羽美奈的房间就基本上没有。」
       「志绪理的房间倒是有一大堆呢。」
       宇都宫笑着说道。
       那时，放在宫城那间让我十分舒心的房间里的漫画，我基本上都看过了。现在我也还在看她房间里的漫画，只不过都是宫城送到我房间来的，我从来没有直接从书架上挑选过。
       「所以关系才变好到可以合租啊。」
       「毕竟一个人生活也不太安心。不过，真没想到会被她说成和亲戚一起住。」
       「我也没想到志绪理会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
       宇都宫用着明快的语气加了一句「真是大吃一惊」，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看向我，好像要说什么，然后垂下了眼睛。
       宇都宫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说道。
       「……说真的，听说志绪理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时，我很受打击。志绪理一点都没跟我说过，有一种被朋友排斥了的感觉。我也知道，这样很幼稚就是了。」
       宇都宫有些难为情地哈哈笑了，然后看向我，道了个歉「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我觉得这并不幼稚。如果是我遇到同样的事，也会感觉好像朋友被抢走了。」
       真正幼稚的其实是我。
       明明是我说可以来，但我却无法对宇都宫来到这个家坦率地感到高兴，我虽然对宇都宫说让她去宫城的房间，但并不是我的真心话。
       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够像宇都宫那样把这种心情说出来，但我不能这样做。我没法对她来到家里坦率地感到高兴的理由，说让她去宫城的房间却不是发自真心的理由，都不能说。对宫城本人都未传达过的感情，现在怎么可能在这里说得出口。
       取而代之的是，我把我今天宇都宫来的时候就想说的话告诉了她。
       「叫我叶月，就行了。」
       宫城顽固地不用名字叫我，但我的朋友几乎都叫我叶月。所以，我也希望宇都宫叫我叶月。我觉得她这么叫我，会让我感觉比现在这样更亲近一些。
       ——简而言之，我想和宇都宫亲近到我不再嫉妒她。
       虽然是打了算盘，但并不是全部。
       我觉得我们合得来，能够成为朋友。而且，宇都宫对我说了真心话，我也想重新和她打好关系。
       「嗯——」
       宇都宫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挺直了背。
       「志绪理她没有叫叶月，那在志绪理这么叫之前，我还是叫你仙台同学吧。仙台同学才是，可以用名字叫我。」
       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坦诚地回答了认真思考了的她。
       「那在宇都宫叫我叶月之前，我也还是叫你宇都宫吧。」
       「那，就这么定了。」
       啪的一声，宇都宫拍了一下手，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她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吗？」
       「当然了。」
       我如此回答到，宇都宫说了一句「那太好了」。我们俩一起笑了起来，这时门打开了，宫城出现。
       「你们俩又在说什么？」
       宫城坐在我的斜前方，来回看着我们俩。
       「在说宫城的秘密。……才怪啦，只是在说高中时开始教宫城学习的那些事而已。」
       「舞香，真的吗？」
宫城用着怀疑的眼神看向我，然后问了问宇都宫。
       「真的真的。没说什么特别的。」
       说完，宇都宫笑了起来。
 
episode 166
      三人一起去吃完饭后，我和宫城两个人回到了家

      而现在，我正在被宫城逼问。

      差不多两个小时前还在这个家里的宇都宫已经不在了，所以宫城的脸色变得严峻了起来。

      「你到底，和舞香说了什么？」

      她用着几乎不会在宇都宫面前发出的低沉声音向我问道。
      
      「什么说了什么，你指的是？」

      「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们两个说了些什么吧？」

      宫城露出一副把我很在意写在脸上的表情看着我。

      她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不好。

      之前虽然是坐在她斜对面，但现在我坐在她旁边，所以很清楚。她身上缠绕着一股带刺的气息，光是待在她旁边就有种针扎的感觉。虽然我很开心又回到了能理所当然待在宫城旁边的状况，但不高兴的宫城并不是我乐见的。

      「没说啥大不了的事。宇都宫不也说了吗？」

      实际上，我们也就说了一些常见的话。

      用名字称呼对方，也就这样一些在将要成为朋友的人之间经常会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虽然宇都宫吐露的真心话还是不要说为好，但除此之外，都是些普通的话。我们也没约定说不要告诉宫城。
      
      但是，要是跟宫城说了，感觉她的心情会变得更差。
      
      「绝对是骗人。你们还说了什么别的吧？」
      
      「难道你还怀疑宇都宫？」
      
      「我是在怀疑仙台同学。」
      
      宫城清楚地说道。
      
      只有我被怀疑也太不讲道理了。  
      虽然比信任度我肯定没法赢宇都宫，但对我也太过分了。
      
      「宫城选的这个鸭嘴兽啊，借了我钱所以教你学习作为报答之类的，就只说了这些。再说，我答应过你不说奇怪的话，我没说宫城不喜欢的话。」
      
      可以蒙混过关的话，我想就这么混过去。
      
      宫城她似乎不认为我和宇都宫关系变好是一件好事，把我们俩的对话全部出说来可能会让她觉得，我和宇都宫太亲近了，弄不好还会让她觉得朋友被抢走了。我并不想特地说出不用说的话而被她误解。
      
      「真的？」

      「真的。宫城你觉得我说什么了？」
      
      「我不想说的话。」
      
      「所以那是指什么？」
      
      「你是明知故问吧？」
     
       高中时代我们做过的事情，几乎都是宫城想对宇都宫隐瞒的事。但是，那不仅仅是对宫城而言，对我也是如此。

      「别担心了，我们只说了一些普通的话。你这么在意的话，就去问宇都宫吧。」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垂下了视线。
      
      她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看我。

      虽然我也没说什么可疑的话，但在宫城看来，也许我和宇都宫显得过于亲密了，所以她十分在意。我并不想把宇都宫从宫城那抢走，但让她有了和宇都宫一样的 “被朋友排斥了的感觉”倒也不奇怪。
      
      「——仙台同学，朝这边来。」
      
      一直沉默不语的宫城转向我，拉着我的手臂。
      
      「我一直朝着的。」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宫城。
      
      但是，她似乎有些不满，眉头皱了起来。
      
      「再过来一点。」

      我的手臂又被拉了一下，这次不仅是脸，我的身体也朝着宫城的方向了。「这样可以了吗？」，我如此问道。然而，却没有回应，她的手也没松开我的手臂。

      「宫城？」

      我叫了声她的名字，她紧紧贴在我手臂上的手加大了力气。然后，宫城的把脸凑了过来。

      大概，是要被她吻了。

      我预想到接下来会被做什么，于是闭上了眼睛。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嘴唇。我本以为会是一个连体温都来不及感受的吻，结果却有个湿润的东西抵住了我的嘴唇。

      太稀奇了。

      宫城主动吻我也是，会把舌头伸进来也是。
      房间的温度没有变化，身体却很热。
      为什么，怎么回事，诸如此类的话语浮现在我的脑海，但身体还是自作主张地选择了感受宫城。我微微打开了嘴唇，片刻犹豫的时间过后，宫城的体温缓缓地进入了我的身体。
  
      舌尖与舌尖触碰交融。

      柔软而湿润的舌头含蓄地动着，如同为我而生的东西一样融合在一起，十分舒服。从重叠在一起的嘴唇，从在口腔中探索着的舌头，从所有触碰在一起的部分传来的热量，都在我的体内溶化。
      我想要感受更多的宫城，便动起了舌头，而她抓住我手臂的手却加大了力气。然后，嘴唇和舌头都逃走了。我想再次亲吻她，于是把脸凑了过去，结果却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告诉我你们两个说了什么。」

      啊，原来是这样。

      宫城几乎不会无缘无故地主动吻我。

      「交换条件？」

      我把她省略掉的意图说了出来。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以接吻作为条件的事以前也有过。而且，这样的吻也不是第一次，我们还做过更进一步的。就算是交换条件，只要宫城主动吻我，我就很开心。
      所以，接吻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也没关系。
      然而，我却觉得刚刚的吻是特别的。
      因为，尽管有两个可以提出交换条件的人，宫城却选择了我。

      「为什么选择问我而不是问宇都宫？」

      我如此问道，宫城的视线落到了地上。
      如果有什么理由，我想知道，但她却一言不发。

      「请她吃顿饭之类的交换条件，向宇都宫去问也可以吧？不如说，如果是宇都宫，不需要交换条件也会告诉你吧。」

      「那我怎么知道。舞香，也有可能会不告诉我。」

      宫城看着我，却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嘟囔道。
      无法成为借口的借口。

      如果是宇都宫，不管宫城说什么都应该会告诉她。如果是宇都宫都不愿意说的事，到那个时候她再来问我就好了，没必要一开始就选择我。

      想接吻。

      还是说，一开始就选择问我的理由，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尽管这么想有些太便宜我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交换条件的对象，没有选择宇都宫而是选择了我，在我看来就像是有着深意。就算并没有和我有同样的感情，我也希望宫城有和我相近的感情。

      「仙台同学，告诉我。」

      我不想告诉她。
      除非她把选我的理由更加清楚，明白，能够让我接受地说出来，否则我都不想说。
      然而，如果我对宫城这么说，她肯定会说「那就算了」。
      
      「那，再亲我一下。」

      即便只是代价也无所谓。
      我希望宫城能再主动一次。

      「我可以亲你，但你要向耳环发誓绝对会告诉我。」
      
      「好。」
      
      我伸出手，触碰到宫城的耳环。拇指抚摸着鸡蛋花，宣告「宫城再亲我一次，我就好好说出来」。

      「这样可以了吗？」
      
      我从她的耳垂抚摸到她的脸颊，然后问道，宫城把脸凑了过来。
      我闭上眼，很快我们的嘴唇就重叠到了一起。
      虽然我没有加上附加条件，但一个柔软的东西还是进入了我的口腔。

      只是对耳环发誓，宫城就会老实地吻我。
      我多希望宫城能一直这么坦率。
      但我知道这很难就是了。

      我多么想能够在我喜欢的时间，用我喜欢的方式，与宫城接吻。

      宫城的手碰到了我的腰。
      我们稍稍贴近了一些，嘴唇也更用力地按了上来。
      然而，她的嘴唇离开得比刚刚那个吻还要快。

      「仙台同学，已经亲了。」

      宫城完成任务一样般说道。
      我和宇都宫说的话，没有告诉宫城的有两个，宇都宫的心里话和我想让她叫我的名字。虽然我们也没约定不能说，但我觉得还是不应该擅自把宇都宫的心里话说出来，所以我只能说出另外一个。
但是，我感觉会被宫城误会，也不是很想说。

      「仙台同学。」

      宫城认真地叫着我的名字。

      「今天，我去接舞香，我们俩一起走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仙台同学说的花猫。我才知道仙台同学说的话是真的，才觉得可以更加信任你一些，你要好好遵守刚刚的约定。」

      十分认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轻轻叹了口气。

      就算只有一点点，我也不想失去比起之前增加的那份信任。

      「只是，说了叫法的事情。」

      「叫法？」

      「嗯。我要她叫我叶月，而已。」

      「……舞香，这么叫了？」

      宫城直勾勾地看着我说道。

      「今天，在那之后，宇都宫有叫过我叶月吗？」

      「没叫过。」

      「就是这样。她说在宫城叫我叶月之前，她都会一直叫我仙台同学。」

      说完，宫城陷入了沉默。
      她似乎在想什么，视线又落在了地上，然后再次回到我身上。然后，她静静地说道。

      「……那，仙台同学会叫舞香吗？」

      「今天，我一直叫的宇都宫吧。我们俩说话的时候，我也说了直到宇都宫叫我叶月为止，我也一直叫她宇都宫。——总之，宫城想知道的东西都说完了，剩下的真的就只是高中时候的话了。」
   
      在宫城开始想多余的事情之前，我结束了这个话题。
      再说长一点，也许我会把一些对我来说没什么，但对宫城来说可能有什么的话说出来。

      「我说，宫城。」

      我背靠在床边。

      「干嘛？」

      「叫我叶月吧。」

      她大概不会这么叫我，但我还是说了一下。

      「叫你叶月的话，舞香也会叫你叶月吧？」

      「话是这么说。」

      「……我还是叫仙台同学。」

      宫城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清楚地说道。
 
episode 167 想更多地触碰仙台同学
        考试临近，我却一点都学不进去。
        我只是坐在桌子前，满脑子想着因为打工还没有回来的仙台同学。
        我看了一下时间，吃晚饭的时间早就过去了。
        我走出房间，来到公共空间。
        虽然我不是很饿，但我还是准备做个炖菜，于是拿出了菜刀和砧板。我准备好胡萝卜、土豆、洋葱，把它们剥好皮。
        如果是去年，比起专门做炖菜，我应该会选择袋装食品，但现在不一样了。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之后，我也开始觉得，做一些简单的料理也不错，比起想一些多余的事情，还不如去做料理。
        炖菜的话，只要把材料切好，再炒一下，然后混进奶油里就可以了。
        不用考虑调味，做出难吃的东西的概率也很低。
        我把蔬菜放在砧板上，切成能一口吃掉的大小。
        虽然我习惯了一个人，但一个人很无聊，仙台同学打工的日子里，她回来了也很无聊。因为她总是说那个我都没见过的学生的事，所以很没有意思。
        说到底，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但偶尔又会有不在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变得不正常。仙台同学如果不早点回来，对我来说，切蔬菜这样简单的工作都要变得危险了，有一种会切到手指的感觉。
        我停下了切着土豆的手。

        如果，我就这样切到了手指而不是土豆的话。
        把手指切得深到会血流不止的话。

        ——仙台同学会怎么办？

        我叹了一口气。
        只是把手指弄伤并不能让仙台同学辞掉打工。我也知道，仙台同学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和我没有关系，但自从舞香来玩以后，我变得比以往更加想去干涉仙台同学。

        「早知道就选袋装食品的。」

        我为了不去想多余的事情才做的料理，结果还是一个劲地在想多余的事情。但是，现在换成袋装食品也不太可能，所以我把剩下的蔬菜和鸡肉切好，再炒了一下。
        加入水开始煮，然后我心不在焉地捞着浮沫。
        我先关掉火加一些奶油进去，然后再把火打开，一边注意不要烧糊一边搅拌。
        当我往里面加入牛奶时，仙台同学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站在锅面前，回了一句「欢迎回来」，然后仙台同学就像狗一样吸了两下鼻子，凑了过来。

        「宫城身上好香。」

        「不是我香，是锅里香。」

        「在做炖菜？」

        仙台同学站到我的身边。
        这是一个几乎能接吻的距离，我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脸。
        这种时候，往往都是仙台同学吻我。但是，应该也可以我来吻她，现在的话，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就能吻到她了。

        由谁主动，这种时候可不可以。

        我不记得我们定下过这样的规则，所以就算没有理由，我也可以吻她。

        「宫城？」

        仙台同学叫到我名字，我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转向了炖菜。
        不用想，如果没有理由就接吻，肯定会被她说些什么，我又不是没有理由也想接吻。只是这个距离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不接吻也没关系。
        只是，自从舞香来过之后，我就开始一点点变得奇怪起来。

        「不用凑这么近，也能闻到做炖菜的味道吧。」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肚子。

        「我是在想，有没有我那份。」

        离开了两步左右的仙台同学说道。

        「一人份的炖菜也做不出来吧。」

        「这样啊。已经做好了吗？」

        我用着明亮的声音回答了一声「做好了」。

        「我去把这个放一下再过来，等我一下。」

        仙台同学给我看了看她的包，然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我关掉火，拿出两个盘子，盛上米饭再浇上炖菜。很快仙台同学就回来了，她帮我把炖菜和勺子都端到了桌上。

        「我开动了。」

        我和仙台同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然后吃了一口炖菜        
        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材料和奶油，却没有仙台同学做的那么好吃。虽然吃到肚子里都一样，但既然要吃还是更好吃的要好一些。

        「宫城越来越会做饭了。真好吃。」

        仙台同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

        姑且，还是道个谢。
        然而，仙台同学不管吃什么都会说好吃。
        就算她吃了不好吃的也应该会说好吃，就算我做失败了，她也肯定会全部吃掉。我并不讨厌仙台同学这种地方，但我更想听听她的真实想法。
        我并不要求她任何时候都说真心话，但有些时候我也不想被糊弄过去。

        ——比如，舞香来的那一天的事情。

        虽然她们俩说了什么我已经听她说过了，但我还有一件别的在意的事。
        那天，舞香问有没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仙台同学并没有给出回答。因为只有她没回答，所以我一直记着。这是平时不会和仙台同学聊的话题，所以自那之后，我也一直没有问的机会。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追问的事情，但只有仙台同学没有回答很不公平。毕竟我也回答了。 所以就算是现在，她也应该回答。然而，她没有回答就意味着说不定她有喜欢的人。

        「仙台同学。」

        她喜欢谁都没关系，但是不需要再来一个像打工那样比我还要优先的东西了。只是，就算我觉得不需要，但仙台同学觉得必要的话，我也知道，我是无能为力的。但是，如果有这样的人，我希望至少我能知道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干嘛？」

        仙台同学吞下一口炖菜，然后看着我。

        喜欢的人的话题谁都可以聊，我和舞香也聊过，和亚美也聊过，这只是一个谁都可以做到的简单的话题，但现在却像是说什么非常难以开口的话一样，话语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炖菜，下次仙台同学来做。」

        从嘴里冒出来的是与想法不一样的话。

        「好啊。」

        仙台同学轻声地说道。
        也不是非现在问不可的事情。
        只是因为舞香提了一些我们平时不会聊的话题，所以我变得有些奇怪而已。
        我用仙台同学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episode168
        桌上放着的是半熟芝士蛋糕和冰茶。
        时不时会买一些饭后甜点回来的仙台同学，现在正背靠着床坐在我的斜对面。

        「买蛋糕干嘛？」

        我一边摸着作为她房间里的居民的鸭嘴兽的头一边问道。其实也可以在我的房间里吃，但我们吃完晚饭后，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来到了仙台同学的房间。

        「考试结束的庆祝。」

        仙台同学如此说道，再接着说了一句我开动了，便用手拿起了叉子。然后，她切掉蛋糕的尖尖，送入了口中。

        「考试结束是值得开心，但有到要吃蛋糕的程度吗？」

        「就算没有也可以吧，一定要有什么理由的话，那就是想吃好吃的吧。」

        「那不就单纯是仙台同学想吃蛋糕了？」

        「嘛，也是这样啦。很好吃哦，宫城也尝尝。」

        她冲着我笑了笑，于是我也说了一声「我开动了」，吃了一口蛋糕。
        顺滑的奶油芝士和作为基础的饼干在口中混合。
        这个半熟芝士蛋糕正是仙台同学之前买过的那家店的，有着一股清爽的酸味。虽然才吃完饭没多久，但这样的美味我感觉能吃好几个。

        「仙台同学，你喜欢半熟芝士蛋糕吗？」

        今天，盒子里只放了两块半熟芝士蛋糕。
        上一次盒子里放了四块蛋糕，仙台同学把半熟芝士蛋糕和酥皮蛋糕分给我后，吃了剩下的烤芝士蛋糕和草莓挞。

        「喜欢啊。」

        「半熟芝士和烤芝士，你喜欢哪个？」

        「都喜欢。宫城是喜欢半熟吧？」

        「是的。」

        那时，我问仙台同学，她喜欢四个蛋糕里面的哪几个时，她回答说是「草莓挞和烤芝士蛋糕」。而今天，从她买了两块半熟芝士蛋糕来看，我觉得说不定比起烤芝士蛋糕，她更加喜欢半熟芝士蛋糕，但她那时肯定没说真话。

        「除了芝士蛋糕，宫城还喜欢什么蛋糕？」
        
        她又如同以往一样开始糊弄我。
        
        她到底喜欢哪个？

        就算我用提问回答她的提问，恐怕仙台同学也只会回答「都喜欢」。
        我想知道她喜欢什么蛋糕，但这也不是什么该一直问的问题。

        「不会甜过头的。」

        我把似乎会徒劳无功的话吞了回去，然后回答了她的问题。

        「确实，太甜的话吃一半就会腻了。」

        说完，仙台同学喝了一大口冰茶。
        只要是和她有关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很困难。就算是喜欢哪种芝士蛋糕这样平平无奇的问题，我都没法问出一个答案。朋友聚集在一起时会聊的喜欢的人的话题也仍是未知。想知道的欲望就像是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但我却没法把装满了问题的气球交给她。

        「对了，宫城。」

        仙台同学像是想到什么，啪地拍了一下手。
        
        「暑假你打算怎么过？你不回去吧？」

        「不回去，但还没决定怎么过。」

        再过几天就是暑假了，但计划还是一张白纸。
        假期比高中时要长，我却无事可做。
        
        「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哪儿玩玩？你也不能和宇都宫出去玩吧。」

        仙台同学很自然地说出了舞香的名字。
        那之后，他们俩的关系似乎变得比以前要好了，不管和谁说话，有时候她们都会提到对方的名字。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能和舞香出去玩？」

        「因为我听说宇都宫暑假要回老家。她说要在那边待挺长时间的，难道改变计划了？」

        「……没变。九月之前都不回来。」

        曾经在这个房间里见到的仙台同学和舞香，就算说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也不足为奇，她们好像挺合得来，我也觉得大家成为朋友没什么。然而，我不知道她们亲密到了会说暑假的安排的程度。

        「这样啊。那么，时间绰绰有余吧？」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
        的确有时间。
        其实暑假里一起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却不想坦率地答应。因为提出舞香的事，理所当然一般掌握了我朋友的计划的仙台同学，让我有一种比吃了甜得发腻的蛋糕时更加不爽的感觉。

        我想知道。

        她和舞香有多亲密，在聊些什么内容。
        现在我还没听说过她们俩见面，但以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我很想知道。

        然而，这种话没法问。我知道，我不应该如此程度地涉足于仙台同学的人际关系，去问她也显得很不自然。
        我把眼前的半熟芝士蛋糕切下一大块，一口吃了下去。清爽的酸味在嘴里扩散开来。然而，本应该十分爽口的奶油芝士却变成一种沉甸甸地压在胃上的味道。
        
        「都暑假了，我们俩一起出去玩玩嘛。」

        舞香是我的朋友，就算她和仙台同学关系变好这一点也不会改变，但我不想让她们关系变好的想法也存在于我的内心中。

        「虽然我没有安排，但我哪儿都不想去。」

        「是不是太宅了？」

        「热死了，没必要专门跑到外面去吧？」

        我并不是故意想说这样的话。
        都是因为仙台同学和舞香走得太近了，一切都很让我在意，让我干什么都不顺利。想问却问不出口的问题一直在脑海里打转，让我说不出该说的话。

        都怪仙台同学。
        都是因为她很亲切地说舞香的事，才会变成这样。
        
        舞香是我的好朋友，是特别的朋友，所以我有点希望仙台同学不要和舞香亲近起来。这样下去，感觉舞香要被仙台同学抢走了一样，我很讨厌。

        不对。

        以前不管舞香和谁在一起，我都不会在意。
        然而，仙台同学一加进来，我就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我——。
        
        我是害怕仙台同学会被舞香抢走，我不想这样。
        她们俩的距离，我觉得不用变得更近了。

        其实她们俩无论走多近，无论多么亲密，也就仅此而已。舞香不会去触碰仙台同学，也不会和她接吻，仙台同学也不会触碰舞香，也不会和舞香接吻。我和舞香不一样。仙台同学的室友是我，所以我才能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这些我都知道，但仅仅只是仙台同学的兴趣稍微转移到其它事情上，就让我感到了不安。

        「好吧，宫城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在家看看电影也不是不行。」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不想看她脸，于是望向她的盘子，半熟芝士蛋糕已经消失了。

        我用叉子叉起蛋糕。
        把一小块送入嘴中，吞入胃里。
        明明是在吃着蛋糕，却味如嚼蜡。

        「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声音问道，像是在关心我。
        我现在，表情应该不太好。大概眉头都皱了起来，眼神说不定也很差。

        「仙台同学决定就好。」

        我冷淡地说道，然后喝了一口冰茶。
        我已经想回自己的房间了。
        我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放下了叉子。
        然而，在我起身之前，仙台同学就握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

        「宫城，蛋糕不好吃吗？」

        仙台同学的问题和行动，完全搭不上关系。没有必要在这里握住我的手，她却握住了。

        她总是做一些我觉得没有理由的事情。

        然而，无论有没有理由，仙台同学的身体柔软又温暖，让我感觉很舒心。和仙台同学接触的时候，她的兴趣就会在我身上，我就能安心。我也能不去在意舞香的事情。

        所以，我想触碰仙台同学。
        其他人都不行。
        但是，我也不想把她当作“特别”来对待。

        特别的只应该是室友关系。

        我们约定好到大学毕业为止都一起合租，这是和其他人都不会做的约定。但是，我们的特别有着到毕业为止这个期限。高中的时候，虽然把毕业作为期限约定过，但我不觉得那次和这次的约定一样。如果把她作为特别来对待，我觉得我就没法从大学毕业了。

        「我要回房间了。」

        我想起身，把牵着的手往我这边拉，但仙台同学却不松手。我瞪了她一眼，她却回我一个笑容。

        「再待会儿嘛，考试都考完了，就放松一下吧。」

        「我不是说了我要回房间吗？手，松开。」

        「你说再在这待会儿我就松开。」

        仙台同学有时候会说一些坏心眼的话，但我希望今天不要。
        继续这样牵着手，我就会变得不再是我。

        「不说。」

        我比刚刚更加用力地扯着手。

        「宫城，好危险。杯子倒了。」

        仙台同学如此说道，但她还是没有松手。
        毫无理由牵着的手比刚刚更加用力，也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她的体温。清楚地传递过来的热量，让我更加想触碰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

        我叫着她的名字，她还是没有松手。

        既然如此——。

        我站起身来。
        既然她没有理由地牵我的手，又没有理由地一直不肯放手，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可以没有理由。
        我的嘴唇和仙台同学的嘴唇重叠在一起。轻轻地按上去，比手更加柔软的触感混合在热量中传了过来。仙台同学马上也用力吻了回来，而我却别开了脸。然后，被她牵住的手很快就松开了。

        「刚刚的吻，是要我松手对吧？」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并没有打算把吻作为交换条件，但我也不打算专门去订正。仙台同学觉得这是一个有理由的吻，那就当它是成这样的吻好了。

        「不是。」

        我否定道，仙台同学便问了一句「那，要我干什么？」。

        「之前仙台同学在这个房间里请求过我吧？」

        「请求？」

        仙台同学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你求我允许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忘了？」

        别跟我说仙台同学忘了导致我和她合租的事暴露给舞香的那件事。那天，在这个房间里和仙台同学做过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肯定永远都无法忘记。


        「……我记得。」

        仙台同学少见地低声嘀咕道。

        「那件事，你还没有还我。」
        
        虽然我没法问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我却可以触碰仙台同学。我们已经相互触碰得太多太多了。
        
        「没有还你，你是说什么？」

        随着仙台同学的声音，我别开了交会的视线，然后呼出一口气。直接看着她的话，我没法继续对话了。
        
        「那时候我听了仙台同学的话，现在轮到仙台同学听我的话了。」

        我想知道的欲望，与一个我都没想过的地方连在了一起，打开了一个我自己都没想到的开关。然而，联通这个回路的是握住我的手的仙台同学，都是她不肯早点松手的错。

        「你是说，想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不是。我说的是，我对仙台同学做。我想知道仙台同学会变成什么样子，告诉我。」

        如果，我像仙台同学触碰我那样去触碰她。
        如果，我能听到其他任何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那么无论她和谁变得亲密，无论有什么比我更优先的事情，也许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安了。
        我知道，我不该用这样的心情去触碰仙台同学，但我已经无法阻止我自己了。

        仙台同学仿佛泰然自若地盘踞在我的内心中央，我的情感就像是被吸往漩涡中心的落叶一样朝她飞去。

        「……你这是发生了什么心境变化。」

        仙台同学试探地说道。

        「刚刚也说过了，我只是想知道仙台同学会变成什么样子。不愿意你就拒绝。但是，你要是拒绝了，以后绝对不会让你做那种事了。」

        我的视线重新与仙台同学交汇，她正带着十分认真的神情看着我。
 
episode 169

我不会让她说不愿意。

 而且，大概，仙台同学也不会说不愿意。尽管如此，我脑子里还是在想，被她说不愿意时该怎么办。赶紧说点什么都好，但她却许久都一言不发，我开始有些不安。



 「仙台同学，回答呢？」

 我对沉默的她催促一样说完，她便了叫了我一声「宫城」。

 「你刚刚的说法，也可以理解成如果我不拒绝，那么宫城以后也可以让我再那么做，你明白吗？」

 「……我明白。」

 我自己说了些什么，我还是能理解的。

 我也不会把说过的话收回来。

 如果可以得到今天的仙台同学，那么把未来的我作为交换材料也没有关系。

 「你明白的话就没问题。」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而又有力的声音说道。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让我想逃开视线。但是，如果逃避了仙台同学的视线，就会感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会变成非常不好的事情，所以不管是闭眼还是逃开视线，我都做不到。

 「那么，这是可以的意思？」

 姑且又确认了一次，她回答说「是这样的」。

 如果是最近的仙台同学，这时候对我微笑也不奇怪，但今天她没有笑。她的表情十分认真。让氛围变得好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十分特别，有着重要的意义一样，所以我更希望她能像平常一样对我。这种时候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太狡猾了。

 「那么，交换条件。你去拿两条毛巾来。」

 我对把刚刚的吻当作交换条件的仙台同学，用着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

 「欸，等等。接吻的交换条件，我刚刚问你是不是松手，你说不是对吧？所以，我还以为是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原来是这个？」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我以前听仙台同学的话的代价，不是交换条件。」

 「……这样啊。那，毛巾是用来干嘛的？」

 「别管那么多，快拿来。」

 「宫城大变态。」

 仙台同学的声音和语气一如既往，只有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从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中，我一点也读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我不是什么都还没说，也什么都还没做吗？」

 明明只是在做以前也做过的交换，我的声音却僵硬了起来。

 「迄今为止，毛巾什么的，不是拿来绑我的手腕就是遮住我的眼睛。」

 「知道答案就别明知故问。」

 仙如果仙台同学会露出和平时不一样的表情，那么遮住她的脸就好。只要我看不见，我就不会在意。束缚住她的行动，虽然会更加过意不去，但事情能按我的想法发展了。

 「算了，我去拿吧。」

 仙台同学用着无可奈何的声音说道，站起身来。然后，她走到柜子前面，手里拿着白色毛巾回来了。

 「给，请吧。」

 仙台同学把毛巾放在了我的头上，然后坐在了床上。我的眼睛自然地追着她的身影，身体也动了起来。头上的毛巾掉了下来，在它落在地上前，我抓住了它，发现只有一条白色的毛巾。

 「还有一条呢？」

 「只亲了一次，所以只有一条。想怎么用请自便。」

 「你耍赖。」

 「是宫城耍赖吧？」

 仙台同学用脚戳了戳我的侧腹。

 我感到一种与以往相反的感觉。



 我让她舔我的脚的时候，都是我坐在床上，仙台同学坐在地板上，然而现在，坐在床上的是仙台同学，坐在地上的是我。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脚踝。

 牛仔裤遮住了腿，基本上没什么能看见的地方。我抬起视线，看见她从短袖T恤中伸出的手。

 不是制服，也不是裙子，但我现在，正在看着近似于以往的她看到的景色。我并不打算舔她的脚，只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宫城，决定怎么用了吗？决定不了的话，也可以给你不用的选择，怎么样？」

 仙台同学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眼睛，闭上。我要给你绑住。」

 「我在想，为什么要绑我的手腕？」

 仙台同学没有闭眼，而是向我问道。

 「为了让仙台同学在我做的时候不要做奇怪的事。」

 「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放心吧。那，遮住我的眼睛是？」

 「只是不想被看到。」

 我不能说是因为仙台同学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

 所以，我回答了另外一个原因。

 「这，正常来讲，是我的台词吧？我觉得是被做的一方说不想被看吧。」

 「仙台同学，好啰嗦。」

 仙台同学本来就话很多，今天更是喋喋不休。要是在这样继续说下去，感觉什么都做不成就会结束了，所以我站起身来，准备用毛巾遮住她的眼睛。然而，毛巾还没有碰到仙台同学，我的手腕就被她抓住了。

 「遮住我的眼睛也行，但是在这之前先笑一个吧。」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然后就像是要我做同样的事一样，对我笑了笑。

 「不要。」

 「那，亲我一下。」

 她就像是没有想过我会笑一样，马上就抛出了下一句话。

 我没有拒绝她的理由。

 我慢慢把脸靠了过去，仙台同学闭上了眼睛。我盯着她工整的面孔，与那比握着的毛巾还要柔软的嘴唇碰在一起。然而，还没来得及感受那柔滑和温暖的触感，我就分开了嘴唇，遮住了她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了。」

 「看得见才怪。」

 我轻轻地碰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肩膀，她便躺在了床上。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关掉电灯，把遥控放在床上。

 「……仙台同学，转到那边去。」

 「那边是？」

 「墙壁那边。」



 眼睛也遮住了，电灯也关了，无论她朝着哪儿我应该都看不到她的脸，她也看不到我的脸。我明知如此，但仙台同学的脸只要朝着我这边，我的心里就乱哄哄的。

 「是不是太仔细了？」

 「别管那么多，把身体转过去。」

 我向墙壁的方向用力推了推一动不动的她的肩膀。

 「——那就不能接吻了，没问题吗？」

 「没问题。」

 听到我简短的回答，仙台同学放弃似的把身体转向了墙壁的方向。如此轻易地接受了我的话的她，让我感到了些许罪恶感。

 我是为了消除自己的不安而触碰仙台同学，我觉得这样太无视她的感情了。我总是把自己的感受放在前面。仙台同学经常关心我，而我对她的关心连她的一半都做不到。

 我一直都不正确。

 我一直没有和仙台同学以正确的关系相处，而现在又正在以不正确的理由触碰她。

 但是，我又觉得这没有错。

 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仙台同学相处，而且我想触碰她的感情也没有错。虽然作为室友，这是不正确的，但就算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我们毫无疑问也还是室友。仙台同学也说过，室友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

 所以，我也可以触碰仙台同学。



 我说服了自己，然后也躺在了床上，我从背后抱住仙台同学的身体。我们的身体隔着T恤紧紧贴在一起。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仙台同学。

 「宫城，贴得有点太紧了。」

 「那又怎么样？」

 「不，没什么，宫城觉得行就行。」

 仙台同学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然后陷入沉默。

 我也觉得，我们确实贴得太紧了。尽管隔着布，我仍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仙台同学的体温，她头发上的洗发水味儿也十分清晰，我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得有些吵闹，甚至让我担心会不会被她听到。然而，和仙台同学接触在一起的部分越多，我的不安也随着与她接触地部分增加的多少成比例地消失。



 我把环抱在她身前的手，从T恤的下摆滑了进去。为了能够更多地感受仙台同学的体温，我把手心按在她的肚子上，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我把额头贴在她背后脖子下方的位置。

 我的手从她的肚脐划到侧腹，然后我叫了一声「仙台同学」，而她轻轻回复「怎么了？」的声音，让我的心砰砰直跳。我挪开了额头，生怕仙台同学会听到我的心跳声。

 我轻轻换了一口气，然后把放在她侧腹上的手挪到了她的背后。从脖子的下方，沿着脊柱抚过。即使我把手按在她心脏位置的后方，她的心跳声也无法传过来。然而，我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很热。我隔着布料把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肩膀上，她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

 我的手沿着她的腰向上爬行，在她的肌肤上竖起指甲。

 我听到仙台同学轻轻呼气的声音。

 我把手滑到她的胸部下方，隔着内衣轻轻触碰她的胸部，只传来了布料的触感。她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我就像是在确认形状一样用手抚摸着。指尖缓慢而轻柔地抚过，只能感受到花边的凹凸不平和针脚的触感。我想直接感受体温和柔软，就像摸她肚子时一样。



 我想触碰的不是遮挡住身体的东西。

 而是仙台同学本身。

 我摸了摸她的锁骨，又用指尖划过，然后把手放在了她的背后。我抚过她肩胛骨，触碰到内衣的搭扣。

 「可以脱吗？」

 「如果我可以对宫城做同样的事，那就可以。」

 仙台同学静静地回答道。



 「不给，但我想脱你的。」

 我的指尖钻到了搭扣下面，抚摸着她的背骨。仙台同学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我如同催促一般，隔着T恤咬住了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的背僵硬了起来。

 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没说，于是我解开了搭扣。

 「宫城大色狼。」

 仙台同学嘟囔了一句。

 我装作没有听见，把手从背后转到她胸前。从内衣下方，直接把手放在她的胸部。我轻轻动了一下手，感觉包住了一个比我大一点，但也不是特别大的隆起。和内衣不同，体温从光滑的肌肤上传递了过来。同时，有一个硬物碰到了我的手心。

 那份柔软的中心。

 它刺激着我手心上的一点，把仙台同学的反应传递给了我，让我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仙台同学。」

 我小声地叫着她，把手用力按下去，但她没有回应。只有手心中，传来了变得更硬的触感。我用指尖抚摸那个地方，她的身体剧烈地动了一下。这毫无疑问是仙台同学对我的行为有了反应，这让我感到无法呼吸。我的胸口一阵苦闷，我换了几口气。心脏吵闹得让我想捂住耳朵，但比起这么做，我更加想去触碰她。

 「仙台同学。」

 「嗯……」

 我听到一个和平时别无二致，但又混杂着喘息的声音。

 那个声音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

 我想更多地改变这个拂过我耳膜的声音。

 我用指尖慢慢地确认着中心的东西的触感，再用手掌覆盖住。胸部的柔软没有变，似乎只有中心变得更加硬了。我轻柔缓慢地运动着手，感受着她的柔软和那个中心的触感，而仙台同学渐渐蜷起了身体。

 我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我开始想就这样脱掉她的衣服来看她的身体。

 我想打开灯，照亮房间，然后看看她的身体，在她的胸上，在她的锁骨上，全都留下我的印记。我想用力咬她，直到痕迹让我满意为止。

 正当我想卷起她的T恤时，我的手被用力握住了。

 这说明她不愿意，我能感受到力量和我解开搭扣时不一样。然而那一次我也说了不准脱衣服，所以也没办法。如果我强行脱掉她的衣服，我感觉她就不会再让我继续做下去了。

 「我不脱了，松开。」

 我静静地说道，她的手便松开了。

 现在，要是不能触碰她就麻烦了。

 因为，我还没有了解她的一切。

 我把身体紧紧贴在仙台同学蜷缩着的背上。我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胸部中心，嘴唇隔着衣服贴在她肩膀上，继续慢慢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胸部。

 「你还要……要摸到……什么时候？」

 仙台同学的声音不自然地断断续续地传到我的耳中。那个声音又和刚刚的声音明显不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颜色。我想听到她更多的声音，于是用手心盖住了她的胸。明明自己的身体上也有一样的东西，却仅仅只是触摸就让我感到快感，一点都不想松手。

 「宫……城」

 仙台同学用强烈的声音叫着我，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的背上下起伏，我能够听到她换气的声音。

 「已经够了吧？」

 便随着一个小小的声音，仙台同学把我的手移动到了肋骨下方。

 没有骨头的柔软的地方。

 作为胸部的代替，我抓住她侧腹掐了一下。

 「好痛。」

 仙台同学有些埋怨地说道。

 我咬住她的肩，把手用力按在她的侧腹上，汗津津的身体便吸住了我的手。几乎没有间隙的传来的体温，才让我意识到，我自己的身体也烫得不像话了。

 我把身体从她背后稍微挪开了一些。

 再把手伸到她的肚脐下，往下滑了下去，碰到牛仔裤的扣子。

 只要把这个脱掉，我就能更加了解仙台同学。



 想到这里，我开始有些紧张，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这么做时的场景，仙台同学和那时的我重叠在了一起。

 在这张床上的我——



 我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发生了什么，神经开始集中在腹部中心。有了反应的身体，让我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我要对仙台同学做什么。

 我还没有触碰过的地方。

 仙台同学身体中未知的地方。

 我要触碰那个地方。



 记忆中的我和仙台同学混合在了一起。我的身体被记忆牵住了鼻子，连扣子没法好好解开。

 「……仙台同学，把这个解开。」

 「你自己解啊。」

 「我不太好弄。你来解开。」

 我把手心放在她的肚子上。

 就算我用力按，仙台同学也没有动作。我把额头靠在她的肩膀，再次拜托她「解开」，她才终于解开了扣子。

 「这样行了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拉下了拉链。

 我把手伸到牛仔裤，触碰到她的内裤。

 接下来，我并不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是，我很不安。

 她的身体对我的手有反应，我也可以预想内裤里是什么样子，但现实并不一定会如我所料。

 「宫城？」

 仙台同学轻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手伸进了她的内裤里。

 手指一边推开牛仔裤硬质的布料一边前进。



 当我到达我从未触碰过的地方时，指尖被一些光滑的东西覆盖住了。

 与汗水不同，一种黏糊糊的东西。

 超乎我想象地缠绕着我的指尖。

 这既让我安心了下来，又让我动摇了起来。

 我不敢相信，仙台同学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不觉得我技术很好，但是仙台同学通过我的手，变得和过去的我一样，让我感到血液全部蒸发一般吃惊。

 我动了动手指。

 仙台同学的背动了一下，我可以感受到她在深呼吸。

 她的情感的一部分粘在我的指尖上，正与我混合在一起。



 我就是在做这种事，所以这也不奇怪，我也是因为仙台同学触碰了我才变成那样，如果仙台同学不和我变得一样就奇怪了。但是，我不敢相信，只是刚刚触碰到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指尖很烫。



 我的身体和仙台同学紧紧贴在一起，即使隔着T恤也能感受到一阵让人头脑发昏，呼吸紊乱的热量。指尖稍稍用力，我又亲吻了仙台同学的耳朵。从她那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我想更加清晰的听见她的声音，于是我咬住了她的肩膀。

 「啊……嗯。」

 仙台同学发出沙哑而苦闷的声音。

 那很像仙台同学感冒时的声音，但却更加动人，能让听见这个声音的我也感到苦闷。

 「……舒服吗？」

 答案不用问我也知道，但我感觉她舒服时发出的声音和痛苦时发出的声音很像，所以我忍不住想问。

 「舒……服。」

 仙台同学发出比平时稍微高一些，比刚刚吃的芝士蛋糕还要甜蜜的声音。

 「有多舒服？」

 「这种事，一般来说，会问吗？」

 仙台同学断断续续地，但又能够让我听清楚地说道。

 「我不知道一般来说是怎么样的。回答我。」

 我的声音也被仙台同学带动，变得和平时不一样了。

 「非……非常。」

 「非常是多舒服？」

 「非常，就是，非，非常。」

 「更加明确地告诉我。」



 听到我的话后，仙台同学哈的一声，叹了口气。然后，她缩着身子，试图离开我。于是，我弯下腰靠了过去，再次对她说「告诉我」，她才像是放弃了一样，把背靠在了我身上，然后小声地说：

 「……比，自己做，要舒服。」

 「呃。……欸？」

 她的声音大小勉强能够振动我的耳膜，差一点就要听不见了。但是，我却听得很清楚，更确切地说，像是要刻在脑海中清楚地听到了。

 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我也不是想要这样的回答，这让我变得混乱。我叫了一声仙台同学，然后抱住了她。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思绪无法集中。

 她想着什么，是怎么样，自己做的。

 但是，她说的自己做，是真的吗？

 仙台同学一言不发，我想要她的反应，便动了动手指，便听到了一个平时听不到的沙哑的声音。

 「宫城、别……说话。」

 与平时不同的苦闷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喘息，我的呼吸的也随着她变得紊乱。

 我甚至都没法好好呼吸。

 黑暗中回荡着我和仙台同学不规则的呼吸声。

 我无法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只是继续用手指按着仙台同学的身体抚摸着。

 我的指尖被从她身体里溢出的东西淹没。

 和身体的面积相比，那仅仅只是一小块，仅仅只是触碰这个指尖就足以覆盖的部位，她就会变成这样。也许任何人触碰都会变成这样，但我却不肯认为其他人也能把仙台同学变成这样。这副身体只属于我，这样的仙台同学也只有我知道就够了。

 「我什么都看不见，至少，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刚刚还对我说别说话的仙台同学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什么声音？」

 「叫我的，名字。」

 「仙台同学。」

 我小声回应道，叫出她的名字。

 我不想让她听到不像是我的声音的声音，但叫她的名字又让我很舒服。但是，仙台同学似乎并不满意，回了我一句「不是，这个」。

 「叫，叶月。」

 那个名字。

 那个称呼。

 「不要。我不叫。」

 因为它无法只属于我，所以我不想叫。

 「宫城，小气。」

 说完，仙台同学开始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

 宫城。

 我在这张床上被这么对待时，也发生过同样的事。仙台同学叫了无数次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沁人心脾。

 这个被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被仙台同学的声音缠绕着，让我感觉自己要沉溺在其中，再也回不来了。

 「闭嘴。」

 我用额头撞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背。

 「那，堵住我的嘴。」

 听到这个无力但像是在反抗的声音，我把手指放在了她的嘴唇上，便被她咬住了。虽然不疼，但指尖碰到她的舌头时，就像是被火烤一般烫。我拔出了手指，仙台同学又马上开始呼唤着我的名字。

 宫城，宫城，宫城。

 我的名字被碾成粉末，钻进我的身体，填补着每个缝隙。流入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的语言的碎片，从内部刺穿着我。我感到刺痛，但是，又很舒服。

 就像是被热量冲昏了头脑，我的手指不断时而强，时而弱地抚摸着。

 「……嗯…！…啊。」

 她漏出的声音也抚摸着我的耳朵，落入我的身体深处。

 我的感觉和那个星期天强烈地联系在一起。我的身体就像是被她触碰而变得舒服起来时那样，有了反应，我喘不过气来。

 手指烫得仿佛要融化了。

 我缓缓地停下了手指，她抓住我的手臂的手就会用力，然后央求一般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认识这样的仙台同学。

 让我觉得她渴求着我，紧紧抓住我的手。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的身体。

 她传来的热量浸染着我，让我的身体中心也热了起来。仿佛想要融化我一般溢出来的东西让我变得奇怪。

 要是没有关掉灯就好了。

 要是没有用毛巾遮住她的眼睛就好了。

 我后悔了。

 我是不想让仙台同学看见我的脸，但我想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叫着我的名字。我想让她看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叫我的名字。占据了我一大半的不安溶解消失掉了，变成了想要知道的欲望。她是想着什么，思考着什么，叫着我的名字，我想知道。我想知道知道仙台同学的一切，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不要告诉别人，我想她把一切都只告诉我一个人。

 我没问过的，我不能问的，全部。

 不是今天也可以，想要她全部告诉我。

 「仙台同学。——仙台同学。」

 我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上，用着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她，她回了我一声「志，绪理」。这个被呼唤的名字包含着前所未有的热量，让我的胸口像是火烤一般刺痛。我感到呼吸困难，手指却愈发用力动着。

 我希望她能更加舒服。

 比我要更加，更加。

 黏糊糊的东西缠绕着我，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于是我用力地按动着手指。她贴在我手臂上的手紧紧抓住我，手指都嵌了进去。我咬住她的脖子，用力地咬着，陷进我手臂中的手指更加用力了，我才慢慢松开。但我还是缓缓地动着手指，这时，一声气息紊乱的「宫城」叫到了我。



 「停，停一下，下。」

 仙台同学断断续续地说着，然后拍了拍我的手臂。

 「怎么了？」

 「还，还怎么了——」

 仙台同学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了出来，再有些难以启齿地继续说道。

 「你知道的吧，一般来说。已经不行了。」

 被她如此说，我才明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对不起。」

 我松开手，从内裤中抽了出来。我打开电灯，看向蜷缩着身子的仙台同学，她的肩膀正上下起伏着。

 她的脸被毛巾遮住了，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把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指。

 手指被从仙台同学身体里溢出的东西弄湿了。

 我搓了搓手指，十分光滑。

 手指上留下的这些东西是仙台同学的感觉的残留物，她说很舒服应该是没有说谎。然后，一想到那个星期天，一些和这个一样的东西也弄脏了她的手指，我的脸就开始发起烫来。

 「宫城？」

 也许是因为我一直没开口，仙台同学叫了我的名字。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手指，仙台同学坐起身，窸窸窣窣地开始做着些什么。我的注意被吸引，视线移了过去，发现解开了毛巾的她正在看着我。

 「宫城，等一下。你在干嘛？」

 仙台同学用着说不上生气但有些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下了床。很快，她马上就抱着鸭嘴兽回来了。

 「你平时不都是马上擦掉的吗，今天也擦掉啊。」

 仙台同学坐在床上嘀嘀咕咕地说道，然后抓住我的手臂，给我擦了手指。她的残留物转眼间就被纸巾吸收而消失，然后被扔进了垃圾桶。

 「宫城，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把手弄脏，难道不是？」

 我循着仙台同学有些无奈的声音向她看去，她的脸颊正微微泛红，衣服也凌乱不堪，让我重新意识到，我们刚刚都在做些什么。

 我没有回答仙台同学的问题，而是堵住了她的嘴唇。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吻她。

 但是，我就是想触碰仙台同学的嘴唇。

 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挪开了脸，而仙台同学又吻了过来。她的嘴唇紧紧地碰到我，舌头也伸入了我的嘴里。她的舌头划过我的牙齿，像是要缠住我的舌头一样动着。一个悠长的吻过后，仙台同学推倒了我。

 「我来让宫城也舒服起来。」

 我的背落到床上的同时，她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下意识的推开了她的肩膀。

 我的身体从刚才开始就很烫，如果就这样被仙台同学触碰，恐怕会变得比上次更加不妙。

 「不要。」

 我清楚地回答道，仙台同学发出不满的声音。

 「为什么？我也想碰宫城。」

 「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

 「不知道，但现在不行，让开。」

 现在，如果被她触碰的话，我感觉我会允许她的一切，所以我推开了仙台同学，强行坐起身来。

 「宫城。」

 我无视传入耳中的声音，下了床，但我T恤的下摆被拉住了。我们目光交汇，仙台同学少见地别开了视线，然后又重新看向我。

 「那个，宫城。我——」

 话语到此中断，我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但是，那之后仙台同学再也没说什么。
 
episode 170 我太惯着宫城了
        宫城果然是个变态。

        她理所当然一般遮住我的眼睛就很奇怪了，然后问了我舒不舒服什么的还不满足，还要我具体说明有多舒服，简直是疯了。事后还一直盯着手指看，真是无法理喻，无论怎么想，都是宫城变态。

        我躺在床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内衣的搭扣和牛仔裤的扣子都被解开了，我感觉我现在的样子十分糟糕。但是，宫城又不在，也不可能被谁看到，我也不想去整理衣服了。

        「……真不该说出来的。」

        因为她一直纠缠着问我，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有多舒服这种问题本来就没有必要认真回答。尽管比一个人做要舒服是事实，但把这件事专门告诉宫城的我，真的是个傻瓜。虽然说当时没有什么余裕，但还是太奇怪了。
        尽管我也很好奇宫城是怎么想的，但怎么说也不可能去问这个。要问的话，就必须得把我说过的话再说一次，而且要是被她追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就麻烦了。做的时候在想什么，是怎么做的之类的，感觉都是宫城能问出来的问题。（译者：你是懂你老婆的）

        回答这些事是很羞耻的，而且这也不是该对宫城说的事情。但是，我感觉如果我被她这么问，我还是会告诉她。

        我太惯着宫城了。

        我想宫城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但我觉得，我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惯着她，今天就算她没有说「你要是拒绝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做这种事」，我也不会拒绝她。就算宫城没说我也可以再次这么做，只要她说她想做，我就会答应，我就是如此喜欢着她，她想触碰我这件事就已经让我感到很高兴了。

        「算了，就这样吧。」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完全不知道。
        因为我一直觉得，宫城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想碰我，所以我完全搞不明白。那个时候宫城说「只是想知道仙台同学会变成什么样子」，但那个情景下，她不可能突然想到这种事。应该有什么理由，但如果我强行去问，宫城大概就不会碰我而是直接回房间了。而即使我明天去问，我也不觉得她会回答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宫城做到那个地步。进一步说，我想知道理由更深层次的东西——宫城是怎么看待我的。
        宇都宫来的时候，宫城虽然说过没有喜欢的人，但看见今天的宫城，我忍不住会想，说不定她——

        如果是第一次，我想可以用一时糊涂，顺势而为，好奇心等借口来逃避，但我们是第二次做这样的事了，而且今天是宫城主动说想做的。
        不像第一次的时候，是我强行推动的。

        宫城是，凭借自己的意志，那么说的。

        如果要从这一点推出什么结论的话，只是考虑可能性，只是考虑，考虑的话，得出的答案就是宫城也喜欢我。然而我还没有乐观到能够轻松地接受这个结论，只能在得出的答案后打上一个问号。

        哈，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翻了个身，把手贴在墙壁上，
        蜷起身体，闭上眼睛。

        直到刚才都还在背后的东西。
        宫城柔软的触感。
        让人怀疑是不是发烧了的体温。
        抚摸着我身体的手。
        一切都让我感到很舒服。

        技术好还是不好都无所谓，只因为是宫城，所以固定着我的理性的螺丝很快就融化了，让我沉溺于快感之中。
        宫城给予我的，让我会觉得说不定宫城也喜欢我，但我这样一个人待在床上，又开始变得没有自信了。
        我想，如果她对我笑一笑。然后，她再叫我一声叶月的话，我或许就会有自信了。
        说到底，宫城喜欢我什么的，也可能只是被难以抑制的欲求冲昏了头脑的我的错觉罢了。

        「不行，再想下去就更丧了。」

        觉得宫城喜欢我的自己和觉得宫城不喜欢我的自己的斗争中，后者取得了优势，感觉一直想下去只会得出一个不好的结论。

        无论如何都要想的话，还是想些好事更好一些。
        我如同要把照在眼皮上的光线赶走一样，把已经闭上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今天，被宫城用与平时不同的湿润的声音叫着「仙台同学」。虽然我来做的时候，宫城发出的声音更加煽情，但是我今天听到的声音，好像在呼唤我一样，让我感觉两个耳朵都不够用。
        虽然她没有叫我叶月，但我叫她志绪理的时候她也没生气。……也许生气了，只是我是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有些很清晰，有些又很模糊。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她咬了我。虽然我做的那时候也被她咬了，但今天我的脖子被咬得更狠，明明非常痛，却又非常舒服。
        一定要想的话，就想想这些对我来说的好事更加幸福。然而，热量退去的身体又开始发热了，我睁开眼睛，照亮房间的白色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慢慢地爬了起来。
        我得洗个澡，我如此想到。
        我的身体的一部分非常难受。
        然而，我又不想擦掉宫城触碰过我的证明，不想把它们洗掉。我想再次触碰宫城，我多么强烈地想再次触碰宫城。
        
        我想更深入地了解宫城，也想让宫城更深入地了解我。
        就在现在。

        「我也知道不可能就是了。」

        我靠在墙壁上。
        我不知道，下一次这样的事要到什么时候。
        我甚至不知道宫城明天还在不在。
        之前，我起来的时候宫城就消失了。

        「……应该不会吧？」

        我觉得如果要离家出走，也应该是说了很羞耻的话的我，但我不会离家出走，尽管很羞耻，但我明天还是想见到宫城。

        但是，宫城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这次应该没有什么让她离家出走的要素，但宫城都做了这样突然的事情，就算明天早上一起来她就不见了也不奇怪。
        
        虽然我觉得宫城不会消失，但我还是害怕她会消失。
        我想早上对宫城说早上好，想和她一起吃早饭。

        所以，我决定早点起床。
        如果宫城想逃跑，那就在她逃跑前抓住她。

        尽管我已经这么决定了，但还是忍不住去祈祷。
        祈祷明天早上，宫城能像以往一样出现。
 
episode 171
        正如昨天决定的那样，我比以往起得要早一些。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我没怎么睡好。

        我忍住哈欠，打开冰箱。
        我看到芝士，想起蔬菜室里还放了圣女果。虽然也可以像平时一样在吐司上涂上果酱和黄油吃，但今天我想吃点别的。
        
        「要不做个披萨吐司吧。」

        我拿出两个盘子，然后各放上一片吐司。
        要准备两人份的早餐，因为今天，宫城还好好地待在家里。

        她应该是没有离家出走，毕竟鞋子还在门口，房门另一边也能感觉到有动静。虽然还没有说早上好，但只要等一会儿就能对她说早上好了。

        「——早上好。」

        我小声念叨着，倒也算不上是预演，同时在吐司上涂上番茄酱，再把芝士、对半切好的圣女果以及火腿放上去。我把准备好的吐司放进烤面包机，然后把用来做沙拉的卷心菜切成丝，把黄瓜也切好。把做披萨吐司剩下的圣女果和卷心菜还有黄瓜一起放入一个大碗里后，烤面包机也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早饭准备的差不多了，但宫城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叫宫城，一边把芝士已经融化了的吐司端出来放在盘子上。要是有罗勒草就更好了，但没买的东西也没法放，只能加些橄榄油和胡椒。

        我把视线投向宫城的房间，门没有打开。

        把沙拉和披萨吐司端到桌子上之后，我从冰箱中拿出了橙汁。在往杯子里倒橙色的液体时，我轻轻叹了口气。

        早餐不是为了我一个人吃做的。
        披萨吐司和沙拉都是为了和宫城一起吃才做的，于是我来到了宫城的房间门口。

        深呼吸三次。
        我把手握住又松开，最后紧紧握起了拳。
        
        又不是第一次敲宫城房间的门了，我却如此紧张。
        
        咚的一声，我敲了一下门。
        从里面什么都没听到。
        这次我更加大声地咚咚敲了两下，才听到一声「干嘛？」。

        「宫城，早饭做好了。」

        我有意识地用着与平时一样的声音说道。
        十秒后，还是十五秒后。
        也可能还要更长，但等了一会儿后，宫城从房间里出来了。但是，她一直低着头，不肯和我对上视线。我向虽然不肯抬头，但终于从房间里出来的宫城说了一声「早上好」。

        「……早上好。」

        一个很小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响起了关门的啪嗒声。
        宫城低着头，不肯看我。感觉很尴尬，虽然她并没有这么说，但不肯抬起头的她让我觉得她是这么想的。
        
        「看我这边嘛。」

        我向一直盯着地板的宫城说道。

        「不看也没问题吧。」

        「看一下嘛。」

        「为什么？」

        「这是我的台词吧？为什么宫城不肯看我？」

        我向她问道，但并不指望她会回答。
        宫城不肯看我的原因可以预料到，而且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不管有什么理由，她不肯看我都会让我心痛，如果没有理由，那也只会让我更心痛，无论是哪一种都伴随着痛苦，一点也不有趣。就像是伤口化脓的疼痛一样，一想到这样的痛苦会一直持续下去，我就感到很难过。
        
        「不知道。」

        宫城没有抬头，只是嘀咕着回答。
        已经对她说了早上好，接下来还要一起吃早饭。
        昨天想的事情已经都实现了。
        但是，仅仅这样似乎还不能满足我。

        「宫城。」

        我轻轻地叫了她，然后伸出手。
        把她的头发挂在耳朵上，然后摸了摸我挑选送给她的鸡蛋花耳环。我用拇指确认着小小的花朵的触感，然后又叫了一声宫城，亲吻了耳环，这时我的T恤下摆被抓住了。
        
        把嘴唇挪开，我看向宫城，我们视线交汇。
        
        我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又说了一声「早上好」，宫城也用比刚才更清晰的声音回了我一句「早上好」，但她又把头低了下去。

        「昨天，做梦了吗？」（译注：原文是「今日、夢見た？」，但我觉得中文里一般都是问昨天有没有做梦吧？所以改了一下。）

        我向不肯看我眼睛的她问道。

        「没做。」

        「我做梦了哦。一个宫城紧紧抱着我的梦。」（译注：日语中的抱还有那种意思……）

        我说出一个根本没做的梦，宫城抬起头看向我。

        「这是骗我的吧。」

        「是骗你。其实没梦见。」

        准确的说，我基本上只是眯了一会儿，没有睡到能做梦的程度。

        「仙台同学，老是撒谎。」

        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又想低下头。所以，在她把头埋下去之前，我夺走了她的嘴唇。
        我用力吻住她的嘴唇，直到能够感受到柔软之后的硬物的触感才松开。然而，在宫城换气之前我又吻了她一次，咬住她那如同软糖一般充满弹性的下唇。
        
        我想就这样把宫城推倒。
        就算不是在床上，我也想触碰宫城，也想亲吻她嘴唇之外的一切。
        我知道我不可能这样做，但我还是会这么想。
        
        我咬着，舔着那柔软的嘴唇。
        把嘴唇贴得紧紧的，我几乎都无法呼吸，我环抱着宫城的腰。当我把宫城的身体就这样拉过来时，宫城强行挪开了嘴唇。

        「你现在，为什么要亲我？」

        宫城用着平坦的声音说道，然后推开了我的身体。

        「因为我想。」

        「就这些？」

        「就这些。」

        宫城看着我，露出似乎是不满意的表情，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要理由我也可以找一个」。

        「找一个？」

        「因为宫城很可爱，怎么样？」

        我冲她露出微笑，结果脚被她狠狠踢了一下。

        「别这么认真踢啊。」

        昨天，幸亏我没说我喜欢她。
        要是说了，我都不知道宫城还会不会在这儿。就算她在这里，也会比现在更加尴尬，我既不能和她接吻，也没法好好笑出来。

        「是说些奇怪的话的仙台同学不好。」

        「可爱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吧？」

        「那，就是说违心话的仙台同学不好。」
        
        「我是真觉得宫城很可爱，真的。」

        说完，我伸手去摸她的头发，结果脚又被踢了。感觉再这么继续说她可爱，脚都要青了，所以我拉着宫城的手，把她带到了桌子前。

        「我做了披萨吐司，快吃吧。要凉了。」

        随着我的声音，宫城坐在了固定的位置上。
        我也在椅子上坐下，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我咬了一口披萨吐司。

        「都怪仙台同学做奇怪的事，都冷了。」

        「只是接了个吻吧。」

        我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又咬了一口披萨吐司。正如宫城所说，披萨吐司已经不是热腾腾的了，但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做，我还是觉得很好吃。
        我又吞下一块吐司，这时宫城用有些顾虑的声音说道。

        「仙台同学，你怎么这么平静？」

        「平静？」

        「……你不觉得害羞吗？」

        从宫城嘴里嘟囔出来的话，虽然各种意义上都信息不足，但我知道她指的是昨天发生的事。

        「宫城上次，是因为害羞才离家出走吗？」

        「提问题的是我。」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决定认真回答她。

        「我也很害羞，但我没地方可以去啊。」

        我的身体被她触碰，还被她听到了平时不会发出的声音，甚至还被迫回答了那些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尽管宫城的声音也和平时不一样，但总的来说应该是我更加羞耻。我想了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我也很能理解之前宫城想从我面前逃走的心情了。

        但是，就算很羞耻，我也想和宫城在一起。

        「能够留宿的朋友还是有的吧？」

        「有是有，但还是这里比较安心。宫城觉得我不在更好吗？」

        「我没有这么说。」

        「那，表情就稍微高兴一点。」

        我并不是说要她笑一个，或者态度乖巧一点，只是希望能把贴在她脸上的不高兴几个大字撕下来。

        「我什么样的表情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表情都可以，但我觉得稍微高兴一点饭会更加好吃。」

        我一边看着不高兴的宫城，一边吃着披萨吐司。
        宫城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
        反而又低下了头。

        正当我想抱怨宫城一点都不配合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我觉得比起一个人吃饭，还是两个人一起吃更好。」

        「欸？」

        「刚刚的回答。你不是问我，是不是你不在更好吗？」

        说完，宫城喝了一口橙汁。

        「啊，嗯。是问了。」

        宫城突然变得这么坦率，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但是，现在似乎能够得到我想要的回答，于是我又问了一次昨天问过的事。

        「我说，宫城。暑假，我们俩去哪儿玩吧。」

        坐在对面的宫城抬起头看向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个安静的声音。

        「目的地，仙台同学来决定。」

        「好吧。」

        简短地回答后，宫城咬了一口已经冷了的披萨吐司。
 
episode 172
        进入暑假已经一周了。
        虽然已经约好了两个人一起去哪玩玩，但目的地还没有决定下来。尽管也不是没有候选，但没有能够拍板定下来的地方。

        「宫城。」

        我从床上拉了一下正坐在地上看着漫画的宫城的头发。懒散地躺着的身体仅仅只是一端稍微碰到宫城，就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仙台同学，从刚才开始你怎么回事。」

        背靠在床上的宫城依旧背对着我，然后拍掉了我的手。
        我理解她的心情。
        十分钟左右被扯了三次头发，就算不是宫城应该也会说同样的话。

        「就是觉得，好闲啊。」

        毕竟也不能说，我希望她看我而不是看漫画，而且我觉得我和漫画竞争谁更有趣是毫无胜算。
        并不是说我不想成为宫城心中的第一。但是，我觉得还是维持这样没什么事她也会来我的房间的现状更好。
        第一次在这个房间做了室友之间不该做的事情之后，宫城就消失了，但是这次并没有。她还像平时一样来我的房间，在这无所事事打发时间，所以我觉得这样的时间更加重要。
        
        「看这个去。」

        宫城从堆在地上的漫画里拿出一本，放在了床上。

        「这个，之前看过了。」

        「再看一遍不行？」

        「漫画都看腻了，我们出去吧。」

        「决定好去哪儿了？」

        一直背朝着我的宫城合上了漫画，然后看向我。

        「温泉旅行。」

        「……现在去？」

        「现在去。」

        「我觉得现在不是出发去温泉旅行的时间。」

        「那过一夜不就好了。」

        虽然离傍晚还早，但也已经吃完午饭好一段时间了，现在去温泉旅行的话肯定没法今天回来。考虑到路上的时间，就只能在目的地过一夜。

        「……你说的两个人一起去哪玩，不是当天回来的那种吗？」

        「如果说不是当天回来的呢？」

        「住的地方，你也没预约吧？」

        「就算没预约，也有能住的地方吧？」

        「仙台同学，真的太随便了。首先，就算有地方可以住，我也不会去。其次，要是你一开始就告诉我要去这种地方，我就不会答应去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虽然问之前是不会知道的，但问一下也不犯法。说不定她就答应了，这样小小的期待能不能实现，至少试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虽然今天期待落空了就是了。

        「仙台同学，好好想想要去哪里。」

        宫城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我在想了。」

        目的地也不是非得有温泉，也没有必要执着于旅行。
        
        「什么样的地方？」

        「嗯——。还在犹豫，想好了告诉你。」

        虽然也有几个想两个人一起去的地方，但并没有非这儿不可的，所以我想去一个宫城会开心的地方。但是，宫城会开心的地方，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所以我一直决定不下来。

        以前我们俩一起去看过电影，已经不新鲜了。
        如果是大学的朋友，可以去购物，但我和宫城的兴趣又对不上。虽然也有迎合她的兴趣这个方法，但感觉说去这种地方的话会被她拒绝。美术馆呀博物馆之类的也考虑过，但是没有共同的爱好却邀请去这些地方，怎么说，就是，约会的感觉就太重了，也很难开口。
        
        平常，去哪玩这种事我都不怎么会迷茫，但是一和宫城有关，我就没法不迷茫。

        「哪里都不去不就好了吗？」

        宫城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又打开了漫画。
        在宫城的视线落在漫画上之前，我拉了拉她的刘海，又把她的视线带回来了。

        我和去年暑假时一样在宫城身边。
        而且，我们的关系比去年更进一步。

        如果她说要我知足的话，我也会那么做，但是好不容易约定了两个人一起出去，我要是就这么简单地接受「哪里都不去不就好了吗？」就太可惜了。

        「暑假才刚刚开始嘛，不用那么急着决定吧？再等等嘛。」

        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就算进入九月份了暑假也还在继续，没有必要着急。我们的夏天比去年更长，也比去年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

        「仙台同学还有打工吧，没必要强行出去吧。你去打工就好了。」

        宫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然后使劲按了一下躺在床上的我的肚子。

        「每周打工的日子和平时一样，还是有空的。」

        暑假也确实有家教的打工，但因为是假期所以没增加。而且，我也没打算增加。不对，我是想过要增加打工的，但最后结论是也没必要在这个暑假。要说增加什么的话，那也不是打工而是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

        「闲的话就增加些打工呗。我怕热，就待在家里了。」

        我的想法并没有传达给宫城，而她就像是把别人当作大号毛绒玩偶一样又用手按了一下我的肚子。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蕾丝边窗帘的另一侧，比这个有空调的房间要热的多，就像在宣示现在是盛夏一样。我也能理解她宁愿待在家也不想出去的心情，但我无法接受。

        「现在还不打算增加打工。话说回来，宫城有想去的地方吗？」

        她大概不会回答，但姑且还是问问。

        「不是说好了仙台同学来决定吗？」

        宫城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说道，这次变成摸我的肚子了。
        她的手的动作，和按我肚子的时候差不多。她隔着衣服像摸毛绒玩偶一样抚摸着我，感觉我和宫城身边的鸭嘴兽的待遇没什么区别。
        不过总比被她咬或者被她踢要强，而且如果她对我身体的一部分有兴趣，我也很高兴，只是她的手法就好像在说我是个毛绒玩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让我有些想抱怨。

        「宫城。」

        我一叫她，她动着的手就停了下来。我下了床，坐在宫城身边伸出手。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亲吻了一下她的耳环，然后马上把嘴唇挪开。

        「刚刚有亲的必要吗？」

        不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有啊。说好了我来决定去哪儿，所以我发誓不会打破约定。」

        「这也不是需要发誓的约定。」

        「发誓的话你更加安心吧？」

        我露出微笑，宫城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反正都是对我的抱怨，所以我用指尖划过她的嘴唇，夺走了她的话语。宫城就这样微微张着嘴看着我。我把脸凑了过去，一瞬间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这意味着我可以吻她，所以我堵住了她的嘴唇。

        我用力吻住她的嘴唇，把舌头伸了进去，宫城丝毫没有抵抗地接受了我。我的舌尖轻松地和宫城的舌头混在了一起。
        
        暑假的宫城很宽容。

        去年也是这样，她允许我碰她。
        如果是夏天这个季节让她这样的，那我希望夏天一直持续下去。

        我松开嘴唇，然后就像是要与宫城更加深入地交融在一起一样，再次亲吻了她。她的嘴唇和舌头都是如此温暖，柔软，令人舒适，我想更多地触碰宫城，于是抓住了她的手臂，才发觉对她来说，这个房间的温度可能有些太低了，接触在一起的部分都非常凉爽。我享受了既温暖又冰凉的宫城之后，松开了嘴唇。

        「亲得太多了。」

        宫城嘀咕道，然后稍微离我远了一点。

        「要是让我再多亲点，不出去也可以。」

        我并不是想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约定，但是根据条件不出去也可以。去年夏天就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度过的，室内也不错。

        「更多是指？」

        我摸了摸宫城的脸颊，然后把手指滑到她的脖子上。

        「不仅是今天，而是整个暑假，在各种各样的地方。」

        顺着T恤的领口，抚摸着她的锁骨。然后，我把脸凑近她的脖子时，宫城推开了我的肩膀。（译者吐槽：这一串操作确实很有工口魔神风范）

        「你都发誓了要决定目的地，好好遵守。」        
        
        宫城瞪着我，她似乎是选择了出门而不是接吻。

        「宫城小气鬼。」

        「不是小气鬼。」

        「就是小气鬼。」

        「……不要更多的话就可以。」

        宫城用着稍不注意就会错过的小小的声音说道。

        「欸？你刚刚说什么？」

        其实我听到了她的话，也理解了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要反问。

        「宫城。」

        我叫了她的名字，她还是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所以，为了确保我听到的话没有错，我把嘴唇和宫城的嘴唇重叠在一起。
        
        接吻没有被拒绝。
        但是，当我离开她的嘴唇，试图触碰她的脖子时，我被她推开了。

        「今天到此为止。」

        果然，暑假的宫城很宽容。
        然而，这样的宫城又很狡猾。
        宫城这样地允许我，只能让我觉得宫城的感情也是指向我的。

        在我的脑海中，现在这个自己说出不要更多就可以接吻的宽容的宫城，和确认彼此的情感之后的未来被放在天秤上权衡。
        不用多想，现在这样会主动说可以接吻的宽容的宫城更加有魅力，我不想在确认情感之后失去它。
        
        一阵沉默之后，宫城翻开漫画开始看了起来。
        只有小小的翻页声传入耳中。
        我想起她冰凉的手臂，于是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度。
 
episode 173 没有理由也想对仙台同学做的事
        一整天，仙台同学都在能进入我的视野中的位置。
        虽然住在一起这也是很正常，但进入暑假之后，我们一直待在家里，所以比起以往，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增加了。黄金周的时候两个人在家的时间也很多，但现在共度的时间比那时候还要长。

        总之，就是仙台同学很近。

        现在明明是我俩在一起玩游戏，但仙台同学却松开了手柄，把肩膀靠在了我身上。只不过，身体的一部分连接在一起会让我感到安心，所以我也没打算挪开。
        
        「仙台同学，你不和朋友出去玩吗？」

        我以为除了打工她还会和朋友出去玩，所以仙台同学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结果进入暑假之后，打工以外的时间她都是在家里度过的。

        「不去。宫城也没有安排吗？」

        「之前也说过了，没有。」

        「我也是。除了和宫城出去玩没有其它安排了。」

        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说的是真是假，她又靠了过来。本来就贴在一起的肩膀和手臂贴得更紧密了，接触的部分也开始热了起来。
        
        「仙台同学，你不热吗？」

        平时这个房间是很凉快。
        正确的说，是空调开得会让我觉得冷。但是，差不多三天之前，温度就开始比以往稍微高了一点。

        「我穿的很凉快，所以没关系。」

        说完，仙台同学伸直了她白皙的双腿。
        确实，我心中想到。
        仙台同学和我不同，她穿着短裤，看着就很凉快。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大腿，她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
        
        「宫城不冷吗？」

        以往我都是抱怨说冷，然后自顾自调高设定的温度，但这是仙台同学的房间，不是我的房间。我应该尊重她的意愿，只要不是会让我感冒的温度，最近我也不会抱怨。
        而且现在，把空调调得低一点总比热要强。而且那样的温度下，仙台同学马上就会凑过来。然后，她凑过来的话，有点冷的房间对我来说也会变得刚刚好。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尽管仙台同学怕热，但她好像不管温度比平时要高，还是马上就凑过来了。

        「这是仙台同学的房间，调成仙台同学喜欢的温度就好。」

        我滑动放在她大腿上的手。
        不知道是我的手心，还是仙台同学的腿，总之感觉很温暖。

        「那，这样就好。」

        仙台同学小声地说道，然后握住了我放在她大腿上的手。这次热量清楚地传递了过来，牵在一起的手有些热了起来。

        「继续玩游戏？」

        我看向被扔在一边的手柄。

        「赢不了，算了。放弃放弃。」

        「那，做点其它的事吧。」

        「其它的事是指？」

        「仙台同学决定吧。」

        我试图把被握住的手收回来，结果又被仙台同学拉了过去。我看向紧紧握着我的手的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嘴就被她堵住了。嘴唇紧紧贴在一起，直到我和仙台同学的界限变得模糊，才慢慢松开。

        进入暑假之后，她总是理所当然地吻我。我没打算拒绝她，也说过如果不是更多就可以亲，但我还是觉得，她也太不客气了。

        「我说其它的事，不是这个意思。怎么马上就亲我？」

        「不想被亲？」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

        「我不喜欢你这种说法。」

        「那，我说我想和宫城接吻可以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该说什么好？」

        「不是，你怎么老是满嘴奇奇怪怪的话？」

        「不是宫城问的吗？」

        「是我问的没错，但我不是想你说这些话。」

        我像仙台同学一样伸出腿，踢了她的脚踝一下。

        「好痛。」
        
        其实我没怎么用力，她却夸张地说道，于是我又踢了她一脚表示抗议，结果又被她紧紧抓住了手。
        我看向仙台同学的脸，她又马上把嘴唇凑过来亲我。然而，她马上又把嘴挪开了。就算我回握住她的手，她也不会再亲过来。
        我又踢了仙台同学一脚，然后松开手。

        既然和她保持一个相互接触的距离变成了自然的事，那么我觉得身体的一部分交合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仙台同学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变得很正常，让我甚至想把她关在我的眼中。这一定都是仙台同学让我开始这么想的，而不是我变了。
        
        ——我希望如此。
        
        现在，我想再吻她一次，只是因为仙台同学说过没有什么理由也可以接吻。虽然没有确切地这么对我说，但看着理所当然地亲我的仙台同学，我就觉得去找接吻的理由的我就像个傻瓜一样。

        仙台同学她，与太多太多构成我的东西关联在了一起。

        我内心的东西，我身边的东西，有太多都是仙台同学给予我的。想接吻的心情也好，她人的体温很舒服的感觉也好，还有这个家，室友的关系，耳环，都是没有仙台同学就不会属于我的东西。

        「宫城。」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叫着我。

        「干嘛？」

        「不牵着手吗？」

        「不牵了。」

        我淡定地说道，仙台同学把背靠在床上。
        紧紧贴在一起的肩膀离开了，身体的一侧变得寂寞起来。

        我觉得，仙台同学真的很坏心眼。

        明明她总是我不愿意也要牵着我的手，或者紧紧贴着我，这种时候她又老实地离开而不凑回来。我一点也不知道，仙台同学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通过触碰她我知道了一些别人可能不知道的事情，但仅凭这些并不能满足我了解仙台同学的欲望。我比从前都更想了解对我这个人产生了太多干涉的仙台同学。如果不能了解，那一天消失又回来的不安就不会消失。
        仙台同学或许会比我和舞香更加亲密，说不定她们俩还会单独见面，或者和我不认识的什么人亲近，然后带到这个家里来什么的，我也想尽量不去想这些不想更好的事情。

        「仙台同学。」

        我拍了拍她放在地板上的手背。

        「干嘛？」

        「手。」

        我把手放在仙台同学的大腿上。
        脑海中的东西，只有说出来才能传达。
        所以，尽管我觉得全部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我想努力说一些，可我觉得并不会很顺利。而且，我不觉得这样能持续下去。现在我的肩膀都还很僵硬，后脑勺像被石头压着一样，十分沉重，有些难受。
        即使是对他人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只要对象换成仙台同学就会增加难度。就像是一个无法通关的游戏一样，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都感觉很困难。

        「这样？」

        仙台同学握住我的手，然后不请自来地亲吻了我的脸颊。

        「宫城。」

        仙台同学用着仿佛能够感受到体温的声音叫到我。她的体温从牵在一起的手上流了经来，穿过我的皮肤，连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感觉都热了起来。
        我慢慢看向仙台同学，今天已经被她亲了很多次了。但是，她的嘴唇很快就离开了，我感觉手更加烫。仙台同学的手指像挠痒一样抚摸着我的手背，我紧紧地握了回去，又被轻触般吻了好几次。
        不要更多就可以接吻，这句话并不是撒谎，只是我不知道我该允许她到什么程度。没有明确地决定该到什么程度为止，而变得怎样都想允许她的我，和总是立刻想阻止她的我在脑海中争吵了起来。
        这一刻开始，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的分界线就像是变成了虚线，而她从缝隙中钻了过来。在连在一起的线上划出一道道口子的毫无疑问是我对仙台同学的情感，但这是我不想承认的东西。
        
        果然，我还是不想有什么消失了会让我很难过的特别的东西。

        可以的话，我想把中断的部分连起来，重新恢复成一条线。但是，我也知道这很困难。
        我推开想继续吻我的仙台同学的肩膀。

        「到此为止。」

        我清楚地说道，结果仙台同学却看着我唐突地说了一句「想不想吃冰淇淋？」。

        「昨天已经吃完了。」

        「我是说去便利店买一些。」

        仙台同学松开手，然后站起身来。

        「想吃的人自己去买。」

        「有什么关系嘛，就一起去呗。」

        仙台同学弯下腰，又抓了刚刚才松开的我的手。
 
episode 174
        好热。
        无论我再怎么怕冷，夏天还是很热。
        临近傍晚的时间并不意味着天气凉快，比起顶着酷暑专程去买冰淇淋，我更加愿意呆在家里。
        但是，仙台同学似乎不是这样。
        
        「宫城，稍微走快点嘛。」

        走在我三步距离之前的仙台同学停下脚步看向我。她明明很怕热，但似乎对去便利店买冰淇淋十分乐意，她的声音十分开朗。
        
        「走快了好热。」

        「慢慢走的话时间就会变长，就更加热了。」

        仙台同学拉着我的胳膊往前走。我被拖着跟在仙台同学后面，但脚步并没有加快。还是不愿意悠闲地慢慢走的仙台同学，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自然地变成了牵着手走路。

        我们俩就这样走着，我突然想起舞香说过『住在一起的两个人去干什么都算约会』。虽然如果要准确地复述舞香的话，一起住的两个人叫『同居的二人』而不是『室友』，但这样牵着手走路，让我感觉就像是约会一样。

        「仙台同学，我会好好走的，放手。」

        我并不是在意舞香的话。
        我也知道我们不是在约会。
        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牵着手，于是甩了一下牵着的手。

        「有什么关系嘛。也不用放手吧。」

        在走向便利店的路上。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充满夏天气息的蝉鸣，时不时吹过来的风也是温热的。行道树遮出的阴影很小，没法让人躲过阳光，而离天空染成红色还有一段时间。
        
        好热。
        牵着的手也好，身体也好。

        我想松手，又甩了一下牵着的手。然而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被握得更紧了，正当我要发牢骚的时候，仙台同学突然轻声说了一声「啊，小花」，然后停了下来。

        「小花？」

        「之前说过的花猫。看，它过来了。」

        我顺着仙台同学的视线看过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只我和她出门寻而不得，但和舞香一起看见过的花猫。
        
        「那只猫，名字叫小花吗？」

        「因为是花猫所以叫小花。我随便叫的。」

        说完，仙台同学松开了刚刚怎么都不愿意松开的手，蹲在人行道旁。

        「小花，过来。」

        花猫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我们。然后，它迈着轻轻的步子走到仙台同学面前，「喵」地短促地叫了一声。
        
        猫咪的眼睛里没有我。
        仙台同学的眼睛里也没有我。
        
        蹲在地上的仙台同学，一边摸着猫咪一边说了一声「好久不见」。也许是因为进入暑假后待在家里的时间太多，所以并没有见过经常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见到的花猫。

        「今天也这么可爱。」

        咕噜咕噜。
        呼噜呼噜。

        就像是回应仙台同学的声音一样，猫咪的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声。
        同我和舞香发现它的时候不一样，花猫十分地亲近人。不，也许只是亲近仙台同学而已，转眼间它就躺在人行道上让仙台同学摸它的肚子。
        仙台同学的手在花猫的身体上来回。就好像已经不在乎我了一样，她一直摸着花猫的肚子。
        花猫看上去很享受，好像希望仙台同学一直抚摸它一样。但是，仙台同学暑假一直都和我在一起，所以假期里花猫应该不怎么能见到仙台同学。

        「我说，你要撸猫撸到什么时候。」

        我并不是埋怨猫咪，但我不喜欢被一直放着不管。看到她像这样兴趣转移到别的东西上，我的胸口一阵骚动。
        那一天，触碰仙台同学后，本应该已经融化的不安又重新凝固浮现了出来。从身体某处聚集起的不安，让我的意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集中在仙台同学身上。因此，我变得更加在意她，不安也时大时小。
        
        「宫城也可以摸摸看。」

        我想摸的不是猫。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所以我弯下腰伸出手，这时花猫的耳朵抽动了一下。我稍微停了一下，以免它逃跑，只准备轻轻摸它一下。但是，花猫在我的手碰到它之前就跑了。

        「仙台同学。」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我还是用责备的语气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同族相厌？」

        「我又不是猫。」

        「之前也说过，我倒是觉得你很像猫。」

        「我觉得不像。」

        我站起身来，拉了拉仍然蹲着的仙台同学的手臂。

        「走吧。好热。」

        「好，好。」

        仙台同学站起身来，我便松开了她。
        猫已经不见踪影了。
        没有了能够夺走仙台同学眼球的东西，我的波澜起伏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触碰仙台同学，或是被仙台同学触碰。
        如果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样的事情，我的不安就会一直消失吗？

        「宫城，发呆很危险哦？」

        我的肩膀被拍了拍，我回过神来开始走路。
        而这次我们没有牵手。

        就像是要搅动凝滞的温热空气一样，我快步向前走。一转眼间我们就到了便利店，买了三天份的冰淇淋，然后回到家。明明走的比去的时候更快，但走到冰箱前时，冰淇淋被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挂满了水珠，看上去已经开始融化了。

        「仙台同学，冰淇淋全部放进冰箱了哦。」

        在我得到回应之前，我就把袋子中的冰淇淋放进了冰箱。但是，仙台同学马上打开了刚刚关上的冰箱。

        「为啥？直接吃呗。」

        说完，仙台同学随手就拿出了苏打味和草莓味的冰棍。

        「融化了都，先放进冰箱不是刚好吗？」

        「也没融化得那么厉害。」

        仙台同学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冰棍，她就这样回到了房间。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跟她一起去了她的房间。我们俩靠着床坐了下来，仙台同学递给我一根苏打味的冰棍。

        我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天蓝色的冰棍。
        
        「果然还是冻一下更好。」

        吃了两口后，我向仙台同学抱怨。
        虽然也很好吃，但冰棍变得有点软了，不是很稳。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只是融化了一点点。」

        「有关系。感觉都要从棍子上掉下来了。」         

        「那就赶紧吃吧。」

        仙台同学说着，然后大口吃着冰棍。我有很多话想说，但也还是默默地吃着冰棍。
        虽然外面很热，但是能像这样吃冰淇淋让我觉得出去买冰淇淋也是一件好事。我把视线投向旁边，一脸满足的仙台同学进入了视野，我直勾勾地盯着她。

        「要吃一口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仙台同学把飘着草莓香味的冰棍递到了我的面前。我看了看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一的红色冰淇淋，视线又回到了仙台同学身上。

        「宫城？」

        仙台同学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而我抓住了她的手臂。但是，我没有咬冰棍，而是舔了舔仙台同学的嘴唇。

        好甜。
               
        但是，只是这么一下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我为了确认冰棍是不是真的草莓味，我又舔了一下她的嘴唇。

        「仙台同学，好冰。」

        结果，我还是不知道那是不是草莓味。

        「……好吧，毕竟在吃冰淇淋。但是，我让你吃一口的不是我，而是冰淇淋。」

        「只是尝尝味道，哪个不都一样吗？」

        「这我知道，但说接吻到此为止的，不是宫城吗？忘了？」

        「刚刚不是接吻，是尝味道。」

        没错，不是接吻，所以我可以触碰仙台同学的嘴唇。
        就算这是接吻，接吻到此为止也只是说仙台同学，对我不适用。

        「那我也想尝尝味道。」

        「不行。」

        我把吃了一半的冰棍抵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

        「喂，好冰！」

        仙台同学发出比我想象中还大的声音逃开了我。
        冰棍失去的目的地，我为了不让她逃得更远，我咬住了她的脖子。
        这个被我咬过无数次的脖子，把我的牙齿一下子就埋进了皮肤里。但是，为了不让仙台同学因为疼痛将我推开，我咬得有所控制，然后将舌头抵了上去。

        贴在被空调吹得冰凉的脖子上的舌尖，感受到了不属于人类肌肤的甜味。但是，沾上了冰棍的苏打味的脖子，混合着仙台同学的气味和汗水，变成了什么别的味道。

        「宫城。」

        我的肩被啪地拍了一下，我松开了嘴。然而，我又马上咬住了她，舌头在脖子上缓缓的爬行。仙台同学已经没有甜味了。尽管如此，我还是轻轻咬着她的脖子，一次又一次地把嘴唇贴在她的锁骨处。然而，仙台同学并不会发出那一天一样的声音了。
        我触碰仙台同学的那一天的事情，都烙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想忘也忘不掉的记忆，让我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时她的声音，体温，湿润我手指的东西，一切。

        我想再看看那个只会看着我，只会向我索求的仙台同学。还有，我也同样想触碰仙台同学。但是，我觉得这样和她过于亲密的行为，不应该反复去做。

        「等一下，宫城。」

        仙台同学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所以我也用同样的力气咬住她的肩膀。
        冰棍融化，落在我的手上。

        「宫城，冰淇淋要掉在地上了。」

        她的话语传入耳中，当我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咬着她的肩，仙台同学拿走了我的冰棍，然后又叫了一声「宫城」。我不情愿地抬起头，看向仙台同学。

        「张嘴。」

        我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于是老老实实的张开了嘴，冰棍就被塞进了我的嘴里。我只好把融化的冰棍收入胃中，然后用纸巾擦了擦手。

        「黏糊糊的。」

        因为不是湿纸巾，所以没法把手上的冰棍水擦干净。

        「那当然了。不如说，都是宫城做些奇怪的事，搞得我都黏糊糊的。」

        吃完冰棍的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

        「反正我是猫，舔一舔也可以吧。」

        「猫？」

        「去便利店的时候，你不是说同族相厌吗？」

        「是说过，但为什么要在吃东西的时候干这种事。」

        「这种事不需要理由吧。而且我不做的话，感觉仙台同学也会主动过来，所以我就先做了。」

        「宫城啊，你真是个傻瓜。就算要做，也等不吃冰淇淋的时候吧。」

        说完，仙台同学把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
        湿润的气息吹了过来，很痒，却又很舒服。
        
        但是，允许仙台同学的接吻已经结束了，如果继续这样让她亲我，我感觉就不会只是接吻就能结束的了，所以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身体。

        「宫城，后天有空吗？」

        她没有抱怨，而是问了我的日程。

        「有空是有空。」

        「那，之前一起出去玩的约定，后天可以吗？」

        「可以，但你要去哪？」

        「那就是当天的期待了。」

        说完，仙台同学开心地笑了。
 
episode 175
        坐上电车，再下电车。
        现在我只是走在仙台同学身边。
        要说为什么，因为到了当天早上，目的地还是“敬请期待”，甚至从家里出来后，“敬请期待”还在继续。

        只有仙台同学知道要去哪里。

        当然，我也抱怨过了。
        我问一大早心情就很好的仙台同学要去哪儿，我还说，如果不知道要去哪儿就没法选穿的衣服了，但她没有告诉我目的地，只是递给我一条裙子。

        「换好衣服了来我房间。」

        被理所当然地说着的她决定好了衣服的我，甚至还被她化了个淡妆，从早上起连目的地都不知道，但还是在履行着一起出去的约定。

        「还没到吗？」

        我向走在旁边的仙台同学问道，她只是回答说「快了」。

        「快了是多久。」

        「快了就是快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快到了，但仙台同学毫不迷茫地走着。
        她穿着无袖背心和罩衫，还有一条颜色清凉的裙子。仙台同学穿什么都很合适，但今天看起来比平时更漂亮。也许那只是我的错觉，也许只是因为我们走在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宫城，搭上这个就到了。」

        仙台同学在电梯前说道。

        「目的地是水族馆？」

        「答对了，你终于明白了。」

        随着仙台同学轻快的声音，电梯也到了，我们进入了这个小盒子。
        
        「到这儿怎么都明白了吧。指示牌上都写着水族馆。为什么要保密呢？」

        在涂成蓝色的电梯里，仙台同学小声地「嗯」了一声。也许是代替不说话的她，旁边响起了小孩子的声音。大概是暑假的缘故，前往水族馆的小箱子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但仙台同学依旧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电梯停了，我们走了出来。

        「我怕说了以后，你说不想去。」

        我们随着人流来到水族馆入口处，仙台同学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
        长得漂亮，头脑聪明，什么事都做得很好。
        看起来不会怕任何事情的仙台同学，居然会因为担心我的回答而不敢说出目的地，我只能认为她在骗我。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又不像在说谎。

        水族馆什么的，正常邀请我就好了啊。

        我不会打破出门的约定，所以如果她说要去水族馆，我也不会拒绝。

        「为什么是水族馆？」

        在排队买票的时候我问道。
        我从没听仙台同学说过她喜欢水族馆，也没听她说过喜欢鱼。说到底，我觉得说起和朋友出去玩，很少有人会提到水族馆。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选择水族馆做目的地。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一个全家人一起去的地方，或者是旅行的时候顺便去的地方，要再举个例子的话，那就是约会的地方。
        不对，约会显然是我想太多了，都怪舞香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意识有些过剩。

        「因为宫城喜欢动物。」

        当我的脑海中还充斥着舞香的话时，仙台同学说了一句文不对题的话，于是我直勾勾地盯着她。

        「……可是水族馆是看鱼的地方欸。」

        先不管我喜不喜欢动物，她选择目的地的方式就很奇怪。

        「那太好了，意见一致。我还在想，你要是说要看长颈鹿该怎么办。」

        「我不是说这个。一般来说，带喜欢动物的人不应该是去动物园吗？」

        「大致上说，鱼也是动物，所以和长颈鹿差不多，水族馆也没问题吧？还有，动物园都是在外面走动，不是很热吗？水族馆更凉快所以不是更好？」

        仙台同学用着明快的声音说道，征求意见似地看着我。

        「是倒是。」

        比起热的地方，我也更喜欢去凉爽的地方，但觉得鱼和长颈鹿一样所以选择水族馆的仙台同学分类也太粗略了。

        「宫城觉得动物园更好？」

        「水族馆就好。」

        「那，这次就水族馆吧。等凉快了我们再去动物园。」

        她擅自定下一个很遥远的安排，于是我立刻回答道。

        「不用去也可以。」

        「有什么关系嘛，去吧。你喜欢动物吧？」

        「也没有那么喜欢。」

        「喜欢点嘛。」

        为了买票而排队的人簇拥成群，非常杂乱。在这种地方发脾气，或者踢人这种没常识的事我也不会做，所以只能乖乖接受仙台同学的话。

        「……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去吧。」

        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动物，但也不讨厌，所以哪天去看看动物也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

        我们莫名其妙就定下了一个夏天结束后的约定，仙台同学用我给她的五千元买了票。虽然我对她花这笔钱有些不满，但仙台同学坚持要用，从早上开始就毫不退让，我也没有办法。
        尽管如此，我还是把差点从嘴里冒出来的抱怨咽了回去，然后走进馆内，一片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海底的深蓝色空间在眼前铺展开来。明明人和鱼一样多，十分嘈杂，但可能是因为被静静的深蓝色包围，人的声音就不那么令人在意了。

        「正常路线可以吗？」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我回答说「可以」，然后走了出去。
        我们经过有着鲜艳的鱼儿游动的鱼缸，看到一群群的沙丁鱼和形状奇怪的鲨鱼。馆内有很多人，可以看到很多小孩和他们的父母一起快乐地走着，但我不想拿自己的过去进行比较，还是和仙台同学一起找鱼更加有趣。

        只是，也有些让我在意的东西。

        那就是那些牵着手，挽着胳膊走来走去的人们，让我觉得水族馆果然也是个约会的地方，看到这些人，就让我想起舞香来玩的那一天。

        那时候，舞香提出的「仙台同学有没有喜欢的人」的答案，我还没听到。

        我在一个有很大的鳐鱼和鲨鱼游动的鱼缸前停了下来。

        「……仙台同学，你不找个男朋友吗？」

        虽然有些委婉，但在这个也能和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一起来的地方，我感觉这也不是什么不自然的话题，于是我望着如同飞翔一般游动着的鳐鱼问道。

        「不找，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找的吧。」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什么？」

        「恋人也不是找出来的，时候到了的话，不是自然就会有了吗？」

        「自然而然就能有，我觉得这是受欢迎的人的想法。」

        「也没有受欢迎。」

        仙台同学直截了当地否定了我的话，然后问我，「你看那条黄色的鱼，可爱吗？」，而我也否定道，「不怎么可爱」，然后继续说道。

        「高中你不是被告白过吗？」

        「嘛，那种事也不是没有。但不是受自己喜欢的人欢迎，也就没有意义了。」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如同大海切下来的一部分的水缸，声音十分认真，然后看着我。

        「宫城呢？想要男朋友吗？」

        「不需要。」

        「这样啊。」

        仙台同学的眼睛从我身上转向鱼缸里的鱼。
        就算不对耳环发誓，我也知道仙台同学所说的不想找男朋友不是谎言。但是，我还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如果不说出来，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如果要问，那就只有现在这个机会。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然后说出了脑海中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喜欢的人呢？仙台同学，你被舞香问的时候，没有回答吧。」

        「这么稀奇？宫城还会说这种话？」

        「稀不稀奇都好。回答我。」

        「喜欢的人，啊。这个嘛。」

        我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但马上又中断了。

        在一片深蓝下，仙台同学露出近乎不自然的开朗笑容看着我。

        「——有哦。」

        「欸？」

        我下意识发出声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听到熟悉的名字，也不想听到不熟悉的名字，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对方是谁。我知道这样沉默下去很不自然，但我却发不出声音。
        正当我思考着怎么办时，仙台同学开口了。

        「小花，它很可爱吧？」 （译注：宫城的日语读法是Miyagi，小花的日语读法是Mike酱）

        「……那个，那不是人而是猫吧。」

        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但听到这个名字后，我的肩膀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我打了一下正笑呵呵的仙台同学的手臂。

        小花是仙台同学在大学放学路上经常见到的花猫，她很喜爱这只猫。但我想说的并不是喜欢的猫咪的话题。

        「那种事，现在也只有猫咪那样的了。」

        说完，仙台同学又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吧」，然后迈出了脚步。
 
episode 176 我想更多地看着宫城
        吓死我了。
        宫城太出人意料了。
        我没想到她现在会提出喜欢的人的话题。

        为了让几乎停摆的心脏冷静下来，我慢慢地吸气呼气，然后往前走。
        我不想撒谎，所以回答了有，但说不定这是个错误。我以为我可以扮演一如既往的我，但宫城似乎并不接受我的回答，我能感觉到背后有视线刺痛着我。我回过头来，她好像想说什么，于是我指向了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

        「宫城，是水母专柜。」

        我不想喜欢的人这个话题扩大，所以我希望她比起我，对鱼缸里的东西更有兴趣。
        在昏暗的灯光中，我们来到漂浮着发出淡淡光芒的水母的鱼缸前。
        水母比我想象中还要多，轻柔地飘动着。我们所在的蓝色空间和鱼缸之中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让人感觉仿佛身体都在漂浮。
        
        「被水母蜇了会很痛，但这样子去看真的很漂亮。感觉被治愈了。」

        我一边看着水母一边和宫城搭话，她来到我的身边轻轻说道。

        「嗯。感觉可以一直看下去。」

        我把视线从鱼缸移向旁边，看到宫城正盯着漂浮着的水母。

        刚刚。
        如果我没说喜欢的人是小花，而是说「是宫城」的话。
        就算是现在，如果我说「那个人就是宫城」的话。

        尽管无法放弃现状的我不可能说出这些话，但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如果我告诉宫城我喜欢她，她会用喜欢回应我吗？
        
        我知道她不讨厌我，我也觉得她应该对我有好感，但我不知道，她这种感情会被如何分类。
        
        我多么希望她和我有一样的心情。

        我们做一些就算说是在交往也不奇怪的事情。平时我会就此满足，但有时候也会想获得宫城的心。但是，我并没有为了得到她的心，说出可能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的话的勇气。

        无论思考多少次，结论都是如此。
        以后可能会改变，但我现在只想抱着开心的心情看着她。
        
        「宫城，上面有海豹，你还要看水母吗？」

        我就像是调整心情一样，发出明快的声音。

        「上去吧。」

        旁边传来一个高兴的声音，让我觉得来水族馆真是太好了。
        宫城好像喜欢动物，所以我本来是想去动物园的，但是我很怕热，没法选择动物园。由于纸巾盒的缘故，我也考虑过去看鸭嘴兽和鳄鱼，但日本好像根本就没有鸭嘴兽，而鳄鱼感觉也不是什么值得专门去看的。最后，我选择了与水生生物相关的水族馆，大概是正确的决定。

        ……虽然感觉很像约会邀请，很难开口就是了。

        「怎么有种雨林的感觉，这里有海豹吗？」

        上了楼梯，宫城嘀咕道。
        这里好像是模拟热带的区域，看起来并没有海豹。我从包里拿出导游册，确认着有海豹的地方。

        「好像是在更里面一点的地方。要先去看海豹吗？」

        「好，一边看一边走吧。」

        我们悠闲地走着，看着各种大鱼小鱼。乌龟和鬣蜥也很有趣。我们慢慢地走到目标的海豹面前时，宫城的表情顿时亮了起来。虽然她不会兴奋地叫出声，但海豹过来的时候，她的头近得几乎都要撞到水缸了，看来比起鱼类她更喜欢哺乳类。
        
        我几乎没有见过宫城这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的视线转向了宫城而不是海豹。
        
        屋顶上还有海狮和水獭。
        说不定还能看到更加高兴的宫城。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有些激动。

        我小心地不让她本人发现，看着看着海豹的宫城。我想着要是只有我们俩就好了，但暑假的水族馆就是这么拥挤。
        下次，我想等人更少的时候我们俩再一起来玩。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宫城看向了我。

        「仙台同学，你不饿吗？」

        「……有点饿了。」

        被她这么说我才意识到，但看来我确实是饿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虽然有些舍不得，我们也只能和海豹告别去填饱肚子。

        「屋顶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吃点东西吧。」

        说完，一声「嗯」从旁边传来。我们一边看着藏在海葵里的小丑鱼一边前进，来到了屋顶。把海狮和水獭抛在脑后，我们走进了咖啡馆。我点了一份热狗和一杯冰茶，顺便还点了一份薄煎饼，准备一人吃一半。
        我们一同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咬了一口热狗。因为我们都饿了，我和宫城面前的热狗都很快消失在胃里。宫城喝了一大口冰茶，然后盯着在我这边才能吃到的薄煎饼。
        
        「这个真可爱。」

        虽然说不上健谈，但心情很好，比平时说话说得更多的宫城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她想这么说。
        薄煎饼上画着的水獭的脸很可爱。但是，为了吃，水獭必须做出牺牲。

        「我要切开了，可以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回了一声「好」。于是我把刀插进水獭的脸，将其切成两半。宫城「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但我并不在意，继续把煎饼用刀切成能一口吃掉的大小。

        「仙台同学，切法毫无人性。」

        宫城哈地叹了口气，然后吃了一口我切好的薄煎饼。

        「就算大发慈悲，它的命运也是要被吃掉的。宫城要是觉得可怜，那就别吃了？」

        「……要吃。」

        「那就好。难得来一次，要我喂你吃吗？」

        「我自己吃。」

        「可惜。」

        我们吃完薄煎饼，离开了咖啡馆。
        
        和馆内不同，屋顶很热。
        但宫城仍然元气满满。
        她脚步轻快地走在我前面不远处。
        
        我看看海狮，看看宫城，看看水獭，又看看宫城。
        她并没有很兴奋，但看起来和看海豹的时候一样开心。
        看着这样的宫城，我也变得很高兴。
        
        但是，如果，是和宇都宫来水族馆的话，海狮过来了，海狮滚来滚去真可爱啊之类的，宫城会不会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更多话呢？她会不会说去这吧，去那吧，然后来回走动呢？我想着这些事情。

        我轻轻叹了口气，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嫉妒她人只会让自己沮丧。
        我明白，所以我马上把宇都宫从脑子里赶了出去。（译者：宇都宫表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宫城比起海豹海狮似乎更喜欢小爪水獭，她站在水獭面前就不动了。

        「小爪水獭和鸭嘴兽是不是有点像？」

        我看着依偎在一起睡觉的小爪水獭，向宫城问道。

        「完全不像。」

        「是吗？」
        
        「要是觉得小爪水獭和鸭嘴兽看起来像，最好是去看看眼科。」

        宫城说了些失礼的话就走了出去。我们俩顺着路向前走，旁边传来比平时更大的声音。

        「仙台同学，好多企鹅！」

        宫城指着一处似乎是草原风格的水缸。
        哪里确实有很多企鹅。

        「再往前走一点，好像可以从下面看企鹅。」

        我把事先调查过的东西告诉宫城。

        「从下面？」

        「对。听说是可以看到企鹅从头上游过去。」

        「我想看，在哪？」

        我看了看导游册说，那边，然后指出方向，宫城便说了一声「走吧」，然后拉着我的手臂。
        虽然没有牵手，但我就这样被拉着手臂走了出去。
        宫城向前走着，裙子飘动。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在空中游泳的企鹅。
        
        当然，并不是真的在天上游泳。有一个像屋檐的水缸，走到这个凸出的水缸下面的时候，抬头就可以仰望在水里游泳的企鹅。

        「好厉害。企鹅就像在天上飞一样。」

        宫城松开了我的手臂，抬头看着水缸说道。
        由于地点在屋顶，企鹅看起来就像在天上飞翔一样。
        
        但是，我的目光却无法离开宫城。
        因为，眼前是比飞翔的企鹅稀有百倍的景象。

        宫城她。
        在笑。
        笑得非常开心。
        
        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宫城在学校也会笑，宇都宫来玩的时候她也笑过。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会笑。不如说，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的时候更多。
        
        这样的宫城在我面前笑了。
        企鹅什么的根本进入不了视野。
        我只想一直一直看着宫城。

        虽然她的笑容不是对着我的有些遗憾，但我们俩在一起时能看到笑着的宫城，我很高兴。

        「你喜欢企鹅？」

        我向仰望着水缸的宫城问道。

        「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很可爱。」

        她用着怎么听都是喜欢企鹅的兴奋声音回答道。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继续带着笑容看着在天空中飞翔的企鹅。

        「宫城。」

        「怎么了？」

        「真可爱。」

        「企鹅吗？」

        宫城依然抬头看着水缸问道。

        「嗯。」

        企鹅很可爱。
        但是，宫城更加可爱。
        我很想这么说，但又怕说出来就会让宫城的笑容消失，所以没有说出口。

        青空之下，企鹅白花花的肚子一次又一次划过。
        我假装看企鹅，其实看着宫城。
        露出在家里看不到的笑容的宫城，闪闪发光。

        外面比刚才更加热了。
        但是，我想一直这样看着宫城。
 
episode 177
        今天，我说不定就要死了。
        宫城的心情就是好到了这种程度。

        水族馆的路线里飞天企鹅就是最后一项了，但她好像很喜欢屋顶的区域，说还想再去一次，然后正带着笑容走着。
        虽然我并不觉得水族馆是一个在同一处来来回回看的地方，但宫城很开心的话，我觉得一辈子在这来来回回也不错。
       
        就算要被晒黑，就算汗流浃背，我也不在乎。
       
        我们向海狮和小爪水獭打了个招呼之后，又回到了企鹅面前。
       
        「宫城，海狮表演要开始了，要去看吗？」

        我向视线盯着企鹅一动不动的宫城问道。

        「不看了。仙台同学还有想再看一次的地方吗？」

        「没有吧。」

        我想看的是宫城。
        她不看海狮表演的话我也不看，水族馆里没有她想再看一遍的东西的话，我也没有。
       
        「那，回去吧。」
       
        宫城的目光从企鹅身上离开，然后淡淡地说道。

        「就回去了吗？不顺便去点什么地方？」

        我还不想回家。
        虽然也没什么想看的，也没有什么无论如何都想顺路去的地方，但到晚上之前，可以的话就算到了晚上，我也想看着高兴的宫城。
        然而，宫城只回了一句冷冷的「不用去」。

        「那就回去吧。但不买一个企鹅的毛绒玩偶吗？」

        我向怎么想都很喜欢企鹅的宫城问道，结果她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仙台同学，你想要企鹅玩偶吗？」

        「我倒是不要，就是觉得宫城好像挺喜欢企鹅的。」

        「不用了。毛绒玩偶，我已经有了。」

        「宫城，你有企鹅的毛绒玩偶？」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高中时代经常去的她的房间里，并没有这样的东西。毛绒玩偶也不是什么值得藏起来的东西，所以如果宫城有企鹅玩偶的话，那就是成了大学生之后买的。

        买毛绒玩偶之类的倒是无所谓。
        但是，如果是别人送给她的我会觉得讨厌。
        而且，如果把别人送给她的玩偶装饰在房间里，我会觉得更加讨厌。
       
        黑色的颜料在我的内心深处哐当一下泼了出来，不断地扩散开来。不仅仅是内心深处，甚至连表面都开始浮现出黑色时，宫城不高兴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不是企鹅，是猫。仙台同学圣诞节送给我的。忘了？」

        她的声音，将我心中扩散开来的颜色一下子清除得干干净净。
       
        那个总感觉哪里和宫城很像的黑猫玩偶。
       
        我自己送的东西怎么可能忘记。但我的记忆里，我送给宫城的时候，她并没有露出很高兴的表情。
       
        「记得是记得。……难道，连玩偶也一起搬过来了？」

        还是高中生的时候，黑猫把宫城的房间的书架作为自己的寝床，但现在我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所以也不知道黑猫怎么样了。也许，现在也和那时候一样生活在书架上，就算不是因为是我送的，我也很高兴。
       
        「带过来了。所以，不需要毛绒玩偶了。」

        刚刚心情还很好的宫城皱起了眉头。
        我抑制住兴奋到想抱住她的心情，回答了一声「这样啊」。

        看来我送给她的黑猫玩偶，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像猫一样的宫城的喜爱。不对，她说有了那个玩偶所以不需要企鹅玩偶了，应该能说是深受喜爱吧。
        想到它比企鹅更加能够夺走宫城的心，让我羡慕得甚至想变成一个毛绒玩偶。可是，如果变成了黑猫玩偶，就不能和宫城来水族馆，也不能和宫城接吻，所以还是没法放弃做人类。
       
        「那就这么回去吧。不过，要不要买点吃的再回去？今天还是不想做晚饭了。要是宫城愿意给我也做一份的话倒也可以。」

        尊重她的意愿，不顺路去别的地方倒是无所谓，但今天我想轻松一点。

        「我今天也不想做饭。」

        达成一致后，我们就出发了。

        「宫城，你想吃什么？」

        「刚刚吃过面包了，便当就好。」

        「OK。」

        虽然我甚至想一辈子待在这儿，但听到了一些让我高兴的话，所以我走出水族馆的脚步也很轻快。宫城眉间的皱纹也消失了。
       
        我们悠闲地前往车站。

        平时我和宫城没有什么能聊起来的共同话题，但今天不一样。我们有很多可以说的。

        「海豹和海狮，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这两种动物不同，但却无法解释哪里不同，于是向宫城请教。

        「外形之类的？」

        「嗯，看起来感觉是不太一样。但是，应该还有什么更明显的区别吧？」

        「你跟我说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查一下不就好了。」

        「那回去之后，查一下吧。」

        虽然是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对话，但宫城说了很多，所以也很有趣。
        我们进行着这样无关紧要的，但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的对话，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我们都放慢了脚步。对话也中断了，街上的嘈杂声显得格外喧嚣。

        「……仙台同学，你经常去水族馆吗？」

        宫城说道，却没有看向我。

        「小时候和家里人去过几次，长大之后就没有了吧。宫城呢？」

        「我也是。小时候去过一次吧。……我没怎么和家人出去玩过。」

        「这样啊。」

        「父亲很忙，几乎都不会在家。」

        宫城少见地谈起了家人的话题。
        她的目光没有朝向我。
        只是一直看着前方。
       
        我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浮现在脑海中的话说出来。
        如果是平时的她，肯定不会回答。
        但是，我觉得今天她说不定会回答。

        「……母亲呢？」

        宫城决定和我合租之后，她的家长来我家打了个招呼。但是，那时候只有她父亲来了，母亲没有来。宫城也只说过她父亲的事，从未提过她的母亲。
       
        「没有。」

        一句意料之中的话传入耳中。
        我觉得这或许不是我该问的事情，但同时我也想深入了解。

        宫城还是没有看向我。
        就好像规定了不能看前面以外的方向似的，她的视线固定在前方。

        我不想让宫城今天的记忆变坏。
        我希望她只带着快乐的记忆回去。
        我和宫城都觉得，今天应该以快乐的一天结束。

        「这样啊。」

        我简短地回答，寻找着下一句话。
        我想不出该对宫城说什么，因为她对我说了以往从未对我说过的话。

        去往车站的路上人来人往，也并不是什么谈复杂话题的场景。近处，远处的人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变成了没有意义的沙沙声。
        我缓缓地吸气，呼气。
       
        「我想宫城也知道，我们家关系并不怎么好。……但小时候关系还是不错，所以也带我去过水族馆，动物园之类的。」

        我也说出了自己的事情，就好像把宫城说出来的话还给她一样，而一直看向前方的宫城看向了我。

        准确的说，是『只有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除我之外都挺和睦的』，但要正确地说出来，需要补充的东西就太多了。
       
        「你有个姐姐吧？」

        「有啊。」

        「……关系不好？」

        「是不怎么好吧。」

        我和大我两岁的姐姐保持着距离。
        我们并没有明显的不和，比如争论吵架之类的，但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好好谈过了。证据就是，尽管我们在一个想见面就能见到的距离，但我们甚至都没联系过。
       
        「仙台同学。」

        我们通过检票口，宫城小声叫到我。

        「怎么了？」

        「……今天谢谢你。水族馆，我玩得很开心。」

        从宫城嘴里说出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我的大脑却无法理解。
        所以，我的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仙台同学？」
       
        「啊，抱歉。我没想到宫城会说玩的开心什么的」

        我看见她在水族馆玩得很开心。
        她笑了，也很高兴，但我没想到她会专门对我说，玩得很开心。宫城对我说玩得很开心，就好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

        「仙台同学，你把我当什么。玩的开心什么的，还是会说的。」

        「那，以后你开心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告诉我吧。」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因为我想知道，对宫城来说什么是开心的事。」

        只要能让宫城开心，哪怕只是知道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说不定也能像今天一样让她露出笑容。

        「……有开心的事情的时候，要是没忘记，我就告诉你。」

        宫城的答案是不确定的，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没有立刻回答不要，就已经在进步了。

        「要牵手吗？」

        我说出了我知道宫城绝对不会答应的话，然后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她的手臂。

        「不牵。」

        她并没有回答打破我预料的话。
        大概，在家里的话，脚还会被她踢。

        不过，嗯，我觉得这才像宫城。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看着我，于是又用胳膊肘戳了戳宫城，然后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动物园，什么时候去？」

        欸，我差点脱口而出，又咽了回去。
        要是说了多余的话，被她说那算了，可就坏了。

        「冬天太冷了，秋天？」

        「你可要记住了。」

        宫城简短地回答。
        夏天还没有结束。
       
        我还想和宫城做更多更多开心的事情，但我也希望秋天早点到来。
 
episode 178
        「海豹和海狮的区别，你知道了吗？」

        宫城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看着平板电脑回答道。

        「嗯——。游泳的方式啊，有没有耳壳之类的。差不多这种感觉吧。」

        把在水族馆回来的路上买的便当当作晚饭吃掉后，宫城理所当然地来到了我的房间，然后就一直坐在我旁边。

        「耳壳是啥？」

        我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看着提出疑问的宫城，与应该是在看水族馆宣传册的她目光交汇。

        「好像就是这样耳朵向外伸出来的部分。」

        我伸手顺着宫城耳朵的轮廓摸过去，然后拉了拉耳垂。耳环的硬度清晰地传到了我的拇指上，然后我松开了手。正当我准备把嘴唇凑过去时，宫城低声叫了我一句「仙台同学」。

        「耳壳，是海豹有还是海狮有？」

        「海狮。上面说这里会有个像耳垂一样的东西。」

        我把平板电脑递给宫城，然后亲吻了她的耳垂。

        「现在和我的耳垂没有关系吧。」

        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宫城推开了我的肩。

        「就算你这么说，但这里也没有海狮啊。」

        「你的意思是，要是有海狮你就会亲海狮的耳朵？」

        「海狮可爱是挺可爱的，但还是不至于亲的。比起这个，你不看海豹和海狮的区别了吗？」

        我指了指交给宫城的平板电脑，她不高兴地说了句「看」，然后低头看向手边。
        
        「宫城，下次我们去确认海豹和海狮的区别吧。」

        「不是说要去动物园吗？」

        宫城看着平板电脑说道。

        「动物园和水族馆都去不就好了。宫城不想看看海狮的耳朵吗？」

        「想是想看。」

        「那不就行了，两边都去。」

        「……仙台同学没关系吗？你也没有喜欢鱼到会去好几次水族馆吧？」

        说完，宫城从显示着海狮的耳壳的平板电脑上抬起头看向我。
        她似乎考虑了我的喜好厌恶，真稀奇，我如此想到。
        宫城自从进入暑假以来就一直很宽容，但今天还附加上了令人害怕的坦率和温柔。虽然暑假还剩下一半多，但我却感觉暑假的好事似乎全部集中到今天了，总觉得有些浪费。

        我希望好事能细水长流，让幸福更加持久。

        我想这么想，但这也许意味着我对未来每一天的期望又太高了。如果今天就成为暑假的高潮，那么剩下的日子就会变得索然无味，所以我相信，还会有更好的事情发生，然后回答了宫城。

        「今天，水族馆玩得也很开心，所以还想再去一次。宫城不是也说，今天玩得很开心吗？」

        虽然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东西被限定为鱼，但水族馆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重要的地方。因为它会让宫城变得开心，而且她喜欢的企鹅也很可爱。多少次我都想去。所以，如果宫城和我一样想多去几次水族馆的话，我会很高兴。

        「……是倒是。」

        「既然如此，我们之后再去水族馆吧。在去动物园之前之后都可以。」

        「那就这样吧。」

        宫城并没有明确地说要去。
        但是，她做出接受了我的话的回答的同时，把平板电脑也放在了桌上。

        「仙台同学。」

        宫城看着我小声说道。

        「怎么了？」

        我回问道，然后等着她下一句话。
        时间慢慢流逝。
        但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宫城？」

        一声不吭的她对我的声音有了反应，然后有些犹豫地垂下了视线。

        「怎么了？」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宫城便抓住了我的手臂。然后，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嘴唇与我重叠在了一起。

        我不讨厌接吻。
        不管是我吻宫城，还是宫城来吻我，我都同等地喜欢。
        
        但是，我没想到现在宫城会在这里吻我，所以在我们的嘴唇相互触碰的同时，我思考着这个吻的意义。

        水族馆的谢礼。
        是这种感觉的吻吗？

        我得出答案后，她的嘴唇也离开了。
        我和宫城四目相对。
        我在她好像要说些什么之前闭上了眼，然后又被她吻了。

        我感觉果然是把暑假的好事全占完了。
        今天的好事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子就好像，我和宫城在交往一样。

        第二个吻在我得出吻的意义之前，嘴唇就离开了，宫城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仔细看向她，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宫城。」

        我想说些什么才叫了宫城，但我又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宫城抓住我手臂的手向上滑动，碰到了我的肩膀。她轻轻地把体重压在我身上，我毫无抵抗地就被她推倒了。
        我从冰冷的地板上仰望宫城，目光交汇。
        我抚摸着她带着一抹淡红的脸颊。

        「眼睛，闭上。」

        宫城看着我的眼睛，静静地说道。

        「我不想闭。」

        我知道她想吻我，但闭上眼睛就太可惜了。
        把我推倒，脸颊泛红，还亲吻我的宫城以后可能都看不到了，所以我想一直看着她。

        但是，宫城连我这么小小的愿望都不会实现。

        明明是她把别人推到的，却马上又想起身，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就这样接吻吧。」

        可以的话，比起接吻我更想问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可我知道我说出口的时候就是这段时间结束的时候，所以我不能问。
        那么，还是选择不会结束这段时间的吻吧。

        「宫城。」

        我叫着一动不动的她的名字，然后补充说「不用闭眼也能接吻吧？」。

        「不闭眼就不行。」

        宫城果断地说道。

        「那，接吻之外的事情呢？」

        「什么意思？」

        「我可以哦。」

        我用抓着她手臂的手摸了摸她的脖子，手指爬过她的后颈。就这样把宫城稍微拉近了一点，然后便传来了宫城不高兴的声音。

        「什么可不可以的。」

        「我没有抵抗就被你推倒了，意思就是你可以更进一步。」

        「我不可以。」

        「那，就兑现那时候的约定吧。」

        我隔着布料摸着宫城的侧腹，然后抓住她T恤的下摆，缓缓地向上提起。

        我并不打算脱她的衣服。

        如果我脱掉宫城的衣服，她就会从这里逃跑，说不定还会让我一辈子别碰她。
        当我把T恤掀到肋骨下方时，宫城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我便停下了手。

        「仙台同学，什么约定。」

        一个明显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宫城做的时候，我说我也想触摸宫城，然后你不是说当时不可以吗？」

        「那也不是下次就行的约定吧。」

        「现在不行，就是下次可以的意思吧？」

        「那，现在也不行。别这样。」

        宫城嘀嘀咕咕地想抓住我的手，于是我把手滑进了她的T恤里。
        我边确认着肋骨的触感边抚摸着光滑的肌肤，手在胸部下方停了下来。就像要把我的体温缓缓流入宫城的侧腹一样，我的手指爬过，将手绕在她的背后。

        之前，我也像这样直接触碰过宫城的身体。
        但那时候房间太黑了，我看不清她的脸，现在好多了。

        她的脸比刚刚更红。
        她的嘴唇轻轻张开，我想她是想说些什么。
        
        我把宫城拉过来，想亲吻她，但我也想多看看她。
        我轻轻戳了戳她腰上方的脊椎，宫城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皱起了眉头。

        「我不是说了不要吗？」

        她的声音很不高兴，但却没有抓我的手。
        我沿着脊椎缓缓地抚摸她的背，宫城用着比刚刚更加强烈的声音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不要。」

        「别说这种话了，允许我吧。」

        我的手滑了过去，放在她内衣上。
        我用指尖摸了摸卡口，有些犹豫该怎么办。
        我很想就这样摘下来，但我又不想惹恼今天的宫城。
        
        「可以摘下来吗？」

        我姑且问了问，结果她马上回答「绝对不要」。

        ——果然。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我是明知故问，但我并不打算强迫她。但我也无法放弃，缓缓地滑动手，隔着内衣想摸宫城的胸，结果宫城抓住了我的手。

        「做和被做都讨厌的理由是？」

        如果她说现在不想，我会等到她说可以，但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要等。
        当时，宫城没有回答。

        「至少说个理由吧。」

        「手拿开我就回答。」

        宫城发出打心底厌恶的声音。

        「那，宫城先松手。不然我就不拿开。」

        我提出抗议，宫城便松开了手。
        于是，我也把手挪开了。

        「这样行吗。」

        我一问，宫城便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
        然后，她开始小声嘀咕。

        「……主动做也好，被动做也好，我都会变得奇怪，所以不要。总感觉，今天，去了水族馆的事情也会被弄得一团糟。」

        我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有些混乱。
        听起来，无论是做还是被做，对宫城来说都是舒服的事情。而且，听上去是她不希望事情发展成那样，然后让今天的事情也变得一团糟。
        
        宫城会这么想吗？
        不，她本人都这么说，肯定没错。
        但是，我不敢相信。

        「你说了很不得了的事，没事吧。」

        我开始担心宫城是不是丢掉了一颗重要的螺丝钉了。

        「有事。把我的T恤弄回去。」

        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瞪了我一眼。
        果然，今天就算我死了都不奇怪。
        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把宫城的T恤弄了回去，宫城便起了身。
 
episode 179 暑假里的仙台同学
        一周三次，五千元。
        去年暑假，突然说出这种话的仙台同学教了我学习。
        
        周一，周三，周五。

        那时几乎是每隔一天就会来我家的仙台同学，今年每一天都在我的身边。即使没有五千元，即使没有教书之类的理由，她也会在家里对我说早上好和晚上好。虽然她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但她已经成为了我每天都会看到的东西之一，今天她也在我的视线范围里。

        「宫城，要不要休息一下？」

        我们俩开始一起看海外电视剧已经看了三个多小时了。
        旁边传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或者说，听起来更像是厌倦了看着画面的声音。

        「再看一集再说。」

        三个小时是很长，但这才到第一季中间，电视剧的后续更长。我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觉得休息还为时过早。

        「那，宫城你看吧。」

        明明是说好了两个人一起看而选的电视剧，仙台同学却说了句不负责任的话，然后漫不经心地躺在了床上。

        「你也看啊。你这样的话待会儿就不知道剧情了。」

        「没关系，没关系。待会儿让宫城告诉我就好。」

        仙台同学在床上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
        这里是仙台同学的房间，所以不管她是要在床上打滚，还是要到处折腾都可以，但是，说好了两个人一起看的电视剧变成我一个人看，事情就不一样了。

        「不要，我才不告诉你。你别躺那儿了，自己好好看。」

        「已经累了。」

        「你只是腻了吧。」

        「也不是腻了，就是一直坐着好累。对了，要不要出门改变一下心情？」

        「仙台同学，你老是想出去。之前，已经去过水族馆了，可以不用出门了吧？」

        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承诺，几天前就兑现了。虽然我们还约好了去动物园和再去一次水族馆，但是动物园说好是秋天去，而去水族馆的日子还没定下来。

        「难得的暑假，干点更有夏天感觉的事情嘛。两个人一起出去会很好玩的。」

        「不要。还有，什么叫有夏天感觉的事情？」

        「比如去游泳池，或者去看烟花？」

        「现在不是去游泳池的时间了，今天也没有烟花。你之前还说去什么温泉旅行，拜托你别说这些随便的东西了。要是想去什么地方，就好好考虑。」

        「那，去买冰淇淋呢？」

        「这个之前也说过了，也去过了。」

        「那我们出去吃饭？」

        我觉得不用做有夏天感觉的事情，待在这个房间里就够了。

        习惯了一个人，但并不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我，曾经一直讨厌长假，但是现在有仙台同学在，我开始觉得长假也不错，也会有开心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现在我就是不想出去。

        「不去。我要看漫画了。仙台同学你就在那儿休息吧。」

        我驳回了仙台同学的提案，暂停了一直播放的电视剧，然后拿起自己的手机挑了一本电子书打开。当我靠在床边翻页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拉了拉我的头发。

        「宫城。」

        仙台同学的声音从头顶降了下来。
        看样子她停止了在床上打滚，起身了。

        「干嘛？」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机回答道。

        「好闲。」

        「闲的话要不要继续看电视剧？」

        「不看。」

        随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回答，我的头发又被拉了。而且不止一次，仙台同学把我的头发扎成一束，拉拉扯扯了好多下，又静静地抚摸着。

        「你在干嘛？」

        我边翻页边问道，她回答说在「扎辫子」，这时我才意识到，她在持续做着扎辫子又解开这样毫无建设性的工作。

        「好玩？」

        「好玩。」

        我是不知道这哪好玩了，但这也不打扰我看书，而仙台同学好像又挺喜欢这个工作，所以我也懒得管她。

        读过几次的漫画不用翻页我都可以想起下一句台词，但我还是继续翻着页。
        故事在手机小小的屏幕中继续。
        而仙台同学的手不仅摸我的头发，还开始时不时摸我的耳朵和脖子。

        我继续翻页。
        仙台同学的手摸我的耳朵和脖子的时间，随着我翻过的页数增加而增加。从发稍感觉不到的体温传了过来，感觉很舒服。即使仙台同学不在视线中，也能感受到她。

        「宫城也过来嘛。」

        似乎是扎辫子也扎腻了的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亲了一下我的发旋。

        「不来。感觉仙台同学要做奇怪的事。」

        「宫城不想做吗？」

        「我不想做。」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但是，依旧背对着仙台同学回答。

        「今天的话，就算变得奇怪也没关系吧？」

        仙台同学在我的耳畔低语，我推开了她的头。
        
        提起之前的事情是犯规的。

        我抑制住我想要逃跑的心情。
        水族馆比我想象中还要开心，所以我努力尝试了表达我的想法，但好像努力过头了。我感觉我说了一些可能不用说的话。

        「怎么可能没关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一直等下去。」

        「宫城觉得我能一直等下去吗？」

        「给我好好努力等下去。」

        「宫城，你也并不讨厌做吧？」

        仙台同学没有说她会努力，而是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

        要是说不讨厌，就好像是在说可以一样，而说讨厌的话，仙台同学肯定就不会再碰我了，所以我都不想说。

        「宫城。」

        仙台同学的手梳理着我的头发。
        然后，她的手指划过我的耳背，开始摸我的脖子。

        「仙台同学，好烦人。」

        我轻轻拍了一下她缓缓地触碰着我的手，她便毫不抵抗地松开了手，一声扑通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我转向床的方向，发现仙台同学已经躺在床上了。

        「我会等的，没关系。」

        说完，仙台同学就好像是叫我放心一样，微微一笑。然而，她的行为和语言并不一致。她刚刚收回去的手又伸了出来，碰到了我的下巴。指尖划过我的脖子，停在了锁骨上。

        「这才不是没关系吧。」

        我抓住了这只放着不管感觉就会钻进我T恤里的手。
        仙台同学嘴上说「会等」，但这样的行为却像在说「现在就想做」一样。

        「我只是想碰碰宫城的身体。在这之后的事，你允许我之前我是不会做的。」

        仙台同学可能没有羞耻心。
        这种话也能毫不害羞地说出口。
        上次我问她有多舒服的时候，她居然说自己做的事情，简直是疯了。

        一般这种话，是不会说的吧。

        拜她所赐，我有时会好奇，那之后她有没有自己做过。当然，这种难以启齿的话题我从来没说过，但我也很想知道，我要是问了，她会不会回答。

        「别碰我。我要看书。」

        我把锁骨上的手拨开。

        「不碰的话好冷。」

        仙台同学说了句很随便的话，把刚刚被拨开的手又伸了过来，我抓住这只手，用我的手把它封印在床上。

        「才不冷吧。仙台同学，是很热吧。」

        床上，我们重叠在一起的手因为她的体温而发热。
        明明她比我更喜欢冷一点的房间，最近这个房间却一直保持着适合我的温度。今天也是一个对我来说很舒服的温度，所以仙台同学不可能冷。

        「是啊。好热，我要去拿遥控。调冷一点。」

        「不是调冷而是调凉快吧，一般来说。」

        「我是说调一个冷到宫城会贴着我的温度。」

        「仙台同学，别说蠢话了，安静点。」

        我松开仙台同学的手，用指尖轻轻按住她的嘴唇。这并不能堵住她的嘴，但仙台同学却安静了下来。

        她轻轻张开嘴唇。
        我的手指伸了进去，她的舌头便缠了上来。
        手指变得湿润，能清楚地感受到仙台同学的热量。
        
        在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之间。

        牙齿咬了上来。
        是轻轻地咬，所以并不疼。
        缓缓地用力又放松，循环往复。
        抵在手指上的舌头的温热，和断断续续的牙齿的硬度感觉很舒服。

        我轻轻地抽出手指，放在眼前。
        湿润的手指唤醒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我触碰仙台同学的那一天。
        这只手指被别的东西弄湿了。
               
        「宫城。」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
        但是，我没有回答她，而她下了床坐在我身边。

        「我帮你擦一下手指。」

        说完，仙台同学从鸭嘴兽背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我的手指。

        「宫城，你刚刚在想瑟琴的事吧。」

        「没想。」

        「真的？」

        「真的。瑟琴的难道不是仙台同学吗？」

        我拿起鸭嘴兽，敲了一下仙台同学的大腿。
 
episode 180
        总是有什么地方碰在一起的距离倒也不坏。

        只要仙台同学老实一点，我也不会介意身体的什么地方有一些接触。但是，如果她完全不打算老实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我把老是做多余的事情的她放在一边，离开了房间。
        我从冰箱拿出汽水和橙汁，倒进杯子里。
        我换了一口气，然后又回到房间，发现仙台同学正背靠着床坐着。

        「你都坐这儿了，那就继续看电视剧吧。」

        我把两只玻璃杯放在桌上，然后坐到仙台同学旁边。

        「好啊。」

        我还以为她会说，休息不足，或者让她接吻之类的，结果她乖乖地接受了我的建议，然后用手拿起了橙汁。她喝了一口，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用着恰到好处的力度握着的手，感觉对夏天来说有些太热了，但还是很舒服。

        我伸手去拿平板电脑，准备继续播放电视剧。但是，在我的手碰到平板电脑之前，手机响了，于是伸出的手改变了路线，拿起了手机。我看了一眼屏幕，是亚美发来的信息：『今天仙台同学在吗？』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亚美和舞香一样，都是我高中时代的朋友。
        我告诉了舞香我和仙台同学合租的事情，不可能不告诉亚美，所以我也把能说的都告诉她了。尽管我不是很愿意，但要是有什么舞香和亚美知道，而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会很不舒服吧，所以我没有保持沉默的选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是瞥了仙台同学一眼。

        自从跟亚美提到合租的事情开始，亚美就一直想和仙台同学说话，所以不难想象，回答「在」的话，会发生什么。

        怎么办啊。

        我打了「不在」，然后又清除了这几个字。
        我最好不要撒谎。
        就算熬过了现在，以后也迟早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我下定决心，发送了『在』，马上就又收到了新的回复信息。几次交流过后，才知道现在亚美和舞香在一起，两个人聊仙台同学的事情聊得很起劲。然后，当我看到发过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时，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

        仙台同学静静握着我的手，看着我。

        「……现在，可以视频通话吗？我的朋友想和仙台同学说话。」

        亚美的旁边还有舞香，仙台同学应该不会过多地谈论我们的关系，所以对话应该不会发展到奇怪的方向。

        「可以啊，但你说的朋友，不是宇都宫吧？」

        仙台同学松开了我被她握着的手。
        正如她所料，我回答说是「另外一个」，然后给亚美发送了信息。不一会儿，手机马上就响了起来，我按下通话键，立刻听到一个精力充沛的声音。

        「仙台同学真的在吗？」

        「在。你看。」

        说完，我把手机对向仙台同学。

        「真的欸。」

        「好像还有假的一样，你这说的。」

        仙台同学笑呵呵地回答到。

        「啊，不好意思，突然打电话过来。我从志绪理那听说了仙台同学的事，想和你说话，才强行打过来的。啊，我是不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听到自我介绍这个词，我才意识到我忘记跟仙台同学说亚美的事情了。但是，仙台同学却很自然地说道。

        「不用不用。你是白川吧。白川亚美。」

        「欸？从志绪理那儿听说过我吗？」

        「听说过，我也知道。在学校里看见过很多次你和宫城在一起」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说听过我并没有说过的话，然后从我这里接过手机，礼貌地回答了亚美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人，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很好呢？

        舞香也很快就和她成为了朋友，从来没有同班过的亚美也和她像朋友一样说着话。
        我觉得她和我不是同一种人类。

        手机里时不时还能听到舞香欢快的声音。仙台同学和她们两人聊着天，一点也不像刚刚还在对我摸来摸去的样子，气氛十分清爽。现在，我只能当一个被叫到名字时才会机械式回答的玩偶。

        我也不知道我们四个人谈了多久。
        可能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
        我也不太清楚，但视频通话就这样挂掉了，手机又回到了我身边。

        「关系真好。」

        仙台同学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我们是朋友。」

        「……我呢？」

        她的声音几乎没有变化，但是，这次她问得很认真，但答案已经决定好了。

        「我们是室友吧？」

        这是，仙台同学在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给我的词。
        这个让我们直到大学毕业的四年间一起生活的词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词可以形容现在的我们的关系。

        「还有呢？」

        「前同班同学。」

        「还有呢？」

        「前同级生。」

        「还有呢？」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仙台同学用着和亚美说话时一样开朗的声音说道，然后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仙台同学，好痛。」

        她用力地握着我，好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一样，我把手往自己的方向收回。仙台同学放松了力量，但却不会松手。她靠近了我一点，亲吻着我的脸颊，好像这是她应得的权利一样。她的手指划过我的嘴唇，手机却短促地响了起来。但是，仙台同学就像是没有注意到铃声一样，想把嘴唇重叠在一起，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等一下，手机。」

        「之后再说。」

        她的声音有些不悦，我的嘴唇也被她堵住了。
        接吻的一瞬间嘴唇就离开了，但当我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仙台同学又吻了我一下。
        虽然没有必要急着看手机，但被她这么阻挠，我就想看了（译：叛逆期到了）

        「都说了等一下。」

        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然后拿起手机。我看向屏幕，是亚美发来的一条短息，上面说「刚刚很感谢，替我转告仙台同学」。我回信之后，看向仙台同学。
        
        「亚美说刚刚很感谢。」

        「帮我跟她说，我也很开心。」

        「我会帮你转达的，但你为什么要妨碍我看手机？」

        「因为我想和宫城接吻。」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然后用指尖轻轻地抚摸我的嘴唇。她的手指一松开，马上就把嘴唇贴在了一起。
        仙台同学比刚刚吻得更久，然后亲吻了牵着的手。

        这种时候，她就好像变成了和刚刚与亚美说话时完全不一样的人。这是只有我可以看到的仙台同学，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看到。

        「等一会儿不也可以吗？」

        我松开牵着的手，打了一下她的手臂。

        「刚刚我没有亲你，已经很不错了吧？」

        「刚刚，你是说和亚美说话的时候？」

        「对。」

        「仙台同学，你是傻瓜吗？你要是那么做，我一辈子都要被她们问仙台同学和志绪理是什么关系了。」

        「回答是室友不就好了？」

        仙台同学笑了起来。

        真恼火。

        她说话的方式有些刺耳。
        我用力咬住她的脖子，以示抗议。

        而仙台同学既没有说痛，也不叫我停下。
        我的牙齿埋没在柔软的肌肤里，仙台同学的手臂环绕在我的背后。她抱得我都没法逃脱，我把脸从她的脖子上挪开。但是，仙台同学却没有放开我。

        「仙台同学！」

        我强烈地叫到她的名字，环绕在我背后的手才松了下来。

        「你再多咬一会儿也可以哦？」

        「够了。」

        我稍微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然后靠在床边。

        「反正你都咬了，咬个整个暑假都会留下的痕迹不就好了？」

        她说的话听起来很傻，但她并没有生气。无论我多么用力地咬她，还是用毛巾把她绑起来，触碰她身体的任何部位，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会真正生气。就算有她讨厌的事情，她也总是会原谅我做的事。

        她什么都做的很好，明明可以不用和我在一起，但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还是在我身边。

        「仙台同学大变态。」

        就算不是变态也是个怪人。
        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对我温柔。
        而我却一直在消费她的温柔，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这么觉得。」

        仙台同学轻轻叹了口气。

        「宫城。」

        「干嘛？」

        「只能让我一个人做你的室友。」

        「你不说我也不会和其他人一起生活。」

        「约好了。」

        说完，仙台同学勾住了我小拇指。
 
episode 181
        今天是不怎么好的一天。
        
        外面下雨了，感觉还要打雷，但仙台同学因为打工而不在家。这种日子明明把打工请个假就好了，但她今天还是去了学生的家。对她来说，家教的兼职和学生似乎都很重要。
        尽管我知道，仙台同学打工是不会请假的，但我一个人的话，还是会对她不在这件事发牢骚。
        虽然做不到心中毫无波澜，但应该可以转移注意力，于是我试着看了漫画，结果内容一点也看不进去。玩游戏也没法集中注意力。这样一来，我变得开始担心天气会不会更糟。

        已经是仙台同学回来也不奇怪的时间了，但我却没有听到「我回来了」的声音。

        我从书架上拿起黑猫玩偶，躺在床上。
        无论是我变得在意多余的事情，还是天气不好，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我摸着黑猫的背，把它放在胸口。

        就算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仙台同学那句「我呢？」依旧留在我的脑海中。

        和亚美她们聊天的那一天。

        仙台同学她，想要一个室友之外的词汇。但是，除了室友和几个表示过去的词语，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和仙台同学，本来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人。

        即使在同一个教室，我也没有靠近过仙台同学她们所在的地方，就好像有着国界线一样，她们也没靠近过我。我们只是碰巧在一个班上，本来关系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变得更糟，我们却产生了关系，而现在勉强算是用室友这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仙台同学却还是想让我说出新的词。

        她在我心中的存在，事到如今已经到了无法抹去的地步。她擅自就涂满了我心中的日历，把我变成了某种不是我的样子。
        
        我想，也许有比室友更加准确的词汇存在，但我现在还不知它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我希望，我们是室友。
        大学毕业之后也一直都是。
        这段时间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

        如果用另一个词来代替室友，而这个词又不是很适合我们的话，那么一切都有可能消失。

        我摸了摸黑猫的头，把嘴唇贴在它的鼻尖。
        我把黑猫放在枕边，闭上眼睛，我好像听到外面传来了令人不安的轰隆声，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我不想去听，但却还是会听到。
        并没有打雷的声音。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坐起身来，这时我听到门的另一边有动静，于是我走出房间，和仙台同学对上了视线。

        「我回来了。」

        正准备进入自己房间的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欢迎回来。你头发都湿了，雨很大吗？」

        在仙台同学走进房间之前，我抓住了她的手臂，我感到我的手心湿了，看来不仅是头发，连她的身上都打湿了。

        「雨倒是不怎么大，但风很强。」

        她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好像是在证明她的话是正确的一样。也许是因为她没扎头发，显得更加显眼。
        或许刚刚听到的令人不安的声音不是雷声，而是风声。

        「宫城，你吃饭了吗？」

        「没吃。」

        「我去换个衣服，你等一下。我们一起吃吧。」

        「你先洗澡吧？晚饭可以再等等。」

        虽然还没有湿到头发和衣服都滴水，但也不能一直这么湿着。

        「我肚子饿了，之后再洗澡。」

        「湿着会感冒的。」

        去年的暑假之前，仙台同学也来过我家，也浑身都湿透了。今天的她虽然穿的不是制服，但和那天一样穿的是衬衫，和过去微妙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时候她没有感冒，但今天说不定会。所以，仙台同学应该早点洗澡换衣。她如果要这样一直湿着，我就得像那时候一样把她的衣服都脱了。

        不对，还是高中生时候的我并没有把她的制服全部脱掉。
        但是，今天我就不知道会不会了。
        所以，我希望她能老老实实去洗澡。

        「我把头发吹干，衣服也换掉，没关系的。」

        「洗澡去吧。」

        「没那么湿，不用急着洗澡。」

        仙台同学就像是为了让我放心一般，扬起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抓住她手臂的手加大了力气，强硬地叫了一声「仙台同学」，她便把我的手拨开，然后靠在了门上。

        「怎么了？要是我现在不去洗澡，你打算在这里把我的衣服脱了吗？就像那时候一样。」

        看来她也想起了我一样的回忆。

        「如果我说要脱呢？」

        「嗯——这样的话。那我也把宫城的衣服脱掉？」

        仙台同学掀起了我T恤的下摆。但是，仅仅只是到露出了一点点侧腹的程度，然后她停下了手的动作，就好像是要看我接下来的行动一样。但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会真的按我说的去做。
        虽然我不想被脱掉衣服，但我想像去年一样解开仙台同学衬衫的扣子。而且，这次要把她的衬衫也脱掉，内衣也脱掉——。

        不行。
        最近的我们，太过于偏离室友这个词的范围了。

        「我怎么可能脱掉。」

        没有脱掉衣服的必要。
        我知道，但我的手却自己动了起来，触碰到仙台同学已经解开第一颗扣子的衬衫。

        「……但是，要留下痕迹。」

        我就这样又解开了一颗扣子。
        
        「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解开了两颗扣子，让她露出了胸口。我没有像去年那样解开所有扣子，但也可以看见内衣。
        我觉得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与室友这个词相应的行为。但是，事已至此。如果要让这段时间接近永远，那就不应该超出室友这个词的范围，但是仙台同学擅自扩大的室友的范围已经成为了新的标准，我们一直都在做那样的事。而且，我们还做了更加不相应的行为。

        「不解开扣子也能留下痕迹吧？」

        「那我可以留在显眼的地方吗？」

        「我可没说可以。」
        
        但她没有否定留下痕迹这件事本身。
        所以，我把嘴唇贴在她敞开的胸口。

        仙台同学扯了扯我的头发，但力气很小，不会妨碍我留下痕迹。
        我非常，非常用力地吮吸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仙台同学的肌肤。然后慢慢地把嘴唇移开，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宫城真是，老做这种事情。」

        仙台同学抚摸着我留下的痕迹说道。

        「之前，你不是说咬到会整个暑假都留下痕迹都可以吗？这也差不多吧，而且还是在你去打工的时候学生看不见的地方。」

        「你能为我考虑我是很开心，但下次打工的时候不就消失了吗？」

        「消失了就再弄。」

        我把仙台同学抚摸着红色标记的手拨开，然后把解开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

        「消失了再弄，亏你考虑得还挺周到，但这样子就看不到了，不确认的话就不知道有没有消失哦。」

        「消失了你就告诉我。」

        「宫城自己来确认吧。」

        「这是自主申报制的。」

        「那，消失了。」

        仙台同学微笑着开心地说，然后盯着我看。面对她这开玩笑的目光，我踢了一下她的脚。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消失？」

        「那你来确认一下？」

        仙台同学解开了一个刚刚扣上的扣子，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臂。

        虽然她说我「老是做这种事」，但我觉得这话更加适合仙台同学。她总是拿我开玩笑，还试图模糊化室友这个词。

        我收回了被抓住的手臂。

        「不用确认也知道没有消失，你要么去洗澡，要么赶紧换衣服。感冒可就麻烦了。」

        「好，好。我去换衣服。」

        仙台同学用着比黑猫玩偶更加轻柔的声音说道，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episode 182 暑假里的宫城
        在回家的电车上摇摇晃晃的我，叹了一口气。

        宫城说，她今天和朋友有约，在我去打工之前就出门了。

        她可以不在家，也可以和朋友有约。
        我今天也因为打工而不在家，有朋友邀请我的时候，我也会出去。但是，宫城不在家就很无聊，我有点好奇她说的朋友是谁。

        到底是谁呢？

        宇都宫已经回老家了，而且还没回来。
        我知道宫城除了宇都宫以外还有其它朋友，但我没听说过她还有关系好到暑假里会一起出去的朋友。

        明明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望向窗外。
        我并不觉得生日有什么特别的，直到半夜收到一条『生日快乐』的短信，我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我就是这样不在乎。我也不指望宫城会为我庆祝生日。她应该根本就不记得我的生日，但今天这样的日子，一想到宫城和我不认识的朋友出去玩了，我的心情就无限地落入低谷。

        生日也不是什么好事。

        哈，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下了电车。
        我在路灯的照亮下向家走去。

        宫城出去前说过晚饭一起吃，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了。所以，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但问了诸如「你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之类的无聊问题，我也不会开心。我对偏偏把今天当成和朋友有约的日子的宫城感到生气。我知道这是乱发脾气，但我还是有千言万语想要抱怨。

        这种日子里，如果摸一摸小花，心情就能平静下来，但就是这种日子里，小花就不会出现。不，仔细想想，这种时候小花也不怎么可能出来散步了。

        我爬上三楼，打开大门，宫城的鞋映入眼帘。
        看样子她已经回到家了。
        我脱掉鞋子走向公共区域，宫城一副坐立不安地样子在一体厨房里徘徊。

        「我回来了。你这是在干嘛？」

        我向停在冰箱前的宫城打了个招呼。

        「欢迎回来。我没干什么。」

        「就是因为你没干什么还在这里，我才问的。」

        宫城没有事就不会在公共空间。宫城又不做饭，也没有从冰箱里拿东西，却待在公共空间，这种情况本来就很少见。

        「都说了没干什么，仙台同学在房间——」

        门铃打断了宫城的话，我反射性地看向对讲机的显示屏。

        「谁来了？」

        「我出去看看，仙台同学在房间等我。」

        「没关系，我去吧。」

        「不用。说了我出去，仙台同学在房间里等着。」

        宫城急忙走了过来，按住我的肩膀。然后，她打开了她自己的房间，把我推了进去。

        「欸？啊，等一下。」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以为待在房间里的“房间”是指我的房间，所以被推进宫城的房间里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坐下，等着。」

        「什么坐下，宫城！」

        我向房间的主人喊道，但宫城她却猛地一下关上门，走出了房间。

        「……太胡来了吧？」

        明明是自从搬过来后第一次进入宫城的房间，这也太随便了。我倒不是要什么特别的演出，但也不是这样被气势汹汹地一下子扔进房间。这是我第一次进她的房间，我需要时间整理心情。可这太胡来了，比起感动更多的是吃惊。

        好吧，也许这就是我们的风格。

        与其郑重地被邀请进入房间，还不如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房间更加适合我们。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在书架前停下脚步。

        这个房间与高中的时候氛围差不多，比那时的尺寸要小一些的书架上放着一个黑猫玩偶。虽然从水族馆回来的路上，听宫城说黑猫也一起搬了过来，但能够亲眼确认这是真的，我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我拿起黑猫，摸了摸它的头。
        好久没摸过它了，也不知道手感是否还和以前一样，但摸起来感觉还是很舒服。

        「太好了。」

        我向这只得到了总感觉哪里和黑猫很像的宫城的宠爱的黑猫玩偶说道，然后亲了一下它的鼻尖。我又摸了摸黑猫的头，然后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你怎么站着？我不是说让你坐着吗。」

        「抱歉，我看到黑猫了。」

        「你坐在这。」

        宫城指向床的对面，然后把两个装着橙汁的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

        「果汁？晚饭怎么办？」

        我坐到宫城说的地方，然后向她问道。

        「今天就在这里吃，我现在去拿过来。」

        「这里？」

        太奇怪了。
        让我进入至今为止都没开放过的房间，还说在这里吃饭的宫城实在是不寻常。我只能认为，她脑袋撞到哪里了，或者是被洗脑了也说不定。

        「不行？」

        宫城盯着我，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也不是不行。」

        「既然不是不行，就老老实实坐着。」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背后一阵发痒。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这让我坐立不安，我叫住了正准备走出房间的宫城。

        「对了，宫城。待会儿要不要吃饼干？」

        「饼干？」

        「小桔梗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花卷桔梗。
        我当家教时的学生，亲切到可以叫名字的她，亲手做了饼干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

        「……不吃。仙台同学的礼物自己吃就好。」

        宫城压低声音说道，然后走出了房间。但是，很快她就回来了，在桌上放了一个大大的披萨盒，然后坐到了我的对面。

        「……为什么有披萨？」

        「刚刚，你不是自己说了吗？」

        「我说了啥？」

        「生日。」

        「生日？」

        「是仙台同学的生日吧，今天。所以，我订了披萨。」

        「欸。——欸！？」

        宫城说出了我意料之外的话，让我说不出话来。

        「……生日快乐。」

        宫城嘀嘀咕咕说道，我也呆呆地回应。

        「……谢谢。」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我们俩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向披萨伸出了手。

        不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

        为什么宫城会在我的生日准备披萨，还对我说生日快乐。

        我完全不明白。

        我告诉过她我的生日，发生这样的事也并不奇怪，但宫城给我准备了惊喜和祝福什么的，我怎么都不敢相信，所以有些懵。我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明明很高兴，却笑不出来。

        我咬了一口涂满芝士的披萨。
        很好吃。
        ——感觉很好吃。但由于发生了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我都吃不出味道了。

        「蛋糕也有。」

        宫城又说出了在我脑子里不存在的话。
        暑假的宫城已经不是宽容不宽容的问题了。
        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喝了什么对我温柔的药。

        「你买的？」

        各种事情一起发生，让我的思绪和心情都一片混乱，我问了一个很显然的问题。

        「……毕竟是生日。」

        「……难道，你今天出去是去买蛋糕了？」

        「……是的。」

        「那直接说不就好了。」

        「不想说。」

        「为什么。」

        「我只是想悄悄去。但是仙台同学又一直在家，打工也得到傍晚。」

        宫城用着责备的语气说道，然后咬了一口披萨。

        「那，和朋友一起出去的约定是？」

        「有点事出门更容易一点而已，所以我才说朋友。我一个人去买的。」

        得知她并没有和我不知道是谁的朋友一起出去，我松了一口气。

        「……找借口出门，是为了我？」

        「……既然是室友，生日什么的，还是会庆祝的吧？」

        「是这样，但有点意外。」

        「我们是室友，一点也不奇怪。」

        「是不是太强调室友了？」

        我知道对宫城来说，室友这个词是必要的。但是，太过于强调室友，让想从这种关系更进一步的我吐露了心声。

        「别在意这种事，吃饭吧。」

        宫城用平淡的声音说道，然后又拿了一块新的披萨大口吃着。她的表情依旧近似于不高兴，也不会笑。

        我不是企鹅，对宫城来说可能并没有那么有意思，但既然给我庆祝生日，我还是想看到她更柔和一点的表情。

        「吃归吃，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表情能更高兴一点。」

        我表达出我小小的希望，宫城却皱起了眉头。

        「做不到，你说了我就做得到的话，早就做了。」

        「好吧，确实。」

        我看着一点也不友好的宫城。
        这种时候，微笑着祝福我的宫城，我觉得那就不是宫城了，所以这样子说不定正好。宫城记得我的生日，还专门买了披萨和蛋糕来庆祝，我还奢望什么呢。
        
        生日以后还有很多。
        把期待留在以后也不错。

        我一边看着没有笑容的宫城，一边吃着披萨。
 
episode 183
        「我去拿蛋糕和红茶过来。」

        吃完了披萨和鸡块的宫城起了身，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我环顾房间，发现在我对面的床和高中时代不一样了，变成了钢架床。被子也不一样了。有一些那个时候没有的其它东西混在一起，但像那个鳄鱼纸巾盒套一样和宫城一起搬过来的东西也很多，所以我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就觉得这里就是宫城的房间，感觉很舒适。
        如果以后还能这样进入这个房间的话，我会很开心，但是宫城总是做一些我想不到的事情，所以之后会怎样我也无法预料。
        
        今天就是，我根本没想过宫城为我庆祝生日。

        我把黑猫的朋友之一的鳄鱼拿了过来。
        我摸了摸它的头，再玩了一会儿它柔软的小手，便听到房间外传来「仙台同学，开门」的声音，我闻声便打开了门。端着托盘的宫城很快就进来了，把蛋糕和红茶放在了桌上。

        「这是，半熟芝士蛋糕？」

        盘子里放着一块切口很漂亮的蛋糕。从这块完美的等腰三角形蛋糕来看，宫城并不是从整个蛋糕上切下来的。

        「是的。仙台同学喜欢这个吧？」

        坐在对面的宫城有些不安地说道，我立刻回答说「嗯」。
        我想，大概是因为宫城记得，曾经以庆祝考试结束的名义的我，买了半熟芝士蛋糕回来。

        虽然是一个小事，但是我很高兴。

        但真要说的话，考试结束那天我买半熟芝士蛋糕是因为我觉得宫城可能喜欢吃，跟芝士蛋糕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要说酥皮蛋糕和草莓挞的话，我的确更喜欢酥皮蛋糕，但芝士蛋糕的话，无论是半熟芝士蛋糕还是烤芝士蛋糕我都无所谓。

        但是，既然宫城觉得半熟芝士蛋糕是我喜欢的，还买了回来，那么从现在这个瞬间开始，我就更喜欢半熟芝士蛋糕了。

        「可以吃了吗？」

        我拿着叉子向宫城问道。

        「这不用问吧，吃吧。」

        我用平静的声音说了一声「我开动了」，然后吃了一口半熟芝士蛋糕。
        混合着柠檬的酸味和芝士的醇厚的奶油在嘴里扩散开来。酥脆的饼干，和甜而不腻的奶油相性很好。
               
        「很好吃。谢谢。」

        宫城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也没有说。
        差不多吃掉一半蛋糕后，我看向宫城，她才终于小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开始吃半熟芝士蛋糕。
        一想到是宫城买给我的蛋糕，我就觉得要是全部吃完就太可惜了。我想留下一小块，作为她记忆中觉得这是我喜欢的东西，还专门买了回来的证明。

        我希望一点点地让我在宫城的心中积累，夺走记忆的份量。
        我希望她只想着我。
        
        我希望她更多更多地了解我，我也想比任何人都了解宫城。

        「宫城，生日不是吃大蛋糕吗？圆圆的那种。」

        我问出了一个这种时候也不会显得奇怪的问题。

        「圆蛋糕，我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说到生日，不就会想到圆的蛋糕吗？」

        「因为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宫城小声嘟囔道，然后吃了一口蛋糕。
        看起来她的心情并不好，但又也不像很差的样子。

        宫城很少谈论自己的事情，就算问她，她也是干脆不回答居多。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我，但我还是想知道宫城她为什么不怎么喜欢圆蛋糕。

        「这个，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我用温柔的声音尽可能舒缓地问道，宫城的视线从我身上落到了蛋糕上。然后，她把叉子插在蛋糕上，停下手。
        我能看得出来，她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那些不好的回忆。

        不想说也没关系。

        正当我准备这么说的时候，宫城静静地开了口。

        「……我小的时候，过生日时，父亲会给我买一个圆蛋糕，但父亲总是因为工作不能回家，就只能我一个人吃。」

        宫城的话语在这里中断，她吃了一块蛋糕，喝了口红茶。然后，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就像是要把喉咙深处的话挤出来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圆蛋糕，一个人不是吃不完吗。所以，就会剩下一半放在冰箱里，然后，到了第二天，已经不是生日，它还在冰箱里。……我一看到，就会感觉很寂寞，所以不喜欢。」

        这个恐怕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故事结束后，宫城又喝起了红茶。
        
        高中时代的记忆在我脑海中苏醒。
        
        不管是放学后，暑假里，还是寒假里，我从来没有在宫城家遇到过她的家人。只是冰箱中剩着圆蛋糕就会感到孤独的宫城，一直都是一个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等到宫城的生日，我会准备一个整蛋糕的。」
        
        「……什么意思？找茬？」

        一直低着头的宫城抬起头，不高兴地说道。

        「不是，我们俩把一个圆蛋糕一起吃掉吧。虽然是一整个，但小一点的蛋糕的话，一起吃很快就吃完了。」

        「……我生日的时候，仙台同学会在家里吗？」

        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宫城却露出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问道，所以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到。

        「在啊。当然会在啊。」

        「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呢？比如打工没有结束，或者朋友突然叫你出去之类的。」

        「小桔梗还是初中生哦？我要是教她学习教到转钟，她爸妈会生气的。而且，就算朋友突然叫我出去，我也会优先考虑宫城的生日。所以，等到宫城生日，我们一起吃圆蛋糕吧。」

        我微笑着看向宫城。
        但是，她没有回应。

        「我保证。」

        宫城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不在家。
        未来是不确定的，但我不会让这个约定成为谎言。

        所以，为了让约定变成绝对的，我向宫城的耳朵伸出手，想去触碰耳环，但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然后就逃开了我的手。

        「……我不想约定被打破，所以不用做约定。」

        耳环是为了让我遵守约定的东西，我不会打破对耳环立下的约定。        

        是宫城让我这样做的。

        宫城也应该知道，我们也这样约定过很多次。我本以为，继续这样许下诺言可以让我一点点地获得信任，但现在的宫城却对和我做出约定这件事本身感到害怕。

        我盯着宫城。
        现在，如果我让她就这样逃跑，我会后悔。

        「没事的。不管对不对耳环发誓，我都不会打破这个约定。等到宫城的生日，我们一起吃蛋糕吧。」

        这肯定是就算宫城不愿意也要做出的约定，是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遵守的约定。

        「……真的吗？」

        一个小小的，似乎是想相信我的声音传入耳中。

        「真的。我会选个美味的蛋糕的，一起吃吧。」

        我不知道我怎样做才能让宫城相信我，但我还是用我最温柔的声音向她问道「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这种事，你从来都不问的。」

        宫城嘟囔了一句，然后垂下视线。

        「我觉得今天应该问一下。」

        「不要说这些平时不一样的话。」

        略显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在拒绝我，于是我亲吻了坐在旁边的宫城的脸颊。
        当我准备触碰她的时候，她的肩膀还是会发抖。
        我抚摸了她的嘴唇，而不是耳朵。

        「今天谢谢你。我很高兴。可以接吻吗？」

        「你为什么要问？」

        「我觉得问了更好。」

        「你要问，那回答就是不要。」

        平时的宫城终于回来了，我默默地将嘴唇与她重叠。
        应该没有什么比半熟芝士蛋糕上的奶油更加柔软，我却感觉宫城嘴唇更加柔软。
        
        宫城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们分开嘴唇，再轻轻触碰。
        短暂的一吻后，我抚摸着她的脸，想再次亲吻她，但在嘴唇相触之前，宫城开了口。

        「生日礼物。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想要什么，所以我本来是准备，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来当作生日礼物的，那个，刚刚的吻可以吗？」

        「欸，等等等等。不行。」

        突然被她飞快地说了一大串意想不到的话，我看向宫城，发现她的脸有些红。我想她可能是有些害羞。

        「那，你想要什么。」

        宫城扯了扯我的衣服，好像不让我慢慢考虑。
        但是，催我我也想不出来。
        我「嗯」地沉吟着，然后握住宫城扯着我衣服的手。

        「所以，这是不是说，宫城会听我的话？」

        「奇怪的事情除外。」

        「奇怪是按宫城的标准吗？」

        「要是按仙台同学的标准，奇怪的事也不奇怪了。」

        宫城说了一句失礼的话，使劲地握住了牵着的手。我用同样的力气的握了回去，牵在一起的手便松了下来。
        我拉着宫城的手，把还没有理清的思绪告诉宫城。

        「那，我希望明年你也能为我庆祝生日。」

        「这样就行吗？」

        「明年，后年，从今往后，我都会说同样的话，一直为我实现吧。」

        如果能够得到生日礼物，我想要和今天一样的未来。
        一年中的一天。
        我想预约宫城的时间。        

        「可是只有大学期间我们是室友。」

        「所谓生日，不是室友也能庆祝吧？」

        「是这样没错，但想给仙台同学庆祝生日的人不是很多吗？我觉得不是我也没关系吧。」

        「我想要宫城对我说生日快乐。」

        不管谁祝我生日快乐，我都很高兴。
        但是，宫城对我说生日快乐是最让我高兴的。

        「……仙台同学觉得可以就可以。」

        宫城小声说道，然后紧紧握住了我的手，就好像在告诉我，刚刚的话是“约定”。
        人一旦实现了一个愿望，就会变得贪婪。
        于是我又加上了一个新的希望。

        「还有，告诉我宫城的事情。我想更加了解宫城。」

        「已经听了仙台同学的话一次了。」

        「宫城，你刚刚没说代替礼物的只是一件事吧，也听听我第二个吧。」

        「你耍赖。」

        「有什么关系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可能是不难吧，但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宫城放弃似地说道。

        「什么事情都可以啊。你喜欢的颜色，喜欢的事物。这种和每个人都可以说的普通的事情。比如，我去了水族馆，喜欢上了企鹅之类的。」

        「仙台同学是在说自己吗？」

        「是啊。我觉得水族馆很有趣，也喜欢上了企鹅。要是买个玩偶回来就好了。我想和宫城聊更多这样无关紧要的话。从现在开始一点点增加，很简单吧？」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长，但我们之间的话语却很少。
        多一些那些和谁都可以说的闲谈就好。

        水族馆成为了非常美好的回忆，我觉得要是买了一个玩偶作为纪念就好了。

        连这样很简单就说出来的话，我都没有说过。
        沉睡在她心中的灰暗回忆也是我想知道的东西之一，但还有更多其它不得不说的事情。

        「那，仙台同学也会告诉我吗？」

        「当然。」

        「那，我也会告诉你。」

        宫城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episode 184
        幸福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我醒来的时候，生日已经过去了。
        
        我在床上坐起身来，把手臂伸向天花板。
        我真希望今天明天后天直到永远，生日能一直持续下去，可又正是只有一天，宫城才会为我庆祝。
        
        宫城她，一定是在勉强自己。

        从平时的她来看，根本没法想象。
        她居然会为我预定披萨，准备蛋糕，还和我做了未来的约定。

        我不希望她太勉强自己，但我也很高兴，我能成为让她勉强自己的存在。
        
        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下了床，坐在地板上。
        我从桌子上拿起小桔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的小小的纸袋，把它打开。听说是她亲手做的饼干，包装看上去和商店里卖的一样精美。
        我解开缎带，都觉得有些糟蹋，然后吃了一口饼干。

        「好吃。」

        昨天，我披萨和蛋糕吃得太饱了，结果到最后都没碰饼干，虽然形状有点歪歪扭扭，但味道比之前从别人那收到的任何饼干都要好。我又拿了一块饼干送入嘴中。
        我像小桔梗一样上国中三年级的时候，都在没日没夜地学习。那时候我要是游刃有余到还能有做点心的心情，也许我就能成为父母所期待的我了。但是，如果我成为了那样我，我也就不会遇到宫城了。

        想到正是因为有国中三年级时那个根本没有时间烤饼干的我，才会有现在能得到宫城庆祝生日的我，我觉得那时一点闲暇时间都没有的自己也有了意义。

        现在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做点心。
        我觉得和宫城一起烤饼干也不错。

        「感觉她会说不要就是了。」

        我因为宫城皱着眉头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而露出苦笑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我决定洗个脸就去准备做饭，然后站了起来。我打开门，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我轻轻走到房间外，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袋子。
        我把它拿在手中，看向里面。

        一个包装好的扁平东西和一张卡片。

        我回到房间确认卡片，上面印着猫咪的插画和『HAPPY BIRTHDAY』的字样。

        「生日贺卡？」

        昨天，宫城说了一些她没有准备生日礼物的话。
        有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这是别人送的，而不是宫城送的，我立刻又想到，这是家里。如果是她以外的谁把礼物挂在门把手上，那就有点吓人了。所以说，这个袋子里的东西，怎么想都是宫城送的生日礼物，于是我拿出了那个并不是很厚的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纸，打开里面这个薄薄的盒子的盖子，发现里面摆放着五只猫咪。

        「筷架，吗？」

        花猫，黑猫，白猫，橘猫和奶牛猫。
        猫咪形状的筷架十分可爱，甚至可以摆在房间里当装饰。

        要是她昨天交给我就好了。

        如果昨天收到这组筷架，就不能实现两个愿望作为生日礼物的替代了，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能亲手交给我。

        不管宫城多么不高兴，多么不友好，只要是她直接送给我，我肯定会抱住她，亲她，然后还要——。

        好吧，那应该是不会被允许的。
        
        我从五只猫中拿出花猫和黑猫，放在手心里。

        「去淘米吧。」

        早上我本来打算吃吐司的，但收到了筷架，所以我改变了菜单。
        我走出房间，把两只猫放在公共区域的桌子上。我洗完脸，换完衣服，然后把米淘好，放进电饭锅里。

        现在开始做菜还有点早，于是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两只猫，这时宫城房间的门打开了。穿着运动衫的宫城走了出来，说了一声「早上好」，我也回了一句「早上好」。

        「筷架，谢谢。这个，是生日礼物吧？」

        我指着桌子上的小猫。

        「仙台同学喜欢猫吧。」

        宫城对我的话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淡淡地说道。

        「喜欢啊，猫咪。所以，我很开心。」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想要什么，只能买一些猫咪款式的日常用品。」

        宫城像是找着借口一样说道，然后逃向了洗手间。
        我可以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跑掉，也可以抱住她让她哪也去不了。但是，她也不能一直呆在洗手间，也不可能穿着运动衫出门。只要等待，宫城迟早会过来，所以我和猫咪一起等着她。

        日常用品啊。

        虽然我还在想为什么是筷架，但从宫城刚刚的话来看，她也是经过一番苦恼才选出来的。

        看来生日这一天，就是能够夺走宫城的时间和思绪，让她心里都是我的日子。

        暑假中正中央的八月二十三日，容易被人遗忘，以前甚至连我本人都快忘记这一天了，但多亏了宫城，我开始期待来年了。

        真希望下一个生日快点到来。
        我情不自禁地想到。

        我抓住桌上的花猫和黑猫，将它们的鼻尖凑在一起。

        「仙台同学，你在干嘛？」

        我让两只猫亲亲了好几次之后，听到了宫城的声音。

        「玩筷架。」

        说完我看向宫城，她却移开了视线。
        我把花猫和黑猫放回桌上，站起身来。然后，在宫城逃跑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松开。」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

        「你坐下来我就松开。」

        「我换个衣服就来，松开吧。」

        「换衣服是可以，不过我们先聊一会儿吧。」

        「……好吧，但只能一会儿。」

        随着宫城强调的声音，我松开了手，宫城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坐在了椅子上。

        「剩下的筷架呢？」

        一个不高兴的传来，我也坐在了她的对面。

        「白猫，橘猫和奶牛猫放在房间里当装饰了。」

        「拿去用啊。」
        
        「筷架一人一个就够了，要用的都放在这儿了。」

        我指着两只猫，宫城戳了戳黑猫，然后皱起眉头。

        「不是多了一个？」

        「黑猫是给宫城用的。」

        「筷架已经送给仙台同学了。」

        宫城低声说道，把黑猫推到我这边。

        筷架有五只猫只是碰巧，我也知道她并不是想和我凑一对一起用。但是既然有五只，其中一只给宫城也不错。

        「有什么关系嘛。有五个，一个给宫城就好。」

        我把被推开的黑猫放回花猫旁边，但宫城还是没说她会用。

        「收礼的我希望宫城用，你就用吧。」

        「……为什么是黑猫？」

        宫城嘟囔道，然后看着我。

        「总感觉很像宫城吧？」

        宫城既没有否定，也没有抱怨。但是，从她的沉默来看，她本人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像黑猫。

        「不喜欢黑猫的话，要不要选其它的猫？」

        「这个就行。」

        宫城又嘟囔道，然后站了起来。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宫城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有。」

        我没指望过她会坦率地回答，但她抛出一个比我想象中更简洁的回答，将我的问题一刀两断。

        「那，告诉我你喜欢煎蛋还是蛋卷？」

        「为什么我非得回答这种问题？」

        「说了想和你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昨天，我和宫城约定，会聊一些无聊的闲话。这就是第一步，从今往后，我们会重复这样无关紧要但又很重要的对话。

        「……都喜欢，但今天想吃煎蛋。仙台同学呢？」

        「我也喜欢煎蛋。所以，早饭就吃煎蛋吧。」

        我微笑着说道，然后一声小小的「我要半熟的」传入了我的耳中。
 
episode 185 仙台同学和其他人都不同
        「到了九月份还是暑假，感觉还真奇怪啊。」

        好久不见的舞香感慨万千地说道。
        她差不多在老家呆了一个月，有点晒黑了，看起来就很健康。

        「大学生的暑假是真长啊。」

        「长是长，但我基本上都待在老家，什么有大学生感觉的事情都没有做。好不容易一个人住了，都没怎么利用这个房间。」

        舞香有些夸张地倒在地上，但看起来就像是海豹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一样，没有什么悲壮感。硬要说的话，看起来倒还很开心。
        我把视线从舞香移向桌上。

        两个装着麦茶的杯子和一袋薯片。
        
        我拿起沾满水滴的杯子，润了润喉咙。
        她说她带了些特产，于是我就去找她玩，而来到她的房间，这个房间既不热也不冷。保持着一个对我很合适的温度。

        「暑假还没完，现在再干点有大学生感觉的事情不就好了。」

        「什么叫大学生的感觉？」

        舞香立刻问道。

        「谁知道呢？」

        虽然我已经成为大学生将近半年了，但问和高中时代没什么两样的我也没有用。我希望她去问仙台同学，而不是问我。但是，舞香要是说联系仙台同学，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所以还是不说了。

        我们重复着举出和否定我们想到的“有大学生感觉的事情”这样毫无生产性的事情。
        
        「志绪理，那旅行呢？」

        当我回答了好几次「好麻烦」之后，舞香突然从海豹变回人类，坐了起来。

        「对了，亚美说让我们寒假回去。」

        「之前，我跟亚美说过，我寒假也不回去。」

        八月底，亚美问我寒假的安排，我跟她说不回去。虽然是很久之前的话了，但我的计划并没改变。

        「她让我说服你。你年初年末都不回去吗？」

        「不回去。」

        「你父母不会唠叨你吗？」

        「我家是放任主义。」

        父亲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他不干涉我也不关心我。
        不如说他就不怎么回家，没法干涉我，所以我暑假也没回去。

        「真羡慕啊。我也想整个寒假都待在这儿，但不能不回去。还有压岁钱呢。」

        「真好啊，压岁钱。」

        「志绪理也回去吧？亚美会很高兴的。」

        「我倒也很想见亚美。」

        我并没有说谎，但我也不想回到那个谁也不在的家。

        「年末年初大家都会回去吧，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

        舞香并没有说，我们一起回去吧，但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在这么说。

        「我想仙台同学也不会回去，应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

        虽然我还没有问仙台同学的计划，但她也应该不会因为年初年末而回家。所以，我宁愿留在这里，也不会愿意回到没有人会回来的老家。

        「仙台同学也不回去啊。说起来，仙台同学暑假也没回去吧？」

        「她在家里。」

        「你们两个出去玩了吗？」

        「出去是出去过。」

        我知道她会想问。
        如果我是舞香，我也会问同样的问题。
        但是，我很难回答。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却感觉到内疚。

        「去哪儿了？」

        舞香轻快地问道。
        我知道这并没有什么深层含义，而且我说了出去过，接下来问去了哪也没什么不自然的。

        「水族馆。」

        我简短地回答，然后喝了口麦茶。

        「真意外。感觉仙台同学应该会去别的地方。话说回来，水族馆感觉像约会一样。」

        「才不是约会。」

        和室友一起出去没什么奇怪的。
        地点就算是水族馆也没有问题。
        可以和朋友去的地方，也可以和室友一起去。
        奇怪的只有说像约会的舞香。

        虽然对于把仙台同学的事和别人说而感到很在意的我也很奇怪，但我觉得只是因为和她做了一些不能算是室友的事情，所以才会过于在意。

        「好了好了，约会只是开个玩笑。真好啊，我也想出去玩。」

        「那，我们俩一起出去玩？」

        「可以啊。要去哪？——对了，志绪理。你生日就是这个月吧。生日的时候出去玩不就好了。」

        「啊，生日……」

        生日这个词突然冒了出来，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去年，为我庆祝生日的舞香和亚美。
        但是，今年不会是这样。

        「嗯？难道已经有什么安排了？」

        舞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然很难开口，但我必须说。

        「……已经有约了。」

        「啊，有约了啊。」

        「嗯，和仙台同学。」

        「就你们俩？」

        「……差不多吧。」

        「欸~，今年我还想和志绪理两个人一起出去玩的~」

        舞香有些夸张地说道。
        然后，她微笑着继续说道。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去年也没干什么特别的。这次生日就让给仙台同学吧。」
        
        「抱歉。」

        我感到过意不去，因为我知道舞香在为我着想。
        其实也可以叫上舞香，三个人一起过生日，但我没有这么说。

        「我们又没有约好，不要道歉啦。对了，仙台同学生日是什么时候？」

        「八月。」

        「已经过了啊。你们俩干了什么吗？」

        「姑且吧。」

        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但我觉得也算做了一些生日该做的事。
        只是，我不知道那个犹豫着给不给她的生日礼物好不好。虽然仙台同学很高兴，但她不是那种会把收到的东西退回去的人，所以她那句高兴是不是真心话还是个谜。

        我想报答一些她的温柔，所以为她庆祝了生日，但是我不觉得我做得很好。

        「志绪理暑假好像很享受的样子，真狡猾啊。」

        「舞香不也和亚美出去玩了吗，不也挺好。」

        「这倒是。我们也尽情享受了。」

        舞香少见地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说道，然后又变成海豹躺在了地板上。

        我一边回想着仙台同学告诉我的海豹和海狮的区别，一边和舞香谈论着到了九月还持续着的暑假。然后，我们决定大学开学之前，再见一次面，一起去哪儿玩玩，然后我们俩吃了晚饭后，我就坐着摇摇晃晃的电车回家了。

        我爬楼爬到三楼，打开大门，发现了说今天哪也不去的仙台同学的鞋。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没出过门，但她好像在家的样子。
        我来到公共区域，从房间里出来的仙台同学对我说了一声「欢迎回来」，我也回应了一声「我回来了」。

        「宇都宫她还好吗？」

        进入暑假以来大多数时候心情都很好的仙台同学，挂着一副不怎么高兴的表情说道。

        「挺好。还晒黑得很健康。」

        「那就好。」

        「这个，是特产。舞香说给我们俩一起吃。」

        我把从舞香那得到的特产交给仙台同学，她便问我「现在吃吗？」。我刚刚吃过饭，肚子实在装不下了，于是回答说「明天吃吧。」，仙台同学好像准备好好聊会儿，坐了下来。

        「今天，过的开心吗？」

        「嗯，都好久没见了。我们打算假期里再出去玩。」

        「什么时候？」

        「还没定。」

        「这样啊。」

        仙台同学小声说道，然后从刚刚坐下的椅子上站起来。我并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但我也不想让她回房间，所以我开口了。

        「仙台同学，你寒假回家吗？」

        「不回去。我在考虑只有寒假期间的短期打工。」

        一个预料之中的回答和一个预料之外的回答传入耳中，我握紧了自己的手。

        「家教？」

        「不是那个。」

        「……要增加打工？」

        我看向除了到今天我都还没有接受的家教打工，还要增加更多打工的仙台同学
        
        家庭教师让我感觉学生和过去的自己重叠得太多了。
        即使我知道她不会对学生做对我做过的事情，但她打工就让我心生阴霾。我想夺走仙台同学的时间，到现在我也希望她辞掉家教。
        我曾经想过，如果是别的打工我就能原谅，但我发现我不仅不能接受做家教的仙台同学，连打其它工的仙台同学也不能接受。

        「是这么打算的。宫城要回去吗？」

        仙台同学看着我。

        「不回去。」

        「那，寒假我们也一起去点什么地方？」

        「要增加打工的话，没那么多时间吧。」

        「我也没打算增加到那也去不了的地步啦。」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我无缘无故地想要亲她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仙台同学和其他人都不同呢？

        我不想让她成为特别的存在，但又没有任何人能取代她。就算我不想她的存在在我的心中变大，但确确实实在越来越大，我们在一起时，就会无缘无故地想去做一些和别人不会做的事情。

        我伸手触碰仙台同学的嘴唇。
        我指尖用力按了上去，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样闭上了眼睛。

        我把嘴唇靠了过去，在触碰之前，她的热量就已经传递给我了。
        我就像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心情一样闭上了眼睛，咬住了她嘴唇。
        我用力咬着，抓住手臂的手也渐渐用力。

        我并不想弄伤仙台同学的嘴唇，但我想在她身上留下一个不管她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能立刻被看到的印记。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东西，但想留下一个任何人看见了都能明白的印记。

        我用力，用力地咬住那柔软的，好像马上就要出血的嘴唇，然后放开了她。

        「……真的好痛好痛欸」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用手指抚摸着嘴唇。然后，用指尖确认没有血迹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生气了？」

        我很狡猾。
        我知道仙台同学不会真的生气。

        「宫城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我早就习惯了。」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站了起来。
        但是，她没有回房间。

        「心情不好？」

        说着，她轻轻扯了扯我的刘海。

        「没有不好。」

        我没说谎。
        所以，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吻了她的嘴唇。
 
episode 186
        我回来了，欢迎回来。
        在公共空间进行完日常的打招呼后，我把一个不是很大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这是布丁。也有仙台同学的份。」

        「宇都宫给的？」

        一个人吃着晚饭的仙台同学放下茶碗看向我。

        「不是。是我买的。」

        「宫城买的？」

        「不行？」

        「也不是不行……」

        和舞香在假期里出去玩的计划很快就兑现了，离约定还不到一周的今天，我们俩一起看了电影，还吃了饭。我们还顺便去了舞香曾经逛过的店里买了她评价很美味的布丁，但对仙台同学来说，不一定是她想吃的。

        「我放在冰箱里，你想吃就吃。」

        「谢谢。」

        放在平时，她会说「待会儿一起吃吧」，但今天什么都没有说。我想她可能心情不太好。早上仙台同学还是平常的样子，但也许我出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吧。
        我把买来的布丁放入冰箱，然后准备回房间。然而，在我打开门前，一个声音传来。

        「待在这儿嘛。」

        我循着这个平淡的声音转过身去，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快吃完了。」

        我看着她面前放着的花猫筷架。
        生日的第二天起，我挂在她门把手上的东西她每天都在用。
        但是，我还是觉得筷架这东西可有可无，说不定换个别的什么更好。

        「那，你吃完了再叫我。」

        正当我带着些许后悔，准备转身离开仙台同学的时候，筷子发出咔哒一声，被放在了筷架上。

        「我吃完了，多谢款待。」

        说完，仙台同学就开始洗碗了。
        水流的声音。
        餐具碰撞的声音。
        几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唯独听不见仙台同学的声音。她叫住别人却又默不作声地去洗碗，我不知道该不该回房间。
        
        我背靠在门上，摸着门把手。
        脑海中还残留着仙台同学那句「待在这儿」的声音。最后，我还是就这样靠在门上向她搭了话。

        「你要人待在这儿，倒是说话啊。不是要聊天吗？」

        当我说出生日时立下的约定后，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耳中。

        「你说去看电影了，是看了什么电影？」

        「是仙台同学应该不会看的那种。」

        「有趣吗？」

        「不太行。舞香也觉得很失望。」

        「哦。」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我有些烦躁。
        既然是仙台同学提出的聊一些人人都会聊的话题，那么她就应该稍微对我感兴趣一点。被随便应付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我要回房间了。」

        我冲着仙台同学的背影大声说道，然后踢了一脚地板。

        「抱歉。我在洗碗，水声太大听不太清楚。快洗完了，你坐着等我一下。」

        我没有回应她说着听不清，却又立刻传来的慌张的声音。一阵沉默之后，仙台同学回过头来说，「再等我五分钟」，划定了时间。
        就算我掐着表，过了五分钟，她肯定还会说，再等一两分钟。

        「仙台同学，布丁呢？」

        也不知道过了几分钟，我先搭了话。

        「待会儿再吃。」

        「不是，我是说你喜欢还是讨厌。」

        我们以前一起吃过，我想她应该不会讨厌。

        「宫城呢？」

        洗完碗的仙台同学来到我的面前。

        「我不会买自己讨厌的东西。」

        「我也喜欢布丁。」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
        
        我有些不爽。

        她一副对我不感兴趣的样子，让我等了五分钟，又想用笑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点也没有意思。
        我站起身来，抓住仙台同学的手臂。
        我用右手拇指按住她的嘴角时，她叫了我一声，宫城。

        「要咬的话，就咬嘴唇以外的地方。」

        「我可没说要咬你。」

        「没说是没说，但还是会咬吧？」

        她的话是对的，但我不想被她说准。所以我没有回答，而是松开了她的手臂。

        「嘴唇太痛了，咬别的地方吧。留一点痕迹也没关系。」

        说完，仙台同学握住了我的手。

        「我什么都不做，放开我。」

        「不做吗？」

        「不做。」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回答道。
        但是，握住的手并没有被松开。相反，仙台同学把脸靠了过来，亲吻了我的嘴唇。
        她的嘴唇只是碰了一下，就离开了。
        然后，她又碰了碰，我便轻轻咬了她的嘴唇。

        「好痛。」

        我松开嘴，仙台同学夸张地说着看向我。

        「我没有咬到会痛的程度。」

        「真痛啊。」

        我把脸凑到装模做样抚摸着嘴唇的仙台同学的后颈，咬了上去。这次不是轻轻的，而是用着会留下痕迹的力气咬着。

        「宫城。这，就真的很疼了。」

        我没有回应传来的声音，而是继续用力咬着，仙台同学便抓住了我的手臂。我的牙齿就像是要撕掉这嫩肉一般陷入她的肌肤。嘴唇紧紧贴着她的脖子，体温也传了过来。我上下颚愈发用力，仙台同学抓住我手臂的手也一同用力了起来。
        我的手臂被抓得有些痛，才把脸从仙台同学的脖子处离开，但她并没有放开我的手臂。

        「我没说让你要这么用力。」

        「说可以留下痕迹的，不是仙台同学吗？」

        「那也得有个限度吧？」

        「有限度的话，一开始就要说好。」

        仙台同学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的手指在咬痕上划过。
        我看着她缓缓来回的手指，我又想咬她的脖子了。但是，在我再次咬她之前，仙台同学开口了。

        「宫城，暑假没几天了，但你过得开心吗？」

        「突然问这个干嘛？」

        「开心的时候就要告诉我，你还记得吗？」

        在从水族馆回来的路上说过这样的话，我还记得。
        我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兑现了过去的约定。

        「……还算开心吧。」

        今年的暑假和以往的暑假不同。
        迄今为止，长假都是我一个人度过的，但今年有仙台同学在，所以我一个人的时间并不多。去年暑假我也见过仙台同学，但那只是一周三次，不像今年一样住在一起。

        我不认为我能和她以外的人这样度过，但我觉得长假中一直有人陪伴的生活也还不错。

        「那么，宫城。今天来搞住宿会吧。」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着毫无逻辑的话，我完全不明白从「那么」是怎么跳到「住宿会」的。说到底我们就不需要住宿会。

        「我们不是住在一个屋子里的？」

        「虽然是住在一个屋子里，但不是睡在同一个房间吧？」

        「是倒是。」

        「作为快乐暑假的收尾。聊些无聊的话来增进情谊吧。在宫城的房间里。」

        「等等。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我瞪着一脸理所当然的仙台同学。
        生日之后，我让她进过我的房间几次，这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以住宿会的名义那就另当别论了。而且，我还没有同意开住宿会。

        「你在我的房间住过一次了吧。这次就让我住宫城的房间吧。」

        「不要。」

        「有什么不好嘛。开住宿会吧。」

        「仙台同学，你绝对打算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你说让我等下去，不记得了吗？接吻之上的事情，宫城说可以之前，我不会做的。」

        「我不相信。」

        「向耳环发誓。」

        我并没有说什么对耳环发誓，仙台同学却伸出手摸了我的耳朵，然后在耳环上亲了一下。

        「我会等到宫城说可以的时候。」

        向耳环立下的约定一定会被遵守。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仙台同学的理智。

        「宫城。既然你这么介意，那就通宵吧。」

        「通宵？」

        「看着电影熬到天亮，就不会用上床睡觉了，也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仙台同学，你本来是准备睡我的床吗？」

        「宫城不也睡过我的床吗？」

        「太挤了。你要过夜，就拿自己的被子过来。」（译：这里是指打日本人地铺的那种被子套装）

        「好麻烦，两个人一起睡不就好了？不想睡就起来。好，就这么定了。」

        仙台同学就像是要结束对话一样拍了拍手。
        我看着自己房间的门。
        现在倒也没那么困。
        一晚上不睡也没关系。
        我决定熬夜，接受了仙台同学的提议。
 
邮件配信短篇，下篇将在2.16发布。这篇时间线在15话左右，比较早。

宇都宫舞香在思考（前篇）
        我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羡慕志绪理。
        理由我也知道。
        因为，我现在在上补习班。

        上到刚才的课终于结束，到了休息时间，但今天还要上两节课才能回家。虽然我也不是对现状有什么不满，但好不容易的春假，却感觉没在休息。
        
        ——毕竟都约好了。

        春假开始去上补习班。
        我和父母这样约定了。因为这个假期过后，我就是三年级学生了，我自己也觉得去上一个面向升学的补习班比较好。但是，想去玩的心情还是在的。很想，不，是非常非常想。所以，我有些羡慕一口咬定不上补习班，应该正在好好享受春假的志绪理。

        今天她在干什么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挚友的面孔。
        要是志绪理在这儿，她肯定会说，一点也不想学习之类的吧。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拿出手机，刚看向屏幕，就收到了一条志绪理发来的消息，上面只写了『有空吗？』几个字。

        「真有志绪理的风格。」

        明明见面的时候她还挺能说的，发短信却很冷淡。但换句话说，我们正是那种不需要太多顾虑的朋友关系。
        我给志绪理回了一条『我在上补习班』，然后在笔记本上画着她的肖像画。
        
        志绪理她，偶尔会陷入发呆之中。
        有时候她会因为不知道有没有在听课而被老师提醒。我觉得她明明作业写得很认真，那上课也一样认真一点就好了嘛。
        
        我在志绪理的肖像画上写了「集中！」。
        我和志绪理从一年级开始同班的两年间，我们在同一个教室学习，一起玩耍。还有一个挚友亚美虽然到了二年级时班级分开了，但我希望包括她在内，我们三人能分到同一个班级，度过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年。
        我在志绪理的旁边也画上了亚美的肖像画，然后在她的头上写上了「元气！」这个能代表她的词语。正当我觉得，画都画了，干脆把自己的肖像画也画上去算了的时候，斜前方传来一个声音，于是我抬起了头。

        「宇都宫同学原来擅长画画啊。」

        「也没有擅长啦，只是随便画画而已。」

        我对看着笔记本的本田同学说道。
        她和我同一所学校，但不同班，朋友圈子也不同，所以我们在学校不怎么说话。但是，我们在补习班相处不错，还经常说话，也算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
        
        「这不是很擅长吗。我可画不出这样的画来。」

        「真的不是很擅长。」

        「好了好了，不用谦虚了。」

        本田同学用着轻快的口吻说道，接着又说「我说我说，宇都宫同学。你知道茨木同学在打工吗？」
 
episode 187
        本来是打算看电影看到早上的。
        但是，仙台同学似乎并不打算利用她带来的平板电脑的样子。说洗完澡再集合的她，现在正在我旁边优雅地喝着红茶。

        「你说的住宿会，不是说一起看电影的吗？」

        当我问向穿着T恤代替睡衣的仙台同学时，她放下马克杯看向了我。

        「我是说，如果宫城要通宵，就看电影。」

        「那就通宵，看电影吧。」

        「你和宇都宫都看过电影了，待会儿再看吧。」

        「先看。」

        我试图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平板电脑，但我还没碰到，就被仙台同学抢走了。

        「电影是没什么话可聊的时候看的。不是说了吗，聊一些无聊的话来增进情谊。」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把平板电脑放到了她背靠着的床上。

        「没什么可以说的。」

        「有啊，很多很多。比如，明天早上吃什么之类的。」

        「吐司加黄油加果酱。」

        「那，高中生活留下的回忆。」

        「我没有必要回答。这是我的房间，应该由我来决定干什么。」

        我断然拒绝，然后从仙台同学那传来一声「这样啊」，她似乎并不打算听我的，用着十分开朗的声音叫了一声「宫城」。

        「来猜拳吧。」

        「欸？」

        面对这句意料之外的话，我都没法给出一个像样的回答。

        「要开始咯。石头，剪刀，布！」

        听到声音后，我反射性地出了石头。我看向仙台同学的手，她出了布，然后一个开心的声音传来。

        「我赢了。待会儿再看电影。」

        石头剪刀布似乎是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选择权为赌注的，赢了的仙台同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聊起了闲话。

        「宫城不打工吗？」

        「不打。」

        如果我不打工就得回到那个谁都不在的家，我会考虑去打工，但现在并不是这样。父亲为我做的，让我不用打工就能度过大学生活。
       
        「那个，我是说过打算寒假增加打工，宫城要不要一起来？」

        「仙台同学一个人去。」

        我无法接受打工的仙台同学。
        我不希望她去我不知道的地方，不希望她见我不认识的人，但我却不想和她一起打工。

        「既然不回家，寒假也有时间吧？」

        「就算有时间也不打工。」

        「为什么？」

        「我不合适。」

        和什么都做得好的仙台同学一起打工的话，绝对会被拿来比较。我不像她那样什么都会，也没有那么精明能干。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觉得会被仙台同学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我倒也不是想表现出好的一面，但也没必要专门去出丑。

        而且，在还有别人在的地方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大学毕业之后就要工作了，为什么不先打工提前练习一下呢？」

        「就算提前练习，我也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

        「……和宇都宫就会吗？」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果然今天的仙台同学心情不好。
       
        「和舞香有什么关系？」

        「要打工的话，就和我一起吧。」

        「我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打工，总之寒假我本来就不打算打工。」
       
        说到底，我还希望仙台同学不要去打工。

        于其让我去打工，还不如让仙台同学放弃寒假里的打工。她不应该增加打工，而且还应该把家教的打工也辞掉，在家里悠闲地度过。但是，她似乎不这么想，她不满地叹了口气，然后把身体转向我。

        「那我再说一次。寒假，我们一起打工吧。工作我去找。」

        「刚刚我也说了，我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打工。」

        要是她擅自给我找了一份打工就麻烦了，所以我再次明确地拒绝了。不管她说多少次，我都不会和她一起打工。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宫城。」

        仙台同学静静地叫了我一声。
        我没有回应，她便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觉得宫城也该稍微考虑一下我。」

        「……我不是买了布丁回来吗。」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我会受伤。」

        仙台同学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慢慢用力。我差点被推倒，于是我把她的肩推了回去，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

        「受伤，为什么？」

        「不知道就算了。」

        说完，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吻了我。
        她的嘴唇用力贴着我，双手环在我的背后。

        她的手隔着T恤从肩胛骨向下移动。衣服的下摆被掀了起来，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身体。但她又把嘴唇贴凑了过来。这次她深深地吻了我，我轻轻咬住那撬开我的嘴唇钻了进来的舌头，想把它赶出去。但是她却不肯离开我。不属于我的舌头试图与我交缠。

        她的手沿着我的脊椎向上爬行。
        在我的意识不知不觉间被那十分熟悉我的舌头夺走时，我内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我用力推开仙台同学的身体，把伸入T恤里的手也赶了出去。

        「这不是做这种事的氛围。」

        先不说接吻，这至少不应该是脱别人内衣的氛围。而且，这和我们约定的不一样。

        「还有，你不是说会等到我说可以吗？」

        那又不是我强行要求她做出的约定。
        是仙台同学自己提出来的，她来这个房间之前对耳环发过誓。

        「我的确不是为了这个才提意搞住宿会的，但……。都是宫城不好。」

        「就算是我不好，你也要遵守约定」

        「我会遵守约定的。但是，只要宫城说可以，就没有必要再等了吧？」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说出来并不正确的话，然后又想把手伸进我的衣服中，所以我推开了她的肩。

        顺序太奇怪了。
        应该先问可不可以。

        「宫城，不可以的话你就说不可以。那样的话，我就停手。」

        「不可以。」

        「理由呢？」       

        「之前说过了。」

        「因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都会感觉变得奇怪吗？」

        虽然是我自己的说的，但从用仙台同学的声音说出来，我不禁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羞耻的话。这是绝对不需要说出来的事情，让人想消灭过去的自己。

        「宫城。」

        我一言不发，仙台同学便用手抚摸着我的脸，于是我小声回答了一句「是的」。

        「感觉变得奇怪也没关系吧？明天也是假期，就安安心心变得奇怪吧。」

        抚摸过我脸颊的手沿着我的脖子爬行。
        仙台同学的指尖触碰到我的锁骨，我抓住了她的手。

        「仙台同学，你上次也说过差不多的话，但我不行。」

        我拨开她贴在我身体上的手，将其推向仙台同学。

        「那，就到感觉不会变得奇怪的程度。」

        她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她的嘴唇贴到了我的脖子上。她轻轻地吮吸和咬住，因为咬得很轻，所以不会痛。但是，却感觉很痒，身体一瞬间没了力气。
        回过神来，我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仙台同学！」

        我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却被她堵住了嘴唇。
        她的手滑进了我的T恤里。
       
        她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慢慢向上移动。解开了扣子的内衣被毫不犹豫地挪开了。我咬了一口贴在一起嘴唇，仙台同学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我，但她的手仍然盖在我的胸口。

        我不禁吞了一口气。
        但是，仙台同学却没再做什么了。
        放在胸口上的手，一动不动。

        现在只能感受到她的温度，我还能够保持平常心，但要是这么继续下去——。

        我隔着T恤抓住仙台同学的手。

        「我没有说可以。」

        「你说的是不可以，对吧？」

        「知道的话，就把这只手拿开。」

        「我，是想尊重宫城的心情的，我觉得我也这么做了。」

        「……现在不就没有吗？」

        「现在我也想那么做。所以，给我一个因为感觉会变得奇怪之外的不想做的理由吧。不是这种很容易就能推翻的理由，而是想出一个更加让我什么都不能做的理由，然后告诉我。」

        明明我觉得没什么道理，但仙台同学却用着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语气说道。

        「那，在我回答之前，仙台同学先回答我。仙台同学想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一问出口，便被她盯着。
        被我抓住的手主动地向下移动，我把它固定在了我的肚子上。

        「……这个，我可以回答吗？」

        传入耳中的声音，和刚刚不同，显得十分没有自信。
        仙台同学犹豫地垂下眼睛。
        她的视线移开，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这不应该是一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场面，但我的心脏却紧张得让我有些呼吸困难。心脏没有规律地鼓动着，就像是撞在窗户上的雨。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我感觉那是我不能听的话。
       
        她垂下去的眼睛又看向我。
        她正要开口，我就打断了她马上要说出口的话。

        「不用回答了。」

        「可这是宫城你问的。」

        「是我问的，但不用回答了。」

        「那，我就不回答了。……但是，你要好好告诉我不愿意做的理由。」

        说完，仙台同学把手从我的T恤里抽了出来。
 
episode 188
        等到我说可以为止。

        仙台同学还没有打破她对耳环的约定。
        只是快要打破了。

        如果我能告诉她不想做的理由，约定就会被遵守。
        但是，我没有能让她遵守约定，能够“让仙台同学什么都做不了”的强烈理由。
        
        她说让我「想」一个理由，所以我想一个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但能够阻止她的理由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

        「宫城，理由呢？」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过，接吻没有理由也可以吗？那，不想做的理由也可以没有吧。」

        不管是找出理由还是想出理由都没有时间，我就被催着回答，我只能说出一个我认为仙台同学也不会接受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没法让我什么都做不了吧？」

        仙台同学抚摸着我露在T恤外的手臂。
        柔软的手缓缓滑过我的皮肤，戳了戳我的上臂。

        「可以吗？」

        她发问的声音很温柔，但她却似乎不打算等我回答，就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脖子上。紧紧贴上来的嘴唇马上又松开，然后靠了上来。原本抚摸着我上臂的手也不知不觉中掀起了我T恤的下摆，在我抓住之前就伸了进来。
        指尖沿着我的侧腹爬行，脖子也被她轻轻咬住。

        不好。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但T恤中蠢动着的手，还有触碰着脖子的嘴唇的触感，都在夺走我的思考。我想不出任何能够说服她的理由。

        沿着侧腹爬行的手放到了我的胸口。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看到我的脸，犹豫着要不要把她拉过来。
        
        这个房间太亮了。
        我所想隐藏的一切都会被看见。

        可以的话，我真想把灯关掉，但我不觉得仙台同学会关灯，我也没法自己关灯。因此，为了把自己从她的视野中消去，我都想把她拉过来了。但是，如果我把她拉过来，就好像允许了她的行为一样。

        放在我胸口的手缓缓动了起来。
        指尖仿佛在确认形状一般顺着轮廓轻柔地抚摸着。慢慢移动着的手停在了我胸部的中心，我的身体对她的指尖有了反应。
        当我触碰仙台同学胸部的时候，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同样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仙台同学已经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一般隔着衣服抓住了她的手。
        
        我猛地抓住的手，还是不愿意离开我，用力按在我的胸口。这也是会告诉她她所触摸到的东西中心发生了什么的行为，我的脸颊开始发烫起来。
        我把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

        「不要这样。」

        我无法直视，她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

        「理由呢？」

        我没有回答这个温柔的询问声。
        仙台同学咬了咬我的耳朵。
        吹来的气息夺走了我推开她的力气。

        「说不出来的话，就允许我吧。」

        耳边的低语让我浑身无力。
        被我抓住的仙台同学的手也从我手里逃了出来，在我的胸部上自由动了起来。她的指尖用力地抚摸着发生了明显变化的地方。仙台同学触碰到的地方就像是有电流流过一般刺痛。

        我用力咬着嘴唇。        
        明明想阻止仙台同学的手，我的意识却转移到了她手指触碰的地方。一种我不想说出口的感觉油然而生。开着空调本应该很凉快的房间却格外的热，我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不舒服吗？」

        我想无视的感情差点被仙台同学引了出来，现在我想立刻否认。但是，我一开口，就会发出我不想让她听见的声音，所以我没有说话。

        「告诉我，宫城。」

        她的手在我的胸口来回移动，耳边的轻语搅乱着我的脑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仙台同学的手变得很容易破坏我的理智。本该拒绝她的壁垒轰然倒塌，仙台同学就这样进来了。我感到害怕，想立刻逃跑，但又感觉很舒服，我不得不去收集那些让我不再是我的崩落的理性碎片。如果我不再是那个会保护自己的我，我将害怕得不敢站在仙台同学身边。
        所以，我得把变成碎片的理智像拼图一样放回原位，修复它，变成平时的我。

        我屏住呼吸，然后细细呼出。
        我隔着衣服抓住仙台同学的手。
        我看着她的眼睛，即使声音很小，我也要发出理智的声音。

        「……不要。」

        「不要的话，就告诉我理由。」

        我与仙台同学目光交汇。
        一双不冷不热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太亮了，全都看得见。」

        我瞪了仙台同学一眼，剥掉粘在我身上的手，把它从衣服里赶了出来。

        「可我想看着宫城啊？」

        「我不想被看到。」

        「理由只有这个？」

        我知道，这不能成为阻止她的理由，但我也找不到其它的理由了。
        我陷入沉默，仙台同学便抓住了我的手。

        「要是被看到会觉得害羞的话，宫城可以蒙住我的眼睛。」

        说完，仙台同学用我的手遮住了她自己的眼睛，然后又说了一声「这就看不见了」。

        「不是这个意思。」

        我用力回答到，然后把手抽了回来。
        但是，抓住我的手的她没有松手。反而，她把我用力拉了过来。

        「那，你是讨厌只有自己被摸？那宫城也可以摸我。」

        我的手被她强行放在了她的胸口。
        我隔着T恤感受到了她的体温。
        我感觉隔着布料还不足够。
        想更多地触碰她。

        就像我去触碰仙台同学的那次一样——。

        不对。
        仙台同学想蒙混过去。

        只是讨厌自己被碰什么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话题。
        我们说的本应该不是这个，但仙台同学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让我也变得想去碰她了。

        「这样子条件就一样了吧？」

        「不一样。」

        「宫城，你想直接摸也可以哦。因为我也摸了。」

        仙台同学把我的手引入了她的T恤中，我差点又被她蒙混过去了。我的手被放到了她的胸口下，理智修复的速度赶不上崩坏的速度。手心感受到的温度十分舒适，手环绕到她背后。我抚摸着那光滑的肌肤，手指稍稍往上挪动，就能碰到内衣的扣子，她对我说，可以解开哦。我的心脏就像是变大了数倍一样强烈鼓动着。
        
        解开扣子，直接触碰她的胸部。

        过去和现在的自己重合。
        真希望那个时候我没有关灯。
        我想看，我想知道，仙台同学那时是怎样的表情。

        而现在，我能看见她的脸。
        我叫她，仙台同学，她的视线便与我交汇。
        仙台同学的脸颊泛红，微启的嘴唇零落出我的名字「宫城」。她的手直接触碰到我的皮肤。

        她的指尖缓缓滑过我的胸膛，手心像确认着触感一般贴着我的身上。紧紧贴着的手十分的烫，但是，我却感觉我的身体更热，气息也漏了出来。粘着我的手，就像是无法取下来一样紧贴着我。
        我感到喘不过气来，渴望着更多的仙台同学，我用环绕着她的背的手把她拉了过来。她的嘴唇靠在我的脖子上，舔舐着我。

        我抓住被扔到脑海的角落中的理性的碎片。
        我本来是想把仙台同学拉过来，然后阻止她的。

        我想尽快找到一个能够阻止她探寻着我身体的手的理由，但流入的体温阻碍着我，让我寻找不到。我的感情被那不愿离开我身体的手引导着。
        
        在她的手中不断崩落的理智中，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直以来，我一直不愿正视的东西。

        在我的内心深处，没有人能看见，甚至是在连我都看不见的地方，一直试图探出头来的东西。

        而我却一直不愿正视它。
        为了不让它成长，我把它盖起来，不让它晒太阳，在它发出小芽之前不断将它埋回土里。

        但这又怎样。

        就算我说清楚了，也应该不能成为阻止她的理由
        仙台同学的手抚摸着我的侧腹，向下移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呼唤仙台同学。

        「只有，今天？」

        「只有今天是？」

        「这样子的事，只有今天？」

        「以后，我也还想做无数次。」

        我抓住她的手，将其按在我的腰骨上。

        「那样子，就不叫室友了。」

        如果这样的事一遍又一遍重复。
        我想我会像被压在腰骨上的手一样，变得无法离开仙台同学。如果，真的粘在了一起，那剥下来的时候一定十分痛苦。我想，我一定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

        「……宫城不想成为室友以外的关系吗？」

        我不希望改变，但仙台同学渴望着改变。

        室友以外的关系。
        不同于现在的关系。
        
        我知道不可能一直不发生变化。
        但是，我跟不上仙台同学的速度。

        「……还是继续做室友吧。」

        我好不容易习惯了室友的身份，突然改变关系会很困扰。我无法走得和仙台同学一样快。我只能时不时停下脚步，又设法迈开脚步，用着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前进的速度走着，如果走得太快，我恐怕就会放弃追逐渐行渐远的仙台同学。

        我不希望仙台同学离开。
        所以，我希望她能走得慢一点。

        「仙台同学。」

        我抓住她的衣服。
        仙台同学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现在做室友就好。我会停手的啦。」

        仙台同学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然后，她看向我。

        「所以，宫城。——夸夸我吧。」

        一个柔弱的声音传来，我摸了摸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头。

        「……谢谢。」

        我觉得这不是仙台同学想要的话，但我找不到别的话了。我梳理着她没有炸起来的头发，一直看着她。

        「虽然没什么夸奖的感觉，好吧，算了。」

        仙台同学用着平时的声音说着，然后坐了起来，开始整理凌乱的衣服。我背对着她，扣上被解开的搭扣。
        
        「今天我就回房间了。」

        我循着背后传来的声音转过身去。

        「你不是说要开住宿会吗？」

        听到我下意识说出的话，仙台同学有些为难地说道。

        「……宫城，你对考验我的理智很有兴趣吗？」

        「不是的，但对着耳环发誓的是仙台同学，邀我开住宿会的不也是仙台同学吗？」

        我知道我在说一些任性的话。
        但是，我还是希望仙台同学留在我的身边。
        我害怕允许一切的同时会改变一切，但我也害怕她离开我。

        「仙台同学。」

        我拉着想离开房间的她的T恤。尽管如此，仙台同学还是没有放弃往前走，我用力扯着T恤，布料被绷直，仙台同学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宫城，虽然我说会等并不是谎言，但是我不觉得我能一直等下去。怎么说呢，各种意义上都不太行了。」
        
        「不要放弃啊。」

        「今天我会老老实实睡觉的，没关系。」

        「你不是说不睡吗？」

        「我要睡了。宫城不睡就不睡吧」

        说完，仙台同学拨开我抓着T恤的手，然后自顾自地躺在床上了。

        「那是我的床欸。」

        「你不会把别人留下了，还要让人睡地板吧？」

        仙台同学微笑着把床上的电脑递给我，我只能接过来放在桌上。她呼地吐出一口气，这次她又擅自关掉了灯，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宫城不睡吗？」

        「睡。」

        我把仙台同学推到靠墙的地方，然后背对着她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仙台同学便紧紧拥抱着我，一点缝隙都没有。整个背后全是仙台同学，胸部的柔软和呼吸都传了过来。

        舒心感和不适感。

        截然相反的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我很想抱怨，但在我开口之前，仙台同学就轻声说道。

        「就当是我刚刚忍耐住的奖励吧。」

        面对强硬但又温柔的仙台同学，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只希望，就这样，永续持续着当下就好。

        也许正是因为不可能永远都保持不变，所以现在我才贪图着仙台同学的温柔，继续感受着身边的她的体温。

        我握住仙台同学环抱着我的手。
        我希望明天也能像今天一样持续下去。
        我许下小小的愿望，闭上了眼睛。
 
邮件配信SS下篇

宇都宮舞香は思考する（後編）
        「茨木同学打工？在哪儿？」

        我向坐在斜前方座位上露出开心的表情的本田同学问道，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家庭餐厅。」

        「居然是家庭餐厅。」

        「我和爸妈去的时候，茨木同学突然出现了。谁能想到，茨木同学竟然会在家庭餐厅打工？」

        「感觉很意外。茨木同学打工的话，比起家庭餐厅，更应该是别的什么地方吧。」

        「是啊。话说回来，茨木同学的话，感觉比起打工更应该在外面玩吧？而且还让男生请客的那种。」

        我对茨木同学“长得漂亮但是急躁而且任性”的印象，再加上本田同学口中茨木同学，我似乎也能接受。

        和我同班的茨木同学——茨木羽美奈离我十分遥远。遥远到补习班的流言都能左右她的形象。但是，我很好奇，这样的她打工的时候是个什么风格。

        「茨木同学，在正常地工作？」

        「正常？」

        「就是好好接待客人之类的。」

        「态度非常热情。」

        本田用着毫不掩饰惊讶的声音说道。

        「欸，真意外。」

        不管说多少次，我都只能说出意外。
        可能是偏见吧，但是茨木同学认真打工我实在是没法想象。经常和她在一起的成员倒更加适合打工一点，所以我试着问了一句「那仙台同学她们，其他几个人在吗？」。

        「好像不在。不过，仙台同学在的话，感觉那个店会变得很有人气。」

        「会被表白？」

        「对啊对啊。茨木同学虽然好看，但是太张扬了，有点难搭话。家庭餐厅的话，仙台同学那样子的人不是更加受欢迎吗？」

        「虽然不知道哪边更受欢迎，但感觉仙台同学确实能做这份工作。」

        就像茨木同学离我很遥远一样，仙台同学离我也很遥远。关于她，我听说她比茨木同学更善于与人打交道，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以及虽然她不及茨木同学，但也常在外面玩。
        虽然我们同班，但也不怎么说话，所以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只是在补习班和朋友聊一聊她们的闲话的程度，恐怕以后也不会有直接接触吧。

        「确实。好吧，不过，她们俩不管是谁感觉都很受欢迎。」

        「是吧。」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转了转手上的自动笔。
        我也不是完全不憧憬那样闪闪发光的存在，但要说想不想成为那样，我觉得我不可能成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且，我也并不想和他们拉近关系。我已经有了想好好相处的朋友们了。
        
        我的视线落到笔记本上。被本田同学夸奖了的肖像画映入眼中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我看向屏幕，是志绪理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下课了去看电影吗？』。

        「朋友？」

        本田同学问道，我回答「嗯」。
        志绪理的提案很有魅力，但补习班结束之后就太晚了。
        看了电影，就得急匆匆赶回家了。

        但前天见面的时候，她好像有些无精打采。
               
        可以的话，我想好好和她聊聊。
        我犹豫了一会儿，在手机里输入了『明天可以吗？』。
 
episode 189 朝向宫城的心情
        一睁开眼，宫城的脸就在我的眼前。

        昨天夜里，把要中止住宿会回房间去的我留下来的是宫城，但决定睡到她床上的是我。睡觉的时候她无疑是背对着我的，这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我现在能够清楚地看到宫城的脸。
        
        我不知道宫城是什么时候转向我这边的，但我很高兴。

        我戳了戳她的脸颊。
        宫城睡得很香，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去我们一起睡到早上的时候，是宫城先起床的，所以我看到一动不动的她时有些吃惊。

        也许是和宇都宫出去玩之后太累了。

        我摸了摸宫城的头发。
        昨天，我不该做那样的事的。
        虽然有些着急了，但我也只是想邀请她寒假一起打打工，然后看看电影或者电视剧，玩玩宫城喜欢的游戏之类的打发时间的，然而这样小小的愿望却变成了一个庞大到无法忍耐的愿望。
        
        我又摸了摸宫城的耳环。

        很难说我遵守了我许下的诺言。
        只看结果的话我确实没有打破，但考虑到那之前的所作所为，宫城没有把我从房间里赶出去，我觉得就已经是奇迹了。
        
        好吧，这个奇迹也包含着相当的苦涩就是了。

        我想待在宫城身边，想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我觉得昨天回房间可能更轻松一些。
        
        发生了那些事之后，还要老老实实地睡觉，是需要付出相当的努力的。心情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转变。强迫我做出这种努力的宫城真的很过分。但是，我知道这也是她信任我的证明，所以我遏止住了朝向宫城的心情，改变了方向，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睡觉了。

        尽管如此，醒来之后我还是忍不住会回想昨天的事情。

        她胸部的触感。
        比平时更烫的身体。
        紊乱的呼吸。
        还有，把我拉近的手。
        
        这一切都只能认为她是在接受我，而不是在阻止我。我想着如果我继续对她低语，继续抚摸她，用我的感情冲垮她，宫城就会允许我。但是，如果我不给她思考的空间就得到了她，我想对我来说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没有经过同意，在明亮的房间里，继续触碰宫城的话，已经逃跑过一次的宫城现在就应该不在这儿了。

        而且，消失的宫城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了。
        
        我想她怎么都不会像第一次一样去宇都宫那儿了，她知道我和宇都宫保持着联系，所以应该会去一个连宇都宫都不知道的地方，事情变成那样的话，我就没法把她带回来了。

        昨天，我的确在试图引导宫城的话，想听她说出来。我本身就想知道宫城在想什么。
        我觉得昨天我在宫城旁边乖乖睡觉是对的。

        虽然我明白，但当我看到似乎会接受我的宫城时，我就变得有些等不下去了。宫城总是暧昧的，似乎触手可及，又时不时让人感到苦闷。
        
        哈，我小声叹了口气，轻轻扯了扯宫城的刘海。
        宫城还是纹丝不动。

        「睡得还真香。」

        ——连别人的感受都不明白。

        如果要阻止我，我希望她能用更加强烈的话语。

        还是继续做室友吧。

        为什么她要用这么半吊子的话阻止我呢，我开始想触碰沉睡着的宫城了。

        我不知道“继续”要到什么时候。也许可能是永远继续下去，也可能马上变成某种不是室友的关系。至少，她不讨厌作为室友和我住在一起。这意味着，她多少对我也有好感，而这种好感很可能和我对她好感是同一种感情。
        宫城喜欢我什么的，虽然我没有这么断言的自信，但我能感受到，她比以往更加在意我了。

        “继续”这两个字让我看见了许多希望，我开始害怕我不能把自己的感情压在心里。
        如果我把我的感情向说了还不想改变关系的宫城挑明，她可能就不会再看向我了。

        如果只是对着睡着的宫城轻轻说出「喜欢」这个词，或许会被允许，但我总觉得宫城这个人，就是会在这种时候醒来。

        不管好还是坏，宫城都不会按照我意愿行动。
        我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低声说出了别的话。

        「……志绪理。」

        这点程度应该会被允许吧。
        如果她醒了，也只会让她心情有点不好，而不会变得无法挽回。
        
        我梳着她的黑发，抚摸着她的脸颊。
        再一次，小声地叫她志绪理，然后亲吻她的嘴唇。
        手指划过她放松的手臂，牵起她的手。
        
        我吻了吻她的指尖，又亲吻了她的嘴唇，宫城终于微微动了一下。她的手好像要从我手中逃走，我便用力握住。当我把她的腰搂到身边时，宫城睁开了眼。

        「早上好。」

        我向睡眼惺忪的宫城打了招呼。

        「……xian tai tong xue？」

        一个半梦半醒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用手指抚摸她的嘴唇，告诉她一个我希望她说出口的词。

        「叶月。」

        「en？ ye yue？」

        「对。再说一次。」

        我试着用温柔的声音对还发着呆的宫城说道，宫城虽然是刚刚醒，却也马上变回了平时的宫城，并不会如我所愿。

        「……你怎么朝着这边？」

        她嘟囔道，然后把牵着的手和搂住她腰的手都拨开了。

        「醒了啊。」

        宫城真的很小气。
        就连让我做梦的时间都这么短。
        真希望没睡醒的宫城能多持续一会儿。

        「别让人说奇怪的话。」

        在毛巾被里，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

        「说别人的名字是奇怪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分。好热，离我远点。」

        我抓住她用力推着我肩膀的手，便被她把手拉过去，咬了我的手指。

        好痛。

        她毫不留情地用力咬了我一口，我才稍微离她远了一点。

        「宫城小气鬼。有什么关系嘛，贴在一起。」

        「我要起床了。」

        宫城想起身下床，于是我拉住了她的T恤。

        「再休息一会儿嘛。」

        「那早饭呢？」

        「做起来好麻烦，和中饭一起吃不就好了。」

        「不要。我饿了，我去做。」

        我抓住T恤的手加大了力气。
        和昨天不同。
        睡觉前我想回房间，是我被留下来了，而早上变成了我留住宫城。

        「仙台同学，T恤要被拉坏了。」

        「不想被拉坏的话，就再躺会儿吧。」

        「你打算睡多久？」

        「睡到中午。」

        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但我还想和她在同一张床上多待一会儿。现在我不会希望更多，所以想在她身边感受她的体温。

        「……中午，仙台同学做饭。」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然后躺在了床上。
        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脸。
        映入眼中的是她的后背。

        「好啊。烧个开水帮你泡。」

        「你这是打算中午吃个泡面就完事吧。」

        「毕竟很简单。」

        「好好做饭。」

        「你要是朝我这边，我就给你做好吃的。」

        「好吃的是指什么？」

        「我们商量一下吧。」

        我拉了拉宫城的手臂，她便转向了我这边。
 
episode 190
        我站在冰箱前，叹了口气。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暑假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宫城的生日也很快就要到了。

        蛋糕，该怎么办呢？

        可以的话，我是想自己做的，但从头开始做过蛋糕的经验，我一次也没有，所以也没有信心做好。点心只是情人节给朋友做过巧克力，都不怎么费事，以前也没有人让我想做蛋糕给他吃。

        我也知道，我没有必要强行做蛋糕。
        但我却想尝试做一次，所以买来了道具和一些材料，但一次试做都没有完成，暑假就要结束了。

        「试做倒是可以……」

        让我想做蛋糕给她吃的对象，和我就住在同一个家中。
        我倒也不是要瞒着宫城做蛋糕，然后给她一个惊喜，所以被她知道了也没关系，但问题是如何处理试做的蛋糕。
        
        我打开冰箱，看着快要过期的牛奶和鸡蛋。

        我没有做一个大蛋糕的打算，但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吃完的那种。可能我和宫城两个人能吃完的比较好，我会想让她本人尝尝试做品，可是生日的时候又拿出同样的蛋糕就太无趣了。

        「还是去买一个吧。」

        宫城生日必需的东西，并不是手工制作的蛋糕。蛋糕什么样的都可以，重要的是两个人一起吃完一整个圆蛋糕。为了不让宫城像独自过生日一样，我必须确保不会有剩下的蛋糕放进冰箱。

        我呼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坐在椅子上。
        就算不做蛋糕了，礼物也还没有定下来。

        我想起了我自己过生日时吃的蛋糕和第二天收到的猫咪筷架。
        
        宫城选择了她认为我喜欢的蛋糕，猫咪筷架也是她苦恼一番才选出来的。我也和宫城一样，烦恼着，思考着，想为她庆祝生日。

        我看着宫城房间的门。
        她说她今天要解决剩下的课题，所以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除了吃饭都不会出来。

        真希望她能早点出来。

        礼物不是现在马上就能决定的，不做蛋糕的话，今天就没什么可以做的了。用冰箱里的材料做点别的点心也可以，但既然要做，那我想和宫城一起做，而不是一个人做。

        换做平时，我会敲门叫宫城。但是，她说她要做课题，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我站起身来，从橱柜里拿出杯子。
        我倒了一杯麦茶，喝了一口，或许是我的愿望实现了，门打开了，宫城走了出来。

        「课题做完了？」

        我向什么也没说，而是打开冰箱拿出汽水的她问道，她便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做完了」。

        「仙台同学在干什么？」

        宫城挂着一脸不感兴趣地表情说完，把杯子放在桌上，倒了些汽水。

        「我在思考晚饭做什么。」

        我没说我在烦恼做不做蛋糕，而是用一句无伤大雅的话代替我的烦恼做出回答。

        「不是刚刚吃过午饭吗？」

        「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我觉得算不上刚刚吃过吧。」

        「好吧。」

        我们的对话就是这样不值一提，可有可无的东西。宫城就好像要证明这一点一样，把瓶装汽水放回冰箱后，就拿着杯子转过身去。

        「宫城之后准备干什么？」

        「不干什么。」

        宫城没有看我。
        既然她的课题已经做完了，那么我也可以跟着她进房间。宫城大概也不会拒绝。不过，今天我有着比去她房间更加想做的事情。

        「那，要不要来做饼干？」

        电影和游戏也不错，但偶尔我也想做点别的事情。

        「饼干？」

        「对。我想一起做饼干。」

        「不要。」

        宫城回过头来清楚地说道。

        「为什么？」

        「我讨厌饼干。」

        「以前不是一起吃过好几次吗？」

        也不是非做饼干不可，所以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宫城不喜欢饼干。不如说，她不可能不喜欢。宇都宫来玩的时候，就带了饼干给我们俩一起吃，宫城自己也拿出过饼干给我。

        「现在讨厌了。」

        宫城嘟囔了一声，喝了一大口她手中的汽水。

        「讨厌的理由，我可以问一下吗？」

        「你为什么想问这个。」

        「基本上没有人讨厌饼干吧，也不会有人突然就讨厌饼干了。」

        我回答了宫城的话，一边思考着她会回答讨厌的理由。
        我挖掘着记忆，想起了最近吃饼干的事情。

        那是我生日的第二天，我一个人吃了我做家教时的学生小桔梗送给我的饼干。生日当天，我邀请宫城一起吃那份饼干，却被她用不高兴的声音拒绝了。

        宫城她一听我说起打工的事情，心情就不好。
        甚至还有一次，她要我辞掉打工。

        「没什么理由。」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如既往的不开心的声音。
        饼干不过是点心而已，所以那是讨厌着没有理由讨厌的东西的声音。

        难道说。

        我想了一下，马上又否定了自己。
        但是，我又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就像我嫉妒宇都宫一样的心情。
        我想，希望继续做室友的宫城，或许有些地方正在变得不像是室友。不，是我想这么想。

        「我说，你怎么突然想做饼干？」

        宫城用着明显不高兴的声音说着，然后把装着汽水的杯子放在桌上。

        「我也不知道。」

        我想继续追究她不喜欢饼干的理由，但过于深入的话，宫城就会逃跑。现在她就准备放下汽水回房间了。所以，在宫城从这里消失之前，我抓住了她的手。我把嘴唇贴在她的指尖上，她又不乐意地踩了我的脚。

        「不知道的话，不做也行吧。」

        「不做是可以，但也没有不能做的理由。一起做嘛。」

        「我都说了讨厌饼干。」

        宫城把手收回自己身边，然后瞪着我。

        「做的饼干我全部吃掉。」

        「那我做饼干有什么意义？」

        「那，宫城想吃什么？也可以做，告诉我吧。」

        如果不是饼干的什么别的就可以一起做的话，那也行。我会说出一切可以留住她的话。

        「做什么都可以啦，你就待在这吧。大学一开学，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一块儿了。」
        
        我露出微笑，然后喝了一口宫城放在桌上的汽水。

        口中的碳酸嘶嘶作响，然后流入胃中。
        除了冰冷，我尝不出任何味道。
        就算是宫城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太习惯碳酸。

        但是，当我再喝了一口汽水时，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做法？」

        「现在就搜。」

        我把装着汽水的玻璃杯放回桌上，为了不让她逃走，我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我再从桌上拿起了手机。
 
episode 191
        准备好碗和橡胶铲，再提前把黄油从冰箱里拿出来。
        我把筛子交给宫城，让她筛一下低筋面粉，然后就听到一个似乎有些不满的声音。

        「低筋面粉，就这么直接用不行吗？」

        「好像是不行的。」

        用手机查到的食谱上说，黄油要放在室温下软化，低筋面粉要筛一下。

        「为什么？」

        「谁知道呢？难道不是为了好吃吗？」

        我打碎鸡蛋，一边搅拌一边回答道。

        「仙台同学还真是随便。」

        「原因之后再查，总之先做吧。好吃一点也更好吧？你要是嫌麻烦就让我来吧，放在那儿就行。」

        食谱里没说为什么要筛低筋面粉，但没有必要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写。比起略过，我还是想按流程进行。

        「……不用了。我来。」

        便随着一个毫无干劲的声音，低筋面粉被晃动了起来。
        
        我们两人在公共空间。
        我一边看着落入碗中的低筋面粉一边思考着。

        生日的第二天，我一边吃着小桔梗送给我的饼干，一边想着要是能和宫城一起烤饼干就好了的想法，现在已经变成了现实。因为这漫长的暑假里尽是好事，我感觉好像连明年的运气都预支了。尽管去水族馆的那天，我还相信未来还有更好的事会发生，但太多快乐的事还是让我开始担心起了明年的自己。
        我并不认为，好事和坏事的数量是均等的，有多少好事就有多少坏事，但我却感觉一直是好事的话，坏事就会像要相互抵消一样发生，这肯定是因为平时宫城对我太冷淡了。
        
        「仙台同学，别看我这边，好好做。」

        宫城停下晃动着低筋面粉的手，瞪了我一眼。
        挂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的她看上去好像还想再发几句牢骚，但与以往有些许不同的是，她愿意和我一起做饼干了。
        我不知道明天的宫城会是怎样的宫城，但应该是就算心情不好，也会像今天一样选择和我在一起的宫城。我希望她能让我觉得，暑假结束后好事还会继续下去。

        「会好好做的，砂糖也拜托你了。」

        我让宫城把砂糖也筛一下，然后把黄油放进碗中，再用打蛋器搅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搅拌，但还是一圈一圈地搅拌着，然后把筛好的砂糖加进去。虽然不是因为宫城，但我也开始有些好奇需要搅拌的理由了，于是我决定之后再查一查，然后把打好的鸡蛋一点点地加进去搅拌均匀。
        等到碗里的东西变得柔软后，再把宫城筛好的低筋面粉加进去，用橡胶铲大致搅动一下，然后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

        「要等多久？」

        「上面说要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那三十分钟就行了吧。」

        「三十分钟也挺长的。」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不想她回到房间，于是抓住了她的手。

        「你的手是？」

        宫城的视线落在牵在一起的手上。

        「我以为你要回房间了。」

        「我不回去，松开。」

        宫城甩了一下手，于是我老老实实松开了手，她便坐在了椅子上。看来醒面的时间里，她都会待在公共空间里。
        我决定去洗个碗，于是转身背对宫城。我把制作饼干的容器和用具放进水池，然后在海绵上滴上洗洁精，这时一声「仙台同学」传入耳中。

        「怎么了？」

        我一边洗着橡胶铲一边回答，然后听到一个有些拘谨的声音。

        「今天，你是想好了要做饼干吗？」

        「那倒也没有，怎么了？」

        「我看有材料。」

        「只是刚好有而已。饼干的材料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吧？」

        「是倒是……」

        宫城的声音中断了，只剩下洗碗的声音在公共空间回响。这种时候，宫城总是不会说出她想说的 话。虽然我咽回去的话也挺多的，但我觉得宫城咽回去的话是我的两倍以上。

        「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

        我知道我不会得到回答，但我还是会问。

        「没有。」

        简短的话语正如我所料，然后我就再没听见宫城的声音了。

        虽然我们已经开始会聊一些无聊的话题了，但在说出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话时还是会有些犹豫。我也有不能说出口的事，所以我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我迅速收拾好洗完的东西，然后把椅子搬到宫城旁边坐下。

        「仙台同学，你为什么要专门来我这边。」

        「因为近一点比较好。」

        既然在一块儿，那我想待在一个可以碰得到她的距离。但是，我们都没有想说的话，所以只是坐在那儿。

        我觉得饼干需要等待的时间太长了。
        之后还有使用烤箱烤饼干胚子的工作等着我们。

        虽然比醒面的时间要短，但起码也得等十五分钟左右。
        我感觉，做东西还是做一些要一直动手的东西会比较聊得起来。

        比如，去年暑假和宫城一起做过的法国吐司。

        我回忆起了那个夏天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我为了逃避想触碰宫城的心情，出去买了法国吐司的材料。

        「你怎么不说话了？」

        宫城用着不满的声音说道，然后轻轻踩了我的脚。

        「我想起了去年暑假的事，我们一起做法国吐司那次。」

        「……那时，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买法国吐司的材料？」

        宫城似乎也记得去年夏天的事情，然后问了一个我不想被问到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忘记了。」

        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握住了宫城的手。
        那之后过了一年多一点，我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我们得到了所谓室友的形式，现在想触碰对方就能够触碰到。

        「宫城。」

        虽然还没有到能够叫她志绪理的地步，但我还是叫着宫城的名字，紧紧握住牵着的手，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逃走。我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然后把脸靠了过去。宫城虽然不会主动靠过来，但她也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闭上了眼睛。我缩短距离，碰了她的嘴唇，然后马上分开。

        宫城她变了。

        虽然速度很慢，慢到回顾过去我才第一次发觉她变了，但现在的宫城已经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这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坏的变化。
        既然如此，我希望她能就这样向我希望的方向改变。
        而且，我还希望能够快一点。

        我知道我必须等待，但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比起饼干更快做好，我更希望宫城更快改变。

        「仙台同学，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吗？」

        牵着手的宫城看向我。
        我看了看手机，离三十分钟还有点早。

        「再等一小会儿。」

        「一小会儿的话，已经可以了吧？」

        说完，宫城起身打开冰箱。然后，她并没有说可以了，但还是拿出了饼干胚子，再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下一步怎么办？」

        被宫城这么一问，我才想起来没有擀面杖。

        「要把胚子拉长……。等一下。」

        我站在放在厨台上的饼干胚子前，用智能手机搜索着可以代替擀面杖的东西。

        「宫城，把果酱拿出来。」

        「果酱？」

        「对。」

        宫城一脸不理解地从冰箱中拿出一瓶果酱。我接了过来，裹上保鲜膜，然后用它代替擀面杖，把胚子拉长。

        「这种事，不应该是用擀面杖吗？」

        「没有的东西也变不出来，没办法吧。顺带一提，饼干模具也没有。」

        因为做蛋糕的计划变成了做饼干，所以还是会有一些缺少的东西。

        「……刚刚的是真的啊。」

        宫城嘟囔道。

        「刚刚是指？」

        「你说并不是想好了要做饼干。」

        「好吧。」

        我决定用菜刀把拉长的胚子切成正方形。
        虽然不能变成形状可爱的饼干，但味道不会改变。
        我竖着切了几条口子，然后正准备横着切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这一块，给我。」

        宫城指着饼干胚子的最边缘。

        「行，但你要干嘛？」

        「我想做成喜欢的形状。」

        我把一条竖的胚子交给宫城，再把剩下的胚子横着切下去。一转眼正方形就切好了，于是我看向旁边，宫城正在像捏黏土一样把饼干胚子揉成一团什么东西。
        揉好的胚子像堆雪人一样被粘在一起，最上面的胚子还戴了两个像耳朵一样的东西。

        「……猫？」

        虽然我很想说是猫在做猫，但这么说的话，事情会变得不妙，所以我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狗也行。」

        要说是狗，倒也不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但还是像猫一点。但是，问题不在这。

        「这个，感觉烤不熟欸。」

        努力用饼干胚子做着什么的宫城很可爱，但揉成一团的胚子太厚了，我觉得里面应该烤不熟。

        「那该怎么做？」

        「再薄一点。」

        「不要。」

        「什么不要，做了烤不熟就没有意义了吧。把猫给我。」

        我伸出手，宫城不情愿地递给我一只用饼干胚子做成的猫。

        「仙台同学，太残忍了。」

        一个有些怨气的声音传入耳中，但我还是把猫咪揉成一团，再分成两半。一个交给宫城，另外一个压成圆形，再加上眼睛和耳朵。宫城看到后，也同样做了一个猫咪的脸，然后把所有饼干胚子放进已经预热好的烤箱里烤。

        我准备坐在椅子上等十五分钟。
        但是，宫城却盯着烤箱一动不动。

        「很有趣？」

        「一般。」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并不有趣，只是一般的话，那我希望她朝这边。
        
        「宫城。」

        「怎么了？」

        她还是没看这边。
        我站起身来，从背后抱住宫城。

        「别贴着我，好热。」

        我环在她肚子上的手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有什么不好嘛。」

        「不好。」

        宫城果断地把我的手剥了下来，然后坐在椅子上。

        好吧，也行。

        奖励时间持续太久，我也会感到不安。
        暑假的最后一天可能这样就很好了。
        我像刚才一样，坐在了宫城身边。
 
episode 192
        以防万一。
        昨天我告诉过宫城，让她今天待在家里。

        我打开玄关的大门，就看见了宫城的鞋子。
        看来一直到傍晚的现在，她都好好地待在家里，哪也没去。

        我脱掉鞋子，往公共空间走去。
        本来我还在想，要是我拿着预定好的蛋糕回来，发现她不在家该怎么办，看来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今天的主角不在，那生日蛋糕也就没法登场了。
        我把小小的蛋糕放进冰箱，然后敲了敲宫城房间的门。

        咚咚。

        我轻轻敲了两下，宫城便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蛋糕，我买回来了。」

        「……没有也可以的。」

        宫城用着平静的声音说道。

        「不是约好了吗？宫城生日时，我们俩一起吃掉一整个圆蛋糕。」

        在我的生日那天做出的约定。
        其中之一，就是在宫城生日那天，我们要一点不留地吃完一个两人份量的蛋糕。

        接下来，这个约定将得到兑现。

        虽然宫城没有让我对耳环发誓，但我不可能打破这个约定。

        因为我想赢得她的信任。

        这个约定比这个理由更加重要，但对不能遵守约定的我来说，那就毫无意义。正是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对耳环发誓的约定，我愈发觉得它是不能打破的。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买回来。」

        与我庞大的思绪相比，她的声音就显得小很多，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她，她却移开了目光。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看上去并不是心情不好。
        要说的话，比较接近于没有表情。
        她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把情感扔在了什么地方一样。

        对宫城来说，生日是一个什么日子呢？
        或许，是一个她不想被庆祝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闪过。

        「我和宫城的约定，我不会打破的。今天没有打工，也不会有朋友突然联系我。」

        我握住宫城的手，就像是要否定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想法一样。
        我生日那天，宫城看上去并不是很相信今天。
        所以，我绝对不会打破约定。
        
        今天本来就是没有宫城所担心的打工的日子。就算有朋友突然叫我出去，我也不会出去。手机也早就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不会让它发出声音。

        「什么意思。」

        「你不是担心，我打工没结束啊，或者朋友突然叫我出去该怎么办吗？」

        「我不担心，也没说过什么该怎么办。」

        「那，蛋糕的事你就开心点，今天是你的生日嘛。」

        也许，宫城只是在害怕。
        害怕被囚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过生日的日子里，无法从中逃离。她害怕圆蛋糕会被剩在冰箱里，害怕自己一个人被抛下，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我有些不安，因为我从没见过有人对生日蛋糕感到这么不开心，但我还是鼓励着自己，相信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没有蛋糕生日也不会变。」

        「会变的。宫城的生日还是有蛋糕更好，你就开心一点嘛。」

        「……仙台同学生日的时候，看起来不也不是很开心吗。」
        
        宫城注视着我，我回想起了八月二十三号的记忆。
        那天宫城说要和朋友见面就出去了，所以我不开心了。但是，那是我被带进宫城房间之前的事情，当我知道她是为了给我庆祝生日后，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

        「没那回事。」

        我坚决地否定了宫城的话。

        「有。……你就是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只是没想到宫城会在我生日时为我做些什么，有些吃惊而已，我真的非常高兴。」
        
        那是我十九个生日中，最开心，最快乐的一次。
        如果看不出来的话，我想肯定是因为宫城做的都是我认为不可能的事，所以我显得更加惊讶而已。

        但是，现在我的事怎样都好。
        更加重要的是宫城的心情。

        「宫城，不想庆祝生日吗？」

        「……我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人像这样买蛋糕给我，还说要把一整个圆蛋糕吃完。」

        一个不自信的声音回答道。

        「你不是也收到过朋友送的礼物吗？难道没搞过生日聚会吗？」

        「礼物是收到过……但我不喜欢生日聚会。」

        「为什么。」

        「因为结束之后，总感觉不舒服。」

        「总感觉？」

        讨厌的理由。
        一定是和讨厌蛋糕的理由一样——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今天需要我帮忙吗？你要我帮忙什么？我会做的，你快说吧。」

        是不想说出问题的答案吗，宫城就像是要打断我的思考一样快速说道。

        「啊，我想请你帮我做饭。」

        我把我出门前拜托她“帮忙”的内容说了出来。

        我并不是想挖掘宫城对生日的不好回忆。
        今天要做的，不是说这些没有意思的事，所以我拉着宫城的手向厨房走去。

        「做饭，是指之后要吃的东西？」

        「对。虽然不算聚会，但我准备做一些类似的东西。」

        「明明是我的生日，我还要一起做，是不是有点奇怪？」

        「就算奇怪也会成为回忆吧。而且，一起做更有趣吧。」

        「我觉得只有仙台同学会觉得有趣。」

        宫城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在嫌麻烦，但她好像还是打算帮忙，老老实实地跟在我后面。
        我想用和我的记忆，来改变宫城对生日的回忆。
        我想让她相信，我会在她身边是理所当然的，明年，还有以后，我们俩会一直一起过生日。

        「……要做什么？」

        「炸鸡。」

        「仙台同学很喜欢吧，炸鸡。」

        「经典又美味，不是吗。然后就是用饺子皮做一口披萨——」（译注：用饺子皮做的一口披萨就是把馅料放在饺子皮上，但不包起来，然后弄熟。。。）

        我没想过做什么很精致的食物，但还是想做些好吃的。

        生日蛋糕和简单又好吃的东西
        
        不用做太复杂的事情。        
        只要今天能留在宫城的记忆中，我觉得那就足够了。
        于是我打开冰箱，准备接下来开始做饭。
 
episode 193 与仙台同学的新回忆
        插着蜡烛的圆形蛋糕。
        我回忆着久远的记忆，发现以前有过类似的场景。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生日，虽然父亲因为工作不在家，但我还留着那时母亲为我拍的照片。
        
        与年龄相同数目的蜡烛和笑着的我。
        能够补足这段模糊记忆的照片正封存在相册中。
        但这里是仙台同学房间，母亲也不在。

        现在的我，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我看着在白色的蛋糕上插了五根蜡烛的仙台同学。
        无论是在吃我们俩一起做的饭菜时，还是把蛋糕拿到房间里来的时候，仙台同学都没有叫我开心一点。所以，我想，大概，我没有露出那么不高兴的表情吧。

        「果然，要是买了数字蜡烛回来就好了。」

        蛋糕的另一侧，心情很不错的仙台同学用着认真的声音说道。

        「这样就行了。」

        「是吗？你不想在蛋糕中间插个十九根蜡烛吗？」

        「不用插。」

        蜡烛用蛋糕附带的五根就够了，没有必要专门去买数字蜡烛。

        「这样啊。那，我就点火了。」

        仙台同学一根，一根地把蜡烛点燃。
        五根蜡烛全部被点燃，火焰轻轻晃动。

        因为和仙台同学做了约定，所以生日这天我没有安排，但我并不相信一起吃蛋糕这句话。当仙台同学说去取预定的蛋糕而离开家时，我都还在怀疑。

        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一想到这儿，我就坐立不安。

        但是现在，生日蛋糕就在我的眼前，还点着蜡烛。

        「那我关灯了。」

        一个明朗的声音传来，而我阻止了准备伸手去拿遥控器的仙台同学。
        
        「不用关了。」

        「为什么？我还想唱生日歌的呢。」

        「不用唱歌，也不用关灯。」

        「我本来还想展示我的美声的。」

        「别说这些了，我要吹蜡烛了。」

        仙台同学太夸张了，我也不是因为别人唱歌就高兴的小孩子了。而且，仙台同学越是想让生日有生日的感觉，我就越想打开一直没打开过的相册。在相册的一页上加上仙台同学，制作一页新的生日页面。

        「请吧。」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我吸了一口气，就像是吹飞久远的回忆一样，吹灭了蜡烛。
        五根蜡烛的火焰熄灭，蜡的气味刺痛了鼻腔。我并不是想哭，只是觉得视野有些模糊，所以才紧紧闭了一次眼睛再睁开。

        「生日快乐。」

        「谢谢。」

        我小声地回应了那明快的声音，仙台同学便开始收拾蛋糕上的蜡烛。

        「宫城，你想把蛋糕切成几块？」

        「交给仙台同学了。」

        「既然要全部吃完，切成两半也可以，不过是不是有些太狂野了？」

        仙台同学发出「嗯——」的声音，犹豫着是切成四块还是要切成六块。然后自言自语着说了一句去拿菜刀，便走出了房间。

        我揉了揉眼睛，看向桌子的角落里的猫咪筷架。之前我每次来她的房间，这三只猫放的地方都会变，但是最近，桌子上似乎成了它们的家。
        就像花猫和黑猫习惯了在公共空间守望着我们吃饭一眼，这三只猫看起来好像也习惯了仙台同学的房间。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大概能当作仙台同学喜欢我送给她的礼物的证据。

        我用指尖抚摸着奶牛猫的头。
        和黑猫玩偶不同，摸起来很光滑，很硬。

        我把三只猫放在一起，又把它们翻过来。
        正当我做着这些事时，仙台同学回来了，于是我慌忙把筷架放回了原处。

        「好像说菜刀加热之后会切得比较漂亮，所以我去热了一下。上面还说，蛋糕要先冷藏一下，但拿出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欸。……能切漂亮吗。」

        仙台同学坐在对面，认真地看着蛋糕。然后，她从蛋糕上拿起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子放在我的盘子上。

        「这个是宫城的。」

        说完，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把菜刀插进蛋糕正中央。

        「欸，从正中央开始切吗？」

        「上面是这么写的。」

        仙台同学一边回应着我的声音，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蛋糕，从正中央把菜刀往外拉。同样的操作重复四次之后，蛋糕被分成了四等分，每个盘子上放了两个。

        「嗯，在可以的范围内吧。」

        仙台同学满意地说道。
        虽然切得并没有店里卖的蛋糕那么漂亮，但比起小时候的我切的蛋糕，就切得要漂亮多了。

        「我开动了。」

        我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然后一起用叉子吃了一口蛋糕。
        鲜奶油和松软的海绵蛋糕在口中混合融化，草莓的酸味被突出出来，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再吃一口。

        「好吃吗？」

        我对仙台同学的声音回了一句「好吃」。
        我吃着第二口蛋糕，喝着冰茶。

        「是吗，那太好了。」

        我循着她沉稳的声音，把视线从蛋糕上移向仙台同学，我并没有打算和她对视，但目光还是交汇在了一起。

        「怎么了？」

        当我向似乎一直看着我的仙台同学提问时，她露出了微笑。

        「就是，宫城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仙台同学看起来更高兴吧。」

        「那是当然，生日嘛，本来就是快乐的事。」

        仙台同学笑着吃掉了蛋糕上的草莓。随着叉子一次又一次地切下蛋糕，两块蛋糕中的一块已经消失在了仙台同学的胃里。我也吃完了一块蛋糕，把巧克力做成的留言板切成两半，吃掉一份。

        「……仙台同学，上次你的生日，你真的高兴吗？」

        「刚刚回来的时候我也说过了，多亏了宫城，我很开心哦。」

        「真的？」

        「真的。」

        「你的朋友也祝贺你了吧。」

        「算是吧。不过，这一点宫城也一样吧。」

        昨天，舞香说着「虽然是早了一天」，送了我礼物。亚美也打了电话过来，大学的朋友也祝贺了我的生日。但是，我想仙台同学收到的祝福应该是我的几倍。

        「一样。……祝贺你的，是大学的朋友之类的吗？」

        「是啊。还有高中时的朋友。」

        「茨木同学？」

        「对。」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你说和羽美奈？」

        「嗯。」

        「有啊。她还说在冬天想见面呢。」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
        仙台同学，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

        她没有必要特地告诉我和茨木同学还有联系，也没有这个义务。而且，我也无权干涉仙台同学的交友关系。
        既然她们俩是朋友，那么茨木同学说想见仙台同学也不奇怪，但我还是有一种被人从悬崖上推下海的感觉。

        「……你是不回去的吧？」

        我一边用叉子切开第二块蛋糕一边问道。

        「不回去啊。若是因为见不了面就会断绝的缘分，那就随它去吧。」

        仙台同学没有丝毫踌躇地说道。
        虽然我不希望她选择回去见茨木同学，但她的声音太过果断，让我对茨木都产生了近乎同情的感觉。
        仙台同学和茨木同学，在学校里看起来关系很好。但是，直到仙台同学来我家之后，我才知道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她们俩是朋友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作为朋友的深度却似乎并不相同。
        仙台同学以前经常带着说是茨木同学喜欢的杂志来我的房间，但是她却并没有认真去读过。现在，那些杂志她连买都不买了。

        「仙台同学。」

        「怎么了？」

        「高中的时候，你买过茨木同学喜欢的杂志吧。那种杂志，你不会再买了吗？」

        「没有必要了，所以就不买了。」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说道。
        她似乎可以像切蛋糕一样，毫不犹豫地切开世界。我敢肯定，就像垃圾分类一样，她会把切开的东西分为需要的和不需要的。就像她把圆形的蛋糕切成三角形一样，就算改变形状也不可惜。
        仙台同学在水族馆时，就毫不犹豫地切开了画在薄煎饼上的水獭脸。做饼干的时候，她也很轻易地就把猫咪形状的胚子揉成了一团。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会毫不抗拒地破坏原有的形状。

        而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我就会对现在这样的形态还能保持多久感到不安，就会害怕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天到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蛋糕送入嘴中。

        白色的奶油，黄色的海绵蛋糕，红色的草莓，都很好吃。
        一年一次的生日，没必要去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我用甜蜜温润的蛋糕，一点点地压碎侵蚀着我内心的阴影。

        「宫城想看的话，我可以再去买就是了。」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问道。

        「不用了。我不看。」

        我用叉子把蛋糕送到嘴边。
        慢慢地边吃边品味，把半个生日蛋糕和留言板全部送入体里。我看向仙台同学，她盘子里的蛋糕也都消失了。
        约定被兑现，圆蛋糕不会被放进冰箱。
        一点不留地全部消失在我们的胃里。

        一桌热的饭菜和生日蛋糕。
        全部吃掉什么都不剩的这个生日，我觉得比去年的生日更加幸福。

        没关系。

        仙台同学切的是蛋糕，不是我。
        从桌子上消失的，也不是我。
        
        所以，没关系的。

        「宫城，明年的生日你想吃什么蛋糕？」

        「什么样的都行。」

        「那，就和今天一样的大小的生日蛋糕吧。」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明年对相信这个约定来说太过遥远。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明年也能和今年一样。

        「然后，这是礼物。」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从床底下拿出一个不是很大的袋子递给我。

        「谢谢。」

        我收下了这个对很讲究这事情的仙台同学来说十分稀奇，连丝带都没有的简单袋子。

        「现在打开吧。」

        我依她说的，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但是，我手里的这个东西看上去并不像是礼物，我有些惊讶地盯着仙台同学。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
        是我过去见过的东西。

        是我买回来交给仙台同学，记忆深刻的东西。
        是我不可能忘记的东西。
        但是，那是仙台同学不需要的东西。

        她说过，她不希望用这个。

        「我把我的耳朵送给宫城。」

        随着一个悦耳的声音，我把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和给我打耳洞时用的相同的穿孔器。
        那就是仙台同学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episode 194
        我看着桌上的穿孔器。
        只要用这个，就可以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穿上耳环了。

        这是高中时代的我想要的东西，也是成为大学生后的我仍然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样的权力现在就摆在我眼前。
        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我摸着耳环，看向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会听从我说的绝大多数话。

        即使是现在，如果我说不喜欢这个礼物，而是想要别的东西，我想她也会去为我准备。如果我说想换成下命令的权力，她也会给我，而且如果我用这个权力说让她舔我的脚，她就会去舔。

        而这样的仙台同学为数不多不会允许的事。
        那就是穿耳环。

        我喝了一大口因为冰块融化而变淡的冰茶。
        
        为什么，突然。
        她会想去穿曾经她说过绝对不要的耳环呢？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过你不会穿耳环吗？」

        「是说过。但是，我也说过，如果有值得纪念的事情，也可以穿。你不记得了？」

        「……记是记得。」

        戴在我耳朵上的小小的花朵样式的耳环。
        过去的她为我戴上这个耳环时，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戴耳环」，而现在，她却像是干脆地推翻了拒绝耳环的过去一样回答我。
        
        「可是，今天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当然是值得的日子吧。」

        「纪念什么？」

        「纪念宫城的生日。」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说道。

        「把我的生日当成纪念日，是不是有点奇怪？一般来说，不是拿别人的生日，而是把自己的生日当作纪念吧？」

        我的生日并不是那种可以让仙台同学戴上她一直拒绝的耳环的日子。

        「自己的生日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如果是去年的我，我一定不会问为什么，就会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穿上耳环。但是，我现在想知道，把过去抛弃得一干二净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果我不知道，我就无法伸手去拿起桌上的穿孔器。

        「因为我想在宫城生日这天，对宫城为我穿的耳环发誓。」

        仙台同学盯着我，静静地说道。

        「发什么誓？」

        「明年的今天，我们还会一起吃生日蛋糕。因为之前只做了今年的约定。」

        和今年相同的明年，还有耳环，都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也还想和仙台同学一起吃生日蛋糕。
        
        但是，我也害怕她对我发誓。

        誓言比约定更加沉重，会将话语束缚得更紧。它会牢牢地联系上行动，并且让其成为确定的事情。而且，仙台同学不会打破对耳环的誓言。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如果能够给仙台同学的耳朵穿上耳环，再得到她的誓言，那就更加坚固了。

        所以，我很害怕。
               
        绝对不可能被打破的东西，一旦被打破就会消失，如果明年的生日是我一个人过，我就再也没法相信以后的仙台同学了。

        「不用发誓也行。」

        就连让她对我自己的耳环发誓都感到害怕的我，还无法接受仙台同学交给我的东西。

        「那，对耳环立下约定呢？」

        「只是约定的话，我觉得没有必要穿耳环。」

        我希望仙台同学永远都是不会背叛我的仙台同学。

        「有啊。我想在宫城随时都能看见的地方留下约定。」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想这么做。还要其它理由吗？」

        「……不用了。」

        「那，就用耳环来立下明年的约定吧。可以的话，之后的生日也一起。」

        桌上放着没有蛋糕的盘子和穿孔器。
        传入耳中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加甜美，封存在相册中的幸福过去，几乎要熔化流出，和现在融为一体。

        「……不行。」

        「为什么？宫城不也和我约好了吗？我的生日，明年，后年，还有以后，都会为我庆祝的。这和那一样吧。」

        「一样吗？」

        「一样哦。」

        动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脸，就好像听见她在说，所以说没关系，于是我也慢慢挤出了喉咙深处的话。

        「那，明年的约定也可以。」

        「我知道了。」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把消毒液和棉花放在桌上。

        「真的可以吗？」

        「可以啊。穿耳环的地方，选宫城喜欢的地方就好。」

        我拿起穿孔器，仙台同学叫我「过来这边」。我按她所说的，走到她身边，然后她递给了我一支笔。
        穿耳环的步骤已经记在了我的脑海中，不需要再看穿孔器的包装了。

        先给耳朵消毒，再用笔在要打耳洞的地方做下记号，然后使用穿孔器。
        只需要这么做，就能在仙台同学耳朵上打上耳洞。

        没有什么困难的。
        实际上，我的耳朵也很简单地就开了耳洞。
        明明如此，我却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把穿孔器放回桌上，把手伸向仙台同学的耳朵。
        就像她给我打耳洞时一样，我也摸着她的耳垂。

        在这个完美无瑕的耳朵上穿出一个洞，就意味着要改变仙台同学的形状，我觉得这意义重大。
        我拉了拉仙台同学柔软的耳垂。

        这就像从圆形变成三角形的蛋糕一样，会让她变得与现在有些不同。这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提案，同时也让我迷茫，是否真的该给她的耳朵穿上耳环。
        我感觉，改变她的形状就会改变我原本不想改变的关系。
        我把食指伸到仙台同学的耳垂后面。

        「好痒。」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的耳朵是按照我自己的希望，被她改变的。
        开了耳洞，装饰着仙台同学选择的花朵耳环的耳朵，变成了实现留下约定这个目的的东西。
        
        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和我所希望的并没有太大区别。
        我可以按照仙台同学的希望，改变她，然后留下我们的约定。
        这并不是会让我们发生巨大改变的事情。

        没关系的。
        只是给仙台同学的耳朵打耳洞，并不会改变室友的关系。

        「手，松开。」

        说完，我拉了拉仙台同学的耳垂，原本被抓住的手腕就被松开了。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垂，然后松开。
        
        眼前是一个形状姣好的耳朵。
        戴上耳环之后，就看不到和现在一样的耳朵了。

        我把嘴唇靠了过去，轻轻触碰仙台同学的耳垂。
        凉凉的，很柔软，很舒服。
        我又轻柔地咬住，仙台同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虽然不是在耳朵上，但我像这样用嘴唇在她身体上留下过很多次痕迹。但是，用嘴唇留下的痕迹不会长久。咬的也一样。都不会一直留在仙台同学身上。所以，我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我留下的印记。可以的话，我想要一个任何人看了都能明白的印记。
        如果能把耳环戴在她的耳朵上，虽然并不能成为她属于我的标签，但能成为一个任何人都能看到，而我知道那是我留下的印记。

        当我用舌尖戳着接下来要打耳洞的地方时，仙台同学拍了拍我的背。

        「宫城，差不多该停了。」

        我假装没有听见，又咬了一口耳垂。
        把嘴唇贴在耳垂下方，手指在耳朵后面爬过。

        「等等，宫城。这样有点糟糕了。」

        说完，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腰。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侧腹，弄得我一阵发痒，才松开了她的身体，然后我就这样被她按住了肩膀。

        「别玩了，赶紧弄吧。」

        仙台同学把消毒水和棉花硬塞给了我。我接过塞过来的东西，用消毒水浸湿棉花。然后，我用冰凉的棉花擦了擦仙台同学的耳朵，再用笔做上记号，最后打开了穿孔器的包装。
        
        这样一个将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的东西，却是如此轻如鸿毛。

        ——为我穿耳环的时候，仙台同学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呢？

        「可以吗？」

        我小声问道，她回答说「可以哦」，然后我就把这玩具一般的东西轻轻放在仙台同学的耳垂上。

        没关系的。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也不吓人。
        仙台同学肯定也会是同样的感觉。

        我这么想着，手却动不了。

        「宫城。」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的声音叫着我。
        那个声音推着一直停下脚步的我的后背。虽然我不能以和仙台同学相同的速度前进，但总是停滞不前的我，身体也动了起来。

        手指用力。
        扑通扑通，我的心脏发出巨大的声响，让人十分苦闷。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然后用力按下穿孔器，响起咔嚓一声，仙台同学的耳朵上便穿上了耳环，而我好像听到我身上哪里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我还以为会有点痛呢。」

        仙台同学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说完，然后看向我。

        「这边也穿上吧。」

        我摸了摸已经穿上耳环的耳朵另一侧的耳朵。

        「嗯。」

        消毒，做记号，然后把穿孔器抵在耳朵上。一用力，就像另一边一样，咔嚓一声，仙台同学的耳朵上又开了一个洞，而我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左右，两只耳朵各一个。
        给仙台同学打下两个耳洞的声音，肯定把覆盖着我的类似壳一样的东西敲出小小的裂缝。

        我盯着被我穿上耳环的仙台同学。
        
        出现小小的裂缝的我，变得比以前更加通透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觉得能够更加清楚地看见仙台同学了。
 
episode 195
        「嗯，感觉不错。」

        仙台同学用手镜照着刚刚穿上耳环的耳朵，用着心情愉快的声音说道。
        我的耳朵上虽然也戴了耳环，但仙台同学戴耳环更加合适。

        「宫城觉得呢？」

        仙台同学放下手镜看向我。

        「耳环？」

        「对。」

        她耳朵上戴的耳环和我几个月前戴的是一样的。毕竟我们用的是同样的穿孔器，所以也不奇怪，用同样穿孔器的人，都戴着同样的耳环。
        所以，仙台同学的耳朵上戴着和过去的我一样的耳环也是理所当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虽然是留下了明年的约定的东西，但是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耳环。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仙台同学的耳环还是很漂亮。

        「戴着耳环，感觉有点难咬了。」

        我无法把我的想法说出口，只能说出不在脑海中央，而在边边角角的小事情。

        「只是不好咬而已，反正戴了耳环你也会咬吧？」

        「仙台同学的耳朵是我的东西了，所以我想咬就咬。」

        我觉得碰刚刚戴上的耳环不太好，于是我拉了一下仙台同学耳垂上面一点的地方，然后松开。

        「把耳朵给你，不是这个意思吧。你是知道还这么说的吧。话又说回来，我也不是想问这个来着。」

        随着她平静的声音，仙台同学摸了摸我的耳环。
        她的指尖抚过小小的花朵，轻轻按住我的耳垂。
        她对我说，认真回答，于是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耳环，很适合你。」

        呼气的同时，我回答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似乎也传达给了仙台同学，她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是吗。太好了。」

        耳环很适合仙台同学，就好像很久以前就戴在那儿了一样。从高中开始，仙台同学就有着戴耳环也不奇怪的气质，所以我有一种感觉，仙台同学变成了真正的仙台同学。

        「作为你夸我的谢礼，我还有一个礼物给你。」

        说完，仙台同学拿出一个比装穿孔器的袋子更紧实的小袋子，放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有两个礼物？」

        「宫城也送了我两个礼物吧？听了我的话一次，第二天还有筷架。所以，我也送你两个。」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完，又加了一句，「打开看看吧」。
        我看向袋子里面，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我轻轻把它拿出来，发现是一个带着丝带的长方形盒子，看上去就像是礼物。

        不需要。

        就算我怎么说，我想仙台同学也不会听我的。但是，如果可以，我真想就这么还回去。因为，看着盒子的形状我就能预想到里面的东西。
       
        一个细长的长方形盒子。

        里面不会出现胶棒。
        也不会出现干电池。
        会出现的肯定是我不怎么用，和我无缘的东西。

        「宫城，快点打开啊。」

        在她的催促下，我只好解开缎带，撕掉包装纸。里面出现了一只看起来很贵的唇膏，于是我叹了口气。

        「也不用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吧。」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

        「可是，我不喜欢这些。」
       
        唇膏把嘴唇弄得粘粘的感觉，我不是很喜欢。本来我也不喜欢化妆这件事本身，而且仙台同学也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但是，这个，是宫城也会想用的那种。大概，就算不喜欢化妆也会喜欢这个的。」

        过去为没什么兴趣的我化过几次妆的仙台同学露出了笑容。

        「我不觉得我会喜欢。」

        「不会啦。这个闻起来很香的，而且好像味道也不错。」

        「是草莓之类的味道吗？」

        虽然我对唇膏没什么兴趣，但我有些好奇气味，正准备打开盖子的时候，却被仙台同学抢走了。

        「我来帮你涂。」

        「味道不用涂也可以知道，还给我。」

        「那多没意思。」

        「没意思就没意思。」

        「至少在我面前用一次嘛。」

        「不要。」

        「宫城给我的筷架，明明我都有好好在用欸。」

        仙台同学难得用埋怨的声音说道，然后闹别扭似地看着我。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让我听她的话，才发出埋怨的声音的，只是故意装作闹别扭的样子。

        「宫城。」

        今天是我的生日，要我让步是不对的。
       
        但是，仙台同学遵守了和我一起吃蛋糕的约定，而且还答应我明年也一起吃蛋糕。我还得到了我一直想要的印记耳环。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身体转向仙台同学。

        「别动哦。」

        仙台同学叮嘱完，打开了唇膏盖子。然后，她伸手摸了我的脸颊，再把唇膏贴在我的嘴唇上。
        仙台同学离我很近并不稀奇。我们经常处于肩膀相触的距离，也经常处于嘴唇可以触碰的距离。
        但是，今天的仙台同学离我还是太近了，我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一些黏乎乎的东西覆盖在了我的嘴唇上。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看向我嘴唇的视线。
        都不用吸鼻子，就能闻到水果一样的甜美香气。

        「好了，涂完了。变得非常可爱了。」

        我听到声音，便睁开眼睛。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不禁移开了视线。

        「这种话就免了吧。」

        「真的啊。」

        「仙台同学，真罗嗦，闭嘴。」

        我用力拍了拍她的大腿，她却问我「是不是很香？」

        「嗯。」

        我简单地回答道，然后碰了碰嘴唇。
        唇膏沾到手指上，甜甜的气息也转移到了手指上。要说是什么水果的味道，我答不上来，但无疑是好闻的味道。

        「舔一下味道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一个开心的声音传入耳中。

        「好像是什么意思。」

        「我没用过这个欸。我事先查了一下宫城可能会用的类型，也在店里确认过香型了，但味道我不知道，你舔一下看看。」

        我按她所说的，舔了舔嘴唇，舌尖上沾上唇膏，感到了一丝丝甜味。

        「……味道不错。」

        「真的？」

        「嗯。」

        「那，我也尝尝。」

        明明我没有说可以，仙台同学却还是把脸凑了过来。我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我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嘴唇碰到了仙台同学的嘴唇，伴随着柔软的触感，一个湿润的东西碰到了我。嘴上说着尝尝味道，结果那个湿润的东西并没有舔我的嘴唇，而是想进入我的身体。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臂以示抗议，嘴唇才分开。但是，我的嘴唇被她比第一次接吻时更加用力地按住，舌尖也钻入了我的口中。试图纠缠住我的舌头的东西，比唇膏和蛋糕都更加甜蜜。

        舌尖贴在一起，然后又分开。
        我微微漏出了一点气息。

        本应该是异物的仙台同学融入了我，感觉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流进来的体温感觉很舒服。
        嘴唇分开，她的舌尖舔了一下刚刚涂的唇膏。

        「味道不错。」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

        「这不是把唇膏弄掉了吗。」

        「是啊。」

        随着一个轻快的声音，仙台同学又把脸靠了过来，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我都说了，唇膏会弄掉的。」

        「稍微亲一下也不会弄掉的，没关系。还有很多呢。」

        「就算还有很多，也不代表你可以亲很多次。」

        「宫城真小气。亲很多次也没什么不好嘛。」

        「小气就小气。还有，你的很多次是准备亲多少次。」

        「那礼物的唇膏可能就不够了吧。」

        仙台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道。
        她总是真的会去做一些只能认为是玩笑的事，所以我有些困扰。我不讨厌接吻，但也要下次再继续了。

        「仙台同学，你是傻瓜吗？今天已经结束了。」

        我用力推着她的身体。
        我本以为她还会抱怨几句，结果她老老实实地挪开了身体，背靠在床上。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叫了一声「对了，宫城」。

        「等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咬我的耳朵了。」

        「你是说，等耳洞稳定下来之后？」

        「就是这样。」

        仙台同学用着平静的声音说完，然后微微一笑。
 
episode 196 宫城的视线
        化完妆，我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耳朵。

        宫城生日时我送给她的东西。
        但是，那也是我想要的东西。

        宫城生日那天，宫城为我穿上的作为纪念的耳环。
        左右各一个。
        
        曾说过在身体上留下永久伤痕是违反规定的高中时代，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戴上耳环的第二天。
        宫城给我戴上的这个小小的饰品，比我想象中还要适合我。这是让我对宫城的感情更加强烈的东西，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厌。
        我摸了摸耳环。
        和用手指去摸宫城的耳朵时差不多的手感，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姑且，算是成对的吧。」

        要是我对宫城这么说，她肯定会不开心，但是我戴的耳环确实和宫城过去戴过的一样。虽然现在的她戴着的是我送给她的鸡蛋花耳环，但只是想到她曾经戴过和我一样的耳环，我就觉得高兴。

        宫城她，把我第一次戴在她耳朵上的耳环怎么样了呢？
        是放在什么地方了，还是说已经扔了呢。

        虽然我想问她，但我不想听到已经被扔掉了，所以我问不出口。
        我的话，是不会扔掉这个耳环。就算一直戴着都行。不过，既然已经穿了耳环，我也想试一试其它的耳环。

        比如，宫城选的耳环。

        「不太可能吧。」

        我叹了一口气。
        光是制造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机会就很难了，还要让她帮我选耳环，简直就像教野猫“伸手”一样困难。等过了一个月，耳洞安定下来之后，宫城可以咬我耳朵的日子到来时，我也不觉得野猫就会变成听话的狗狗，所以要买新耳环的话，就只能自己选了。

        好吧，耳环才戴了不到两天。

        就算要买新耳环，也没有必要着急。
        现在，我应该高兴自己得到了新的宝物。一个月后的事情可以一个月之后再考虑。说不定奇迹发生，到那个时候，宫城真的就变成会伸手的野猫了。
        我拉了一下挂着饰品的耳垂，然后看了一下表。
        现在去大学还很早。
        我决定喝点东西再出门，于是打开了房门。我来到公共空间，发现宫城也在。

        「就要出门了吗？」

        我向宫城搭话，她便看向我。
        穿了耳环之后，我就一直能够感受到宫城朝我耳朵的视线，连吃饭的时候也是。从生日那晚开始，宫城有很多时间都这么看着我。

        「嗯。」

        她的视线没有移开。
        宫城毫不客气地看着我的耳环。

        我没想到，耳环还有这样的选项。

        在耳朵上开个洞。
        仅仅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就能夺走宫城的眼睛。
        不仅只是眼睛，我还想要其它的东西。如果只要献出身体的某个部位就能把宫城拉近我，那我献出多少都可以。只要宫城说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如果我问宫城她想要什么，她会回答吗？

        我被称不上健全的的思考所禁锢，直到听见宫城的声音才被拉回现实。

        「仙台同学还不走吗？」

        我对想着还能把什么交给宫城的自己感到无语，轻轻叹了口气。

        我被宫城侵蚀得太多了。宫城占的比例越来越大，我感觉我的一切都要被宫城重新粉刷了。如果我这个人被宫城一点不剩地覆盖掉，我有些担心，我体内哪里还有我自己。
        
        「仙台同学？」

        宫城叫了一声沉默的我。
        对于这个立刻就能回答的问题，我也不能一直不回答。于是我看向宫城的眼睛，微笑着说。

        「还不走。我准备给宫城涂唇膏。」

        她的嘴唇上没有用我送给她的唇膏。

        「不用涂。我准备走了。」

        宫城或许是不喜欢我的回答，露出明显不愿意的表情。

        「唇膏，你不用吗？」

        「用，但现在不用也行吧。而且收到的那天已经用过一次了。」

        「每天都用嘛。」

        如果宫城用我送给她的东西，我会很高兴。
        就像黑猫玩偶一直被放在房间里一样，我希望唇膏也能被她用上。

        「不要。」

        「那，我听宫城的话一次，宫城让我涂个唇膏好吗？」

        这个意见比把身体某个部位交给她更加现实，而且我也希望她能用我实际上送给她的唇膏。

        「……听我的话，是什么都可以吗？」

        「常识范围内的一件事，什么都可以。」

        宫城板着脸看着我。
        涂唇膏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多想。但我和宫城的常识有所偏差，但我也不可能不听宫城的话，所以常识这个词也不会成为问题。尽管如此，宫城还是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才给出了答案。

        「仙台同学，你要遵守约定。」

        「我会好好遵守的，把唇膏拿来吧。」

        我这么一说，宫城却露出比刚才不愿意一倍的表情，从手里的包中拿出唇膏递给了我。
        
        没放在房间里啊。

        我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概，如果我这么说了，宫城就会从我手中把唇膏抢回去，然后去上大学。

        「那，宫城希望我做什么。」

        「还没决定。之后再决定可以吗？」

        「可以啊。那，你闭上眼睛。」

        我静静地说道，宫城便没有反抗地闭上了眼睛。
        涂唇膏并不需要闭眼，但我希望她闭上。

        我用指尖触碰了宫城的嘴唇，而不是唇膏。
        我滑动手指，抚摸着宫城的脸颊，然后将嘴唇重叠在一起，宫城便推了我的肩膀。当我想品尝嘴唇的另一侧，想要吻得更深的时候，脚被她踢了。我只好挪开身体，宫城又踢了一次我的脚，然后说道。

        「你不是要涂唇膏吗？」

        「我忘了。」

        我露出微笑，打开唇膏的盖子。然后，我把这个散发着甘甜气息的东西靠了过去，宫城又闭上了眼睛。

        慢慢地，仔细地。
        在那柔软的嘴唇上涂上颜色。
        
        「好了，搞定。」

        宫城那边传来了美味的气息。
        我很想再吻她一次，但我觉得如果这么做，她就再也不会让我给她涂唇膏了，所以还是算了。

        「……谢谢。我要走了。」

        说完，宫城从我手里拿走唇膏，放进包里。然后，她就这样准备出门，于是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走。」

        「不要。我先走了。」

        「欸，等一下嘛。」

        「不等。」

        宫城甩开我的手，走出了公共空间，我慌忙回到房间，然后拿着包小跑到门口。我穿上鞋子打开门，发现宫城还在那，下意识地「哇」了一声。

        「你在等我吗？」

        「没等。」

        宫城看了一眼我的耳朵，然后走了出去。我锁好门，也追向了宫城。
 
episode 197
        「叶月，早上好~」

        我在嘈杂的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准备好笔记本和笔，正摸着自己的耳朵时，有人向我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看起来元气十足的澪大摇大摆地坐在了我旁边。周围有好几个人看着她，但她好像毫不在意。给了我做家教打工机会的澪，虽然平易近人，但也粗枝大叶的。
        
        这么说来，学姐也挺随便的。
        
        把小桔梗介绍给我的澪的学姐，就是那种说了三个小时后再联系却会晚上一倍的人。

        「叶月，发生什么好事了？」

        澪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正用指尖确认着耳环。
        小小的球形物体牢牢地附着在耳垂上。
        虽然我知道，不可能上个大学它就会掉，但从指尖传来的耳环的触感还是让我很安心。

        「没啊，怎么了？」

        我用着和平时一样的声音回答道。

        「我看你笑眯眯的，还以为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呢。」

        澪很愉悦地说道。
        并不是没有发生好事。
        只是被问是什么好事会很麻烦，所以我只回答了一句「没有」，但其实我一大早开始心情就很好。

        宫城让我给她涂了唇膏，去车站的路也是我们一起走的。还有，宫城为我穿的耳环也好好地戴着。

        但是，这些事不能对澪说。

        「那可能是因为在去车站的路上遇到了小花吧。」

        我说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再把笑眯眯的表情变成淡淡的笑容
        
        「那只猫？」

        「对。」

        小花只会在从大学回家的路上出现，去的路上是不会看见它的。今天也是，在去的路上我并没有看见它，但为了维持圆滑的人际关系，假装看见了没有看见的东西，也只是小事一桩。而且宫城就像一只野猫，所以也不算撒了什么大谎。

        「你还真是喜欢猫。」

        澪有些感慨地说道，又接着说了句「不过确实很可爱」。然后，她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耳朵上，有些惊讶地说。
        
        「那是耳环吗？」

        「是啊。」

        「叶月，你不是说不戴耳环的吗？怎么了？」

        「改变主意了而已。」

        澪发出「欸」的声音，似乎并不接受。
        过去，澪好几次问我穿不穿耳环的时候，我都回答「没兴趣」，所以她这种微妙的反应也可以理解。
        澪的视线注视着我的耳朵。
        我觉得这个形势不太妙。

        「啊，我知道了。是男朋友吧。」

        澪笑眯眯地看着我。

        「不是啦。」

        「不，绝对是男朋友。最近，应该说你一直都不怎么交际吧。暑假我邀请你，你不也是一直以忙为理由拒绝了吗？」

        我就知道会这样。
        即使成为了大学生，聊天里一半内容也是和恋爱相关的，和高中生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如果把女孩子切成两半，感觉“恋”这个字都会代替血液流出来。

        我不讨厌听恋爱故事，但要我来说就是为难我了。
        宫城的事情很难说明。

        我也不是不相信澪，但要是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本来我就不想建立什么太深的友情，所以不想过多地谈论自己的事情。

        「那个是因为有打工还有其它各种事，是真的很忙。」

        「不用骗我啦。我又不会抢你的男朋友。」

        「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来。」

        澪像是要催我干什么一样伸出了张开的右手。

        「你这手要干嘛？」

        「手机交出来。」

        「为什么？」

        「我在想你是不是把男朋友的照片设成了屏保。」

        「真的没有男朋友。」

        我用力拍了一下澪伸过来的右手。

        「既然这样，下次就一起去吃饭吧。那些男生都让我叫叶月来，我正伤脑筋呢。」

        「这种谎话就免了吧。」

        「真的真的。你就来露一次脸嘛。」

        「以后再说吧。」

        「以后再说，就是不想来吧。」

        「嗯，不想。」

        我挂着笑容说道，澪便很刻意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她抓住我的肩膀，微微一笑。

        「那，作为聚餐的替代，去咖啡厅打工怎么样？短期的那种。」

        「话题，是不是跳得太远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社团要准备学园祭，我好像不太能去打工了。」

        与其说是不拘小节，倒不如说是非常有澪风格的台词，这次轮到我叹气了。

        「意思是，让我代替澪去打工吗？」

        「差不多吧。」

        「打工还能让别人代替去吗？」

        「是我亲戚的店子，所以没问题。而且没人更加伤脑筋，叶月的话就能放心托付了。不行的话，叶月帮我去准备学园祭，我去打工也行。」

        澪那听上去并不像没问题的轻快声音响起，接着，教室的门就打开了，老师走了进来。

        再过一个月，就到学园祭了。
        准备工作暂且不论，打工我还是很感兴趣。

        其实暑假我就想做家教之外的打工了，但那时候增加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更加优先。虽然现在我也不想减少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但我也想要一些为了未来的自己而使用的时间。
        大学毕业后，我想在这里生活下去，所以钱是必要的。毕业以后，我就不能依靠父母了，我也不打算依靠。就算宫城说，要解除室友关系，我也不会回老家。当然，我并不打算放手和宫城一起的生活，就算只是室友也无所谓，我会尽我所能让她和我一直一起生活。

        「打工的事怎么说？不行就算了。我去问问别人。」

        课程开始了，旁边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总之先跟我说说详细情况吧。」

        我也像澪一样小声说道，然后她回了一声「OK」。
        我打算在寒假期间增加打工，所以在学园祭之前做一些家教以外的打工作为预备练习也不错。
        
        要说有问题的话，那就是宫城了。
        她对我去打工这件事感到不快。

        虽然就算是宫城说讨厌，我也可以去打工，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摸了摸耳朵。
        我又摸了摸耳环，然后静静呼出一口气。

        老师的声音响起，笔在笔记本上划过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我也慢吞吞地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文字。
        也许是因为在想事情，课程很快就结束了。

        我从澪那了解了打工的事情后，保留了回答。
        上完一天的课，然后回家。

        打工本身并不奇怪。咖啡店的店员，时薪也不错。虽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但我因为在意宫城的事而不能立刻回答。

        我感觉这不像我。
        以前轻易就能决定的事情变得不能决定了。
        在我心中，宫城的存在越来越大，每当我要做什么的时候，宫城的事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我乘坐摇摇晃晃的电车，从车站出发一边找着小花一边走着。然而，可能是因为我撒谎说看到了其实并没有看到的小花，小花并没有出现。

        我爬上三楼，打开玄关的大门。
        宫城的鞋子在。
        我深呼吸了一回。
        然后脱掉鞋子，走到公共区域。

        「我回来了。」
        
        我向正在往杯子里倒汽水的宫城打了声招呼。

        「欢迎回来。」

        宫城直勾勾地看着我。
        今天早上我给嘴唇上涂的唇膏，不知道是擦掉了还是怎么的，一点也不剩了。

        「我有点话想跟你说，吃完饭了能来我房间一下吗？」

        「说什么？」

        或许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宫城发出了略显低沉的声音。

        「待会儿再说。」

        「现在不行？」

        「我想好好跟你说，所以想待会儿再说。」

        宫城没有回答，只是喝着杯子里倒好的汽水。
        透明的液体摇动地消失在她的身体里。

        还剩一半内容的玻璃杯被放在桌上，宫城的目光固定在了我的耳环上。和澪不一样的视线让我的耳朵一阵发热。我突然感觉打工的话题怎样都好了，就像是要散热一样抓了抓耳朵。

        「……我知道了。」

        看着我的宫城平静地说道。
 
episode 198
        我叫了一声，宫城，她便回了我一句，干嘛。
        然后，房间就陷入了沉默。
        宫城遵守了吃饭前的约定，现在正在我的房间里。

        只是，她不像平时一样在我旁边，而是待在我的斜前方。
        
        还没开始说话，我就明白宫城的心情不好。

        「我去给你倒点汽水来？」

        背靠在床上的我，伸手去拿空着的杯子。然而，我的手还没碰到杯子，一直默默坐着的宫城就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宫城没有看我的耳朵。
        她的视线投向了放在地板上的鸭嘴兽纸巾盒。

        「是。」

        「那就快点说。」

        宫城冰冷的声音让我的体温都降低了。
        回来之后，虽然打工的打字我都没说出口，但宫城却意识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开始打工做家教的时候，我能很轻松地说出口。
        但是，现在不行了。

        我变得比那时候更胆小了。

        这次的打工和家教不一样，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会持续很久。因为是短期的，所以这只是赔个笑脸坚持到底就能成的事，也应该这么做。打工本身就是不需要得到宫城同意就能做的事情，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仙台同学，别不吭声，你说话啊。」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增加打工应该也不是什么会让宫城讨厌我的事情。就算她心情不好，我觉得那也只是一时的。虽然她也说过要我辞掉家教的打工，但到现在我也没有辞职。

        「我要说的就是那个。」

        我在心里堆了一堆借口，才把打工这个词挤到喉咙处，却说不出口。
        我已经被宫城侵蚀得连这种话都说不出来了。

        「仙台同学，然后呢？」

        宫城看着我的耳环。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

        「……关于打工的事情。」

        总算是把想说的话的一部分挤出了身体，然后我用指尖戳了戳放在桌上的筷架。但橘猫并没有喵喵叫，而是轻轻贴上旁边的白猫，发出微弱的声响。

        「家教的？」

        「是另外的打工。虽然只是一个月左右的短期，有人问我要不要去咖啡店打工。」

        「这事你为什么跟我说？」

        「我感觉跟你说一下比较好。」

        「就像决定做家教的打工时一样，你自己决定不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想先告诉宫城。」

        「我听到了，然后呢？」
        
        带刺的声音穿透了我的耳膜。

        宫城的心情越来越糟糕，我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从三楼到一楼，甚至挖通地面直达地幔的感觉一样。
        如果就这样不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的话，恐怕我这辈子都说不出『打工』这个词了。

        「我就是想问问，我打工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明确地说道，然后看向斜对面的宫城的眼睛。

        「兑现早上的约定。」

        她的声音变得比刚刚更加不高兴了。

        「早上的约定？」

        「你不是说，我让你给我涂唇膏，你就听我的话吗？」

        「说是说过。」
        
        「那，你别打工了」

        「这不在常识的范围里。」

        我一边回答一边回忆。
        当我告诉宫城我打算打工做家教的那天，作为惩罚游戏，我答应要听宫城的话一次，这也就成了我为她戴上耳环的契机。虽然今天“听话”的内容和那一天不同，但我感觉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放弃打工？」

        宫城皱起了眉头。

        「是的。」

        「既然我叫你不做你还是要做，那和我的意见不就没关系了吗？」

        「话是这么说。」

        没有关系，但又有关系。
        我希望能得到宫城的允许。
        我并没有接受不要打工这句话的意思，但我却想要得到一句可以打工。
        为此，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宫城大学毕业之后准备怎么办？」

        「不是说打工的事吗？」

        「那个先放一边，总之你先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不怎么办。正常去工作。」

        宫城的话，隐藏了我最想知道的那部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样的，但为了揭开隐藏的部分，我又问了一句「你回老家吗？」，宫城便嘟囔道。

        「……仙台同学呢？」

        「我大学毕业了也不打算回家，所以打算在这里找工作。还有，就算工作不顺利我也不打算回老家。所以，我想先打工，存一点钱。」

        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好，为了能和宫城一直一起生活，我想打工。
        但我不会说出我的想法。
        因为，我害怕现在说出口，宫城会逃走。

        「这样子啊。」

        「宫城呢？」

        「……还没决定。」

        一个听上去没有自信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想对她说，现在决定吧。但是，我感觉要是我催她，她就会说要回老家。

        「这样。」

        我简短地回答完，便听到了一个毫不掩饰的不满的声音。

        「说了这些，仙台同学想要我怎么做呢？既然你有想要打工的理由，那不就不用在意我的事了吗？」

        「打工的话，我希望宫城能说可以。」

        「我不想说。」

        「就这么不喜欢吗？」
        
        宫城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她把鸭嘴兽拉了过来，向我扔来。
        长着纸巾的鸭嘴兽打中了我的脚。

        「仙台同学又不遵守约定，我不要。」

        她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一样说道，然后又想把鸭嘴兽拿过去，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

        「除了不去打工，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说吧。」

        「真的什么都可以？」

        「现在的话什么我都听你的。」

        我握住她的手，露出笑容，宫城的视线犹豫地飘动着，最后落在鸭嘴兽身上。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许久没有开口。
        我叫了一声宫城，她的手便从我身边逃走了。

        看向鸭嘴兽的眼睛转向了我。
        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盯着我，然后移开了视线，再然后又看向我。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告诉我那之后你自己做过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差点下意识反问出口，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之后，不用问我也知道是指什么。
        那便是宫城触碰我的那天。

        然后，自己做过，我也知道是指什么。
        一定是那天被宫城提问时我回答的事。
        
        「……你觉得我会回答吗？」

        正是因为我能够理解听到的话的意思，所以才很难坦率回答。

        「你刚刚还说什么都听我的。」

        「你这只是为了刁难我吧？」

        这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该问的问题。
        还有，这也应该不是什么她想知道的事情。
        我觉得她只是想故意问我一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然后让事情朝着我答应不去打工的方向发展。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宫城还不够了解我。

        打工关系到我的未来，所以我无法接受宫城所说的希望我不要去，但是其它的事我基本上都可以接受。现在的提问也是。
        虽然很羞耻，但也不需要犹豫，只要宫城坚持要问，我就会回答。

        「我出于什么理由都行吧？只要你回答，我就不说要你别去打工了。」

        宫城静静地说道，紧紧握着鸭嘴兽的手。

        「这话，你可不能不算数啊。」

        「好。」

        我听到一个生硬的声音，然后吸了一口气。
        我再缓缓地吐出来，把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
        我看着宫城握着鸭嘴兽的手，不撒谎地回答道。

        「……做过。」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小，我感觉我说了非常非常羞耻的话，身体内部一阵发热。

        我的回答没有得到回应。
        宫城什么都没说，所以我仿佛能听见我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我惴惴不安地抬起头，一脸惊讶的宫城映入我的眼中，她大概是觉得我没法回答吧。

        「——想着什么事，做的？」

        宫城用着似乎难以启齿，但又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必要回答到这个地步，宫城也应该知道这是不用问的事情。
        尽管如此，宫城又叫了一声「仙台同学」，不容我不回答就逃走。

        「和宫城做的时候的事。」

        我一口气回答完，感觉宫城又想说些什么，为了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我马上补充了一句「已经可以了吧？结束了」。

        「可我还有想问的事。」
        
        「不是约好只听你的话一次吗？我已经回答了两个，已经是额外服务了，这算是遵守约定了吧？」

        说完，我来到宫城身边坐下，结果脚被她踢了一下。
        看来她的心情还是没有好转。
        但是，她好像允许我待在她旁边，既没有逃跑，也没有继续踢我。

        「算吧。」

        宫城不情愿地回答到。

        「十月份应该会很忙，不过我听说打工只会到学园祭为止。要是会迟点回来，我会提前联络的。」

        「这是约定吗？」

        「是约定。向耳环发誓。」

        我亲了一下宫城的耳朵，肩膀就被她用力推开。

        「要是打破约定，有惩罚游戏。」

        「我知道了。」

        我简短地回答完，宫城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握住了鸭嘴兽的手。
 
episode 199 全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脱掉衣服并不难。
        有扣子的话解掉就好，有拉链的话拉开就行。这种事谁都能做到，当然，我也可以。
        仙台同学不会从我手中逃走。
        就算她要逃，只要我说她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她就会接受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关掉灯。
        没什么困难的事。

        在被连夜灯的光线都没有的黑暗所包裹的床上，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碰到了不知道是针织衫还是衬衫的什么东西。我用手摸索着把仙台同学的衣服脱掉，仙台同学也同样脱掉了我的衣服。
        在我推倒仙台同学之前，就反被她推倒在床上。
        仙台同学的手，突然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分不清是温暖还是冰冷的指尖解开了我的内衣，直接触碰到我的身体。
        
        我想看看她融化在黑暗中而看不见的面孔。
        但是，就算我凝神注视，也看不见。

        仙台同学的轮廓和体温似乎都混合在黑暗中消失了，但我一向上伸出手，体温便传回了指尖。我就像是确认着渐渐模糊的她一样滑动着手，也解开了她的内衣。我抚摸着那柔软的隆起，确认着被埋藏的记忆。

        光滑的肌肤和我所知道的别无二致，感觉很舒服。

        「志绪理。」

        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动了动指尖，仙台同学的手也同样动了起来。
        抚摸着我的胸，我的锁骨，我的侧腹。
        仙台同学继续轻轻呼唤着我的名字。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来着？

        我的理性被指尖牵着鼻子走，无法正确地思考。原本就像是泡在温水里一般平稳的心情，变成了某种无法控制的东西，不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融化在黑暗之中。

        「叫叶月。」

        听过无数次的话传入耳中。

        「叶月。」

        把一直无法说出口的名字说出来后，黑暗变得更浓了。

        在黑漆漆的房间中，我都不知道她的手在碰哪里。
        我叫了一声看不见的仙台同学，耳边便传来一声，志绪理。

        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响起。

        我不知道怎样是舒服，却感觉很舒服。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实感，却感觉很舒服。
        
        仙台同学的声音，她的手，她的一切。
        全都让我感觉很舒服，让我想要更多。

        我把手绕到仙台同学的背后，把她拉过来。
        我们彼此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在这无限柔软的触感中，突然传入了刺耳的声音。

        吵死了。
        真的吵死了，连仙台同学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竖起耳朵，才明白那是手机的闹铃声，漆黑的时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我闭上睁开的眼睛，揉了揉，然后再慢慢睁开。
        身边只有黑猫玩偶，房间里没有任何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
        不可能有。

        在一如既往准时的早晨，被手机叫醒的我把黑猫扔向空中。

        「……恼火。」
        
        我接住掉下来的布偶，然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因为仙台同学说了奇怪的话，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看似清晰，但又细节模糊的梦。

        同样的梦，在仙台同学刚说要去咖啡店打工的那天也梦到过，但那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

        「真恼火。」

        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只有一次的话还可以原谅，但我没想到会做两次这样的梦。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听到那样的话，就会做这样的梦呢？

        ——告诉我那之后你自己做过吗？

        提问的是我，想知道的也是我，但我没想过她会回答。既然是在得不到回答的前提下提出的问题，那么仙台同学就不应该回答。然而，她却全部回答了，于是那些已经混杂在日常生活中变得不起眼的记忆全都清晰地浮现出来，潜入了梦中。

        仙台同学触碰过我的手。
        我所触碰过的仙台同学的身体。
        我发出的，抑或是我听到的声音。

        梦把我记忆中的一切都拉到显眼的位置，把已经产生裂痕而变得脆弱的我一点一点剥开。覆盖着我的东西脱落，仙台同学挤了进来，填补了缝隙。然而，她不仅仅只是填补了我的缝隙，还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地盘，我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仙台同学。

        我把黑猫放在枕边，坐起身来。

        「仙台同学难道是个傻瓜吗？」

        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但还是忍不住要抱怨。
        因为我感觉，如果我保持沉默，我就会变得不再是我。
        
        我叹了一口气，下了床。
        我走出房间，洗脸刷牙，然后又回来。
        我换好衣服，再把黑猫放回书架，然后走到公共空间，发现刚刚还不在的仙台同学已经在准备早餐了，于是我向她打了一声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

        一个开朗的声音回应了我，我直勾勾地盯着仙台同学。
        和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和身体。

        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
        就像梦中一样，仙台同学不会从我的手中逃走。即使她有逃走的可能，只要我说她也可以做同样的事的话——

        不对。

        现在，在这里的仙台同学只是我的室友。
        虽然留下了不会消失的印记，但作为室友这一点并没有变化。我们继续维持着现状，以后也会维持下去。但是，即使是马上就会消失的痕迹，我也想留下。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脑海中的另一个我如此聒噪烦人，都是仙台同学的错。我的思考变得支离破碎，乱七八糟也是仙台同学的错。

        「怎么了？」

        她向我问道，我便走到她的身边。

        「什么怎么了？」

        我从橱柜中拿出两个玻璃杯。

        「我看你一直看着我，还以为有什么事。」

        「没什么。」

        我冷淡地回答道，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今天我要打工，会晚点回来。」

        星期六和平时的某天。

        由于增加到每周两次的打工，仙台同学比起在家的日子，反而是去打工的日子增加了。虽然只是到学园祭为止一个月左右的事，但我不认识的仙台同学变多了，一点也不有趣。
        
        打工到时间就会结束，她就会回家。
        我知道，但我仍然希望她能辞掉打工。

        「……我知道。昨天就听你说了。」

        我冷冷地回答了反复说着我不想听的话的仙台同学。

        「昨天是说了，但我觉得今天也要说一下。我可不想被做惩罚游戏。」

        「太晚的话就要惩罚游戏。」

        「这我可没听说过啊。不是联络了就行吗？」

       「不行。就算联络了也不能回来太晚，这是规则。」

        我并不想增加规则，也不想对仙台同学做惩罚游戏。但是，我想用什么东西把仙台同学束缚起来。

        「我好像没有拒绝权欸，这条规则。」

        「仙台同学就是没有拒绝权。」

        「我知道。」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接受了新规则后，我把从冰箱中拿出来的橙汁倒进了杯中。
 
episode 200
        去教室之前，我来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
        我从包里拿出仙台同学送给我的唇膏。
        打开盖子，便散发出甘甜的香气，让我想起了今天做的梦。

        叫着叶月的我。
        把仙台同学拉过来的我。

        她柔软而光滑的触感也苏醒了过来，我感觉自己在想一些很下流的事情，于是猛地摇了摇头。
        
        只是因为短期里做了两次相似的梦，这些东西才会留在我的脑海中而已。

        我一边对自己这么说，一边照着镜子，镜中映出的是嘴唇上没有涂任何东西的我。我用指尖轻轻抚摸，毫无阻碍地划过嘴唇。
        并没有干裂。
        我不知道该不该涂唇膏。
        哈，我呼出一口气，然后咬着嘴唇。
        我盖上唇膏的盖子，放入包中。
        如果在家里用，感觉仙台同学会说些什么，很麻烦，所以我都是来大学之后再涂唇膏的。但是，今天还是算了。因为我做了奇怪的梦，没有那个兴致。甘甜的气息会让我想起和仙台同学的接吻，还会想起在此之上的更多事情。我不想这小小的梦被放大，然后深陷其中。

        全部，全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我转身背对镜中的我，向教室走去。
        也许是因为暑假太长的缘故，我感觉到了十月份夏天还在持续。虽然还没到要开空调的地步，但是有些日子会觉得很热，有些日子还会想吃冰淇淋，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即使在大学里，夏天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想在家里无所事事，想去水族馆看企鹅。
        我昏昏沉沉地穿过走廊，打开门走进教室。大概三分之二的位置已经坐了人，我环顾着喧闹的教室，寻找着舞香的身影，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早上好。」

        我向舞香打招呼，她也回了我一句「早上好」，我也在她旁边坐下。

        「欸？今天你没涂唇膏啊。」

        舞香看着我的脸轻声说道，我也同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是仙台同学送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一直在用。
        第一次看到涂着仙台同学送的唇膏的我时，舞香只是问了我「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去哪儿逛逛」，我也顺势回答之后，我涂唇膏就变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我很庆幸我涂唇膏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但是如果变得不涂唇膏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自然的话，那也有点麻烦。

        无论仙台同学在或不在，她都会干涉我的生活。

        「那个唇膏真不错啊。不愧是仙台同学。」

        「是吗？」

        「是啊。很适合志绪理嘛。我都想请仙台同学帮我选一个了。」

        涂着漂亮的颜色的唇膏的舞香，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这种时候本来应该说，那就大家一起去买吧，或者要不要来我家之类的话。但是，内心却有一个我不愿意说出这样平淡无奇的话。

        我不想让舞香见到仙台同学。

        我强烈地这么想。
        仙台同学不讲道理地让我心胸变得狭隘。因此，连作为朋友理所当然的事情我都无法做到了。

        我的嘴就像被浆糊封住了一样无法打开。
        然而，如果继续这样沉默下去，感觉舞香就会自己联络仙台同学，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挑唇膏，这让我一阵胃痛。

        在桌子下，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指甲深深地嵌入我的手心，我仍然紧握着手。这时，舞香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说起来，仙台同学的生日是八月来着吧？」

        「嗯，八月。」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慢慢松开手。

        「仙台同学喜欢什么呢？不是物品，是人或者地方也可以。」

        「猫咪之类的？」

        「啊，猫！喜欢到休息日都会特地去找的程度。」

        「她好像很喜欢。」

        明年仙台同学的生日送她一个猫的周边吧。

        顺着话题走势，我觉得舞香接下来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我向她问道。

        「舞香。今天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既然舞香已经和仙台同学是会互相联络的朋友了，就算送礼物也不奇怪，她也可以悄悄给仙台同学送礼物。所以我也知道，无论现在舞香怎么说都不重要，但是，关于礼物的话题我并不想听。

        「仙台同学呢？」

        「打工。」

        「是那个新开始的咖啡厅打工？」

        「嗯。今天，她说她要很晚才会回来。」

        今天我要是一个人在家的话，感觉会想很多多余的事情，所以可以的话，我想和别人在一块儿。

        「仙台同学真厉害啊。打工还身兼数职。大学生给人印象好像挺闲的，其实还蛮忙的。」
        
        「我觉得不用打那么多工也行，可她好像寒假也想打工。」

        「仙台同学还真是和高中时的印象不一样。一点也不是又会去当家教，又会去打工的印象啊。过去的印象的话，就是那种会加入社团玩乐的感觉。」
        
        「确实。毕竟茨木同学她们就很张扬。」

        听了我的话，舞香点了点头。
        总是和在班上引人注目的茨木同学在一起的仙台同学，有一段时期在我心中也和茨木同学的印象很接近。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印象了。仙台同学在我的心中被重新构筑，变成了只有我知道的仙台同学。

        「啊，对了。今天，要不要去仙台同学打工的咖啡厅吃饭？」

        「欸、为什么？」

        舞香唐突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我下意识地反问道。

        「要说为什么的话，我想看看仙台同学打工是什么样子。志绪理不想看吗？」

        我想了解打工时的她。
        但是，也不是非去看不可。
        如果我知道了她周围的新环境，我会比现在更强烈地希望她辞掉打工，所以我没法坦率地说想去看。

        「她打工的地方，我还没问过详细地点，所以不知道在哪。」

        「那现在问吧。回去之前她就会回信吧？」

        说完，舞香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我连忙说道。

        「我今天有一家想去的店。」

        「哪儿？」

        「上次，朝仓同学说的地方。」

        我说出了一个上大学后认识的朋友的名字。

        「啊，那家奶油苏打很好看的咖啡店？」

        「对对。」

        「那里我也想去看看。那仙台同学那儿就下次再说吧。」

        听了舞香的话，我暧昧地点了点头，然后门就开了，老师走了进来。
        很快就开始上课了，但内容却一点也进入不了我的大脑。

        由于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聊仙台同学的话题，所以我的脑海有一大半被她占据，没有地方把刚刚听到的声音记下来，拿着笔记本的手也动不了。

        和家教打工不同，在咖啡厅打工的话就可以去。

        虽然我已经想过很多次了，但舞香这么一说，我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仙台同学也说过希望我能去她打工的地方吃饭。

        她不属于我的时间。
        只是想象看着那个情景的自己的样子，我就感到沮丧。
        我不想思考太多，于是把打工的事从脑海中赶了出去，结果早上做的梦又探出头来了。

        仙台同学也许也做过同样的梦。
        如果她梦见过的话，在她梦中的我是怎样的我呢？

        我反复思考着以前从未思考的事情。
        结果，在无法集中精神上课的情况下结束了一天，然后和舞香一起去了另一家咖啡厅，而不是仙台同学打工的那家。
        在仙台同学打工的时候，我们在闲聊。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的菜单，但这家咖啡厅的奶油苏打确实就像朝仓同学说得那样好看，饭也很好吃。和舞香在一起很开心。这一点即使仙台同学在打工也不会改变。

        时间转瞬即逝，我也和舞香告别了。
        回到家，我打开公共空间的灯，坐在椅子上。

        仙台同学还没有回来。
        虽然听她说了会迟点回来，但我还是对没有回来的她感到生气。

        今天一整天，我的脑子里都一团糟。
        都是因为仙台同学，把我弄得乱七八糟。

        明明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却又无法习惯仙台同学不在。明明我已经习惯了说过会回来的人并没有回来，但却对明知一定会回来的仙台同学回来得晚而感到不安。明明刚刚还很开心，却因为仙台同学还在打工，现在就变得不开心了。

        我从包里拿出唇膏，立在桌上。

        「……叶月。」

        我知道这里没有人，但我还是小声地叫道。

        早一点，早一点，早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也希望仙台同学能早一点回来。
 
episode 201
        视线前方，是仙台同学送给我的唇膏。
        我一边看着孤零零立在桌上的唇膏一边思考。

        如果是家教的打工的话，已经是仙台同学回家的时间了，但是她说了会比平时晚，所以应该还不会回来。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这样一直待在公共空间，仙台同学回来的时候，我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在等她。
        但是，今天我又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如果我一个人待在我做了梦的床旁边，就会不停地去想那些不需要想的事情。

        我用指尖推倒立在桌上的唇膏。
        我趴在桌子上，又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她想让我叫的『叶月』这个名字。

        如果我用这个名字去叫仙台同学，那舞香也会用同样的方式称呼她。这件事在我心中一直挥之不去。
        我用指尖拨动着唇膏在桌上滚来滚去。

        我并不是把舞香排除。
        舞香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她不在我也会很困扰。

        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纠结于细枝末节，想要将一切都从仙台同学身边排除的我，我无法说服这样的我。

        真麻烦。
        
        哈，我呼出一口气，这时我感觉玄关好像有声音，便竖起耳朵听。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我一下子挺直了背。唇膏碰到了指尖，骨碌碌地滚了下去，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身体一下子撞到了桌子。

        「好痛。」

        唇膏和我的疼痛无关，这个圆柱形的东西一直滚动着， 骨碌骨碌地朝着分隔公共空间和走廊的门移动，然后不合时宜地撞上了刚刚回来的仙台同学的拖鞋尖。

        「我回来了。给，你掉的东西。」

        捡起了唇膏的仙台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唇膏被我最不希望来捡的人捡了起来，然后回到了我的手里。

        「太晚的话就要惩罚游戏吧？」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说着，然后把包放在了桌上。

        「是这么说。」

        「那么，今天就不用惩罚游戏了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自己说早吗？」

        我确实是说了，但只是比我预想的要早了一点。要说是早还是晚，还是晚了。但是，如果我强迫她做惩罚游戏，那么作为代价，我感觉她就会问我为什么唇膏会躺在地上。

        「今天比我想的要早，所以不用玩惩罚游戏。」

        「太好了。那，宫城在干嘛呢？难道在等我？」

        仙台同学轻轻一笑，看着我握着唇膏的手。

        「没有等。」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痛。」

        「就是要让你痛。」

        我冷冷地说道，仙台同学似乎要握住我拿着唇膏的手，于是我在被握住之前后退了半步，掩饰着继续说道。

        「打工有趣吗？」

        「还行吧。店长问我学园祭结束后还要不要继续。虽然感觉是客套话，但我也很高兴。或许我可以寒假去打工。如果他们人手不够的话。」

        「寒假你也想去哪儿打工？」

        「宫城也一起？」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不会去打工。」

        「我记得。但是，你要是改变想法的话就跟我说。宫城要打工的话，找其他的也可以。」

        「不打。」

        我瞪着仙台同学。
        但是，她就像是不在乎一样看着我。
        我们目光交汇，没有分开。

        「仙台同学，怎么了？」

        我向她那不会移开的视线发出疑问，而她只是微笑。

        「什么怎么了？」

        「因为仙台同学一直看着我才问的。」

        「宫城不也在看着我吗？」

        「我没看。……我只是有事情想问。」

        「你想问什么？」

        为了逃避仙台同学的视线，我坐回了刚刚还在坐的椅子，然后问道。

        「仙台同学，你会做梦吗？」

        我不想谈打工的事情，也不想聊唇膏的话题，但我又不想让仙台同学回房间，才勉强找了一个话题。

        「梦？你说的不是未来的梦想，而是晚上做的梦吧？」

        「对。」

        梦的事情无疑是我知道的一件事，可我不假思索地就说了出来，所以我不认为我能够听到我想听的东西。而且，我自己也没做好被提问的准备。

        「虽然不是每天，但也是会做梦的，比如梦到和企鹅一起吃鲑鱼籽盖饭之类的梦。」

        「欸？」

        一个不知道该说可爱还是超现实的梦被说了出来，我抬头看向仙台同学。

        「同和我差不多大小的企鹅，一起在冰屋里吃鲑鱼籽饭的梦。」

        我没想过她会说出我想要的答案，但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很惊讶。我还以为，仙台同学是那种会做更现实的梦的人。

        「……企鹅会吃鲑鱼籽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但是，既然吃鱼，那吃鲑鱼籽也不奇怪吧？怎么说也算是鱼的同类吧。」

        这种随便的地方，还是平时的仙台同学。我对感觉在梦里也会说一些随便的她的梦产生了兴趣，但是，我想听到的梦不是这样的梦。
        我想问她的是，她有没有做过和今天的我做过的梦一样的梦。

        「——其它的呢？」

        「其它？」

        「企鹅之外的梦。」
        
        我没法明确地问出口。
        我也不觉得她会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嗯，那样的话。还有撸猫的梦之类的。」

        「什么样的猫？」

        「忘记了。宫城会做什么梦呢？」

        话题朝着变糟糕的方向进行了。
        既然如此，我心中想到。

        「……仙台同学出现了。」

        「呃？」
        
        仙台同学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在梦里，还要我叫叶月。」

        我把今天做过的梦说出了一部分。
        虽然没法全部说出来，但只是一部分的话还是能说出口的，我想知道，我说出来的话，仙台同学会有怎样的反应。

        「……你叫了吗？」

        「忘记了。」

        「现在叫吧。——志绪理。」

        仙台同学平静的声音飞入我的体内，按在了我心中柔软的地方。
        这种时候叫志绪理是很卑鄙的。
        很狡猾。

        「不要。」

        我简短地回答后，站了起来，仙台同学却抓住我的手臂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身体向仙台同学的方向倾斜，而她理所当然一般把脸凑了过来。嘴唇即将触碰之际，我下意识地推了她的肩膀。

        抓住我手臂的仙台同学松开了手。
        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脖子，然后嘴唇紧跟着贴了上来。
        一个温暖的东西爬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仙台同学好像感觉到了这一点，便把嘴唇从我身边挪开，用指尖摸了摸我的脸颊，又抚过我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我感觉很舒服，我又拉了拉仙台同学的衣服，她便吻了我的脸颊。但也仅此而已，她很快就放开了我。

        「我去洗个澡，我想睡觉了。」

        说完，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睡觉？」

        「嗯。打工很忙，累了。」

        我拉了拉和平时不同，放弃得十分干脆的仙台同学的衣服，她仍然面带笑容的说道。

        「怎么了？你的意思是还想要我多亲几下？」

        「没有。我没这么想。我是说，我要先洗澡。」

        我是想让她亲我，可我又不想由我说出口。
        但是，我也并不想冷漠地对她。
        今天一切都不顺利，我很难受。

        「可以啊。你出来之后再告诉我。」

        仙台同学温柔地说道。

        「好。」

        我又紧紧握了一下手中的仙台同学的衣服，然后慢慢地松开。
 
episode 202 期冀于宫城之事
        
        宫城做了关于我的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梦，但我没想到，宫城会梦到我出现的梦。

        我扑到床上，身子缩成一团。

        宫城本应该不是那种会告诉我，她梦见了我的人，一想到这样的她却告诉了我，她梦见了我，我的胸口深处就一阵发热。即使我还没有去洗澡，打工的疲劳也已经一扫而光了。

        「叫叶月，吗。」

        我喃喃地念着从宫城那听来的话。
        我很好奇。
        我怎么可能不好奇。
        我想从宫城那儿听到更多关于梦的故事。

        但是，就算我去问，她大概也不会告诉更详细的内容了，就算告诉我，也不一定会说实话。但至少，我希望她能告诉我她有没有叫我叶月，可是她既然说她忘记了，那我想就算她记得，她也不会告诉我。

        好吧，她肯定不会叫我叶月吧。

        虽然我希望，至少在梦里宫城能叫我叶月，但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觉得她会叫我的名字，似乎没有叫我名字的宫城让我有些沮丧。然而，如果在梦里她会叫我叶月的话，那也会让我觉得沮丧。要叫的话，我还是希望她叫这里的我叶月，而不是梦中的我。

        我把手放在分隔开我的房间和宫城的房间的墙上。

        因为她就在我隔壁，所以我觉得她应该多来来我的房间。我也可以去宫城的房间。如果她会和梦中的我说话，那么我希望她能来和现实中的我的说。
        今天她好像在公共空间等我回来，这让我很高兴。但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心情更加愉快地迎接我，但我也知道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她生日时我送给她的唇膏。
        也许是我把它捡起来的不好。
        或者进一步说，唇膏滚过来这件事本身就不好。

        但是，我很高兴唇膏滚了过来。如果唇膏没有滚过来，我应该会觉得，宫城在公共空间里只是一如往常地碰巧在那里。
        唇膏滚了过来，宫城的嘴唇上却没有涂唇膏，她看起来也不是要涂唇膏的样子。她很慌乱，样子很奇怪。
        看上去她不像是毫无理由地待在那儿的，所以我才问她是不是在等我。

        虽然宫城否定了。

        然而，内心中有一个我还是觉得，她是在等我。
        不管问多少次，宫城肯定都会回答说没有在等我，但不管被否定多少次，我都还是朝着她在等我方向拼凑事实。明明是根据眼前的事实来思考今天的宫城，我却为了得出自己有利的事实而开动着脑筋。而且，因为最后宫城还拉住了我的衣服，连邪恶的想法也混入了事实之中。

        我哈的一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无论怎么想，那都是在索吻。
        但我庆幸，我们没有接吻。

        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将无法等待还留在室友框架中的宫城，而那个想把宫城从框架中拉出来，拉近她，把她抓住的我，也将无法再被我锁在内心深处了。

        我知道现在还不行。
        我也明白我应该等宫城。
        强迫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敲了一下墙壁，发出咚的一声，然后呼出一口气。

        我松开手，闭上眼睛，回想起刚刚的宫城。
        这种事情发生几乎是凤毛麟角。
        我多么希望她能再次向我索吻。

        拉着我衣服的宫城很可爱，不满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可爱。今天，明天，后天，不管多少次我都想看。
        虽然她没说要来，但如果她能来我打工的地方玩，我也会很高兴，所以我希望她能来。
        高中的文化祭时，我没能去宫城的班级，所以我也想去宫城大学的学园祭。

        我的脑海开始泛白。
        睡魔带来了我想做的梦。
        
        我躺在床上，本来没打算睡觉的，时间的感觉却渐渐淡薄，各种各样的宫城在脑海中出现又消失。我迷迷糊糊地认识到梦只是梦，又一边看着自己想看到的宫城，直到敲门声变成闹钟，我才醒了过来。

        我坐起身来，下了床。
        我慢慢地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了头发还湿漉漉的宫城。

        「我洗完了。」

        她看着我，嘀咕道。
        平时的宫城在说完事情之后，就会冷淡地回到房间，但今天她却没有回去。她站在我面前一动不动，于是我主动向宫城靠近。

        「好香。」

        「刚刚洗完澡。」

        「要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吗？」

        我撩起一绺湿润的头发，看向宫城，耳边却只传来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不用了。我自己吹。」

        触碰着头发的我的手被拨开了。

        「我说，宫城。」

        「怎么了。」

        「虽然我也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不过，你以后用我的洗发水吧。」

        「为什么我一定要用仙台同学的洗发水？」

        只有耳环和唇膏还不够。
        我想用我能感受到的东西填满宫城。
        与我相同的气味缠绕在身上，让她不经意间想起我就好。
        虽然我强烈地这么想，但如果我这么说，宫城就绝对不会用了。

        「我们既然一起住，还用不同的洗发水就不太经济了。有点浪费，用一个就好吧？」

        我编出一个宫城容易接受的理由给她。

        「……我现在的洗发水快用完了，之后就用你的。」

        我本来还在想，是不是找别的理由比较好，看来不用了。我没想到宫城居然爽快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果然，今天的宫城很奇怪。

        她应该没什么要说的话了，却不会回房间。
        如果是梦的影响，我希望今晚她也会做梦。

        「宫城。」

        我轻轻地叫着她，再握住她的手。
        我把她拉过来，在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我还想继续这样宫城洗完澡会来叫我的生活        
        既然这么想，我就应该停下来，不应该再亲吻她的手了。但是，我们既是室友，却又有做接吻之上的事情的基础。以前也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所以只要宫城允许，我们就可以继续前进。

        就算继续是室友也好。
        
        我很想说出这句话，但还是咽了回去。
        我亲吻她的指尖，用舌头抚摸着。
        如果要分成天使和恶魔的话，那便是属于恶魔的我在低语。

        只要现在接吻，拉着宫城的手臂，她马上就会进到我的房间——。

        我抬起头，看向宫城。
        我和不满地看着我的她目光交汇。
        我松开手，宫城又抓住了我的衣服。
        只要不接吻，这样的宫城还能看好多次。而且，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宫城会说把想接吻说出口，说不定还会要求做那之上的事情。

        「那我去洗个澡。」

        我轻轻地告诉宫城，然后亲了一下宫城的脸颊。
        我觉得今天的我不是善良的我。
        我打着无聊的小算盘，解开了宫城抓住我衣服的手。

        「晚安。」

        虽然不知道宫城是不是要睡觉了，但我如此说道，然后便传回来一声不高兴的「晚安」。
 
episode 203
        「仙台酱，你很缺钱吗？」

        我把咖啡拿铁放在桌上时，能登前辈说了句有些失礼的话。

        「并没有。」

        她是给我介绍家教打工的前辈，虽然以前只是见面了打个招呼，也不会说话的人，但现在已经是能在新打工的这家咖啡厅进行一些有点失礼的对话的关系了。
        
        「那，是在给坏男人或者坏女人上贡？」

        能登前辈皱起眉头，说了句更加失礼的话。作为这家咖啡厅的常客，她老是抓着店员说一些无聊的话，但我也分不太清她玩笑和认真的界线。
        
        「也不是那样。」

        「说的也是。你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被坏人骗的类型。」

        「您这到底是什么调查？」

        「我就是在想，既然你这么需要钱，都到了需要身兼数职的地步了，要不要再给你介绍个新的家教打工。这里的打工，也只是到学园祭为止吧？」

        说完，能登前辈喝了一口咖啡拿铁，问了我一句「怎么样？」。看来她这话是认真的，她是真的会给我介绍家教的打工。

        「您能为我介绍，我很高兴，但这份打工结束之后，我有点别的事想做。」

        我找了一个妥当的借口。

        「我要是说，告诉我你要干嘛，你会告诉我吗？仙台酱。」

        「这是秘密。」

        考虑到打工的报酬的话，我也知道，比起咖啡厅还是增加家教的打工更好。但是，增加家教的打工，也不能宫城一起打工，更不能请她过来玩。宫城似乎本来就很讨厌家教的打工。一定要增加打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太惹她生气的那种。

        好吧，虽然现在她心情不好是因为打工以外的原因。

        「那，我去找仙台酱以外的人吧。」

        听着学姐不知道是接受还是不接受的声音，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从我那天捡起掉落的唇膏起就一直不高兴的宫城的脸。
        虽然已经过了十天左右了，但宫城再没有向我索吻过了。不仅如此，她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加不好了，甚至都不允许我主动亲她。

        「虽然我觉得不用我说，前辈也会慢慢享用，但还是请您慢用。」

        我忍住没有对脑海中的宫城叹气，而是对能登前辈说道。

        「仙台酱，真冷淡啊。要是澪的话，就会多陪我说说话。」

        能登前辈把长长的头发撩了起来，然后喝了一口咖啡拿铁。

        和老顾客打交道也算得上是工作一类的事情，就算聊得起劲，聊得久一点，也不会被店长骂。但是，能登前辈的话总是很长。虽说不会被骂，但总得找个地方打断才能结束话题。

        我对前辈露出微笑。

        「毕竟这里不是店员和顾客交流的那种店。」

        要是宫城就好了，我如此想到。
        我并不是不想和能登前辈说话，只是说如果被要求说更多的话，那还是和宫城比较好。

        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愿。
        我真不该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就算野猫变得有一点亲近了，也不能得寸进尺地让它伸手、换手。明明宫城不可能按照我的想法行动，我却采用了简单的手段，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很失望。

        「这儿就是那种类型的店吧？我就是被澪叫过来的。」

        能登学姐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把一脸不高兴的宫城从脑海里抹去。

        「澪干什么了？」

        「有一次我在这附近的公园里看书，被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澪搭话了。她说要看书的话就去那边的咖啡厅看吧。」

        「……还真有澪的风格。」

        如果是不认生的澪的话，应该可以毫不在乎地和陌生人搭话，把客人带去咖啡厅也不奇怪。能登前辈有眯着眼睛看东西的习惯，——准确的说，是一旦有在意的事情就会皱眉头的习惯，所以她也不是那种会让人想去靠近，主动搭话的类型，但澪的话应该不会在乎。

        「托她的福，我也能喝上美味的咖啡拿铁了，也挺好的。」

        说完，能登前辈咕咚咕咚喝起了咖啡拿铁。然后，她好像还想继续聊下去一样看着我说了句「说起来」，于是我还没等到好的打断点就结束了对话，回到了工作中。虽然说是常客，但也不能一直陪着前辈。

        虽然客人有多有少，但周六的咖啡厅还是很忙。
        尽管现在还有空位，但也不是一直都会有。
        我在店里转了一圈。
        
        来店里玩吧。
        
        我对宫城这么说了以后就离开了家，但她的身影并没有出现。我也知道她不会来。
        下午开始的打工过了两三个小时，宫城还是没有来。到了晚上，澪来了，打工也就结束了。

        「叶月酱，你明天能来打工吗？有个人紧急联系说要想请假。」

        回家之际，店长叫住了我。

        「没问题。」

        「那，三点开始，就拜托你了。」

        「好的。」

        打工的日子增加个一天两天也无所谓。
        打工费也会增加，求之不得。

        但是，一想到宫城的事情我就高兴不起来。

        既有我想和宫城一起度过的想法，也有一提起打工的事情就会让宫城心情不好的问题。而且，今天的打工结束的时间很晚，我也没来得及跟她联系说会晚点回来。

        我乘上电车，在平时的车站下车。
        我快步走在那条会遇到小花的路上，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我爬上楼梯，来到三楼，打开大门。
        我脱掉鞋子，来到公共空间，但宫城并不在。
        于是我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咚，咚。

        我敲了两下后，门开了，一脸不高兴的宫城走了出来。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今天还真晚啊。」

        宫城看着我的耳朵，用着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

        「因为今天太忙了。还有，抱歉，明天也要打工了。」

        「为什么要道歉？」

        「总觉得应该。」

        「反正道歉了你也会去打工，就不用道歉了。」

        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
        她的视线固定在我的耳朵上，一动不动。

        「你想摸耳环吗？」

        我柔声问道，回应我的却是一个生硬的声音。

        「没有。」

        「你可以摸哦。」

        「我没说我想摸。」

        「但我想摸宫城。」

        我伸手去摸宫城的脸颊，但还没得及把脸凑过去，宫城就干脆地把我的手撇开了。看来她不会允许任何与接吻有关的事情发生。
        我真想把那天自己无聊的小算盘扔到什么地方去，从过去抹除掉。

        她可以不向我索吻，但我希望至少能让我亲她。

        我并不适合忍耐比赛。
        宫城不可能比我更早屈服。

        「该惩罚游戏了。」

        宫城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以，但你想让我做什么？」

        「明天，不去打工。」

        我的脚又被她轻轻踢了一下。
        虽然不痛，但宫城的不满传递了过来。
        
        「这个做不到。」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惩罚游戏？」

        「你要去打工也可以，但现在开始要绝对服从我的话。」

        「之前我也说过了，在常识范围以内的话。」

        没有像以往一样用力踢我的脚。
        拒绝一切接触的宫城。

        我感觉宫城已经决定把这个惩罚游戏变成一件很糟糕的事情。证据就是，宫城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说了一句「进来吧」。
 
episode 204
        我走进房间，然后换了一口气。
        要让就像是跑步时一样跳得飞快的心脏平静下来。
        虽然我也进来过这个房间好几次了，但今天宫城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所以我有点紧张。

        「站在那里，把衣服脱了。」

        宫城指着床的前方，用着平淡的声音说道。

        「衣服是指这个吗？」

        我扯起自己的开襟毛衣，向旁边的宫城问道。

        「还有T恤和裙子。」

        「还不止是毛衣和T恤？」

        我不禁反问道。
        我猜到了脱掉衣服这话可能是指开襟毛衣和里面穿的T恤，但没想到裙子也包括在内。

        「我已经说了，还有裙子。」

        「你的意思，只剩下内衣？」

        「你要是还穿了别的就告诉我。」

        「……没有了。要关灯吗？」

        「不关。赶紧站在那里把衣服脱了。」

        宫城静静地说道。
        窗帘拉上了，外面也看不见。房间既不冷也不热。话虽如此，但也不代表着我就要脱掉衣服。
        如果只是上衣，我曾经也在宫城面前脱过，但提到裙子，我就有些犹豫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惩罚游戏。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看向宫城。
        她叫我脱掉衣服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

        「宫城不脱吗？」

        「是仙台同学接受惩罚游戏，我怎么可能脱？」

        「只有我一个人脱，实在是有点羞耻。」

        「这可是惩罚游戏，羞耻一点正好。」

        要迟点回家我却没有联系，明知她在向我索求我却没有吻她。宫城不高兴的理由我虽然也能想到几个，但不管哪个都应该没有到要逼迫我脱掉衣服的程度。

        「仙台同学。」

        宫城看着我说道，毫不掩饰她的不耐烦。
        或许，直到惩罚游戏结束，她的心情才会好转。
        
        又不是全部都脱掉。

        我站在床前自己对自己说道。

        「这里可以吗？」

        「可以。」

        「我姑且先问一下，你要我脱衣服干什么？规则可是在常识的范围内进行惩罚游戏。」

        「反正又不是非关灯不可的事情，没问题吧？」

        即使听了宫城的话，我还是不知道自己会被如何对待。

        我偶尔会梦到的事。
        梦里的她会叫我脱掉衣服，一瞬间，我想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但是，宫城的话，做这种事的时候应该会把灯关掉，而且我也不认为现在连接吻都不允许的宫城会做这种事。

        「非关灯不可的事情是什么？」

        「仙台同学想的事情。我不会做那些事的，你快点脱。」

        好吧，也是。

        惩罚游戏并不是那种东西。
        我脱下毛衣，叠好放在地板上。

        宫城紧紧盯着我。
        她毫不客气地将视线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身体。她一点也不考虑被看的人的心情。明明可以垂下眼睛，或者移开视线，宫城却像连眨眼这个功能都坏了一样一直看着我。
        我用手握着T恤下摆，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不脱呢？」

        如果我不遵从惩罚游戏会怎样。
        至少问一下的权利还是有的。

        「那就把你赶出我房间，一辈子都不准进来。」

        我不知道，宫城是否明白这句话对我来说有多沉重，但她确实说出了我不愿意听到的话。

        「那你能不能稍微移开点视线？」

        「仙台同学，你没有羞耻心吧？」

        宫城说了一句非常失礼的话。
        就算是我，羞耻心也还是有的。

        但是，如果脱掉衣服就能让宫城心情好转的话，那脱掉就脱掉吧。从进入这个房间的瞬间起，我就没有了拒绝的选项。宫城的话剥夺了我所有的选项。我只能朝着她给我准备好的回答前进，无法违抗。

        我觉得我疯了。
        我知道自己很奇怪，但就是水往低处流一样，我也正朝着宫城所期望的方向流去。

        「我刚刚也说了，我也是有羞耻心这种感情的。」

        她的视线依旧纠缠着我，我脱掉了T恤。然后，我把裙子也脱了下来，放在地上。
        灯光很明亮，看着我的宫城却穿着衣服。
        只有我自己脱了衣服站在这儿，感觉冷静不下来。
        宫城缓缓走了过来，掀开了被子。

        「坐下。」

        宫城的声音在我脑中回响。
        我开始好奇惩罚游戏的内容。

        「仙台同学。」

        宫城把手贴到我的脖子上，对我说道。
        这只手既不冷也不热，但我却清楚地明白，流进我体内的是宫城的体温。明明过去已经无数次这样感受宫城的热量了，但我却像是第一次一样，脖子变得僵硬，意识集中在她的手上。
        宫城的指尖用力，我便坐在了床上。
        仅仅只是缺少了遮住身体大部分地方的布料，就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十分的不可靠。

        放在我脖子上的手向下滑，抚过我的肩膀。
        我抬头看向宫城，而她却拉住了我内衣的吊带。

        「这个也脱了吧。」

        明明我还没答应，吊带却被解开了，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衣服我也脱了，惩罚游戏结束了吧？」

        「都还没开始。这只是惩罚游戏的准备。我要脱了。」

        宫城像是要抱我一样，把手臂绕到了我的背后。但是，她并不是抱我，而是像她说的一样，解开了我内衣的扣子。失去了固定的力量的内衣，一下子就失去了遮住胸部的功能，我连忙用手按住了它。

        「等等，宫城。要脱的不是只有衣服吗？」

        「手，拿开。」

        一个心情不好的声音落了下来。
        她似乎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我可以把手拿开，但至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稍微等一下。」

        「不要。」

        我立刻就得到了回答，于是静静呼出一口气。
        
        「那，你稍微离开一点。」

        我用脚尖轻轻戳了戳宫城的脚，腾出了一点空间。
        我缓缓把手拿开，拿掉了内衣。
        我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宫城就抢走了我的内衣，放在了脱下的衣服上。

        每当身体上的遮盖物消失时，宫城的视线就会变得更加锐利。
        现在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在我胸口的视线。

        「……是不是看过头了？」

        我向毫不客气看着我的宫城说道，却只有一个平静的声音传了回来。

        「仙台同学，脸和身体都很漂亮呢。」

        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让我变得不知所措。
        宫城居然说出夸奖我的话，真是稀奇。我都有点担心，她的脑袋是不是撞到什么地方了，但话又说回来，她要是正常状态，也应该不会在惩罚游戏里这么逼着别人脱衣服。只是，就算宫城真的疯了，平时她不会说的话，在这种场面下说出来，也只会让我更加无法和她对视。

        「那还真是谢谢你。可是，你一直看着我，真的很羞耻。」

        我的脸颊发烫。
        或许，已经变成红色了。

        「是没有联络的仙台同学的错，是没有早点回来的仙台同学的错。你要是说明天不去打工，我也可以停手就是了。」

        「打工我得去。」

        「那么，继续。躺在床上。」

        「非关灯不可的事情，你不会做的吧？」

        「不会做，听我的话。」

        宫城靠近我，摸着我的耳朵。
        指尖轻柔地抚摸着耳环，然后松开。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是我只能按照她说的做。
        我知道，抵抗没有意义。

        我慢慢躺下，宫城爬上床，跨坐在我的腹部下方。她的指尖再次抚摸起耳环，脸凑近我的脖子，然后，用牙齿咬住。

        明明不允许我亲她，却毫不犹豫的咬着我的宫城，让我的心脏疯狂跳动。
        传过来的体温让我很高兴，但也很痛。
        
        没有咬我耳朵或许算是宫城的关心吧，但因为好久没被她用力咬过了，所以格外的疼，脖子也很烫，我连呼吸都要忘记了。宫城的牙齿紧紧嵌入我的肌肤中，我抓住她的肩膀，才从疼痛中解放出来。

        「宫城，你刚刚不是说什么都不会做的吗？」

        我想要的是接吻，而不是被咬。虽然咬的时间很短，不会留下痕迹，但太突然了。

        「我没说什么都不会做，就算我说了，想想你至今的所作所为，这种程度的事也应该算进什么也没做的范围内。」

        「太随便了吧？」

        「被仙台同学传染了。」

        宫城轻声说完，又把脸凑了过来。

        她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锁骨下方。
        就这样按着，用力吮吸。
        然后，她松开嘴唇，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又再次按上去，用力吸着。

        她的嘴唇贴在从锁骨下方再往下一点，胸部上方的位置
        用力吸，然后松开。
        她不会触碰同一个地方。
        松开，贴紧，然后又贴在另外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宫城的嘴唇，给予我方糖般的细微痛感。而当牙齿触碰时，她的体温就会随着尖锐的疼痛进入我的身体，融化在我的血液中，在体内循环。在我身体表面留下的痕迹，还有嘴唇的触感，既甜蜜，又痛苦，让我想要更多。我渐渐意识到，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很奇怪。
        她的嘴唇从我的胸口向下，压在我的肋骨上。她用力吸着，咬着，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动了起来。我的骨头几乎都要被咬住了，我抓紧了床单。从嘴唇传来的甜蜜消失了，只有疼痛刺入我的大脑。嘴唇的位置变化着，吸着，咬着，给予我不同种类的疼痛。
        从宫城那传来的热量，灼烧着我的肌肤和神经。我呼出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为了我的意识不被宫城夺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把宫城拉了过来，脱着她的衣服，为了体温不被夺走，我调整着呼吸。
        宫城的行为，除了留下痕迹以外，感觉不出其它意图。
        就像是决定的事情就要贯彻到底一样，她严肃地执行着。

        红色的印记不断增加，侵蚀着我，让我染上宫城的颜色。

        「宫城。」

        我呼唤着在我的胃部上方留着痕迹的宫城，却没有回应。
        她一直亲吻着我的身体，然后松开，就仿佛这样做是她义务一样。
        我不介意她在我身上留下记号，但也不能持续太久。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轻轻拉了拉宫城的头发，向她问道，她抬起了头。

        「我只是想做记号。」

        「这种东西，不管做多少个，都很快会消失的。」

        「我知道，但我就是想。」

        「你这是为什么？」
        
        宫城皱起了眉头。
        她一边抚摸着鸡蛋花耳环，一边盯着我看。

        「……为了让你不要打破晚点回来时要联络的约定。只要做了这些记号，你就不会忘记了吧？」

        说完，宫城把手指从耳环上移开，抚摸着在我锁骨下方留下的痕迹。

        「这种约定，不应该是对宫城的耳环发誓吗？你不是为此才戴耳环的吗？」

        「仙台同学就算对耳环发誓，也绝对不会放弃打工，所以我不要。这种不打算遵守的约定，我不希望你对耳环发誓。」

        宫城用着今天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那，我的耳朵呢？不是已经送给宫城了吗。不仅是一起吃生日蛋糕的约定，其它的事也可以约定哦。」

        「只有耳朵还不够。不只是耳朵，仙台同学的全部都是我的东西，所以我想在哪儿做记号就在哪儿做记号。」

        全部都是我的东西。

        一句我还以为是我听错的话，让我的心脏咚咚咚地猛跳起来。我想坐起身来，从更近的距离看宫城的脸，但我的锁骨被她用力咬住，无法从床上爬起来。

        「你要是再打破约定，我还会像今天这样做记号。」

        宫城抚摸着我的锁骨，用手指缓慢地滑过。
        都不用说，我也明白爬过我的身体的手指在做什么。宫城她，正在确认她自己留下的痕迹。

        她抚摸着一道红色痕迹，手指划过，然后又抚摸下一道红色痕迹。
        她仅仅只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我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不纯洁的感觉。

        她应该并不是想用指尖激起我的感情的波澜。但是，只要她的指尖一动，我的感情就会轻轻动摇起来。残留在脑海中的宫城那句“全部都是我的东西”的声音，比她的嘴唇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时更加让我兴奋。

        「宫城。」

        我叫了一声正确认着留在我胸口的记号的她
        虽然没有回应，但潮起潮涌的波澜变得越来越大。

        「我说，宫城。可以停了吧。」

        呼吸又变得急促了一些。
        情欲，我想起了这个词。

        现在，在我心中那种黏糊糊的不透明的感觉或许就应该这样称呼。滚烫的，浑浊的，无法停留在一个地方的东西，正在从我的身体深处涌出。

        这种感情是不好的东西。
        理性就像糖果一样融化，让我想去触碰宫城。

        现在在我心中的，是不纯洁，不诚实的想法。我知道，这种和宫城不相配的感情，今天应该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可我还是期望着，宫城也有同样的感觉。

        「都说了不行了。」

        我抓住宫城追溯着痕迹的手。
        再这样下去，有标记的地方，和没有标记的地方，都会变得希望她多摸一摸。

「我不喜欢仙台同学对我说不行。你一直都听我的，今天也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宫城咬住了我的肩膀。她的牙齿咬进我的皮肤，剧烈的疼痛让我松开了抓住的手。宫城的手指又继续确认起了我胸前的痕迹。她抚摸着一处红色印记，缓缓地划动着手指，再移向下一个痕迹。虽然只是像医生触诊一样的触摸，但我的身体却对宫城的指尖有了反应。
        
        不妙，我心里想到。

        我的呼吸变得紊乱。
        就算宫城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已经不行了。就算我知道她只是在描着印记，无法关住不纯洁的想法的身体却在期待着后续。

        指尖朝着隆起的部分往上，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但是，宫城却不会触碰我最想被触碰的地方。

        我不想意识到，但我的感觉却在向胸部中心集中，那里正在发生宫城的肉眼也能看出来的变化。
        
        我希望能把灯关掉。
        在宫城眼中映出的我的胸部，应该清楚的传达出了想要被触碰的感情。

        我不想被看到。

        如果我和宫城所追求的东西一致倒是无所谓，但在我们之间存在隔阂的情况下，只有我的感情被知道是不公平的。
        我再次抓住了宫城的手。

        「不要动。」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再这样下去就不妙了。已经够了吧。」

        「不要。放开我。」

        我被强烈要求，只能松开手。
        理性在不断地融化，滑过我皮肤的手指感觉十分舒服。

        如果她只触碰红色的痕迹，那我希望她能留下更多的痕迹。

        不对。
        不能这么想。

        然而，就算我说不对，身体却不听使唤，我无法阻止她，只能等待着除了印记以外都不会碰的手指。

        「宫城。」

        我发出沙哑的声音，宫城看向我。
        她的指尖掠过我想被触碰的位置，而嘴唇在我的胸口上留下了新的痕迹。小小的痕迹生根发芽，将宫城的体温、呼吸，所有的一切都带进了我身体的深处。只是一个内出血，和受伤没什么两样的痕迹，却让什么都没有的我改变了颜色，变成了只能思考宫城的事的我。

        与会一直留存的耳环不同。
        
        正因为它会消失，才让我更想要宫城。
        为了不让它消失，才让我更想要宫城。

        「宫，城。」

        我抱住了宫城的头。
        
        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希望她能更多地触碰我。

        「仙台同学，放开我。」

        「为什么？」

        「已经结束了。」

        说完，宫城强行离开了我，抬起了头。

        「不公平。」

        我抓住宫城的衣服，把她拉了过来。
        我把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用舌头舔着。
        
        我知道宫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但把别人摸了个爽后就这么结束，我觉得太过分了。
        
        「仙台同学，停下。」

        宫城叫着我，推了我的额头。
        她的声音很强硬，所以我老老实实地挪开了嘴唇，宫城便坐起身来。

        「抱歉。」

        虽然我觉得我没有必要道歉，但我希望宫城能够允许我更多地触碰她，所以我向她道歉。
        我扯着宫城的衣服，也坐起身来。我想吻她，便把脸凑了过去，却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

        「想接吻的话，就别道歉，好好说出来。」

        宫城毫不隐藏她那不满的感情，推开着我的肩膀。

        「我想亲宫城。请允许我。」

        本来我是想让宫城向我索求，结果变成了我向宫城索求。我一边想着，为什么会这样呢？又一边觉得无可奈何。

        我用指尖抚摸着宫城的嘴唇，叫了她一声「志绪理」。
        我们目光交汇，我问道「可以吗？」，宫城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防止她逃走，我轻轻地把脸靠近，嘴唇相合。柔软，温暖，感觉很舒服。就像是宫城在我的身体上做记号时一样，我松开嘴唇，然后又吻上去。我反复亲吻着，就像是吃桃子一样咬住宫城的嘴唇时，宫城按住了我的肩膀。

        「还不够。志绪理，吻我吧。」

        我就像宫城过去做过的那样拉了拉她的衣服，她抚摸着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嘴唇便重叠在一起。
        但是，亲吻只有一下，马上就分开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叶月。」

        宫城的声音，让我松开了手里的衣服。

        「欸？你刚刚——」

        幻听。
        不对。

        嘴唇分开的瞬间，虽然是一个很小，差点就要听漏的声音，但我确实听到了。
        在我身体深处沉闷的热量一下子散开，然后消失。

        再说一次。
        我希望她再说一次。

        「志绪——」

        我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哇，等一下。」

        宫城抓起被子盖在了我的头上，我的视野变得一片漆黑。我想掀开袭来的被子，却连同被子一起被宫城抓住了。

        「仙台同学。」

        称呼变成了我已经听习惯的那个。
        
        「我知道我很任性。」

        宫城一边连同被子抱着我，一边小声地说道。

        「可是，仙台同学突然就开始了新的打工……」

        从被棉被隔离开来的世界传来的声音，稍有疏忽就会被棉被之墙吸收掉，我竖起耳朵，不能漏过任何一个字。

        「你又擅自出现在我的梦里，叫我的名字，做奇怪的事，而且你明知道我想让你做什么，却还无视我，总之很多事都不顺利。」

        奇怪的事？

        虽然声音被隔开我和宫城的棉被所阻挡，但我没有听错。
        宫城确实说了，奇怪的事。
        我听她说过她做了梦，但没听她说过什么做了奇怪的事的梦。

        也就是说。

        「……我很生气。仙台同学，你要负起责任，做点什么。」

        在整理听到的话语之前，隔着被子被砰地敲了一下，于是我叫了一声「志绪理」，被子另一边却强硬地将其订正为「宫城」。

        「——宫城，我该做什么好？」

        「我不知道。」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做的。」

        「我不知道你该做什么。……但我不喜欢没人的家。」

        宫城嘀嘀咕咕地说道，按着被子的手也松了下来。
        我探出头来，看向她。
        
        「有时候会回来的有点晚，但我一定会回来，所以宫城不会是一个人哦。」

        我就像是说给小孩子听一样对她说道，然后亲吻她的嘴唇。
        但是，她已经不再叫我叶月了。

        宫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下了床。然后，她拿起我的衣服，放在被子上，转过身去。

        「穿上吧。」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也不想一直一丝不挂，于是穿上了她递过来的衣服。我脱衣服的时候，宫城一直盯着我看，而现在却一眼都没有看。

        这样子我也不喜欢。
        一不被看了，我反而又希望她能看我了。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麻烦，然后告诉她「穿好了」，一声冷淡的「回房间去」传了回来。

        「惩罚游戏呢？」

        「已经够了。」

        宫城说完，便抓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房间外面。被赶到公共空间的我，在门被关上之前叫住了她。

        「宫城，你要是讨厌一个人在家，明天就来咖啡厅玩吧。和宇都宫一起来也行。」

        我知道，我无论说什么，宫城也不会来。
        但我还是要传达给她。

        「……我考虑一下。」

        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我拉了拉宫城的衣服。
        
        「我想，再亲你一次。」

        没有听见不要的声音。
        我把脸靠过去，宫城闭上了眼睛。
        所以，我轻轻地将嘴唇重叠在一起。
 
episode 205 不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既不是我回来了，也不是欢迎回来，而是欢迎光临。
        仙台同学第一次对我说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很不爽，我点的蛋糕还没有来，我就已经想回去了。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没法走。
        
        「志绪理。仙台同学穿制服很好看欸。那是咖啡围裙？我还挺喜欢的。」

        仙台同学她，或者更应该说是这家店的制服的一部分的，从腰部以下用围裙覆盖的样式很好看，但这种好看也和我的不爽联系了起来。

        仙台同学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仙台同学。
        
        我本来是想，与其一个人呆在家，不如邀请舞香一起来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但现在我后悔了。一个人待着，就算无聊，就算不喜欢，也还是待在家更好。
        
        「那我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额，等到明年也行的话。」

        我对看着隔壁桌的店员的舞香说道。

        「今年的生日都过去了。」

        「……圣诞节也可以。」

        我小声说道，舞香却用着明快的声音回应道。

        「圣诞节挺好啊。虽然以前都没搞过，今年我们来交换礼物吧。」

        一直到高中，我们都会庆祝朋友的生日，但却从来没有在情人节呀圣诞节呀交换过巧克力或者礼物什么的。
        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我觉得每次节日都要做点什么是一种无聊的仪式，我原本一直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
        仙台同学在情人节带来了巧克力，又在圣诞节送了我礼物，让我也无法维持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我身上某些看不见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仙台同学那样了。
        
        「圣诞礼物，围裙可以吗，舞香？」

        「是啊。在家里用的话，能遮到胸口的围裙好一点吧，不会弄脏衣服。」

        说完，舞香又发出了「嗯——」的声音。

        「不是围裙也可以，你想要什么就说吧」

        「谢谢。我会想一下的。志绪理也想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嗯。」

        我们一边聊着还未到来的冬天的事情，一边看着傍晚就已经坐满了三分之二的座位的店子内。
        这个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咖啡店，虽然很时尚，但也不是什么少见类型的店子。也许是因为常客比较多吧，和店员说着话的客人们，都有一种随和的氛围。

        我看向吧台附近的桌子。
        视线所及之处，仙台同学正在和一位看起来有些吓人的客人说话。
        虽然听不到内容，但我却感觉他们很亲密。
        她在那位客人的桌边的时间，比其他的都要长。

        「仙台同学还真适合接待客人啊。」

        舞香感慨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明明工作还不到一个月，看上去却像是工作了一年一样。」

        「是啊，感觉很熟练的样子。」

        我挤出笑容回答，然后把视线移向窗外。
        果然还是待在家里更好。
        在这里的仙台同学，是不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是如何度过我无法得知的时间的。
        
        虽然这也是我很在意的事情，但就算知道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现在，我亲眼看着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的仙台同学，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台同学和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说话。

        我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可爱造型的杯子中的水。
        舞香开始聊起了新买的漫画的事，我便附和着。
        过了一会儿，仙台同学恭敬的声音传来，我又看向她的围裙。

        「让您久等了。」

        芝士蛋糕和松饼，还有红茶和咖啡。
        将这些东西送过来的仙台同学，把它们放在了桌上。

        「还真有店员的样子。」

        舞香看着仙台同学，愉快地说道。

        「毕竟我就是店员。」

        「坐在吧台附近的那位，是常客吗？」

        我很在意的事情，从舞香的嘴里说了出来。

        「嗯，是常客，但也是我的前辈吧。就是给我介绍家教打工的人。」

        与仙台同学关系密切的人。
        而这样的人是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的常客，这件事让我还没开始吃蛋糕，胃就沉重了起来。

        「这样啊。」

        我感到坐立不安，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看着店内，发现店员们和客人聊天也没人在意。仙台同学她，也并不在意在一张桌子旁待久一点。

        「宫城。」

        我的名字突然被叫道，我看着芝士蛋糕回应道。

        「怎么了？」

        「刚刚我就在想了，这唇膏挺适合你的。」

        「……是你自己选的你才这么说吧。」

        一直到出门之前我都还在烦恼，但最终还是涂了仙台同学送的唇膏。这并不是为了给仙台同学看，而是因为要和舞香见面。我在大学经常涂唇膏，休息日不涂的话，会被觉得很奇怪。我只是因为这一点才涂的，所以没有得到仙台同学的夸奖的必要。

        「被发现了啊。」

        仙台同学轻轻地笑了。
        她大概并不在意昨天的事情，从早上开始就一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表情。

        昨天，我做的事情非常糟糕，那不是应该对室友做的事情。这么想的话，仙台同学明明可以生气，却不知为何心情很好。我知道她只是想戏弄我，她还有夸我唇膏的余裕。
        但是，我和仙台同学不同，从早上开始，我就没法好好看着她的脸。一看我就会想起昨天的事情。

        她的身体。
        我留下的无数个红色印记。
        都深深的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然后，还有把不该说出口的事都说出来的自己。

        我把都到了嘴边的叹气又咽了回去。
        要是仙台同学早点离开这儿就好了，但她并没有离开。

        「对了，宇都宫。你们的学园祭，我想去，你能带我参观吗？」

        一句意想不到的话突然闯进了正在和芝士蛋糕大眼瞪小眼的我的耳中，我不由得看向一直不能直视的仙台同学的脸。

        「啊，正好。我还和志绪理说过邀请你来我们学园祭的事。」

        高兴地回答道的舞香并没有说错。
        她的确说过，要邀请仙台同学来学园祭。但是，我并没有明确地说「嗯」。

        ——虽然我也没有明确地说不要。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们带我去玩了。」

        仙台同学用着兴奋的声音说道，我觉得她很狡猾。
        她从来都没跟我说过，她想来我们的学园祭。
        
        那大概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对我说了，肯定会被我说「不要来」。而且，她还知道，如果对舞香说，就一定会得到一句「来吧」。

        仙台同学真的很狡猾。

        「交给我们吧。对吧，志绪理。」

        舞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然后看向我。

        「啊，嗯。」

        不要。
        别来。
        我不可能在舞香面前这么说。

        「那，就这么定了。」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走向另一张桌子。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我吃了一口芝士蛋糕，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世界末日一样的叹气。」

        「……我想知道能够消除别人记忆的方法。」

        我按着额头说道，然后喝了一口红茶。

        「你这也太恐怖了吧。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今天突然联系我说，要不要去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

        「也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还要消除记忆，这不是更恐怖吗？」

        「好吧，也是」

        我想要消除的是仙台同学昨天的记忆，但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舞香。

        哈，我又叹了口气。

        仙台同学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待着我，但昨天发生的事，还有说过的话，都应该留在她的记忆中了。先不说我做了的事，至少我那些不该说却说出口的话，我想从她的记忆中抹去。顺便，也想把刚刚关于去学园祭的记忆也抹了。

        「啊，我知道了。你又和仙台同学吵架了吧。……我本来是想这么说，但也不对。吵架的话就不会来她打工的地方了。」

        「算是吧。」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背影，她正在另一张桌子旁点单。
        制服很合身，有点陌生的声音也很完美。
        
        与平时不同的她，让我的心蒙上了一层灰色的云。

        我想抹去仙台同学的记忆，但不想抹去昨天留下的痕迹。
        恰恰相反，我觉得还不够。

        隐藏在那制服之下的红色印记。

        如果能够把她的身体全部覆盖起来，或许能让我心中的乌云变小一些。

        我用叉子把芝士蛋糕切下一大块，然后用力戳进去。

        果然我就不该来的。

        我大口吃着叉子上的芝士蛋糕，又轻轻叹了口气。
 
episode 206
        讨厌一个人在家的话，就来玩吧。
        
        因为仙台同学说了这样的话，于是我去了她打工的地方，但回来之后我还是一个人。等了一两个小时仙台同学都还没有回来，而由于刚刚我都还和舞香在一块儿，所以这时候一个人就感觉更加寂寞了。
        
        「去玩了不也一样吗。」

        我坐在床上，想把手里的黑猫玩偶扔向门口，又放了下来。黑猫没有错，不好的是没有早点回来的仙台同学。星期天都还要去打工，让我变得想去欺负一个玩偶。
        我躺了下来，把黑猫放胃部上方。

        我既没有吃撑，也没有肚子饿，但就是感觉不舒服。沮丧和不耐烦的感情萦绕在我的心头。

        昨天躺在这张床上的仙台同学并不在。
        体温和气味都只剩下我自己的，连她的碎片都没有了。
        仅仅是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让我觉得星期天非常糟糕。

        果然， 要是没去她打工的地方就好了。

        我变得在意和她亲密聊天的大学前辈是怎样的人。
        我变得在意那些和她有说有笑的店员又是怎样的人。

        一两件在意的事情，再加上她们聊了什么，在那家咖啡店之外会不会见面等等，这些无聊却令人在意的事情凑在一起，就变成了令人在意的大事。我开始在意今天以外的仙台同学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打工的，以及她就像是在看着很多人中的一个人一样看着我。

        哈，我呼出一口气，拽住了黑猫的尾巴。
        无论仙台同学在或不在，都会让我心烦意乱。

        我盖上被子，闭起眼睛。
        但就算这样，仙台同学还是无法从我的脑海中消失，我把 身体缩成一团。我在床上的黑暗中，过了五分钟，十分钟，然后便听到了咚、咚的微弱声音。

        「我回来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紧跟着敲门声传来。
        我缓缓坐起身，下了床。
        我把黑猫放回书架，呼出一口气，然后打开门，小声说了一句「欢迎回来」，仙台同学便冲着我露出了微笑。
        
        「我准备喝点橙汁，宫城要喝点什么吗？」

        「喝。」

        「你喝什么？」

        「和仙台同学一样的就行。」

        「你来这边？还是我拿到你那去。」

        「拿过来。」

        说完，仙台同学便转过身去，我也关上了门。不到五分钟，门被敲了，我便让仙台同学进了屋。她拿着两个装满橙汁的玻璃杯，将其放在桌上后，便坐到了我旁边。
        我们背靠着床坐着，一起喝着橙汁。

        「唇膏你擦掉了？」

        仙台同学用着不再恭敬，一如往常的声音说道。

        「擦了。」

        「明明很适合你。」

        从她柔和的声音中，我听不出她在想什么。
        我放下了喝了一半橙汁的玻璃杯，看向仙台同学。但是，她只是微笑着，我看着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今天，宫城能来玩我很高兴。你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来，就像今天一样和宇都宫一起就好，下次再来玩吧。」

        「舞香说想看看仙台同学工作的地方，我们才一起去的，不会再去了。而且马上就是学园祭了，打工也要结束了吧。」

        「也是。」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喝了一口橙汁。
        仙台同学嘴唇贴着玻璃杯，橙色的内容物慢慢减少，她的喉咙轻轻鼓动。我只能追踪橙汁到这个位置，从这里开始，橙汁将会通向我看不见的地方。
        内容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玻璃杯被放在桌上，我想触碰那看不见的橙汁，向着仙台同学喉咙之下，锁骨之间的位置伸出手，但又放了下来。

        「总之，我觉得你提学园祭的话题太狡猾了。」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裙子，扯了扯。

        「什么叫狡猾？」

        「你知道和舞香说，她就会说来吧，所以才没有对我，而是对舞香提起学园祭的事吧？」

        「是这样。毕竟我也不想被说，别来。」
        
        说完，仙台同学伸出手，想要触碰我抓着她裙子的手。

        「……老实得让人恶心。」

        我在她抓住我的手之前，把手收了回来。

        「你这说的，太过分了吧？老实一点的话，一般不都很高兴吗？」

        「不高兴。你突然老实起来，感觉就有什么事，很恶心。……你在想什么？」

        「什么想什么，我要不老实说的话，宫城就什么都不会让我做了。仅此而已。」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将身体转向我。
        她盯着我，而我经受不住她的视线，便移开了眼睛。

        「什么意思？」

        我小声向她问道，仙台同学便摸了摸我的耳环。

        「你不会让我亲你，也不会让我碰你。我讨厌这样子。」

        抚摸着耳环的手指触碰到我的嘴唇。
        她的体温渐渐靠近，在我的耳边低语。

        「我想和宫城接吻。」

        「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身体，让那股体温远离我。

        「就算没有那么说，可我想接吻了。」

        「不是你说了什么，什么就可以的。」

        「要是我不说，宫城会说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是宫城不会这么说吧？」

        「没有必要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主动说的。宫城，让我吻你吧。」

        仙台同学毫不羞耻地说出了这种话。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欲望。她用着柔和的声音理所当然一般说道，然后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过来。然而，她却不再进一步动作了。她等待着我的下一句话。

        她基本上，不会强迫我做什么事情。

        「宫城，说可以吧。」

        仙台同学有些难受地说道，抓住我手臂的手也加重了力道。我拨开了那只手，然后看向她。

        「我想做的不是接吻。」

        「你想做什么？」

        「让我确认。」

        我拉起包裹着仙台同学上半身的针织衫。

        「……确认什么？」

        「昨天做的记号。看看有没有消失。」

        覆盖在她上半身的红色痕迹。

        那是仙台同学变成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时，也覆盖着她的东西，是她大学的前辈和打工的地方的人都不能知道的东西。
        就算仙台同学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只有我知道的东西。

        打工已经结束的现在，我想好好确认，那些东西是否还在。

        「还没有迟到要玩惩罚游戏的地步吧？」

        「这不是惩罚游戏，不愿意我就不看了。」

        我如此说完，仙台同学便说了一句「随便你」。
 
episode 207
        「所以，我该做什么呢？」

        仙台同学平静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自己昨天做的事情，心脏开始砰砰直跳。昨天说过的想要从仙台同学记忆中消除的事也想了起来，抓住她衣服的手也加大了力气。
        只是因为仙台同学一直没回来，所以我才说了一些我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我只能编造一些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说给自己听。

        时间会冲淡记忆。

        没关系。

        关于仙台同学的记忆也会慢慢淡去，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昨天的事情。

        「这个，你自己掀起来。」

        我轻轻拉了拉坐在旁边的仙台同学的衣服，然后松开手。
        今天只要不说多余的话就好。

        只是稍微让她把衣服掀起来一点，确认一下痕迹还在不在，不会发生像昨天的那样的事情。

        「这样子可以吗？」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掀起了衣服的下摆。但是，她只掀起了一点点，只能看清两处我留下的痕迹。

        「再上一点。」

        明明应该听见了我的声音，但仙台同学不但没有继续把衣服掀起来，反而放下了下摆。

        「已经确认完了吧？所以，结束了。」

        「我没有看清楚。好好掀起来。」

        「不行。」

        「为什么？听我的话。」

        「因为不是惩罚游戏，所以没有强制力，痕迹也给你看了，这样该满足了吧？」

        仙台同学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在我伸出手之前就按住了衣服。一点也不像是那个在我面前脱掉衣服，连内衣也脱了，把胸部和肚子都露出来的人。

        「仙台同学，你刚刚不是说，随便我吗？」

        我知道这不是惩罚游戏，也没有强制力。但是，既然仙台同学自己说的随便我，那么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接受我的行为。

        「你就那么想看吻痕？」

        「那不是吻痕。只是记号。」

        「怎样都好，反正我不会给你看了。」

        仙台同学坚定地说道，但事到如今，就算她这么说，我也无法接受。自己应该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她应该让我确认更多的痕迹，而不是只有两个，如果我想触碰她的身体，她也应该允许我。
        我想着触碰红色痕迹的理由，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肩膀。然后，就这样把身体压上去，推倒了她。

        「好痛。」

        仙台同学的背猛地倒在地上，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要推倒的话就先说啊。太危险了吧。」

        我无视着传来的声音，将她身上的针织衫掀到了胸口之下，触摸那些红色的痕迹。

        肚脐旁边。
        肋骨上下。
        腰部附近。

        我一个一个地抚摸着我昨天留下的那些多到荒唐的痕迹。我的指尖触碰到内衣，犹豫着要不要把它也脱下来。我抚摸着覆盖着仙台同学胸口的蕾丝边缘，她便想要抓住我的手。

        「别动。」

        「我说宫城，你是觉得，只要说得强硬一点，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我不会再掀了，也不会脱掉你的内衣，就听我的吧。」

        我隔着针织轻轻摸了摸仙台同学胸部，她不高兴地说道。

        「你觉得我会听吗？」

        「听我的。」

        我坚决地说道，然后用力按着红色的痕迹。
        我想通过确认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的痕迹，来确认只有我知道的仙台同学。就算是仙台同学，我也不想让她妨碍我这么做。

        「……只能摸现在看得见的地方啊。」

        随着一个放弃般的声音，仙台同学的身体也放松了。
        在她的身体上，我再次循着痕迹慢慢前进。
        我的指尖抚过光滑的肌肤，用指甲按着自己留下的痕迹。我把手掌心盖在红色的痕迹上，掠夺着仙台同学的体温。

        那些在白皙的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痕迹，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也存在。
        我想起了昨天嘴唇碰过的地方，隔着衣服抚摸着应该有着记号的位置。我追溯着记忆，用手指循着看不见的痕迹，一直爬行到侧腹上清晰可见的痕迹。
        映入眼帘的痕迹也好，不在视野中的痕迹也好，都让我感觉到，昨天的我还残留在仙台同学的身体上。浮现在灯光之下的肌肤上的印记，泛着似乎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消失的红色。然而，为了在痕迹消散之前留下更多痕迹的我，将嘴唇靠近了红色的痕迹。
        在她肚脐的上方，轻轻咬住，然后用力吮吸。

        本来，我想把痕迹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我还想在昨天没有留下痕迹的后背上也留下痕迹。
        可以的话，我想用我留下的痕迹淹没仙台同学。

        我想留下痕迹，让任何人看到仙台同学的身体时，就会明白她已经属于某个人了，也让仙台同学看见别人的时候，会立刻想起来自己是属于谁的。
        我感觉我疯了，居然想这样束缚住别人。我知道自己很奇怪，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在仙台同学的身上留下一个新的痕迹。
        在她的肚子上，换一个位置，贴上嘴唇。当我留下第四个痕迹的时候，仙台同学静静地开口说道。

        「宫城，你不是说只看吗？」

        「我只是在快要消失的地方，重新做记号。」
        
        我抬起头回答，然后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早上看的时候，也没见到要消失的痕迹，你刚刚，还留了新的痕迹吧？」

        「现在快要消失了，所以重新做，顺便加几个而已。」

        「我说啊，约好的是，如果打破了晚点回来时要提前联系的约定，才再这么做吧。今天，我可没有打破约定欸。」

        「都做了这么多了，再加一两个有什么关系？」

        说完，我又用力吸了一口她的肋骨下方，又留下了一个新的痕迹。

        「可不止一个两个吧。现在又变多了。」

        「……仙台同学，你今天怎么了。」

        我向少见的毫不掩饰自己不满的仙台同学问道。

        「什么怎么了？」

        「平时不管我做什么，你也不会这么不愿意吧。」

        我看着仙台同学，用力摸着她侧腹上的红色印记，她便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我的手就这样被她从肚子上拨开了。

        「仙台同学，你刚刚还很老实，怎么突然就不老实了，怎么了？」

        仙台同学对我的声音叹了一口气，然后整理好被翻起来的衣服。接着，她坐起身来，抱住了跨坐在她腿上的我。

        「宫城，你昨天做梦了吗？」

        仙台同学轻声地说道。

        「怎么了，突然。」

        「回答我，你有没有做奇怪的梦？」

        我知道仙台同学说的梦是怎样的梦。
        那就是我做过的梦，是昨天我告诉仙台同学我做过的梦。她一定是记得这件事，才向我提问。

        「……奇怪的？」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的记忆更加牢固，于是抛出了提问，得到的回答却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做了哦。所以，你这样我很为难。」

        我看不见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体温却从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上传了过来。

        「我没有那种打算。」

        「我知道，但我变得有那种想法了。」

        仙台同学的手灵巧地钻进了我的衣服里。
        她抚摸着我的腰，指尖沿着脊椎爬行。
        每当她的体温移动时，身体表面都会传来痒以上的感觉。

        「宫城，你也变得有那种想法吧。」

        「不要。那样就不是室友了。」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分开身体，我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那，宫城刚刚做的事情，都是室友会做的？」

        她柔声说道，然后十分认真的看着我。

        「……是的。」

        「既然如此，那我也可以这么做咯？」

        她的手动了起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侧腹，手心按了上来。正当我被从紧贴着的手上传来的体温麻痹大意时，肩膀隔着衣服被咬了一口，于是我用力推开她。

        「仙台同学不行。」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做记号，不是很奇怪吗？」

        「不奇怪。」

        「那只做一个应该可以吧。」
        
        「不行。」

        「那，让我摸吧。」

        虽然我不知道仙台同学「那」些什么，但她却想掀起我的衣服，于是我抓住她的手，坚定地说道。

        「仙台同学，你的摸法很下流，所以不行。」

        「你明明知道，却没有那种想法，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仙台同学的手很舒服，本应该拒绝她的理性也想要放弃自己的职责。她的体温，正在从我罢工的理性的缝隙钻进来，想要扩大缝隙，把我的理性弄得乱七八糟。
        
        过去我就变成了这样，在仙台同学的床上迷失了自我，做了一些让我至今感到羞耻，无法忘怀的事情。
        现在我又回想起了那天，刚刚明明喝过果汁，喉咙却还是很干。

        如果那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我就会变得不再是我了。即便是现在，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反而变得更加不清楚了。

        「宫城，理性什么的就扔掉吧。」

        一个仿佛能够窥见我的脑海的声音传来，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体很烫。

        我不知道我想和仙台同学怎样。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的地方。
        虽然说想继续做室友的是我，但我也不确定我选择的词是否正确。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希望仙台同学能留在这里。

        「仙台同学。」

        我小声叫道，她回了我一句「怎么了？」
        我松开仙台同学的手，用手指摸着她的耳环。

        「仙台同学你如果能永远不去别的地方，那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

        仙台同学抱着我，说出了谎言。

        「你能不去打工也不去上大学，就待在这里吗？」

        这种事是不可能做到的。
        仙台同学会去上大学，也会去打工。

        我们彼此，都不可能哪儿也不去，就待在这儿。
        就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一样，仙台同学什么都没说。

        我推开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咬住了仙台同学的嘴唇。我用力咬着，都咬破了口子，稍微舔到一些流出来的血。

        「宫城，好痛。」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也好痛。
        明明没有受伤，却感觉好痛。
 
episode 208 宫城的痕迹
        我脱掉衣服，看着映照在换衣间的镜子中的身体。
        昨天和今天早上我都这么觉得，是真的很糟糕。

        镜中的我的身体上，宫城留下的痕迹数不胜数。痕迹只存在于衣服可以遮住的地方，被别人看到的可能性无限小，但想到要是因为事故或者生病之类的事去医院的话，我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刚刚我应该阻止宫城的。

        当她说要检查印记的时候。
        当她说让我好好把衣服掀起来的时候
        当我被她推倒的时候。

        我有过无数次机会阻止宫城。但是，我却无法阻止，只能允许她在我的身上增加新的痕迹。
        
        我抚摸着昨天她在锁骨下方留下的痕迹。

        宫城知道，不管她说什么，我都会听她的。
        所以，我才会被留下这么多痕迹。

        一个，两个，三个。
        我用指尖在镜中追溯着宫城留下的痕迹。仅仅只是触碰无数个痕迹中的几处，我就能感受到并不在这儿的宫城，身体深处变得热了起来。今天，数量增加的痕迹，又强化了我索求宫城的心情。

        全部都属于我。

        因为宫城昨天说了奇怪的话，所以身体对留下的痕迹也产生了奇怪的反应。

        刚才，我应该说我既不去打工也不去上大学的。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结果，我也没能够进一步触碰宫城。
        这样做是正确的，宫城也是如此希望的。
        我没做错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后悔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抚摸着被宫城咬过的嘴唇。
        虽然指尖上不会沾上血了，但还是很痛。

        宫城真是个傻瓜。
        就算是在看不见的地方留下的吻痕，但又在嘴唇上留下了明显的伤口，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然而，我觉得伤口更加单纯明了。

        很痛，还流了血，一看就知道这是伤口，我也知道这是必须要治好的。但是，身体上的痕迹却不一样。映照在镜中的血红色，很像伤口，但又不是伤口。仅仅只是宫城留下的内出血，却对我来说变得十分特别，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使宫城浸染着我。

        就算消失了，也一定，会一直留在我的心中，让我想要下一个痕迹。

        宫城留下的痕迹就是这样的东西，我并不想把它们像伤口一样治愈。相反，我希望她能留下更多的痕迹，就算是看得见的地方，也希望能留下痕迹。我知道，像今天这样继续增加痕迹的话就会有麻烦，但我却还想要更多的新痕迹。
        因为宫城留下的痕迹，试图遵从理性的我和想要逃离理性的我似乎要分裂开一样，令人心痛。
        那个必须要封闭在内心深处的自己，无论是大学还是打工，都想要抛弃掉，想选择待在宫城身边。

        「我这样子，真是疯了。」        
        
        我喃喃说道，然后走进浴室。
        我从花洒中放出热水，就像是要洗掉身上的痕迹一样淋上热水，明明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但我还是用力擦拭着痕迹。
        我不讨厌被留下这样的记号，也不讨厌被宫城看见身体。但是，如果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无法阻止快要分裂的自己了。
        
        我多么希望，我能拥有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力量。
        
        我想尽我所能地实现宫城的愿望，但今天我听到的愿望我却无法实现。我想她本人也知道，「不去打工也不去上大学，就待在这儿。」什么的，是不现实的愿望。
        如果只是两三天，我可以把我的时间全部给宫城，但这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如果我一直大学请假，家里的支持就会中断。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去工作来维持现在的生活。但如果我以生活为目的出去工作，就会比起现在更没有时间待在家。
        
        听宫城的话，如果她会为此高兴，我也想这么做。
        我的意愿并不重要。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却没有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力量。

        只是情感的话，无论多少我都可以给她。
        
        那些会被宫城说不需要的，对宫城的感情，充满了我的内心。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如此庞大了，膨胀的感情，想要走出想维持现状的我的内心。但是，我却不能告诉她我喜欢她。

        我开大了花洒的水流。
        和体温差不多的热水，打湿了好几处痕迹，然后流向排水沟。我不禁想到，这份并不能完全温暖身体的东西，如果是宫城的体温就好了，于是我关掉了花洒
        我们还是室友。

         不应该说出口的感情，被宫城的话变成了咒文，更加强烈地堵住了我的嘴。
        而且，我对宫城过于深重的想法，就算没有室友这个枷锁，也会在我的心中渐渐变成说不出口的东西。
        因为，如果把喜欢说出口，我很害怕，不仅是室友关系，就连宫城也会坏掉。
        最近宫城话变多了，经常还会说一些让我觉得她喜欢我的话。她总是把一些让我很吃惊的想法用语言说出来，所以我觉得宫城会允许那些会让我觉得她喜欢我的事情，然后靠近宫城。然而，她马上就会离开，我的手中只剩下了宫城的碎片。
        而就算我觉得我们拉近了距离，那也只是一瞬间，下次再看见宫城的时候，就会感觉她又在别的地方了。不管是一起吃饭，还是在一个房间，还是在她身边感受着她的体温，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
        只有宫城的碎片到处都是，而我正在把它们收集起来。

        我很害怕，如果我继续靠近宫城，向她表达我的心意，宫城就碎掉，从我面前消失。然而，我又比以往更加想接近宫城，想告诉她我喜欢她。

        我又从花洒中放出了热水。
        我洗完头发和身体，然后离开浴室。
        
        我换上代替睡衣的运动衫，吹干头发，来到公共空间喝起了橙汁。转眼间杯子就空了，我望向宫城的房门。
        我想，我今天最好不要去找她说话，而是直接回自己房间。
        我这样想着，手却已经在敲门了。

        「干嘛？」

        敲了三下之后，门稍微开了一点，宫城探出头来。

        「浴室用完了。」

        我说完之后，伴随着一声「嗯」，门开始关闭，于是我又叫了一声「宫城」。

        「你还有什么事吗？」

        「下次，要不要一起洗澡？」

        我说出了并不是认真的，但却希望能成真的事情。

        「不要。不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简短地回答之后，宫城又准备关门，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

        我应该老老实实回房间。
        我虽然这么想，但却无法松开宫城的手。明明我很擅长迎合别人，却没法好好地迎合宫城。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有在她的面前做不到。

        「仙台同学。」

        宫城小小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像刚刚那样对仙台同学做的事情，只有我吗？」

        留下红色的痕迹。
        留下吻痕。

        怎么说都行，但我明白“像刚刚那样做的事情”就是指这些事。

        「怎么可能会允许宫城以外的人做这种事呢？」

        「那行吧。」（译注：ならいい，日本人这个いい日常中既可以表示行又可以表示不行，用法很多，根据不同的语境和语气↑↓可以表达截然相反的意思。这里我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好的中文翻译方式，能力有限，只能这么解释一下，见谅）

        我不明白传入耳中的“行吧”是什么意思。
　是“好”的“行吧”，还是“受够了”的“行吧”、或者说是其它的“行吧”。
        我还没弄清楚，门却已经关上了。
 
episode 209
        「今天穿这个吧。」

        我敲了两下门，把裙子给探出头来的宫城看。

        「……我可没听说要换衣服。」

        对于意料之中的话语，我微微一笑。
        希望她能穿裙子去学园祭什么的，不管什么时候说，宫城应该都不会接受。我知道如此，但我却感觉，出门之前说她可能就会接受了，所以到了学园祭当天早上我才告诉宫城。

        「是没说过，但这是为宫城买的裙子。」

        「我又没拜托你买，我不需要。」

        宫城确实没有拜托我，她也不会来拜托我。我也知道她会说不需要，对我来说，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

        但是，我对裙子有着相当的执念。

        不仅是因为我喜欢宫城从裙子中露出来的腿，而且看着她穿裙子的样子就会让我想起高中时代。我不需要她一直穿着裙子，但我希望她能偶尔穿一次裙子让我开心一下。

        「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就收下吧。」

        我说出的话并不是谎言。我要给她的裙子，要说是昂贵还是便宜的话，应该属于便宜的一类。我不想因为价格的理由被她拒绝，所以从快时尚的品牌里选了一条。

        「仙台同学自己穿不就好了？」

        「我是用我们俩的钱，按照宫城的尺寸买的，宫城要是不穿，可就难办了。」

        这条裙子是用高中时代的存钱罐里的钱买的。虽说是两个人的钱，但都是从宫城给我的钱里攒下来的，所以用来买宫城专用的东西也不奇怪。

        「都说了那是仙台同学的钱。」

        宫城又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所以我也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

        「已经说好了那是我们俩的吧？」

        「那么，仙台同学一个人决定用途，然后买东西又算什么呢？」

        「只要宫城配合的话，就是我们一起用的东西了。」

        「配合？」

        「一个负责买一个负责穿。这也算配合吧？」

        虽然这是一个很难让宫城穿上用我们俩的钱买下的裙子的理由，但如果是现在的宫城，我感觉我可以坚持己见。要是宫城真的不愿意，应该早就把门关上了。

        「这算不上配合吧。」
        
        宫城一边看着裙子，一边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你要是不穿这个，我就不让你离开家。那可就要让宇都宫好等了，也没关系吗？」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话能成为威胁，但就算能成为威胁，我也不能让宇都宫等。但是，宫城却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不像是抱怨的话。

        「……上身呢？」

        「上身？」

        「我该穿什么好？」

        说完，宫城皱着眉头踢了一下我的脚。我身上的裙子轻轻晃了起来，而宫城又踢了一下我的脚。

        「我觉得宫城自己的卫衣就行啊。我也可以借你衣服，你觉得呢？」

        「我穿自己的。」

        「那，你换好衣服就来我房间。我给你画个淡妆。」

        我把裙子递给一脸不满的宫城，然后便听到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不用了。」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总之换好了来叫我。」
        
        「我知道了。」

        与往常一样一脸不高兴的宫城砰地关上了门，留下我一个人在公共空间。
        
        我被留下很多印记的星期六和印记增加的星期天。
        
        自那之后，曾经很多的痕迹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淡，与我同化，我们的生活也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从表面上来说是这样。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回到房间。
        我坐在床上，看着被宫城踢过的脚。

        宫城她，在一如既往的生活中增加了一条新的规则。
        那既不是我们商量后决定的，我也没有认可那条规则。

        我从衣服里面抚摸着锁骨。
        这里有着宫城留下的新印记。

        新的规则。
        也可以称之为一种仪式。

        它在众多痕迹消失的过程中，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些新的痕迹。

        宫城擅自定下的规则适用的日子是我去咖啡厅打工的日子，而不适用于我做家教打工的日子。所以，我去咖啡厅打工的日子就会被留下一个印记，而去做家教打工的日子不会。

        虽然我没有问为什么有的打工要留下印记，有的不需要，但我觉得，恐怕是宫城不喜欢后来增加的咖啡厅打工吧。

        我把视线投向门口。
        只是穿个裙子而已，宫城却还没有来。

        我用力按着锁骨下方。
        明明我不记得我答应过她，却还是变成了这样，随着打工被她做着记号，然后又消失。而且，大概也不再增加了。

        理由很简单。
        按照到学园祭为止的约定，咖啡厅的打工已经结束了，新规则适用的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然而，这却让我有些失望。

        留在身体上的痕迹，会让我强烈地感受到宫城说过的那句话：全部都属于我。
        而留下印记的宫城的嘴唇，虽然强烈地刺激着我不可告人的感情，却又像是在低语，我属于她一样，让我沉沦。我变得希望她能留下更多痕迹。但是，数量不会过度增加的印记，在理性完全从我身体里逃走前就结束了，让我觉得刚好。

        过了不知道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门被敲了。
        我坐上床上说了声「进来吧」，宫城便穿着我交给她的裙子走了进来。

        「换好了。」

        宫城在关上的门边无趣地说道，我站起身来，向她走了过去。

        「很适合你。」

        「不用说这种话。」

        「我觉得很可爱啊。」

        「仙台同学，闭嘴。真烦人。」

        我向一个劲抱怨着的宫城伸出手，把她的头发搭在耳朵上。
        我摸了摸她的耳环，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洗发水的香气掠过我的鼻子。

        「好香。」

        「这不是你自己的洗发水吗？」

        「现在也是宫城的洗发水吧。」

        「……话是这么说。」

        宫城把自己的洗发水用完后，也没有买新的，而是开始用我的洗发水。所以现在浴室里只有一种洗发水。换句话说，在公共空间捡到宫城的唇膏的那一天的约定得到了兑现，最近宫城的身上散发着和我一样的香气。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让我很开心，我摸着宫城的头发。
        我撩起一绺头发，凑近嘴唇，然而在嘴唇接触到头发之前，宫城就推开了我的身体。近在咫尺的距离被稍微拉开了一点，宫城的手解开了我衬衫的两颗扣子。她的手在我的锁骨上方抚过，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想阻止宫城就能阻止宫城。
        但是，我并不想阻止她。
        
        宫城的手指抚摸着锁骨下方的痕迹，然后她把脸凑了过来。然而，她并没有把嘴唇贴上来，而是咬住了我的脖子。轻微的疼痛过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那儿并不是能用衣服遮住的地方，她的嘴唇却用力吮吸着我的皮肤。

        「等等。」
        
        我推着宫城的肩膀，她却没有离开。
        宫城的体温和我的体温在脖子上混合在一起，合二为一的热量像是针一样刺着我的心脏。
        
        我以为打工结束后，仪式也就结束了，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从惩罚游戏开始的这个仪式，是一个很难违抗的仪式，我明明知道看得见的地方已经留下了显眼的痕迹的，我却还是想拥抱住宫城。

        我把推着她肩膀的手环绕到她背后。
        我紧紧抱着她，抓着她的卫衣，嘴唇才离开了我的脖子。

        「宫城，没留下痕迹吧？」

        不用专门问，我也知道我的脖子怎么样了，但我还是问了。

        「这里留下了。」

        宫城一边用指尖摸着我的脖子，一边用着丝毫感受不到反省的声音说道。

        「那儿，是看得见的地方欸。难道你是不想让我去学园祭才留的？」

        虽然没有阻止她的我也有责任，但接下来还要和宇都宫见面，在看得见的地方有吻痕可就糟糕了。虽然她应该不会觉得是宫城留下的，但事情会很麻烦。

        我必须得换件衣服了。

        我并不想换衣，因为我已经化好妆了，但总比被看到吻痕要好。

        「仙台同学，你要对耳环发誓。」

        面对想要叹气的我，宫城静静地说道。

        「不去学园祭？」

        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我就不去学园祭，但宫城似乎会因为这个理由留下痕迹。

        「不是。是不能让舞香发现这个痕迹。」

        「就算被发现了，我也不会说是宫城弄的，你就放心吧。」

        「我没有担心这个。我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痕迹。」

        「那你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留啊。」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我在哪留都可以吧？」

        宫城十分不耐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明明是一个说是生气也不为过的声音，却像焦糖一样甜美，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别无选择，只能遵从她的话，用指尖抚摸着鸡蛋花耳环，说出了誓言。

        「……我不会让宇都宫发现。」

        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做记号，又不能让别人发现，这太不讲道理了。

        宫城真的很过分。

        尽管我这么想着，我还是把嘴唇贴在了她的耳环上。
 
episode 210
        我们急匆匆地离开家。
        我们走在平时会偶遇小花的路上，前往车站。
        我走路的速度和宫城的速度一样，十分快。

        「仙台同学，快一点。」

        「都说了不用着急，没关系的。」

        为了掩盖宫城留下的痕迹，我换了衣服，又补了妆。
        顺便还给宫城化了个淡妆。
        做了这些事之后，出门的时间就比预定要晚了。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明明出门的时间变晚主要是宫城的问题，可走在前面的她却在不高兴。
        不用急急忙忙也能赶上约定的时间。
        然而，宫城却像是要丢下我一样走着。

        或许，她是不满意我的所作所为吧。

        是给她化妆的错，还是说她可爱的错呢？还是说，是最后我亲了她的错？不，肯定是全部都不好。

        走在前面的宫城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我隔着盖住脖子的毛衣，摸了摸红色的印记。
               
        秋天快要结束了，风也越来越冷，不过今天天气很不错，挺暖和的，所以我本来是不想穿高领毛衣的。如果没有宫城留下的印记，也就没有必要遮住脖子了，但就算是留在看得见的地方，最后也只会消失，不过本应该不会再留下的痕迹增加了，这让我感到很高兴。
               
        我隔着毛衣按了按印记，然后把手拿开。
        我看向宫城摆动的裙子和腿。
        左、右、左。
        她的双腿正以同样的速度规则地移动着。
        速度没有丝毫减缓。

        我抬起头，飘着淡淡的云的青空在视野里铺展开来，让我想起了和宫城在水族馆看到的在天空中飞行的企鹅。

        说起来，说好的秋天一起去的动物园还没有去呢。

        天空已经比夏天时更高更远了。
        再不抓紧，冬天就要来了。
        怕冷的宫城，到了冬天可能就不会去动物园了。于是我加快脚步，走到了宫城旁边。

        「宫城，你还记得我们约好要去动物园吗？」

        我向宫城搭话，一个劲往前走的宫城突然停下脚步看向我。

        「……仙台同学大骗子。」

        「欸？」

        「都快到冬天了。」

        「离冬天还有些日子吧。比起这个，原来你还记得秋天一起去的约定。」

        我从来没有从宫城口中听到过动物园这个词，我还一直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所以，我很高兴。
        我高兴到都要在这儿蹦起来了，想一直蹦跶到车站去。但是，宫城的心情却不是很好。

        「仙台同学才是忘记了吧。」

        宫城发出了比刚才更加低沉的声音。

        「我怎么可能忘记？」

        我一直记得，但在邀请她去动物园之前有我的生日，还有宫城的生日。而且，我还开始了新的打工，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多地用在了这些事上，大学里必须要做的事情也在增加。可以插入计划的间隙越来越少，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秋天已经在加速走向尾声了。

        「可是，你还一直在打工。」

        宫城从裙子里伸出的腿动了起来。一步两步地向前走着，好像要把我丢下一样，于是我也赶紧迈开脚步。

        「那些是我的不好，对不起。」

        「这又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

        宫城用着毫不掩饰不满的声音说道。

        「那个约定，还有效吗？」

        「仙台同学还想去吗？」

        「我很想去，但宫城什么时候方便呢？」

        「春天。」

        一个简短的回答传来，果然是这样，我心中想到，但总比被她说不去了要好。放在以前，她应该会说不去了。

        「我知道了。那就定在春天吧。」

        要去的话应该得到春假了吧。
        可以的话，我还想再去一次水族馆。

        我们没有遇到小花，就这么到了车站，然后通过检票口。我们混入前往站台人群中，这时宫城轻轻叫了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去动物园的事，春天没关系吗？」

        「宫城觉得冬天也行的话就冬天去。冬天人好像也不多，可以慢慢逛，不是吗？」

        「我不想在那么冷的时候慢慢逛。」

        「你是说，如果不慢慢逛，冬天也行？」

        「……暖和一点的日子就好。」

        宫城没有回答。
        虽然她没有说好或者不好，但如果她不愿意，她应该会说不要，所以，既然她没有回应，我就认为「冬天中暖和的一天」这个提案被她接受了。

        寒假也行，寒假之前和之后也行。
        给怕冷的宫城围上围巾，再给她换上厚厚的衣服，然后我们俩一起去动物园。
        
        如果这里不是车站，我会对宫城的耳环发誓。
        我亲吻她耳朵，许下诺言之后，我希望宫城也能亲吻我的耳朵。我也想听宫城说出想遵守约定。

        「约好了。」

        说完，作为亲吻的代替，我用手背轻轻撞了一下宫城的手。宫城还是没有回应，但也没有被拒绝，所以这样也好。

        我们刚到站台，电车就来了，我们上了车。
        虽然聊得不是很火热，但总归是说了些学园祭的事。

        电车时停时走，我们的对话也时断时续。过了一段时间，目的地的车站也越来越近了。
我把视线投向窗外，宫城平时看的景色流淌着。宫城离家出走，我去她大学找她的时候，虽然也见过，但那时我都在四处寻找她，并没有去看景色。

        我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了。
        宫城在身边就好。

        我们下了电车，走在站台上。
        从电车上见到的窗外景色和车站都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一切都很普通，甚至有些在我上大学的路上也能见到，但我还是希望我能每天都看到宫城看的风景。

        上同一个大学，听同样的课。
        比现在共同度过更多的时间。
        如果能这样度过四年，该有多好啊。

        我一边想着我并没有得到的未来，一边按着脖子。
        虽然看不见，但宫城还留在这里。

        根深蒂固，扎入我内心深处，灼烧着我的皮肤的红色痕迹。

        身体上有宫城留下的几天就会消失的东西还不足够。我想要的不仅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印记，更想要她的热量。我想要那种温暖、灼热、能够融化我身体深处的宫城的热量。
        在通向外面的车站中，我握住刚刚只是轻轻撞了一下的宫城的手。但我刚握住她的指尖，她的手就滑溜地逃开了我。

        「仙台同学，干嘛？」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想牵你的手。」

        「但马上就要到会合地点了。」

        「我知道。」

        我们要和宇都宫在车站附近的一家书店见面。

        「绝对不牵。」

        虽然我也觉得不应该牵手，但就算只是到会合地点为止的短暂时间，我也想和宫城牵手。

        「不是有很多人牵着手嘛。」

        「多也不牵。」

        牵着手的人并不少见。
        就算被宇都宫看见了，也不会被怀疑什么。就算被她觉得奇怪，她也不可能知道我和宫城是什么关系。而且，我们只是室友而已。

        朋友也好，恋人也好，什么都不是，只是单纯的室友。
        ——宫城只允许这样。

        「宫城。」
        
        通过检票口，我又一次握住了宫城的手。
        然而，刚刚抓住的手马上就跑掉了。
        
        「仙台同学，离我远点。」

        说完，宫城猛地推开了我的手臂。
        而且十分用力。
        我一个踉跄，下意识说了一句「好危险」的瞬间，一个开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关键瞬间Get。」

        我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拿着手机的宇都宫。

        「欸，舞香？碰头的地方不是在书店吗？」

        宫城发出惊讶的声音，而不是刚才那样不高兴的声音。不过，宇都宫出现在并不是约定地点的地方，宫城会惊讶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想着你们俩应该快到了，就过来了。然后，我就看见你们俩这么热闹，在干嘛呢？」

        「没干什么。你刚说的关键瞬间，是指拍照了？」

        听到宫城的话后，宇都宫微微一笑。

        「拍了。照片标题是，宫城志绪理的另外一面。所以，你们在争什么呢？」

        「也没有争什么。刚刚就是仙台同学不好。」

        伴随着毫不掩饰不满的声音，宫城又拍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我的手臂，咔嚓的电子音便接踵而至。

        「又追加一张。」

        「舞香，别拍了。」

        「我是觉得，拍个参加学园祭之前的镜头也挺好。要不要以敲打那位仙台叶月的宫城志绪理为标题发给亚美呢？」

        宇都宫把手机屏幕转向我们，给我们展示她刚刚拍的照片。
        
        我和宫城。
        还有，宫城平时看见的景色的一部分。

        被宇都宫的手机拍下来的东西，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东西。迄今为止，我们从来没有拍过照。
        
        「那绝对会很麻烦，你要是发出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一边听着宫城的声音，一边埋怨着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我就没有拍过宫城的照片呢？
        为什么我一直没注意到，如此简单就能得到宫城的一部分的方法呢？

        不只是宇都宫，我也有着名为手机的小机器，只要使用它，就能随时看见宫城，但我却从来没用过。
        可以的话，我真想回到过去，拍下在水族馆里笑着的宫城的照片，还想拍下过生日的宫城。还有很多很多我想拍的宫城。

        「欸~，怎么办呢？」

        宇都宫开心地咯咯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就像没什么事一样。
        就像问明天的安排一样随意。
        加上笑容，我说出了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话。

        「宇都宫。刚刚的照片，希望你等会儿能发给我。」

        「啊，现在就发。也发给志绪理吧。」

        说完，宇都宫马上就把照片发给了我。
        
        我看向手机，有两张拍下刚刚的我们的照片。
        照片上，有不高兴地推着我的手臂的宫城，和拍打着我手臂，态度不自然的友好的宫城。

        「谢谢。」

        我微笑着说道，宫城也不情愿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说起来，你们俩有没有合照？我想看看。」

        听到这个兴致勃勃的声音，我看向宫城，但她似乎不打算回答，于是由我代为回答。

        「我们从来没有一起拍过照。」

        「欸，为什么呢？」

        「嗯—，为什么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高中时代的我们，不是会一起拍照的关系。
        成了大学生之后，我们在一起就是全部了，甚至都没意识到拍照这件事。

        「照片的话题到此为止，走吧。」

        宫城催促般说着，明明都不愿意牵我的手，却抓着宇都宫的手拉了起来。

        「志绪理，不用那么着急嘛。」
        
        我看着被拖着走的宇都宫，心里想着，不公平。

        「仙台同学，快点。」

        我被宫城叫道，呼出一口气。
        虽然没有牵手，但我得到了一份宝物。
        我把封入了宫城的时间的手机放进包里，跟在她们俩后面。
 
episode 211 仙台同学的痕迹
        轻轻撞上来的手背。
        被抓住的指尖和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还是感受到了仙台同学的体温。然而，我的手并没有和她牵在一起，而是和舞香牵在一起了。
        
        「宫城，走太快了。」

        没有牵手的仙台同学拉住了我的手臂。
        
        「志绪理，不用急急忙忙的，学园祭又不会跑。」

        听到舞香的声音后，我才松开了她的手，说了一声「抱歉」。
        拒绝仙台同学的手的人是我，这并没有错。如果就那样牵着手的话，舞香拍到的关键瞬间就会另一番景象了。

        所以，这样就好。

        我是这样想的，但我却有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后悔甩开了仙台同学的手。
        虽然要是被舞香看到了，那我应该也会后悔。

        不，说不定已经被她看到了。
        其实仙台同学的手抓住我的手的瞬间被舞香拍了下来，她的手机里留着照片。

        想到这里，我在心中哈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舞香拍到了那样的瞬间，她一定会说些什么。

        所以，应该没关系。
        
        我自己告诉自己，然后直视前方。
        虽然我很期待学园祭，但由于在意仙台同学的存在，我的心里很不踏实。舞香和仙台同学在一块儿就没什么好事，她们俩都在我旁边就感觉要发生什么似的，连头发尖儿都感觉都要冒烟了。散发着与仙台同学同样的香味的头发，滋滋地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恼火。
        很恼火。

        无关我的意愿，我大半的记忆都和仙台同学相关，不管我想什么，她都会像按下开关一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对不请自来打断我的思绪的她感到很生气。

        「喂——，志绪理？」

        舞香的声音传入耳中，把我被仙台同学拉走的意识又带回了外面的世界。

        「欸？怎么了？」

        「刚刚的话，你没听吧？」

        在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舞香好像说了些什么。

        「抱歉，我没听到。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志绪理的裙子和化妆很少见。平时你不是不怎么穿裙子，也不怎么化妆吗？因为今天是学园祭？」

        果然，会说这件事。
        预料之中的发展让我的太阳穴开始作痛，我把刘海往上撩了撩。我知道一定会被舞香说些什么，所以我才不想穿裙子，也不想化妆。

        「……倒也不是这样。」

        我很想告诉她，我并不是自己要这样的，但要说的话，就得说出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所以怎么说我都只能支支吾吾。

        「宫城的裙子是我选的，化妆也是我。」

        我不想说出来的事情从我旁边传了出来，我不禁望向仙台同学，发现她正在微笑。我有些想踢说出了不用说的话的她。

        「啊，这样子啊。」

        「很可爱吧？」

        仙台同学不知为何很得意地说道，舞香停下了脚步，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嗯，很可爱。不愧是仙台同学。很适合志绪理。」

        「我就说吧，宫城」

        仙台同学不明所以地很高兴地说着，另一边也传来了「真的很可爱」的声音。这种情况怎么看都只能道谢，于是我不情愿地开了口。

        「……谢谢。」

        「志绪理，下次再以仙台搭配来大学吧。」（原文：仙台コーデ）

        「欸，不要。」

        我反射性地回答到，然后迈出了一步。
        大学又近了一步，仙台同学和舞香也跟着我迈出了脚步。

        「为啥？不是挺好看吗？」

        我听到舞香的声音后，轻轻瞪了一眼旁边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老是要我穿裙子。」

        「裙子很适合你啊，很可爱哦。」

        虽然舞香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我不想肯定她的话。

        「没那回事，仙台搭配驳回。」

        「啊，那，仙台同学。下次，我想请你帮我选衣服。」

        舞香过分响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帮我选衣服。

        这是我绝对不会说的话，但也不是别人可以说的话。能向仙台同学索求东西的只有我，除我之外，仙台同学不可以听任何人的话。

        不。这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没有权力阻止舞香的话，也没有权力束缚仙台同学的行为。

        我应该明白，但却不想明白。

        「我可以的话。」

        听到仙台同学开朗的声音，我的心脏就仿佛被人紧紧握住一样隐隐作痛。这些都是朋友之间的闲话，虽然我知道仙台同学不是会拒绝这种事的人，但我的呼吸变得不顺畅起来，十分难受。

        「真的？」

        「真的真的。」

        我想逃避听到的声音，于是朝着大学大步走了起来。一步接着一步，控制着速度不要太快地朝大学前进。

        我们走进因为学园祭而热闹非凡的校内。
        旁边传来了开心的声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小心地回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耳朵，又看向她的脖子。
        那里有我给她戴上的东西。

        会永远留在她身上的耳洞，和几天后就会消失的红色印记。

        怎么样都好，我现在就想触碰它们。
        我想感受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感觉。
        但是，我不能在舞香面前碰她的耳环，也不能碰她的脖子。

        仙台同学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摸了摸脖子。
        隔着高领毛衣，用手指划过印记。
        我和仙台同学目光交汇，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已经中午了，总之先吃点东西吧。肚子都饿了。离脱口秀还有很长时间吧。」

        在模拟店铺林立的校舍前，仙台同学停下脚步，看向舞香。

        「我肚子也饿了。时间还很充裕，不过仙台同学真的没关系吗？这个脱口秀是声优表演的。」

        高中的文化祭和大学的校园祭都是以学生为主体的活动，但二者似是而非。学园祭有好些个不像是学生企划的大型活动，那些在电视里看到的人会理所当然一般站在大学的舞台上。
        我和舞香期待已久的脱口秀就是其中之一，我们一直在追的漫画动画化的声优将出场表演。

        「没关系，动画我也看了。」

        「你居然看了。」

        舞香吃惊地说道。

        「我从宫城那儿借漫画看过，有些在意就看了。」

        「明明你中间厌烦了，净在干别的。」

        我吐槽了一句看起来和蔼可亲，十分开心，但又不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她，不管我们俩一起看什么，她都不能专注。

        她一会儿抓住正看着动画的我的手，一会儿又亲我，一会儿又和我说话，搞得我一点剧情都看不进去，最后只能重新看一遍动画。
        黄金周看电影的时候，她也是在我旁边做了一堆不需要的事情。

        「志绪理还会和仙台同学一起看动画啊。」

        「比起一个人看，还是两个人看有趣一点。」

        「然而仙台同学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也很快就会厌倦。」

        我推了一下仙台同学的手臂，而不是踢她的脚。

        「倒也不是厌倦了。」

        仙台同学摸着自己的脖子，冲我微笑道。
        虽然她那温柔的笑容让我很生气，但我也不能像平时那样踢她的脚，咬她，于是我又推了一下仙台同学的手臂，舞香便笑着说道。

        「关系真好。」

        关系并不好。

        我把差点飞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说出了另外一句话。

        「仙台同学说想一起看才一起看的。」

        「欸——原来如此。」

        舞香咯咯笑了起来，我也打了一下她的手臂。

        「和仙台同学一起看没法集中注意力，没意思。」

        「嚯嚯。」

        舞香用着演戏一样的语气说道。

        「你觉得很好玩吧。」

        我把想说的几句话浓缩成一句说出口，这时响起了咔嚓的声音，我的太阳穴猛地抽动了一下。

        「拍到好照片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来，我看向她，她正拿着手机。

        「……为什么要拍照片。」

        「欸，作纪念啊。」

        「什么纪念？」

        「来学园祭的纪念。」

        说着，仙台同学把拍到我充满埋怨的眼神的照片朝向我。
        我不高兴。
        我不要这样的考虑。

        「把这个——」

        说到一半的话还没把「删掉」说完，就被仙台同学的声音打断了。

        「对了，宇都宫。我帮你和宫城拍照。」

        「拍啊拍啊。」

        舞香愉快地说道，拉着我的手臂，抱了起来。
        仙台同学的手机中，大概映照着舞香抱着我手臂的图像。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说不想拍了。
        
        「那，你们俩笑一个。」

        听到仙台同学兴致勃勃的声音，我艰难地抬起了嘴角。
        朋友之间拍照常见的构图。
        舞香一定是笑容满面，而我则是对着手机露出尴尬的笑容。

        「要拍了哦。」

        仙台同学的声音后紧接着的是咔嚓咔嚓的电子音。（译注：日本人的手机拍照的声音一般是不能关的，防止偷拍的。）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也太多了。

        「仙台同学，拍太多了吧。」
        
        我离开舞香，走向持续拍着照片的仙台同学。但是，在我拿走仙台同学的手机之前，她就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拍得很可爱。」

        手机朝向了我和舞香。

        「脸不是很奇怪吗，删掉。」

        我立刻说道，旁边却传来了舞香「这不是很开心很可爱」的声音。

        「不开心。」

        「欸，志绪理，你不开心吗？」

        「……开心。」

        「那，我来帮志绪理和仙台同学拍。拍完了之后，志绪理再帮我和仙台同学拍。」

        我不想和仙台同学拍照。
        而且，我也不想拍舞香和仙台同学。

        但是，我不能说出理由，所以也不能说不愿意。
        没有理由的不愿意只对仙台同学行得通。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智能手机很方便，但今天我只觉得它是我想从这个世界上抹消的东西。我恨死了发明智能手机这个玩意儿的人。

        「宫城，表情很吓人哦。」

        「没有。」

        我下意识地回答到，而仙台同学却理所当然一般抱住了我的手臂。

        「等等。仙台同学，放开我。」

        我刚刚和舞香挽着手拍了照片。
        情况没有任何不一样。
        尽管如此，一想到抱着我的手臂的是仙台同学，我的心脏就平静不下来。发出像是在一直跑步时发出的声音。

        「有什么关系嘛。」

        仙台同学比刚刚的舞香更紧地贴着我。
        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我却什么都说不出。
        
        「宇都宫，快拍！」

        对了，表情。
        仙台同学的声音让我想起现在正被舞香看着，于是我连忙换上了一副给任何人看都可以的表情。
 
episode 212
        咔嚓。
        一声电子音响起，舞香看着手机刻意地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志绪理，表情太僵硬了。再微笑一点，微笑。」

        「我已经在微笑了。」

        「那就用刚刚那样两倍的微笑。再拍一张。」

        不行了。
        虽然有点僵硬，但我总算是露出了一副给谁看都没问题的表情，我希望能就这样放过我。
        
        在仙台同学身边的我，嘴角不会听从我的意志。既不能好好地笑出来，也没法好好做出平淡的表情。我要是能露出让舞香满意的笑容，我早就这么做了。

        「志绪理——」

        一个催促的声音响起，我在脑海中下令让自己笑，但是，嘴角却只能半吊子地抬起，舞香的手机也没有发出咔嚓的声音。

        我开始想把“微笑”这个词从这个世界上驱逐出去了。要是不能驱逐，那我想改变“微笑”的含义。我希望，只要今天，能把微妙、僵硬的表情变成“微笑”这个词的意思。

        唉。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和嘴角搏斗。这时仙台同学用开朗的声音叫了一声「宇都宫」。

        「我想，现在的宫城可能没法露出微笑。」

        仙台同学说出了就像是窥探了我的内心一样的话，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欸，志绪理怎么了？」

        「宫城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正在大声宣扬，已经快饿死了。」

        伴随着开玩笑的声音，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拍了拍我的肚子。

        「没有叫。」

        「叫了。」

        「都说了没有叫。」

        我收回被仙台同学抓住的手臂，然后推开了说我并没有叫的肚子在叫的仙台同学的手臂，结果她又回了一句「好危险」。这时又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这次我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却被她说了一句「肚子又叫了」这种与事实不符的话。
        
        仙台同学看起来很开心，让我很生气。

        「仙台同学。」

        虽然我没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想抱怨，这时突然听见了一声咔嚓声，我便看向舞香。

        「拍到好照片了，微笑就之后再说吧。」

        一个满意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觉得那一定是一张奇怪的照片。
        证据就是，舞香正笑眯眯地看着照片。

        如果我在仙台同学身边，能像舞香那样扬起嘴角就好了。

        我并不是想笑嘻嘻的，但如果仙台同学在身边，我却一个笑脸都做不出来的话，这种时候就很难办。仙台同学和舞香以后不再产生交集也就罢了， 但她们俩已经是朋友了，今后肯定还是会发生这种事情。

        「舞香，把照片给我看。」

        我放弃了让嘴角按照我的想法动作，向舞香走了过去，仙台同学也跟着说了一句「我也想看」。

        「很有趣的照片，给你们看。」

        「不是好照片而是很有趣的照片是吧。」

        我一边抱怨着，一边接过手机看，照片上是一脸不高兴的我拉着仙台同学的手臂的样子。

        「是好照片啊。仙台同学在笑，欸？仙台同学你——」

        舞香一脸惊讶地从手机上抬起头。

        「我怎么了？」

        「耳朵。仙台同学，你以前有戴耳环吗？」

        舞香盯着仙台同学的耳朵说道。

        「之前就戴了啊。上次，你们俩来我打工的地方时，我不也戴了吗？」

        「这样啊。我应该是光顾着看制服去了，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开的耳洞？」

        「一个多月之前吧。」

        「这个是，穿孔器上的耳环吧？你不换吗？」

        仿佛是在回应舞香的话一样，仙台同学把手指放在耳边。然后，轻轻地抚摸着我给她戴上的耳环。
        我的视线紧紧缠着她的手指，无法移开。
        仙台同学用指尖拉了拉耳垂，然后开口说道。

        「是想过要换的，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戴的耳环，可以说有感情了吧，觉得很可惜。」

        仙台同学的耳环，从她生日那天我给她戴上后就一直在那儿。把约定以一个我看得到的形式，一直装饰在仙台同学的身上。

        就像每天换衣服一样，耳环也可以换，但仙台同学却没有换。一个月过去后的今天，她还戴着我生日时我给她戴的耳环。

        「真意外。我还以为，仙台同学的话不到一个月就会换的呢。」

        「我自己也觉得很意外。」

        仙台同学对舞香微笑，然后又对我微笑。

        两人说出的意外之语。
        那也是存在于我心中的话。

        我并没有说过不能换耳环，就像我戴着仙台同学送给我的耳环一样，如果她换一个不一样的，我觉得她也可以换。
        只要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换，不是让我不认识的人给她选，她什么时候换都可以。
        
        「好吧，要是发现了可爱的耳环我可能会换。比起这个，吃饭去吧？宫城肚子太饿了，都一副要饿死的表情了，照片的后续就等到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好啊。就这么办。」

        舞香同意了仙台同学的话，我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那，吃什么好呢？宇都宫有什么想吃的？」

        「什锦烧。」

        「宫城呢？」

        「炒面。仙台同学呢？」

        「嗯，我想想。什锦烧和炒面，大家分着吃如何？」

        「啊，可以啊。」

        舞香用着兴奋的声音回答，我们一起在模拟店里买了什锦烧和炒面，还有果汁，然后三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接着，我们把什锦烧和炒面平均分好，开始吃午饭。

        「说起来，仙台同学的大学，现在也在办学园祭吧？」

        吃了一半什锦烧的舞香看着仙台同学。

        「到明天为止。要来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参观。」

        「我明天有点事。明年，我可以和志绪理一起去吗？」

        对话中毫不客气地把我牵扯了进来，在我想说我可没说想去来否定时，仙台同学就笑眯眯地回答道。

        「当然。我带你们参观，明年就来我大学吧。」

        「太好了。」

        「宫城。你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明年你也要一起来啊。」

        不去。
        我想这么回答。
        但如果我说不去的话，舞香应该会一个人的，所以我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我知道。一起去。」

        我不要舞香一个人去仙台同学的大学。
        所以，就算不情愿，也只能一起去。

        「那，就这么定了。」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然后把炒面送进嘴中。
        我们一边聊着闲话，一边继续吃什锦烧和炒面。当大部分都收入胃中时，舞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

        「啊，照片。」

        「宫城，该你当摄影师了。」

        我的肩膀被啪地拍了一下，我像机器一样僵硬地从包里拿出手机站了起来。我一步一步离开长椅，在合适的距离转过身，看见仙台同学正坐在舞香身边。

        我架好手机。
        仙台同学把身体靠近舞香。
        画面中出现了两个看上去关系很好的人，而我的心跳声代替着快门咚咚地响着，我轻轻叹了口气。

        在截取了学园祭风景的小屏幕上映出的仙台同学，露出了高中时代时常见的笑容。
        她做出的这个漂亮的笑容，不属于我而是属于舞香。
        旁边的舞香当然也露出了笑容。

        我觉得那是我的位置。
        一直都是我在那里，理所当然地在那里，那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虽然我不了解在外的仙台同学，但如果是我们俩一起出去，她旁边从来没有过我以外的人。

        然而今天，舞香却出现在了我该在的地方，而我要拍下这一切。

        很无聊。
        一点也不有趣。
        但是，我不得不拍。

        「志绪理，拍吧。」

        舞香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手指就好像不听使唤一样自己按下了拍摄键。

        咔嚓。

        今天，我听过很多次的声音又响了一声，画面中出现的两人将作为作品记录在我的手机里。

        「拍好了。」

        我朝她们俩走去，把手机给她们看。
        仙台同学和舞香开心地说着什么，但我却听不进去。我的视线固定在手机上，一直看着明明不想看的俩人。

        画面中的笑容，比我歪扭的笑要好看很多。

        本应该很轻的手机却感觉很重。
        重得让人想把它扔掉。
        我坐在长椅上，把手机放回包里。

        我的另一只手按着刚刚按下拍摄键的手指。

        我感到一种像是强行剥开痂，静静地伤害自己时的疼痛。如刀削针扎般的痛。虽然只是小小的伤口，却渗出了血，不知不觉中，血流得到处都是，让人不快。

        我现在就想在仙台同学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增加红色的印记。
        如果不行的话，我想触碰她的脖子，让舞香看到那红色的印记。

        「差不多该去脱口秀会场了吧。」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抬起了低着的头。
        有着红色痕迹的她的脖子引入眼中，我刚想伸出手，便立马像是掩饰一样站了起来。

        仙台同学脖子上的红色印记。

        虽然舞香应该不会认为是我弄的，但也不能让舞香看到。那个红色的印记，是只有我和仙台同学知道的东西，是只属于我们俩的秘密。

        「志绪理，会场是第二校舍吧？」

        舞香的声音传来。
        只要稍微移动一下盖着红色印记的东西，就可以让舞香看到。
        我可以告诉舞香这是我弄的，说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

        ——不行。

        如果一直想着仙台同学，我会变得奇怪。
        今天有很多有趣的事能做，所以最好把目光放在别处而不是身边。

        「嗯。」

        我尽可能发出明亮的声音，和她们俩一起走了起来。
 
episode 213
        愉快。
        开心。
        十分快乐。

        如果这么想着去看周围，那么因为学园祭而气氛热烈的大学便被明快的气氛包围着，只是待在这儿就会觉得开心。
        ——前提是不去在意旁边传来的声音。

        「仙台同学，你在干嘛？」

        我对声音的来源说道。

        「在拍照。」

        「别搞这些了，往前看，走了。」

        我们三人并肩走着的第二校舍走廊里响着咔嚓的声音，我拍了拍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她知道我在舞香面前不能说什么强硬的话，所以一直拿着手机当照相机用。

        真的很恼火。

        「再拍就把你的手机没收了。」

        我停下脚步，向拿着手机的仙台同学伸出手。然而，她轻巧地避开了我的手，咔嚓，电子音又在走廊里响了起来。
        如果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会用鳄鱼扔她，但是大学里并没有鳄鱼纸巾盒。我也不能踢她，所以只能用力地叫「仙台同学」。

        「志绪理，照片而已无所谓吧？」

        舞香笑着说道。

        「宇都宫，看这边。」

        仙台同学开心地把手机朝向舞香，而舞香也露出笑容回应着，然后立刻就响起了咔嚓的声音。
        我大步迈开脚，走在了两人前面。

        不能介意。
        仙台同学的手机里收录了舞香的笑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在这种地方拍照，就要赶不上脱口秀了。」

        我在仙台同学和舞香两步之前说道，然后再往前迈出了一步。但是，我的卫衣被拉住了，没法往前走。

        「我觉得不用急急忙忙的吧。最后三个人再拍一张。」

        拉着我卫衣的仙台同学如此宣布，然后松开了抓住的卫衣，挽住了我的手臂。舞香也理所当然地挽住了我的手臂，仙台同学的手机上便映出了我们三个人。

        「要拍了哦。」

        仙台同学的声音之后，手机响起了咔嚓声，然后被收了起来。

        「去年我还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仙台同学一起拍照。」

        舞香感慨地说道，然后向会场走去。

        「我也没想过我们会三人一起拍照。」

        仙台同学愉快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照片什么的不用在意。
        我这么告诉自己，然后一起在走廊上走着。
        我们到达会场，把票交给工作人员。
        我们坐到讲义室正中靠后的地方，这时舞香对经过过道的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搭话道。

        「朝仓同学！」

        「啊，宇都宫同学。还有宫城同学。二位今天说是和朋友过来……。这位是你们朋友？」

        上了大学之后成为朋友的朝仓同学停下了脚步，看向我们，准确地说，是看向仙台同学。
        虽然我有告诉她，今天的脱口秀会和朋友一起来看，但我旁边的仙台同学似乎是一位让她想问「这位是你们朋友？」的意想不到的朋友。

        「我叫仙台。和她们俩念同一所高中。」

        自我介绍的同时，仙台同学礼貌地向朝仓同学露出了微笑。
        明明这样的仙台同学在高中的时候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我的心情却变得不怎么好。

        「啊，额，这样子啊。那个，我叫朝仓。」

        朝仓同学语无伦次地说着，猛地低下了头。她的样子十分尴尬，于是舞香轻声说道。

        「朝仓同学，是不是有点僵硬？」

        「总感觉和你们类型不太一样，我有点紧张。」

        「那我先离开一下？」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正准备起身，朝仓同学慌忙指向讲义室的前面。

        「不用不用，那个我，我那边还有朋友。宇都宫同学，宫城同学，再见。」

        说完，朝仓同学快步走过走廊，舞香便站了起来。

        「啊，等一下，朝仓同学。上次找你借的书——」

        也许是没有听见舞香的声音，朝仓同学并没有停下脚步。

        「抱歉，我过去一下。」

        舞香追着匆匆离去的朝仓同学，虽然并不是只有我和仙台同学两人独处，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说话了。

        「……朝仓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仙台同学看着我嘀咕道。

        「我又没说过。」

        「早点告诉我嘛。」

        「没有必要专门说出来吧。」

        我没有义务把交友关系全部告诉仙台同学。
        我也没有把仙台同学的朋友全部掌握，所以我想她没有理由责怪我没有告诉她，我有朝仓同学这个朋友这件事。

        「……也是。」

        看着我的仙台同学转向前方。舞香不在却不肯看我的仙台同学，让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我向遮住她脖子的针织衫伸出手，然后摸了摸。紧接着，就像是恶作剧一样，像是朋友间嬉戏一样，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拉了拉针织衫。

        「宫城，再拉会拉坏的。」

        视线转向前方的仙台同学又看向了我，用和舞香说话时同样的声音说道。

        今天的仙台同学和以往都不一样。
        戴着我留下的标记的是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却又不是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和舞香拍照，或者不看着我。

        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我都无法接受。

        全部，全部，全部。
        如果是别人的话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如果是仙台同学就都感觉像是大事。

        「宫城，再拉就会被人看到了。这样下去我可就没法遵守约定了，没问题吗？」

        「遵守约定。」

        针织衫之下，存在意味着她属于我的印记。
        无论谁在，无论她和谁说活，无论她和谁做什么，这都不会改变，我却感到不安。过去因为触碰她而变小的不安，总是无论何时都会轻而易举地变大。

        「希望我遵守的话，就配合一下。」

        仙台同学说得没错。
        但是，我却松不开手。

        「这样可不知道宇都宫什么时候会回来哦？」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她嘴里冒出的名字让我的脊梁骨吱吱作响。
        身体对这样的小事产生反应，内心也随之动摇。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拒绝仙台同学和其他人在一块儿，建立关系的感觉。

        我一直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
        不。
        我其实知道。

        今天，我一直感受的东西。
        
        我不可能不知道。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
        这是。
        这是——

        应该称之为独占欲的感情。

        想让仙台同学永远只属于我一个人，除了独占欲之外，别无它物。
        我把手从仙台同学身上拿开，然后细细呼出一口气。

        不，不是那样的。
        我和仙台同学只是室友，并不是会感受到那种感觉的关系。我现在感受到的是似是而非的东西。

        这不是独占欲。
        这和独占欲不一样，不一样，不一样。
        说到底，这如果是独占欲的话，那又是从哪里——。

        「宫城？」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向前看去。

        不能再想了。

        现在正值学园祭之中，我应该思考享受学园祭的乐趣。

        「抱歉。」

        「欸？」

        「抱歉扯了你的衣服。」

        吸气，呼气。
        突然出现的话语在我眼前闪过，让我想从这里逃走，但又不可能逃走。舞香也很快就会回来。而且就算我逃走，我发现的话语，大概也不会从我心里消失。

        「我回来了。」

        舞香的声音传来，仙台同学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聊了起来。为了把不想知道的话埋进心底，我也和她们俩聊了起来。没过多久，脱口秀就开始了，动画中听到过的声音在讲义室中响起。

        听到了我想听的东西，让我很开心。
        但是，那只是覆盖在我表面的快乐，那些没能埋没的话语蹦跳着探出头来，让我没法打心底感到开心。我的感情朝着旁边的仙台同学倾斜，持续延伸着。

        身体与感情之间的差距，让人感到不舒服。
        我的身体就像是被颜色明亮的胶囊包裹着一样，感觉愉快，但我的心情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塞进了灰色的胶囊里，越来越沉重。

        开心不会像橡皮擦一样擦掉我发现的话语。
        既开心，又无聊，我正在割裂。

        我怀着半吊子的心情看完了脱口秀，离开了座位。
        学园祭有很多活动，我们去看了其中的一些，然后又去了一家模拟店，然后又拍照，又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和舞香告别之后，我们乘上了电车。

        以往一个人坐的电车变成了两个人一起坐。
        仙台同学在我旁边，让我心神不宁。        
        靠近仙台同学的半边身体，试图向她走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摇摇晃晃的电车恰到好处地震动着今天的记忆，开心的学园祭和不开心的学园祭融为一体，在我心中骨碌骨碌地滚动着。

        今年，亚美的位置变成了仙台同学。我和亚美并没有疏远，只是住的地方变了，站的位置也变了。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人们总是重复着接近与离开。

        我和仙台同学也可能会变成这样。
        今年的仙台同学在我旁边。
        但是，来年可能就不会了。

        明明生日那天已经约好了明年和之后的事，但我却忍不住会去想这种事。
        
        与其惧怕着无法确定的未来，还不如把仙台同学关在家里，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又注意到了心中的话语。
        伴随着呼出的气息，我真希望能把这段话语也一起吐出来。

        「宫城，要下车了哦。」

        一个声音向我传来，我们从感觉坐了好久好久的电车上下了车。我们一边聊着学园祭的话题一边朝家走去，来到大门前。仙台同学打开锁，开了门，我们又一起来到公共空间，在我回房间之前，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今天，我很开心。宫城呢？」

        「我必须要回答吗？」

        「不是约好了，觉得开心就要说开心吗？」

        我记得，从水族馆回来的路上，我们做过这样的约定。
        但是，现在我不想说。

        「我可以回答，你来我房间。」

        我说完，打开门走进了房间，仙台同学也跟了进来。我在老地方坐了下来，把手伸向仙台同学的脖子。

        「总的来说，我觉得开心。」

        我小声地回答道，然后把盖住仙台同学印记的针织衫翻开。
        今早留下的印记映入眼帘。
        红红的，清晰可见地留在那里。
        我用指尖摸了摸，然后咬了上去。
 
episode 214
        我竖在仙台同学脖子上的牙齿静静地咬进她的皮肤。
        我把嘴唇贴在那柔软的肌肤上，将舌头也按了上去。

        就像我今天一直想做的，不让在我房间里的仙台同学去任何地方一样，我更加用力地咬住仙台同学，抓住她的手臂。

        「宫城。」

        仙台同学轻微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
        我就像是要把嘴唇粘在上面一样用力，如同要撕开仙台同学的皮肤般一直咬着她。明明我咬得很用力，就算听到说好痛的声音也不奇怪，但仙台同学却没有说痛，反而用双手环到我的背后，紧紧抱着我。

        我有多用力咬，那双环抱在我背后的手就有多用力地拉着我。从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上传来的热量混入血液之中，我感觉我的体温都上升了，我松开嘴，看向她的脖子，眼前浮现出一片围绕着红色痕迹的齿痕。

        「……你为什么还要靠过来？你平时不总是说衣服会拉坏，好痛什么的吗？」

        我用力推着抱着我的身体，挤出了一点点空隙。

        「衣服是会拉坏，也的确很痛，但是今天我很开心，所以没关系。」

        仙台同学温柔地笑了。

        「你是说，只要开心被咬都无所谓？」

        「明明在公共空间已经咬了我，还特地再把我叫到房间里来咬，我很高兴。」

        「变态吧你是。」

        「要说我是变态的话，那么，就几乎都是宫城的错。」
        
        说完，仙台同学一下子将手心贴在我的脸颊上。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庞，指尖触碰到我的耳环。

        「为什么要把我叫到房间再咬呢？」

        「……因为仙台同学今天，看起来很开心。」

        因为我想把仙台同学关在这个房间里。
        因为我不想让她去任何地方。

        我不想告诉不愿答应我不去打工也不去上大学留在这里的仙台同学，我在想这样的事情。如果我说出绝对无法实现的事情，就要再次看到一言不发的仙台同学了。

        「这算啥理由。」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坐在床上。」

        「可以是可以，你又准备留下痕迹了吗？」

        仙台同学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抬头看着我。

        「不留。把手机拿出来。」

        我把放在地上的包递给仙台同学，然后便听到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拿出来了会怎么样？」

        「拿出来了再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仙台同学迟迟不肯拿出手机。她的表情明显不情愿的样子，我感觉就算再等下去，她也不会把手机拿出来。

        「仙台同学。」

        我催促地叫了一声，仙台同学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那，接下来呢？」

        「把今天拍的照片，全部删掉。」

        「我觉得我没做什么要做惩罚游戏的事情吧。这个，宇都宫也没有发现。」

        仙台同学隔着毛衣摸了摸有红色印记的地方。

        「不是惩罚游戏，但也要删掉。」

        「不删。」

        「为什么？照片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吧？」

        留在手机中的今天，必须全部删除。
        我的照片。
        还有仙台同学和舞香的照片都不需要。
        就算觉得可惜，也应该全部删除掉。

        「需要啊。这可是今天的回忆。」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宫城，坐吧。」

        我被抓住的手被拉了过去，我就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坐在了她身边，然后仙台同学用手机显示出了今天拍的照片。

        「学园祭的回忆根本没必要吧。」

        我用手遮住了展示着一张又一张照片的仙台同学的手机屏幕。
        
        「不是学园祭的回忆。是我和宫城的回忆。看着这些，就会回忆起学园祭那天发生的事情。」

        「仙台同学？」

        「还有宫城。」

        「我不用回忆起来。」

        「那，宫城为什么要把今天拍的照片，全部删掉呢？」
        
        「我……」
        
        消除掉。
        我这么决定之后才回了家。

        但是，全部删除的对象中，也包括了仙台同学的照片。也就是说，关在我手机中的仙台同学也会消失，突然之间，我就没了自信，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删掉了。

        「宫城，如果你犹豫了，就不要删了吧。我也不想删。」

        手机从我的手下逃了出去，放在了仙台同学身边。

        果然不删除掉是不行的。

        我不想看到和舞香快乐地合影的仙台同学，也不想看到我和仙台同学的照片。
        照片，就像仙台同学说的那样，会成为回忆。

        那是比记忆更加真实，更加确切的回忆。

        与可能会淡化、褪色的不确定的记忆不同，照片精准地留下了一个瞬间，将时间切割成有形的东西而保留下来的照片，将会成为回忆的地图，成为抵达今天的记忆的路标。一看到今天的照片，今天的记忆和感情就会一起涌出。
        学园祭上拍的照片，我不太好的感情就像污迹一样残留着，每当看到照片，今天感受到的独占欲就会复苏。我想，那会让已经变得特别的仙台同学变得更加特别。

        所以，必须消除掉。

        「宫城，转过来。」

        被叫到名字，我的意识便转向了仙台同学。
        我们目光交汇的瞬间，仙台同学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脸。她的指尖抚过我的嘴唇，然后我抓住了那只手。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吧？」

        「突然问这个干嘛？」

        「回答我。」

        「不说你也知道吧？」

        「不说就不知道。」

        「……我是属于宫城的。」

        「既然如此，就听我的。把照片删掉。」

        听到我的话后，仙台同学沉默了。
        就算我拉动她被我抓住的手，她也什么都不说。
        她的视线落在地板上，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看向我。

        「……那，宫城把想把我据为己有的理由的说出来吧。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可以删掉。」

        仙台同学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融入我的身体，让我的心脏猛烈地鼓动着。

        我无法原谅仙台同学去打工，也无法原谅她和我不认识的人亲密接触。今天我无法原谅听舞香的话的仙台同学，也无法原谅在舞香旁边笑着的仙台同学。

        如果追溯这种感觉，就会撞见独占欲。
        这种一直缠着我，想剥也剥不掉的感情，紧紧联系着我想把仙台同学据为己有的感情。

        但是，大概，仙台同学也注意到了我的感情。

        她不可能注意不到我注意到的东西。除了独占欲之外，应该没有别的理由想占有别人。所以，这肯定不是仙台同学想知道的事情。

        「宫城，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
        我也不能回答。

        仙台同学想知道的，是这种感情的根源所在，是最好不要去刨根问底的东西。想把仙台同学关在这个房间的感情的根源，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我最好是哄骗它，让它沉睡在内心深处。即使是现在，我也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感到难受，痛苦，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要是知道了前方是何物，我就无法再待在仙台同学身边了。

        「……你先把照片删了，我再告诉你。」

        把今天发现的感情咬碎，咽下去。

        如果让特别的仙台同学变得更加特别的话，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仙台同学不在了的话，我一定会束手无策。

        告诉仙台同学的话用她注意到的事就好。

        「删掉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真话哦？」

        仙台同学看着我，平静地说道。

        会好好告诉你的。

        我知道我应该这么说，但我却说不出口。
        我紧紧地掐住床单，这时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还是不删了吧。宫城也不用说理由了。」

        「……为什么？」

        「我想留下照片。宫城要删的话就删吧。反正，你删了我也会再发给你。」

        「那就算删了不也没有意义吗？」

        「是啊。」

        说完，仙台同学握住了我掐着床单的手。
        她把脸凑了过来，叫了我一声宫城。
        我无法闭上眼睛，她的嘴唇触碰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分开。接着，仙台同学的手轻轻地贴上了我的脖子。

        「我说，宫城，我也想给宫城留下痕迹。」

        「不行，我——」

        「你想说你又不属于仙台同学对吧。这我知道。我属于宫城，但宫城不属于我。我只是为了对此立下誓言才要留下印记的。」

        仙台同学抢过我的话一口气说完，然后又吻了我一下。

        「不用留什么印记不也能发誓吗？」

        「对着耳环？」

        「对。」

        「那，耳环和宫城的身体，让我两边都发誓吧。」

        仙台同学耳轻声说道，然后亲吻了耳环。紧接着，明明我还没说可以，她就掀起了我的卫衣下摆，把手伸了进去。

        「我还没说你可以留下痕迹，也没说你可以掀我的衣服。」

        「你要我不掀那我就不掀，但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痕迹了，也可以吗？」

        她的手心紧紧按着我的侧腹，向上抚摸着。她的嘴唇理所当然一般贴在了我的脖子上，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不要。」

        「听不见。」

        她的嘴唇再次贴上我的脖子，轻轻地吮吸着。位于侧腹的手也已经爬到了我的胸部下方，于是我隔着卫衣拍打了她的手。

        「仙台同学，停下。」

        「看得见的地方和看不见的地方，你选哪个？」

        「都不要。」

        「宫城，偶尔也说一下好嘛。我不在的时候，也让我待在宫城身边。」

        仙台同学的嘴唇爬过我的脖子，然后咬住了我的耳朵。
        轻轻咬着的牙齿弄得我痒痒的，我扭动着身体，而这时她的舌尖抵了上来，于是我推开了她。

        「什么意思。」

        「留下痕迹的话，直到消失为止，我们就都在一起，不是吗？」

        钻进我卫衣中的手轻轻地动着，抚摸着我的侧腹。

        「……看不见的地方。」

        如果就这样放任仙台同学，恐怕会被她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痕迹，我只好接受她的话。

        「那，躺下来。」

        没有办法。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躺在床上，仙台同学便坐在了我的旁边。

        卫衣的下摆被掀开，肚子凉飕飕的。失去了覆盖物的皮肤上，仙台同学手正沿着我的肋骨爬行。她的指尖缓缓滑动，探索着我的身体。

        「仙台同学，我可没说可以碰。」

        「留在哪里好呢？宫城觉得呢？」

        她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肚脐上方和侧腹，卫衣一直被掀到内衣的下方。

        「你再往上掀，就不让你留痕迹了。」        

        「我知道了。」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着，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肋骨上。

        她就是像是在品尝一般，一开始很轻，一点一点地用力吸着。被吸住的皮肤上传来的热量和刺激很舒服。我一伸手，指尖就碰到了她的头发，我轻轻拉了拉。
        
        嘴唇没有离开。
        她用力吸着，紧紧贴着我，我再次轻轻拉了拉她的头发，她终于松开了。但是，她又把嘴唇贴在了同一个地方，然后松开。她的指尖抚摸着我的皮肤，嘴唇紧跟着贴了上来。

        「仙台同学，结束了。」

        「明明宫城也做过同样的事。」

        仙台同学抬起头，不满地说道，我不理会她，正准备把被掀起的卫衣放下来时，她抓住了我的手。

        「等一下。」

        仙台同学说完，我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欸？刚刚的声音？」

        我慌忙坐了起来，便看见了拿着手机的仙台同学。我想起她刚刚把手机放在了床上。

        「纪念。」
        
        仙台同学给我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面是我的肚子和她留下的痕迹，于是我向手机伸出手。

        「给我删掉。」

        虽然照片上没有脸，但我不想在别人的手机上留下自己肚子的照片。

        「不删。」

        「删掉。」

        「宫城要是想让我删掉，就像坐在宇都宫旁边那样，也坐在我旁边笑吧。这样的话，宫城希望我删掉的照片，我全都删掉。」

        仙台同学露出了令人讨厌的灿烂笑容。

        「全部？」

        「全部。到时候只要宫城说全部删掉。」

        「这算什么。」

        「不也挺好，我会删掉的。」

        仙台同学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让我很生气。
        但是，要从她手中夺走手机似乎很困难，所以我选择不会再让她增加照片的方法。

        「……就这样吧，以后除非我说可以，否则不准拍照。」

        「你的意思是说，要得到许可。」

        「对。」

        「我知道了。」

        说完，仙台同学轻轻说了声「那约好了」，然后吻了我的耳环。
 
episode 215 宫城不属于我
        我和澪吃了一个比较早的晚饭，同她告别，然后又过了三十分钟。

        我一直看着这一排排的耳环，却找不到比我耳朵上戴着的更好的耳环。为了挑选送给宫城的耳环而来到这家店时，这些耳环看起来都是闪闪发光的。现在的耳环虽然也很可爱很好看，但是却没有那时的光彩。
        
        或许没有适合我的耳环。

        一直看着耳环，让我产生了这种感觉。
        我摸了摸印记已经消失的脖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耳环。

        宫城最近很冷淡。
        是对我送给她的耳朵不感兴趣了吗，她再也没有说过给我挑选耳环什么的了。虽然还是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但也仅此而已。
        
        明明从高中开始，她就一直想在我耳朵上开洞来着。

        我希望就像我给宫城选耳环那样，宫城也给我选耳环。
        宫城给我打的耳洞，我希望能够戴上宫城为我选的耳环。

        我叹了一口气。

        「还是回去吧。」

        就算在这儿再待上几个小时，恐怕也找不到我想要的耳环，心情也不会愉快。虽然我很想打发时间，但我还是了离开了为宫城买耳环的商店，我搭上电车，回忆着和宫城一起参加学园祭的情景，摸着自己的脖子。

        十一月份已经过去一半了。
        现在的话，穿高领毛衣正合适，就算这里有痕迹也没有问题。但是，我身上并没有宫城的痕迹。

        我在平时下车的车站下车，裙摆随风飘动。
        我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爬上楼梯来到三楼。
        我打开大门，不出所料，没看见宫城的鞋子。

        今天，她在宇都宫家。
        
        我和宫城虽然是室友，但宫城和宇都宫是好朋友，所以宫城在宇都宫家里也不奇怪。就像作为室友的我和宫城在一起一样，宇都宫作为好朋友和宫城在一起也不足为奇。

        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以后也同样会发生。宇都宫并没有错，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认为宇都宫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妨碍我的朋友和宫城见面。

        我只是单纯在嫉妒。

        我走到公共空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麦茶。我拿出杯子，倒上半杯，然后回到房间。
        我把杯子放在桌上，靠着床坐了下来。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看宫城有没有发来消息，但我期待的东西并没有出现。
        虽然她联系过我说要晚点回来，但我还是希望她能早点回来。

        我的手也不肯松开手机，明明还有必须完成的报告，我却还在用手机放着学园祭时拍的照片。我想把宫城的照片设置成屏保，但要是被她本人看到的话，肯定会被她吵，然后又要求我删除照片。

        宫城的照片。
        宫城和宇都宫的照片。
        宫城和我的照片。

        我在手机上划过好几张照片，在那张有红色印记的照片上停下了手。
        我在手机的屏幕上，摸了摸宫城的肚子。
        红色的印记应已经从宫城身上消失了吧，但还留在我的手机里。

        我还想再留一次痕迹。

        我想在宫城身上留下印记，让她无论在哪里都能感受到我，让她总有一天也能属于我。这就像是对未来的预约一样，也代表着我不想把宫城交给任何人的心情。
        那之后，我就一直看着照片，脑子想着这些事情。

        宫城引入了做记号这种奇怪的规则，又随意地扔掉，飘忽不定。就连我也被这印记所桎梏。

        「志绪理。」

        我小声地自言自语道，然后关掉了画面上的宫城。
        我打开聊天软件，给宫城发了一条「再迟的话就不安全了哦」的信息，马上就收到了一条「我马上就到了」的回信，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过了五分钟，公共空间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咚咚咚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打开门一看，宫城正站在那儿。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

        一句似乎是回应我的消息的话传入我的耳中。

        「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嘛。」

        「我会小心的。」

        说完，宫城便准备回房间，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稍微说会儿话嘛。」

        「说什么？」

        「闲聊。反正也没事吧？」

        我拉着被我抓住的手臂，宫城便毫无抵抗地被我拉进了房间，我们靠着床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你刚刚在干嘛？」

        「我是想写报告的，但一直在磨洋工。」

        「不写没关系吗？」

        「之后再写。」

        我简短地答道，然后用指尖触碰我给宫城选的耳环。我温柔地摸了摸，然后又轻轻吻了一下耳环，宫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干嘛？有什么要约定的事？」

        「就是想碰一碰。」

        我再次摸了摸她的耳环。
        正当我要把嘴唇凑过去时，宫城的视线刺向了我，于是我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

        「我说，宫城。给我选个耳环吧。」

        「不要。」

        「为什么？」

        我这么一问，宫城的视线便落在了地板上。
        然后，陷入了沉默。

        「宫城？」

        我轻轻地叫她，宫城的指尖犹豫不决地动了起来，然后抓住了鸭嘴兽纸巾盒，把它拖了过来。来到宫城脚边的鸭嘴兽，被宫城握住了它的小手。
        
        「……我又没法像仙台同学那样，选个可爱的耳环出来。」

        宫城嘟囔道，然后松开了鸭嘴兽的手。

        「不可爱也没关系，帮我选嘛。」

        「不要。」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
        但我觉得说自己选不出可爱的耳环的宫城很可爱。然而，被她说不要又有一点点受伤。我就像是要抚平伤痛一样，抓住了宫城的手，紧紧握住。

        「最近，你都不怎么留吻痕了。」

        我逃避了这个伴随着痛苦的问题，问了另外一件我一直在意的事情。

        「仙台同学又没有去哪儿。还有，那不是吻痕。」

        「印记是限定于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的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

        宫城支支吾吾地说道，解开了和我相连的手，摸起了鸭嘴兽的头。

        要摸的话，明明也可以摸我的头。

        为了引起去了宇都宫家，回来之后想要触碰的也不是我的宫城的兴趣，我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

        「宫城，我可以在这里留个痕迹吗？」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告诉我理由嘛。」

        我从宫城手中抢过鸭嘴兽，再抓住她的衣服 。我稍稍掀起下摆，一声小小的「……因为我会在意」传入我的耳中。

        「那，宫城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也不要。」

        「都不愿意的话，那就惩罚游戏吧。」

        「谁做惩罚游戏？」

        「宫城。」

        「我可没做什么必须要玩惩罚游戏的事情。」

        「因为你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联系过了。」

        「但是，还是很晚。」

        宫城遵守了迟点回来时要联络的规则。所以，我说的是不讲道理的话，宫城没有必要接受惩罚游戏。然而，有时候我还是会去想，宫城要是能听我的话就好了。

        「也没有那么晚吧。」

        「太晚了。我等宫城等了好久好久。」

        「你在等我？」

        「我一直在等你。」

        如果我回家太早，等待宫城的时间就会很长，所以我和澪打发了一会儿时间，然后又看了会儿耳环消磨时间，最后因为她本人还没有回来，所以又看了会儿照片打发时间。

        「……惩罚游戏是要干什么？」

        我认为绝对不会接受的宫城，说出了接受惩罚游戏的话，这让我十分吃惊，但我并不打算把听到的话当作没有听到过。

        「像以前那样下命令。」

        我说出了宫城可能会感兴趣的事。

        「像以前那样？」

        「——叫我舔你的脚。」（译者：我很久没吐槽过了，但这里我真的有点绷不住）

        「仙台同学大变态。」

        「让我说这种话的，都是因为宫城。」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下这个命令。」

        「不要的话，那命令宫城舔我的脚，可以吗？」

        我知道宫城不会舔我的脚。
        不管我怎么求她，她都不会这么做。
        然而，明明宫城应该绝对不会这么做，她却小声地说道。

        「坐下来。」

        虽然她没有指定地点，但只要我追溯记忆，就能知道该坐哪里。以前宫城总是坐在床上，而我则是坐在地板上。所以，今天我坐在床上，而宫城坐在地上。这应该不会错，于是在床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地板上，宫城抬起头看着我。

        她的指尖爬过我的脚踝，把我裙子掀到了膝盖上。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膝盖，顺着骨头向下移动。

        宫城指尖的每个动作，都让我的神经紧绷。传来的热量让我的肺就像是缩紧了一样难受，呼吸也开始不规则起来，于是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宫城只是摸着我的脚，并没有舔的意思。
        她乌黑的头发正中间的发旋清晰可见，而我却感到坐立不安。

        「宫城。」

        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的手便动了一下，我的裙子被掀得更高了。大腿差不多一半都露了出来，我下意识按住了裙子，宫城却发出了不高兴的声音。

        「脚，张开一点。」

        「这和命令可不一样吧。」

        「听我的。」

        没有舔脚的宫城命令着我。不知为何，下命令的我却照她所说的那样分开了双腿，她的手从我的膝盖之上，向内侧爬动。

        我咬住了想叫出志绪理的嘴唇，宫城把嘴唇贴在了我膝盖往上，内侧的位置。
        我的身体对紧贴在一起的地方的体温有了反应。
        意识集中在嘴唇贴着的位置，感觉很烫。

        宫城用力地吮吸着大腿内侧。
        顺滑的头发和发旋进入我的视野，我抓住宫城的头，她的嘴唇便松开了。我看见了宫城的嘴唇贴过的部分，清晰可见的红色痕迹映入眼帘。

        「我想我应该没有下这样的命令。」

        命令是舔脚，而不是留下吻痕。
        我正要把裙子放下来时，宫城阻止了我的手。

        「你说过想要我留下痕迹。」

        「留下痕迹和命令是不一样的吧？」

        「不是怎样都好吗？」

        宫城冷淡地说完，然后摸了摸我腿上的红色印记。
 
episode 216
        宫城很任性。
        
        她不会考虑在这种位置被留下痕迹的我的感受。但是，纵容这样的宫城的人是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做不到强硬地阻止她。

        「宫城，你是希望我当你的室友吧？」

        我抓住宫城摸着我大腿内侧的手，然后放下被掀起来的裙子。我不认为她会做在此之上的事情了，但要是让她一直摸这种地方，我就不知道我自己的理性会怎么样了。

        「是啊。」

        「既然如此，那就表现的像个室友一点。」

        我叹了口气，松开抓住的手，然后下了床。接着，在宫城旁边抱着膝盖坐了下来。
        最近，我被做的事情，全是偏离了室友这个词的事。

        室友的话，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在大腿内侧留下吻痕。

        虽然我是有点希望这样，但那也是因为我把室友这个词放大解释了，而在这个范畴中的宫城不应该做出越界的行为。她应该更强硬地阻止我。

        「你自己不也表现得不像室友吗？」

        宫城稍微压低了声音，拉了拉我的裙子。

        「我已经努力在做了，某种程度上。」

        我想发展成不是室友的关系，但我也依赖着对宫城来说必须的室友这个词。

        宫城有时会做一些我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不知道，如果我把她强行拉出室友这个词的范围会发生什么，所以我没有这个勇气。

        然而，我还是强行扩大了室友的范围，还希望宫城能够接受。我想把一直暧昧不明的宫城拉到我身边，想把像阳炎一样不确定的感情变成有形之物而忍不住去试探她，所以我的努力也只是半吊子的。

        「你真要有某种程度的努力，就不会要我命令你舔脚，也不会要我给你舔脚。」

        「这样就算结束了，也没关系吧？我还是为你考虑了的。」

        如果允许，我想把宫城按倒在床上，亲吻她的身体，毫无保留地接触宫城的一切，一起度过同样的时间直至早晨，但我还是让存在于我心中的不纯感情沉睡着，尊重她的意愿。

        准确的说，是勇气不足的我在维持着理性。所以，我希望她不要做任何让我忘记自己缺乏勇气的事情，也不要做会让我的理性飞走的事情。

        虽然我认识到了自己不讲道理的地方，但做不讲道理的事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人。
        

        「……还这样就算结束了，你本来想干什么？」

        「让我说的话我倒是可以说，你想让我说吗？」

        「不用说了。」

        一个只能用不满来形容的声音传来，我直直地看向宫城。

        「想留吻痕也可以，不过至少让我指定位置吧。」

        被做了很多次的印记，对我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东西了。有也会在意，没有也会在意。如果刚刚被留下印记的位置再被留下印记的话，我就会期待印记之上的东西了，所以我希望她能停下来，但换个地方的话我还是希望的。

        「刚刚我不是说了，那不是吻痕吗。」

        「那就印记。让我指定留的位置吧。」

        「……哪里可以呢？」

        「宫城想在哪里留？」

        我静静地问道，她便伸出了手，紧紧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学园祭的时候也是在脖子上留的痕迹吧？不过这儿很显眼就是了。」

        「这里就好。」

        「想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是有什么理由吗？」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伴随着声音，放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宫城嘴唇贴了上来。我的皮肤被慢慢地吸住，明天该穿的衣服也就自然而然决定了。

        这个对我来说很难违抗的仪式，因为她的话，发展成了让我想要主动献出自己的东西。

        宫城对我说的这句『我属于她』，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喜欢一样，让我很开心。

        我知道这是并不打算变得属于我的宫城单方面说出口的话，就像巧克力一样只是看上去甜，其实并不甜，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多说几次，无论多少次我都想听。为了得到这句话，就算再显眼的地方被留下印记也无所谓。

        我梳理着把脸埋在我脖子上的宫城的头发。
        乌黑的头发从手指间滑落，我的皮肤被强烈地吮吸着。

        这些痕迹又会留下多少天呢？

        我如此想着，宫城的嘴唇也离开了，她用手指摸着大概已经留下来的印记。

        「宫城，我可以也留个痕迹吗？」

        我抓住在我脖子上爬行的手指，提出了一个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不行。」

        「我就知道。毕竟宫城并不属于我。」

        我松开抓住的手，摸了摸宫城的耳环。
        我抚摸着鸡蛋花，亲吻了她的耳朵。

        为了祈求宫城的幸福而选的耳环。

        现在和我挑选这个耳环的时候确实不一样了。
        宫城虽然不会属于我，但她想让我属于她。这是巨大的进步，让我感觉我和宫城越来越近了。所以，这样子也好。

        我原以为我可以允许不喜欢我的宫城，只是不能允许喜欢我以外的人的宫城，但随着我越来越靠近她，不要说喜欢我以外的人的宫城了，连不喜欢我的宫城我也变得无法允许了。

        只不过，现在还能维持现状。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至少我想要一些看得见的东西。

        「宫城。既然你说我属于你，那就好好地管理我吧。」

        「管理什么？我有必要管理仙台同学的事情吗？」

        「有啊。让人更容易明白我是属于宫城的。」

        「什么意思？」

        「比如再给我戴上项圈。」

        「我可没给你戴过项圈。」

        「明明有。」

        我站起身来，从柜子上把首饰盒拿了下来，然后从里面取出了宫城送给我的吊坠。

        「这个，你没有忘记吧？宫城高中时给我戴的项圈。」

        我拿着链子给宫城看，那个以月亮为主题的小饰物摇晃着。

        「这不是项圈，这是项链。」

        「就是项圈。那就是这个意思才给我的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个嘛，为什么？要不你问问自己的内心？」

        说着，我戳了戳她的心脏附近，然后啪的一声，手被拍了。接着，宫城什么也没说，而是朝着吊坠伸出手，于是在被抢走之前我将其握在了手里。

        「这个吊坠，是宫城自己选的吧？」

        我把握住吊坠的手给她看，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了回来。

        「是。」

        「那，再为我选一对耳环吧。」

        「怎么又说到这个话题了。」

        「因为我不想再带这个了。宫城要是给我选的话，耳环也可以。」

        「我又没叫你戴项链，耳环我也不选。」

        「那，你打算怎么管理我呢？」

        「我……」

        宫城欲言又止，然后垂下了视线。

        我不知道宫城有没有意识到。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否定“管理”这个词。
        我觉得这意味着她其实是想管理我的，我属于她这句话也就包含这个意思。

        「我可以把我的全部都交给宫城，但光是我交给你，却什么都得不到，这不公平吧？不用你买，只要你给我选个首饰嘛。」

        我向宫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耳环，拉了拉她的耳垂。
        虽然我提出了首饰的选项，但只要是宫城选的东西，就算真的是项圈也没关系。
        
        「……只要选耳环就行吧。」

        宫城看着我，不情愿地说道。

        「那样就可以了。」

        我露出了微笑，而宫城喝了一口我那杯应该已经变温了的麦茶。
 
episode 217        
        「仙台老师，您很中意这对耳环吗？」
        
        在这个已经来习惯了的房间中，小桔梗在桌子的对面盯着我的耳朵。

        「我是想买对新的，但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合适的。」

        我送给宫城的我的耳朵上，戴着一对小小的耳环。它们从宫城的生日起，就一直伴随着我的耳朵，但很快就要换成新的了。但是，说好了给我挑选耳环的宫城，自那之后都过了一周多了，也没给我挑选耳环。

        「等考上高中了，我也想穿耳环。」

        小桔梗平静地说道，她的视线落在了习题集上。

        「在学校会被骂的哦？」

        「也是。不过，把耳环作为考上的纪念，感觉还挺酷的。」

        「是挺酷的，不过还是换个别的吧？等你考上高中，老师也送你个什么礼物吧。」
        
        「真的吗？」

        小桔梗放下手中的笔，探出了身子。她那有些长的刘海摇摆着，眼睛闪闪发光。

        「真的哦。虽然买不了太贵的东西，但可以送你一个你想要的礼物，你可以考虑一下。」

        「好的。」

        一个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习题集被猛地翻了一页，可以看出小桔梗情绪十分高涨。只是一句礼物的话，就能让她干劲满满，我觉得很有那种初中生的可爱感。
        
        和宫城完全不一样，挺新鲜的。

        还是高中生的我在教宫城学习时，她从没发出过像小桔梗这样兴奋的声音。

        那时候，我就想看像小桔梗这样高兴的宫城。虽然不高兴的宫城也很可爱，但在水族馆看着企鹅露出笑容的宫城更可爱。我忍不住会去想，还是高中生的我旁边，要是有着那样开心的宫城就好了。

        「老师，这个地方。」

        正当我的思绪偏向宫城的时候，小桔梗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于是我把视线投向了她指着的题目。

        「这个啊。」

        我回答着小桔梗的问题，顺带把学校的课程也做了预习，规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同小桔梗告别，乘上电车往回家的方向前进。

        当家教的时候，我经常会回想起还是高中生时的宫城。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怀念，所以这份打工也挺有趣的。或许我可以说服宫城，让我再增加一个学生。

        我下了电车，在寒风吹拂中走着。秋天结束，初冬降临，没有任何遮盖物的脖子直接感受着夜晚的空气。冷得让我觉得薄外套也不是很暖和。我想早点见到宫城，于是加快了脚步，我爬上三楼，打开大门。

        我脱掉鞋子，来到公共空间，但宫城并不在。

        我把外套和包放在房间里，然后回到公共空间。
        我敲了三下宫城房间的门，过了一小会儿，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伴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门被敞开了。我走进这间开了暖空调十分舒适的房间，发现桌子上放着几本书，看来她刚刚是在学习。
        我解开衬衫的一颗纽扣，在宫城旁边坐了下来。

        「我说，宫城。耳环，你什么时候帮我选呢？」

        我扯了扯背靠着床的宫城的耳朵。

        「什么时候，不是前不久才说给你选吗。」

        「都等了一周多了。」

        「仙台同学，太着急了吧。我想慢慢选。」

        「那你慢慢选也行，要不要我们一起去看耳环？我来买，宫城只要帮我选就行了。」

        我觉得我其实应该等待。
        最好花上点时间慢慢来，等到宫城想选的时候再选。就像是一只野猫的她，喜怒无常。就算我催她，她也不会按我的想法来。

        我很清楚这一点，但等待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感觉宫城说给我选耳环的话是我的幻觉。

        「不去。我来选，然后我自己买。所以仙台同学等着就行。」

        宫城说出了我没有想过的话。

        「我自己买就好。刚刚也说了，宫城只要帮我挑就可以了。」

        「我来选，我来买。」

        宫城清楚地说道，然后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度。
        外面很冷，但这个房间很暖和。
        我并不是要调高温度，但还是从她手中拿过了遥控器，放在床上。

        「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我买回来。」

        我得到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耳环。
        用指尖触碰那小小的饰品，轻轻地抚摸着耳环。

        「既然宫城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等，但我要一些代替耳环的东西。」

        「什么代替？」

        我把手从耳边拿开，摸了摸发出试探性的声音的宫城的嘴唇。

        「给我留个印记吧。这点小事现在就能做吧？」

        「……在哪里留印记？」

        「宫城喜欢的地方。」

        我轻轻告诉她，然后她却向我投来了看什么可疑的东西的目光。

        「之前，你不是说让你自己指定留的位置吗？」

        「是说过，但今天宫城可以在喜欢的地方留哦。作为交换，也让我在同样的位置留印记。」

        不用问我也知道回答。
        所以，在被说「不要」之前，我就把嘴唇和宫城重叠在一起，夺走了她要说的话。我抓住她的手，让她没法抵抗，重合在一起的嘴唇和抓住的手都传来令人舒适的体温。我想要更多的宫城，于是用舌尖戳了戳宫城的嘴唇，然后钻了进去。然而，很快我就被咬了一口，然后被赶了出来。

        「仙台同学，你可没有说过，如果不早点选耳环，就会发生这种事。」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刚刚定的。都是不赶紧给我选耳环的宫城不好。」

        「你耍赖。」

        「宫城不想留印记吗？」

        我一问，我抓住的手也从我身边逃走了。宫城的指尖划过地板，然后扯住了我的衬衫。

        「……仙台同学，你真的要在同样的位置留下印记吗？」

        「要留啊。所以，你要好好考虑再留下印记哦。」

        我被她留下过无数次吻痕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所以这也成了在维持室友关系的同时可以做的事情之一。选择位置的是宫城，以前我也给她留过吻痕，所以我觉得我给她留个印记也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稍微试探一下宫城也无妨。

        这种时候，宫城想吻我什么地方，想碰我什么地方，我想知道。
        我觉得这是一个绕圈子的方法。
        但是，如果我单刀直入地问她，她绝对不会回答。

        「决定好了吗？」

        我静静地问道，宫城皱着眉头回答了一句「还没有」。

        「要是把衣服脱了更好，我也可以脱哦？」

        「不用脱。」

        「那就快点。考虑太久了。」

        我催促似的拉了拉她的耳垂，触碰到耳环的指尖加大了力度。

        「松手。」

        一个带刺的声音传来，于是我把手从她耳边拿开，这时宫城解开了我衬衫的两颗扣子。
        宫城的手伸进我已经解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中。她的手抚摸着我的肩膀，然后顺着锁骨滑动。接着，她慢慢地把我的衬衫敞开了。
 
episode 218
        宫城总是犹豫不决，但又毫不客气。
        最后，她解开了我衬衫上的全部扣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从她的视线中，我感受不到她对我有任何顾虑。虽说我还穿着吊带背心，但想到自己的身体被别人单方面地看着，我还是觉得有些紧张。

        「我应该没有叫你看，而是叫你留下印记吧。」

        我向盯着我胸口的宫城说道。

        「现在就留，你闭嘴。」

        「好，好。」

        随着我的声音，宫城的手指也开始顺着吊带背心的肩带缓缓移动。
        一点留下吻痕的气氛也没有。
        她只是看着我，用手指抚摸我的身体。

        这样可以独占宫城的视线和心情的时间，倒也不坏。虽然被毫不顾忌的眼神盯着看有些羞耻，但我知道此时此刻宫城只看着我，只想着我，所以我希望这段时间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仙台同学。」

        一个有所顾虑的声音传来，我回答了一声「怎么了？」后，宫城隔着吊带背心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胸口。

        「我留下痕迹的地方，仙台同学也会留吧？」

        「没错。你想好了？」

        「快想好了。」

        伴随着一个小小的声音，我的肩带被挪开了，感觉她是要脱掉我的衣服一样，我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然而，宫城的手犹豫地停了下来，然后按住了我被吊带背心遮住的胸口上方。

        「留在这里。」

        宫城如此宣布，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按住的地方。
        她就像是要吸走我身体中的热量一样用力吮吸着我的皮肤。

        我的神经聚集在嘴唇贴着的地方，这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宫城留下了印记。明明他人的身体就像水与油一样不会和我混合在一起，但我们相互接触的部分却像是融化了一样，让我想与宫城融为一体。

        我抱住宫城的头，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身体上，然而，很快我就被她推开了。

        「留好了。」

        宫城嘟囔了一声，然后从我怀中逃走了。
        在我的内衣稍稍往上的位置，视线扫过便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痕迹。
        我摸了摸宫城的手指刚刚触碰过的痕迹，然后放下手。

        「印记，一个就够了吗？」

        「够了。」

        「上次，宫城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了，也可以重新再留一个哦？」

        大腿内侧的红色痕迹。
        那是没有遵从舔脚的命令的宫城留下的，但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吻痕不是永恒的，它会随着时间消失，与我同化，然后让我再次想要得到。
        所以，只要宫城说想留，让她再留一次就好了。
        
        「……重新留的话，仙台同学也会在同样的地方留下印记吧。」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当然了。」

        「那就算了。」

        「那，宫城。把运动衫脱了吧。」

        说完，宫城老老实实地脱下运动衫，只剩下一件上衣。

        「这个也脱了。」

        我拉了拉她穿着的上衣。

        「诶，为什么？」

        「我觉得穿着这个没法留下印记。」

        宫城在我的胸口稍稍往上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吻痕。
        那是必须解开衬衫扣子才能看见的地方，穿着上衣是没法留印记的。如果想在同一个地方留下印记，就只能让她把上衣脱下来。

        「不用脱也可以吧。」

        「做不到，你脱吧。」

        「不要。」

        「你自己不想脱的话，那就我来帮你脱。」

        脱个上衣什么的，以前也做过，我也被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所以宫城也应该脱掉上衣。

        「也不要。」

        「不脱就没法弄了。」

        「只有仙台同学才会这么觉得。」

        「宫城。」

        我用力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松开抓住的上衣下摆，然后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仙台同学也脱了。」

        「我倒是无所谓，宫城呢？」

        「我自己脱。」

        「那行，你先脱吧。」

        她的话和我想的一样，我没什么可犹豫的，服从就行。只是，我觉得如果我先脱掉，宫城就不会按照交换条件来做了。

        我看着宫城。
        也许是我猜对了，她不肯脱衣服。

        「不脱的话，就要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吻痕了哦，没关系吗？」

        我静静地问道，宫城皱起了眉头，然后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脱下了上衣，身上只剩下了内衣。

        「仙台同学，这样子可以了吗。」

        「可以啊，这个就由我先保管着吧。」

        没等宫城回答，我就把她的衣服藏在了身后。然后，在她抱怨之前，我也按照约定脱掉了衬衫。

        「这个也脱掉。」

        宫城扯了扯我的吊带背心。

        好吧，果然会这样。

        只是脱掉衬衫是不可能被放过的。我乖乖把吊带背心也脱掉了，只剩下内衣。
        然而，宫城还是不肯接受。

        「把衣服还给我。」

        「先把印记做好。」

        我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宫城说道。
        遮挡住她小小的胸部的内衣映入眼帘。

        我的心脏变得很吵闹。
        心跳越来越快，我几乎没法呼吸。过去的我明明也见过这样的宫城，现在却感觉非常紧张。

        我不禁意识到，只有面对宫城的时候，我才会变成这样，她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别看了，赶紧的。」

        我小声回了一句「宫城不也看了吗」，结果被她瞪了一眼。
        我摸了摸她内衣的肩带。
        这个设计简单的样式，比起华丽的更有宫城的风格。不过，我觉得再可爱一点的也不错。

        「印记你不留我就穿衣服了，还给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但却十分不高兴。
        可以的话，我想一直看着宫城，但看得太多的话，在留下印记之前就会被赶出这个房间。
        我用手指抚摸着在宫城胸口上方，与我被留下印记的位置相同的地方。

        这里是宫城想留下印记的地方，也是我可以留下印记的地方。

        我把嘴唇贴在自己被留下印记的同一个地方。就像是要将她的身体融化一般用力按着，用力吮吸着她的皮肤。为了让我更长久地留在宫城身上，为了让这个地方变得特别，我留下了印记，然后挪开了嘴唇。

        「宫城，可以再留一个吗？」

        我边抚摸着我刚刚留下的红色印记边问道。

        「我刚刚只留了一个。」

        「宫城也可以在我留印记的地方留啊。」

        「仙台同学没有羞耻心，我不要。你肯定想在奇怪的地方留下印记吧。」

        「我之前也说过，就算是我也是会觉得羞耻的。」

        我反驳了宫城说出的失礼的话，但她却用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

        「看不出来有。」

        「有就是有。」

        「那你想留在哪儿？」

        我的视线落在宫城的脚上。
        可以的话，我也想亲吻她的大腿内侧，留下红色的痕迹，还想亲吻、想舔她的脚尖。（译者：……）

        「之前，宫城留印记的地方。」

        「那你也要被留下印记哦？」

        「我就是想让宫城留下印记。」

        「仙台同学色情魔神。」

        听到这个无可奈何的称号，我轻轻叹了口气。

        「那，如果我不在原处奉还，宫城你想留在哪儿？」

        「……这个也脱了吧。」
        
        宫城一边拉着我的内衣带子一边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必须脱掉的位置？」

        「不行吗？」

        「色情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吧。」

        「比不过仙台同学。把衣服还给我。」

        说完，宫城像是催促一般伸出手来。

        「你要是愿意让我在我想的地方留下痕迹，脱掉也没问题。」

        作为归还衣服的回报，我提出了一个应该没有那么糟糕的建议。但是，宫城似乎不满意，只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把衣服还给我。」

        「不还。」

        「仙台同学，还给我。」

        宫城靠近我，伸出手想抢走藏在我身后的衣服，于是我直接抱住了她。虽然还穿着内衣，但没有遮盖物的肌肤还是紧紧贴在一起，我们的体温开始交融。

        十分温暖，十分舒服。

        宫城光滑的肌肤吸引着我，不仅带来了体温的舒适，还引来了不纯洁的想法。

        「仙台同学，好热。放开我。」

        耳边传来的声音弄得我痒痒的。
        我环抱着宫城身体的手一用力，侧腹就被她掐了。

        「让我在喜欢的地方留下印记，我就放开。」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快点放开我。
        我能预料到下一句话，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之前你说让我管理你，可让我管理你，真的好吗？」

        宫城问了一个我没有想过的问题。

        「好啊。」

        「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给我选耳环。」

        「——真的是为这个吗？」

        宫城试探性地说道，然后推开了我的身体。
        贴在一起的皮肤分开了，交融的热量也消失了，突然变得无依无靠。

        「就是为了这个啊。所以，快点选吧。」

        我感觉本应该很温暖的房间好像变冷了，于是我抓住了宫城的手。我轻轻亲吻了她的指尖，然后一个小小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不知道什么耳环适合仙台同学。」

        「什么样的都好。」

        「不好。项链看不见，但是耳环是看得见的。」

        高中时得到的吊坠需要隐藏起来。
        身上被留下的印记也必须隐藏起来。
        但是，耳环不用藏起来。
        我想把宫城给我的东西放在看得见的地方。

        「看得见也挺好的吧？」

        「……仙台同学，不是很漂亮吗。」

        「嗯？」

        一个几乎消失的声音说出的话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于是我发出了一个呆呆的声音。

        「我不能选个奇怪的出来。」

        宫城小声嘀咕着，然后垂下了视线。

        「那是什——」

        「怎么样都好，赶紧把衣服还给我。」

        什么意思？

        我还没得及问，就被抢走了藏起来的衣服。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宫城穿好了衣服，然后她的手又开始抚摸起了我的印记。接着，她把嘴唇贴在下面一点点，用力吸着我的皮肤，留下了一个新的痕迹。

        「宫城，我也会在刚刚的地方留下印记的哦？」

        「不要。」

        不听话的宫城用手摸着新的痕迹，然后又准备往下摸。

        再这样下去就不妙了。

        就算没有交换条件，她也会想脱掉我的内衣，然后在上面留下印记。
        这会让我也想对宫城做同样的事。

        我一直用留下印记这种行为来掩盖我心中的邪恶想法，但似乎没有办法一直坚持下去。

        「宫城，你要遵守约定。」

        听到我的声音，宫城抬起了头。

        「我会好好选耳环的。」

        「那是当然，但还有一个约定。」

        「还有一个？」

        「对。你问了我有多舒服这么一个变态的问题的那天做的约定，你还记得吧？」

        「……不是变态。」

        「下次我也可以对宫城那么做的约定。你要是能想起来的话，我就当你不是变态好了。」

        被蒙上眼睛的我被宫城触碰的那一天。
        宫城说过让我做也可以。

        「那不是下次仙台同学也可以那么做的约定。」

        「就是那样的约定。」

        「……仙台同学， 你会一直做我室友吧？」

        不想遵守约定。
        宫城的语气就像是在这么说一样。

        「就算是室友也可以那么做吧？」

        我清楚地说道，然后看着宫城。
        如果保持着暧昧的关系就好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想保持宫城希望的形式。
        只是，我希望得到的这个暧昧的形式，能够让我也那么做。

        「到时候你可要遵守约定哦。」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到时候就是到时候。」

        说完，我亲吻了一下宫城的耳环。
 
第二卷邮件配信SS短篇1，后篇会在6.19配信

宇都宫舞香的放学后（前篇）
        「嗯——，那么，第三百二十七回，志绪理和仙台同学的接触点探讨会，现在开始。」

        在学生云集的快餐店的一角，亚美一本正经地说道，接着又啪啪啪地自个儿轻轻鼓了鼓掌，然后开始喝起了可乐。

        「三百二十七回，也太多了吧。也才两回吧。」
      
        我拿起薯条，看向坐在对面的亚美。
        在志绪理不在的放学后，她也依旧没有变化。
        精神、开朗、大大咧咧。

        「好啦好啦。大一点数字才有那感觉嘛。先不说这个了，舞香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志绪理和仙台同学的接触点啊，接触点。那时候的志绪理总感觉有点奇怪吧，你觉得她们俩是什么关系？」

        「……关系嘛。」

        要说我不在意那肯定是假话。
        今天在体育祭的合作练习中，我也问了她「那之后你和仙台同学没发生什么吗？」

        期中考试之前，仙台同学来了我们教室，把志绪理叫了出去，这件事让我十分在意。

        听说仙台同学来教室的理由，是来给志绪理传话说，老师叫她去办公室。仅此而已，我也听说仙台同学在这之前以及在这之后都和她没有产生关系。

        「就像志绪理说的那样？」

        我对亚美说出了一句我说过了很多遍的话。
        志绪理的话题也挺常见的，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想也只能相信志绪理的话了。

        虽然我的确也有那么几件无法理解的事就是了。

        我大口吃着薯条，然后问了亚美一句「吃吗？」

        「吃。」

        说完，我把薯条递给亚美，她也和我一样吃了一口，然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又露出了像要做恶作剧一样的笑容。

        「是倒是，但我感觉还是有点什么更有趣点吧。」

        紧接着，亚美开始漫无边际地说起了一些有的没的的话。

        志绪理被仙台同学敲诈了钱。
        志绪理掌握了仙台同学的弱点在威胁她。

        她一边说着这些只能说是妄想的话，一边又自言自语地说着「虽然不太可能」。

        「仙台同学怎么都不可能和志绪理有接触点吧。」

        亚美放弃似地说道，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可乐。

        「是吧。我倒是更在意，志绪理总感觉有些心不在焉的。」

        我对亚美说出了一件确确实实，而不是我凭空想象的事情。

        志绪理春假的时候也有点没精神。
        虽然她不是那种随时都元气满满的类型，但不会有什么太大感情波动的她，变得没什么精神，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

        现在还是应该担心一下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

        「确实。」

        亚美对我的话点了点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episode 219 不损害仙台同学形象的方式
        耳环，耳环，耳环。
        无论做什么，耳环的事都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明明是和舞香还有朝仓同学来看电影的，但我的眼中却只有银幕上的角色的耳朵。

        十一月过去了，已经进入了十二月。

        必须快点把耳环选好了。
        可无论我如何迷茫如何思考，我也改变不了我自己。仙台同学会喜欢的耳环我怎么可能选得出来，明明早点放弃就好了，但我却一直在迷茫，一直在思考。

        我都觉得或许选个项圈送给她要更加轻松了。

        漂亮的红色项圈。
        黑色的说不定也可以。
        一定会很适合仙台同学。

        虽然可能会被她骂你是傻瓜吗就是了。

        「志绪理，要顺便去逛逛吗？」

        舞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才发现我自己停下了脚步。视线的前方是一家经营进口商品的杂货店，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仙台同学给我买这个耳环的店子，应该也就是这种感觉的吧。

        这是电影院所在的车站大楼中，不是仙台同学给我买耳环的店子。但是，气氛却很相似。

        「可以去逛逛吗？」

        我向舞香和朝仓同学问道，她们俩回答了一声「可以啊」，然后我们就进入了店中。在这个人山人海的周日下午，我们经过了玩偶和杂货的货架，又看了看包包，然后来到了耳环柜台前。与我和仙台同学一起去的那家店一样，这里摆着很多耳环，但我却不知道哪一个适合她。

        「志绪理，你要买耳环吗？」

        舞香在旁边看着耳环说道。

        「不知道买不买，但想看看有没有漂亮的。」

        「不是可爱，而是漂亮？」

        「可爱的也可以……」

        我倒是不在意耳环的设计。
        可爱的当然也行。但是，比起可爱的，我觉得漂亮的东西更适合仙台同学。

        「嗯——」

        我一边沉吟着，一边看着一排排的耳环，这时舞香指着一个四叶草造型的耳环，说了一句「这个好可爱」。
        
        「真的欸。」

        我并没有说谎。
        舞香指着的耳环的确很可爱。
        只是，不太符合仙台同学的形象。

        我想起了高中时我送给她的项链。

        那条项链是我觉得很适合仙台同学才送给她 ，但那是需要藏起来的东西，实际上到底适不适合她，我并没有那么在意。

        我从一排耳环中拿起一个看。
        耳环是管理仙台同学的东西，任何人都能看见。

        与那时候的项链不一样。

        所以，我要选择一个不会有损仙台同学形象的。就算戴上我给她的耳环，仙台同学也必须是一如既往的仙台同学。

        「耳环真好啊，又可爱。」

        朝仓同学感慨地说道。
        我放下手里的耳环，向耳朵上什么也没戴的她问了一句「朝仓同学不戴耳环吗？」

        「是挺不错的，但我就是害怕，要是被什么地方勾住了，感觉耳朵都会裂开。」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会裂开似的，怪吓人的。」

        我轻轻拍了一下说出了好像真的会发生的话的朝仓同学的手臂，而舞香却轻轻笑了起来。

        「志绪理这么害怕啊。」

        「毕竟那很痛的。」

        「那是当然，但也没那么容易就裂开吧。」

        「也可能会裂开吧？」

        朝仓同学用着十分认真的声音说道，舞香笑着说了句「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着耳朵会不会裂开这样无聊的话题。

        「志绪理，不用买耳环吗？」

        「不用。反正也没我喜欢的。」

        我没有找到适合仙台同学的耳环，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想在舞香她们面前买。

        「啊，对了。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们俩。二十四号，就是平安夜了，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面对舞香高兴的声音，我回答了一句「没有」。

        「我要打工。」

        「朝仓同学圣诞节也要打工啊。」

        「我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想就打个工算了。」

        面对着舞香的朝仓同学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样啊。本来我和志绪理圣诞节就是会交换礼物的。」

        舞香的视线投向我，我点了点头，于是她继续说道。

        「所以我想，既然如此，不如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在家里做点什么。要是早点说就好了。」

        「明年再约我吧。虽然我也有可能又去打工就是了。」

        朝仓同学哈哈笑了起来。

        「诶——，那明年我要早点问你。」

        舞香用着开朗的声音回答道，然后看着我叫了一声「志绪理」。

        「你知道仙台同学的安排吗？」

        「欸？」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出现，我下意识回答了。

        「我本来也想邀请仙台同学的，不过圣诞节应该是有安排吧。果然还是应该早点说的。」

        仙台同学的圣诞节安排。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圣诞节也没有人在 ，一点也不有趣，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安排，也从来不在意别人的安排。所以，我没想过舞香会邀请我们来一起过圣诞节。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圣诞节聚在一起玩其实是很普遍的事。这么想的话，仙台同学就算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的安排也不奇怪。不，应该说没有安排更加奇怪。
        朝仓同学刚才说的话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打工。

        仙台同学说她寒假想增加打工，所以有可能圣诞节她也会去打工，而不是和朋友约好一起玩。

        「好吧，但是，还是联络她一下吧。说不定也没有什么安排。」

        圣诞节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我却讨厌仙台同学有所安排。但是，如果她没有安排，我们就要三人见面了。

        和舞香见面很开心。
        圣诞节应该也会过得很开心。
        虽然我这么觉得，但仙台同学在圣诞节和舞香见面并不有趣。

        「等我回去了，我会问一下仙台同学。」

        我不能直接说，我不希望她联系仙台同学。
        虽然我还不知道圣诞节将如何度过，但她的安排却是我最想知道的。

        「那就拜托你了。」

        「嗯。」

        我简短地回答后，朝仓同学的声音传了过来。

        「宫城同学是和仙台小姐住在一起吗？」

        「是的。」

        「虽然之前也说过，我还是感觉你们俩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而且应该没什么共同点，有些不可思议。我要是再见到她，恐怕还会紧张。」

        正如她所说，学园祭后半段她也说了类似的话。见面会紧张这句话我觉得她也不是开玩笑的，但舞香很快就否定了这一点。

        「高中的时候我也觉得仙台同学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好好跟她聊一聊就知道不是这样了，和她见面也很开心。是吧，志绪理。」

        「嗯，算是吧，她人很温柔。」
        
        「很温柔？」

        朝仓看向了我。

        「高中的时候，她还教过我学习。」

        「还教过你学习，这真有点意外。」

        朝仓同学如此说道，然后又说了一句「肚子饿了」。

        「宫城同学和宇都宫同学接下来怎么办？吃个饭再回去？」

        看电影花了很长时间，已经到傍晚了。虽然现在吃晚饭有点早，但肚子也有点饿了。
        
        「可以啊，志绪理呢？」

        舞香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抱歉。我今天还有点事。」

        「和仙台同学有约？」

        「嗯，差不多。」

        今天，仙台同学和我一样也出门了，并没有什么约定。但是，她说过今天要在家吃饭。

        我与她们俩告别，乘上了电车。
        我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拿出了手机。
        我打开仙台同学的照片，看着她的耳朵。

        从开耳洞的那天起，就一直挂着的银色饰品。

        这个将要被换成我选的耳环。这样一来，耳环就不仅仅是用来留住生日的约定了，也意味着她属于我，并且为了一直如此，意味着我将开始管理她。

        ——但是。
        我感觉，这样就意味着，我也属于她了。

        我的耳朵上戴着她选的耳环。
        如果选择仙台同学的耳环，并换掉它，就等同于让她属于我并且来管理她，那么我耳朵上的耳环有着相同的含义也不足为奇。
        
        虽然并没有这层含义，但我会很在意。
        我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耳环。

        我虽然不属于仙台同学，但这个耳环是很重要的东西。耳环必须留在这里，因为它的职责是保留住我和她的约定。

        我收起手机，继续在电车上摇摇晃晃。
        在平时的车站下车，向家里走去。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
        风也很冷，我把手伸进大衣口袋中。
        走路的速度也自然而然加快了。

        我爬楼梯来到三楼，一打开门就是仙台同学的鞋子。我关上门，来到公共空间，发现仙台同学正在看着冰箱，于是我跟她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电影好看吗？」

        仙台同学关上冰箱走了过来。

        「还行吧。」

        「宫城，耳环呢？」

        仙台同学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耳环。
        
        「还没选好。」

        我踢了一脚一直在问一些不用问也知道的事情的她的腿。
        
        「你是想留下印记才不选耳环的吗？」

        「才不是。」

        对于仙台同学的「耳环呢？」这个问题，如果我回答「还没选好」，仙台同学的身体和我的身体上都会增加一个印记。我们虽然没有这么约定，但自从我们在彼此身上留下印记的那一天起，我们就这样做了很多次了。

        我的指尖顺着仙台同学的脖子滑动。
        把针织衫的领口稍微拉下来一点点。

        我把嘴唇贴在她锁骨下方，被衣服遮住的地方，用力吮吸她的肌肤。仙台同学的手也放在了我的背上。她轻轻抱着我，不仅仅是从嘴唇上，身体上也传来了体温。

        我为了留下痕迹吸了很久，然后移开了嘴唇。
        确认了红色的痕迹之后，我又轻轻咬了一口。

        抱在我背后的手臂松开，我们的身体分开了。这次仙台同学把嘴唇贴到了我刚刚碰过的位置上。
        
        被强烈吮吸的感觉。
        还有她头发上散发出的与我相同的洗发水的香气。

        每一个感觉都让我很舒服，让我想要更多地触碰仙台同学。

        她松开嘴唇，用舌头舔了一下。
        我觉得痒痒的，背后一阵发毛，于是推开了仙台同学。但是，她的手很快又伸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耳朵，于是我狠狠踩了她一脚。

        「也没必要这么警戒吧。」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

        「有必要。」

        怎么可能没有必要。
        我的脑子里还留着仙台同学说过的「到时候」。虽然我不记得我同意过，但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会打算触碰我的身体，虽然我也没问过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用担心，到时候现在仍然是到时候。你要是有希望的日子，我也可以听听你的请求哦？」

        「不用听了。」

        要听的话，不是听我的请求，而是直接听我的话。虽然我不是很情愿，但我必须问出仙台同学圣诞节的安排。但是，在我开口之前，仙台同学就先开口了。

        「宫城，帮我做一下做饭的准备。」

        「你要做什么？」

        「这个。」

        说完，仙台同学打开了冰箱。
 
episode 220
        眼前放着两个碗。
        那是仙台同学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里面都放着肉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两个碗，但通过内容物能够想到的东西就只有一个了。

        「汉堡肉？」

        「不对。」

        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

        「那你要做什么？」

        「饺子。碗里的东西是宫城回来之前我做的饺子馅。有紫苏和芝士两种。」（译者：本人传统饺子派宣布划清界限）

        仙台同学把碗放在桌上，然后看向我。

        「饺子？你专门做的？」

        「对啊。也只是包好再煎熟而已啦。」

        「那买现成的不就好了吗。」

        「我想吃没放大蒜的饺子。」

        「那你去找一下也有卖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起做会很有趣吧？」

        「……我去放一下包。」

        仙台同学叫我帮她准备做饭，但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她我会帮忙。但是，她是以我会帮忙的前提来做的，所以我还是先把外套和包放回房间。
        我回到了公共空间，然后洗了手，站到仙台同学旁边，然后她理所当然地把一个碗放在我面前。

        「宫城来包紫苏的。」

        我被递了一个勺子，然后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碗里的东西。

        仙台同学什么都想做，还叫人来帮忙。以前也做过炸鸡和饼干。虽然也还做过别的料理，但都是不用自己专门做的，只要去店里就能买得到的东西。而我以前也一直都是买这种外面卖的东西吃。

        饺子也是。
        对我来说，饺子就是冷冻食品变成了饺子外形的东西，而不是从用面皮包饺子开始做出来的东西。

        我只觉得麻烦。
        
        搞不懂为什么仙台同学什么都想做。
        但是，也不知为何仙台同学做出来的东西都很好吃，就算觉得麻烦，我也总是会去给她帮忙。

        「……我又没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包。」

        桌子上除了碗，还准备了盛了水的小碟子和饺子皮。我拿起一张饺子皮，然后看着仙台同学。

        「接下来，把一勺左右的馅儿放在皮中间。」

        「这样？」

        我按她说的，把一勺馅儿放到了皮中间。

        「对对。然后用水打湿皮边缘，再捏住右边缘，像这样从边上开始依次折出褶子合起来就行了。很简单吧。」

        虽然看了仙台同学包馅儿的演示，但我还是不太懂。我知道要从饺子皮边上折起来，但我仅仅只是知道。我不觉得我做得到同样的事。
        即使是这样，但也不能不做，总之先把皮边缘合起来再折褶子吧。

        「……破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馅儿包了起来，但皮破了，内容都露了出来。

        「少加点馅儿如何？」

        我根据仙台同学的建议，，把比刚刚少一点的馅儿放在皮中间再合上，然后做出了一个很难看的饺子。我做不出来像仙台同学那样漂亮的饺子。

        大概，是因为褶子的原因，所以不行。

        我又拿起了一片饺子皮。
        把馅儿放在正中央，然后折成四边形，再给仙台同学看。

        「与其说你这是饺子，不如说是四边形的可丽饼吧。把褶子减少了做的话。」

        「有没有褶子吃下去不都一样吗 ，这样不也行。」

        我又做了一个方形的饺子放在盘子上。

        「……宫城啊，真是笨手笨脚。」

        「才不是笨手笨脚。」

        「算了，宫城喜欢的形状就行。裂开的饺子也好，形状不好的饺子也好，像可丽饼的饺子也好，都很可爱。」

        看着我做的饺子，仙台同学咯咯笑了起来。

        真恼火。
        我用力踩了仙台同学一脚，这时突然想起了重要的事。
        
        现在可不是悠悠闲闲包饺子的时候。

        有件事必须对仙台同学说。
        我又做了一个有褶子但还是很难看的饺子，然后吸气呼气。紧接着，我又拿了一张皮，在正中间放上馅儿，把右边边缘合上后，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

        「圣诞节，你有事吗？」

        听到我的声音后，仙台同学停下了包饺子的手。

        「圣诞节，你是说二十五号？」

        「二十四号。」

        「那叫平安夜。」

        「这种事怎样都好。你那天有事吗，回答我。」

        我的语速变得有些快，总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什么特别的问题。明明问一问圣诞节安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却不敢看向旁边。我还是不会折褶子，所以把饺子皮直接合起来了。

        「我倒是没事。」

        仙台同学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呼出一口气。我把这个难看的饺子放在盘子上，然后一口气把必须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舞香她说想我们三个聚一聚。」

        「……宇都宫？」

        仙台同学发出了比平时更生硬的声音。

        「对。」

        「宫城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安排。」

        「也就是说二十四号要和宇都宫见面？」

        「是的。」

        一直埋藏在我心底的感情又浮现了出来。这种感情我总是无法很好地控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拖着一样强烈地朝向着仙台同学。然后，就会变得不想让她和舞香见面了。在她身上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很多印记，然后把她关在这个家里这样的想法浮现了出来，我想让这种伴随着这如同黯淡燃烧的火焰一样的感情出现的想法消失。

        「宫城希望我怎么做？」

        我被这么问道，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和舞香见面，但我也不想打破和舞香的约定。

        怎么办。

        答案只能选一个。
        要选的话，只能选一个的话，就一定不会是自己喜欢的答案。所以，我不想说。

        「平安夜我们可以和宇都宫三人聚一聚。」

        仙台同学的声音虽然没有刚才那么生硬，但也并不柔和。说着，她拿起了一块饺子皮。她把馅儿放在皮上，快速折出褶子合上。一瞬间饺子就包好了，但饺子的皮却裂开了，馅儿露了出来。

        「宫城。」

        仙台同学静静地叫着我。

        「干嘛？」

        「相对的，圣诞节我们俩过。」
        
        「圣诞节是说二十五号？」

        「嗯。」

        「……仙台同学，你和朋友没有约定吗？」

        「不会有。」

        「不是没有？」

        有约定，或是没有约定。
        对于我的问题，回答应该是这两种，不会有这个回答显得很奇怪。

        「不会有。」

        虽然还是那个有些微妙的不对的回答，但对她来说，这个回答似乎没错，她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俩干嘛？」

        「吃蛋糕吧。」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估计二十四号也要吃欸。」

        「二十五号也可以吃吧？」

        「只吃蛋糕就行了吗？」

        「你要是想从早到晚都吃蛋糕的话，也可以。」

        「什么意思？」

        「二十五号一起过意思就是，一整天，从早到晚都要和我一起过。」

        「从早到晚，没那么多事情可以做吧。」

        「有啊。比如说，早上去买东西啊，像今天这样一起做晚饭啊之类的。」

        我不喜欢做饭。
        因为我觉得我不适合。
        能填饱肚子的话，速食或者袋装食品都无所谓。

        我一直这么想的，但就算我笨手笨脚不能像仙台同学那样做得好，就算我觉得很麻烦，但像这样包饺子，圣诞节两个人一起做饭也不错。

        「做什么。」

        「宫城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你考虑一下吧。如果还有别的想做的事，不做饭也可以。所以，宫城的二十五号，就交给我。」

        「……好吧。」

        虽然我不觉得圣诞节有什么特别的，但我不想仙台同学在圣诞节把我晾在一边去别的地方。我想要她的一整天，如果她有安排，就从和她有安排的人那儿夺走。

        重要的日子也好，不重要的的日子也罢，我都不想被抛下。

        虽然我很想二十四号也把她用链子拴着，让她只属于我，但我也只能放弃。舞香是我的朋友，也是仙台同学的朋友。她不会把仙台同学从我身边夺走。所以，我安慰着不想让仙台同学和舞香见面的我，然后把阴暗的感情埋在心底，盖上了盖子。

        「那，约好了。」

        说完，仙台同学吻了我的耳环，约定要一起过圣诞节，然后在我的耳边低语道。

        「上次的约定也等到那时候吧。」

        「什么约定？」

        我问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但是，我知道那个约定是什么。
        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问。

        「仙台同学，问题的回答呢？」

        「你要是能把饺子包得漂亮的话，我就回答你。」

        听完她的话，我把皮上的馅儿又包成了个难看的饺子，仙台同学轻轻笑了起来。
 
第二卷邮件配信SS短篇2
宇都宫舞香的放学后（后篇）

        在这个志绪理不在的放学后，亚美正用指尖敲着快餐店的小桌子。

        两次即使是在这个噪音绵绵不断的店内也能清晰听到的「咚」声响起后，亚美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志绪理本来就经常发呆，最近更是发呆的厉害啊。要是有什么事说出来就好了嘛。」

        「志绪理，也不怎么说她的烦恼之类的吧。」

        我喝了一大口冰茶，脑海中浮现出不在此处的友人的面孔。
        和我们一样普通的她，看上去很能说，实则不怎么说话。

        漫画和动画之类的倒是挺能说的。
        她也会和我们说，不喜欢学习啊，或者应付不来铜锣桥之类的，但从来不会和我们商量她喜欢的人，或者志愿之类的话题。我想她似乎不太愿意谈及自己的事。（译注：铜锣桥就是开篇提过的一位老师的外号），

        「我说啊，舞香。莫非我们，没有被志绪理信任？」
        
        亚美说出了一句我不怎么想去思考的事情。
        她的语气虽然像是在开玩笑，但考虑到现在的状况就不能说是玩笑了。

        「别这么说啊，怪丧气的。」

        「可最近志绪理也不怎么和我们玩，已经快要不是我们的志绪理了。你也和我一起丧气吧。」

        亚美用着演戏似的的语气说道，假装要哭了。
        这种夸张的地方虽然也是亚美有趣的点，但也有不好的地方，她说的话让我也开始在意起来了。

        放学后，一起去哪儿逛逛吧。

        一年级的时候我经常这么邀请志绪理，到了三年级的今天也没有变。但是，今天却被她拒绝了。这么说起来，之前也被拒绝过。

        大概是从二年级的夏天开始，志绪理和我们来往就变少了。

        就算问她原因，她也只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最初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在意的，但我一看到最近的志绪理，就感觉好像发生了啥似的，让我想问她。然而，我也要考试复习和上补习班，我们去逛逛的次数本身就减少了，所以也没有机会。

        「真的要丧气了。」

        哈，我叹了口气，然后抓起了薯条。接着，我并没有送入自己口中，而是送到了对面的亚美嘴边。于是，薯条就这样消失在了亚美嘴里。

        「 谢谢。」

        亚美一边嚼着薯条，一边看着我继续说：「好了，说真的。可能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才发呆吧。」

        「比如？」

        「说是胖了两公斤，其实是三公斤。」

        「这个，是之前亚美你的体重的话题吧？」

        「对。」

        「自己都说出来了，算不上难言之隐吧。话说你原来胖了三公斤啊。难怪这儿都长肉了。」

        我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亚美的脸颊。

        「呀—，别搞。」

        吵闹的店内响起了亚美吵闹的声音，我慌忙松开了捏着的脸蛋儿肉。

        「喂亚美，声音太大了吧。」

        「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大声。」

        亚美啪的一声合上手，朝我低下了头。
        这样的放学后，没有志绪理还真有点寂寞。
        然而，也不能强行拖她过来。

        「只能等志绪理自己说了吧。到时候，她应该会对我们说吧。」
               
        我说出一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话，然后喝了一口冰茶。
 
episode 221 宫城很贪婪
        宫城一句话也不说。
        明明是她叫我来她的房间，她却一言不发。

        这种时候总会有事情要发生，然而，会发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有事才叫我过来的吗？」

        我向坐在我旁边的宫城问道，却没有回应。

        她一直牵着鳄鱼纸巾盒的手，看上去对我似乎没什么兴趣。这么说来，今天宫城回家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吃晚饭的时候也是，安静得都让人担心她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虽然她本来就不怎么说话，但是这也太不自然了。

        「宫城，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房间预习去了。」

        我把靠在床上的背挪开了。
        明天还要打工，所以我想先确认一下要教小桔梗的范围。但是，也并不是很着急。我想，在宫城的房间里和她说完话再去预习应该也不迟，所以我希望她能挽留一下我。

        「你平时不是没事也会待在这儿吗？」

        宫城抓住了我的手臂。
        虽然她另外一只手仍然牵着鳄鱼，但有一部分接触到了我让我安心了下来。

        「是倒是。可你今天专门把我叫来，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虽然有没有事都没关系，但没有的话我希望她还是直接说没有。不说的话，感觉会有好事发生的我和感觉会有坏事发生的我就会纠缠在一起，让人坐立不安。

        一定要说是好是坏，我感觉是坏事。
        
        宫城的心情算不上坏，但她不怎么说话，所以我觉得会发生坏事更贴切。

        我看着和鳄鱼牵着手的宫城。
        她却不肯和我对上眼神。
        抓住我手臂的手也松开了。
        宫城犹犹豫豫地摸了摸鸡蛋花的耳环，指尖轻轻抚摸那小小的花朵。

        假如。
        也许。

        从宫城的样子来看的话。
        我想了很多很多，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耳环选好了？」

        我一问，宫城的视线就落到了地板上。
        我也不知道不肯看我的她在想什么。

        她刚刚摸过耳环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拉了拉。我的手臂就这样被她拉了过去，针织衫的袖子也被卷起到手肘边上。宫城的手摸了摸我的手臂，然后按住了手腕与手肘中间的部分。力气不大也不小，手指缓缓按压着我的手臂。

        宫城依旧一言不发。

        她默默地松开手指，然后把嘴唇贴在了刚刚按着的地方，用力地吮吸。看来本应该管理我的宫城还是没有准备好耳环。

        虽然身体上增加的印记也能让我感受到宫城，但是现在我想要的是能让宇都宫也能看见的印记。不快一点的话，再过一周就是圣诞节了。为了能够平稳地迎接平安夜，我想要宫城给我选的耳环。

        我轻轻拉了拉在我手臂上留着印记的宫城的头发。
        她贴在我手臂上的嘴唇并没有松开。
        她愈发用力地吸着我的皮肤。

        如果把耳环当作圣诞礼物送给我，我也可以妥协，但是对这个世界上的这些热闹的节日不怎么感兴趣的宫城，似乎并不会这么做。

        「宫城。」

        我轻轻叫她一声，她的嘴唇便松开了，手臂上红色的印记显现了出来。留在我身上的印记也等同于将要留在宫城身上的印记，于是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然而，我理所当然的权利却被拒绝了，她的手逃走了。

        「把手给我。」

        我放下被卷起的袖子，试图再次抓住她逃走的手臂，这时宫城不高兴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了，耳环。」

        「欸？」

        「你等一下。」

        说完，宫城就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来一个小小的袋子，然后在我的身边坐下。

        「仙台同学的耳环我买回来了。」

        宫城总是这样。
        宫城这个人，总是在超出我理解范围的地方。
        现在也是，我能听懂她的话，却看不懂她的行为。

        「……宫城，那这算什么？」

        我把被留下痕迹的手臂展示给她看。

        「印记。」

        「是吧。有耳环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们又没有约定，买了耳环就不能留下印记了。」

        「话是这么说。」

        「你要是能接受，现在就把耳环摘下来。」

        「你不给我看看耳环吗？」

        「我先给你戴上，然后再看。」

        蛮横的宫城催促似的揪着我的耳朵。
        看来她是铁了心不让我看袋子里的东西了。

        「……算了，行吧。」

        宫城很固执。
        而且，我对这样的她又很心软。

        通过这两点得出的答案就是，迟早我都会让步，所以，继续要求她给我看耳环只会是徒劳的。有闲工夫和她玩给我看、不给看的游戏，还不如赶紧把耳环摘下来，换成新的。好不容易宫城主动说了给我戴耳环这么宝贵的话，我还是老老实实听话比较好。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宫城就会甩给我一句冷冰冰的「你自己戴去吧」了。

        我把我那对小小的宝物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

        宫城小声地回答道，然后准备好消毒水和棉花，仔细地擦拭着我的耳朵。
        耳垂变得凉凉的，让我想起了打耳洞那天的回忆。

        那时候也是这样，被用消毒水润湿的棉花擦了耳朵。

        虽然记忆和今天重叠在了一起，但今天和那一天不同。在宫城生日那天把自己的耳朵送交给宫城的我，不再满足于只有耳朵，今天要将自己的全部交给宫城，得到我属于宫城的证明。

        冰凉的棉花离开了耳朵，宫城的手指开始抚摸我的耳洞。她的手指爬过耳后，然后又摸了摸耳洞。虽然很痒，但我并不想甩开她的手。我希望她能更多地触碰我。

        「宫城。」

        我轻声呼唤她，她的嘴唇便触碰到了我的耳朵。
        她的舌尖紧紧贴着我的耳朵，比消毒水更加温暖的东西润湿了我的耳朵。她的舌头缓缓前行着，我的神经开始聚集在耳朵上，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她呼出的气息，几乎让我停止呼吸。
        抵着我的舌尖，让我的身体一阵发热。
        我抱住了宫城，开始希望她能触碰耳朵以外的地方。

        我觉得宫城真的很过分。

        她明明知道被如此对待的我会想什么，但她只会半途而废地摸一摸，绝对不会做我所期望的事情。

        「难道，你想让我把约定提前？」

        我抚摸着宫城的脸颊问道，她身体一下子弹开了。

        等到圣诞节的约定。

        虽然我并没有提前的打算，但宫城的反应实在是太明显了，让我觉得好像被拒绝了一样。

        「不想的话，就别玩了，把耳环戴上。」

        没关系。
        宫城并不是讨厌。
        她只是对约定反应过度，害怕变得一团糟。而不是不想让我碰她。
        我这么对自己说道，然后看着宫城。

        「我不是在玩。」

        宫城又用沾了消毒水的棉花擦了擦我的耳朵。耳边传来一声「把眼睛闭上」，于是我乖乖闭上了眼。

        在黑暗中，我听见了打开什么东西的沙沙声。
        一个小小的东西碰到了我的右耳。
        耳洞中有什么东西穿过的感觉，然后发出咔哒的声音。左耳也同样被一个小小的东西穿过，也响起了咔哒声，然后我听到「可以睁眼了」的声音，于是睁开了眼睛。

        「耳环，谢谢了。我想看看，把镜子借我。」

        我一边用手指确认着刚刚戴上的耳环的形状，一边向房间的主人借看耳朵所必须的物品。

        「不要。」

        「我只是想看一下耳环而已。」

        「你回自己房间了再看。」

        宫城冷淡地说道，但她却一直盯着我。
        她的视线指向我的耳朵。

        要是能从宫城的眼睛中偷看到我的耳环就好了。

        我一边想着这样的事，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这时，宫城静静地开口说道。

        「刚刚戴上的耳环，是代表仙台同学属于我的印记吧？」

        「是啊。」

        「……只有这点还不够。」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宫城的嘴唇就碰到了我的脖子。然后，我被她用力推了一下，于是我也推着她的身体。

        「有看得见的印记了还不够，那我也很为难。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不知道。」

        「要不我在头上贴张纸写上我属于宫城？」

        「我不是说这个。」

        宫城用着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耳朵，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力。她弄得我痒痒的，虽然我还有点想捉弄一下宫城，但总比让她在脖子上留下痕迹要好，所以就让她为所欲为吧。

        她并没有像刚刚那样用舌头舔我。
        温柔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牙齿无数次地咬着我的耳朵，嘴唇也一次又一次地贴上来又松开。

        「满意了？」

        或许是还没有满意吧，宫城默不作声，没有回应。
        但要是再被她这么弄下去可就麻烦了。

        「那，我来拍照，你配合一下。」

        在宫城做些什么之前，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

        「欸，不要。」

        「又不是给宫城拍照。是给我自己拍。」

        我打开相机，把手机递给宫城，宫城得知不是拍她自己后，才安心地接过手机。宫城举起手机，默默地操作着。

        咔嚓。

        电子音响起，然后手机被还了回来，我看向屏幕，我的耳朵上有一块圆圆的蓝色小石头。

        「这是什么石头？」

        「仙台同学耍赖。」

        宫城发出不满的声音。

        「我耍赖？」

        「你不是说只是看一看耳环才拍照的吗？」

        「不是那样的吧。先不说这个，告诉我这种石头的名字嘛。」

        「不知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答到，但这是她本人买的她不可能不知道。
        我回忆着迄今为止见过的蓝色石头的记忆。

        蓝宝石，海蓝宝石，青金石。

        能一下子想到的就只有这三种。
        我仔细看着手机屏幕，与记忆进行对比。
        我耳朵上的蓝色石头颜色没有海蓝宝石那么淡，也没有青金石那么浓，看上去也没有斑点。

        或许，这是蓝宝石？

        我用手机搜索着蓝宝石。但是，宫城却抢走了我的手机，妨碍我去看搜索结果。

        「喂，宫城，别捣乱啊。我都没法搜索了。」

        「没有必要搜索，把手机收起来。」

        「那我想和宫城一起拍照。」

        「那什么那，绝对不行。」

        「一张就行。只要拍下戴着耳环的照片，我就不会忘记我属于宫城了。」

        「已经拍过了。」

        「管理者要一起拍才有意义。」

        我把肩膀靠在宫城身上，在她逃走之前，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片。
 
episode 222
        我把筷子放在黑猫和花猫筷架上。
        再把半熟煎蛋和香肠，还有顺便切好的西红柿用盘子装好端到了桌上，这时传来了宫城的声音。

        「仙台同学，早上——」

        宫城的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然后补了一句「头发」。

        「宫城，早上好。头发怎么了？」

        「仙台同学，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只是扎了个马尾啊。」

        我对刚刚走出房间就傻着眼看向我的宫城，露出了一个微笑。当然，她是不会回我以微笑的，而是一个劲地看着我，准确地说，她是在看我昨天刚刚戴上的耳环。

        「为什么？」

        宫城用着格外认真的声音说道，然后走到了我面前。

        「为什么的话，就是突然有这种感觉吧。合适吗？」

        我好不容易得到了给任何人看都可以的印记，所以想给每个人都看一看。虽然看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我很高兴，因为对我来说我有了一样不需要隐藏的东西，我觉得今天扎个马尾也没什么问题。

        「……感觉，看不习惯，有点违和。」

        宫城嘀咕了一句，然后接着说了声「我去盛饭」。
        我一边看着从橱柜中往外拿饭碗的宫城，一边轻轻摸着昨天刚刚戴上的耳环。

        诚实、真实、慈爱等等。

        如果去探寻宫城选择的耳环上的宝石所蕴含的意义，就能发现这些不错的词汇。但是，我不认为宫城会把这些想法寄托在耳环上。
        我用指尖抚摸着蓝色的宝石。

        九月的诞生石。
        蓝宝石。

        我为宫城选耳环的时候查过，我不会忘记。应该说，我记得清清楚楚。这块蓝色的宝石，是宫城的诞生石。

        ——虽然我没想到它会挂在我自己的耳朵上。

        只是，这个耳环上的宝石是否真的是蓝宝石，只有把它买回来的宫城才知道。我在网上查了，也比较了，尽管我觉得应该没错，但我还是希望本人肯定。

        「仙台同学，准备好了。」

        宫城把饭碗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椅子上，于是我也在她对面坐下，然后说了声「那就吃饭吧」。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从花猫筷架上拿起筷子，吃起了西红柿。
        我咬了一口香肠，然后把米饭送入口中，吞了下去。接着，我静静地向对面叫了一声「宫城」。

        「这个耳环的宝石是蓝宝石吗？不贵吗？」

        我若无其事似的问了一句，得到的却是一个冷淡的回答。

        「也没什么。」

        宫城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但是，如果我耳朵上的东西不是蓝宝石，她一定会不高兴地说「不是蓝宝石」。

        「是吗。谢谢，我会珍惜的。」

        「那东西，不是仙台同学想的那种意思。」

        「诚实、真实那些？」

        「嗯。」

        我的话得到了肯定，所以我明白她说的肯定是宝石的寓意。

        「不用担心，我也不会觉得是那个意思的。」

        如果宫城对耳环寄托了什么想法，她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口的。从她专门提到宝石的寓意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她对耳环真的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我也不认为，戴在我耳朵上的那块蓝色宝石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宫城出生的月份的诞生石。
        我想，这闪着青蓝色光芒的宝石就是她的替身。

        选择宫城自己的诞生石，而没有选择我的诞生石的理由，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了。

        「宫城的生日，是九月吧，我也送你一个？」

        听到我的话后，正在切煎蛋蛋白部分的宫城停下了手。

        「不需要。」

        一个清晰的声音传了回来。

        「可明明这是宫城的诞生石？」

        「我戴上也没什么意义。那东西，是代表你属于我的标记。你不喜欢就还给我。」

        宫城的话让我明白我的推测一定是对的，本应该没有温度耳环愈发能够让我感受到宫城的体温了。

        「我会一直戴着的。」

        宫城不会对我说什么温柔的话，也不会对我露出柔和的表情。所以我很高兴，这样的宫城选择了自己的诞生石作为戴在我耳朵上的东西。

        「对了，我还没问呢。耳环，适合我吗？」

        虽然我知道我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但姑且还是问一问。

        「……仙台同学觉得适合吗？」

        「我觉得适合。」

        「那就好。」

        说完，宫城吃了一大口香肠。

        虽然她没有说适合我，但也没有说不适合。我觉得这样也不错，然后也咬了一口香肠。
        我们默默地继续吃饭，把盘子和碗都清空。

        「仙台同学，收拾就我来吧。」

        宫城站起身来，开始收拾餐具。

        「谢谢，那就交给你了。」

        我回到房间，在镜子中看着耳环。
        宫城的诞生石，正装饰在宫城生日那天她给我打的耳洞上。
        我感到胸口一阵发热，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摸了摸蓝色的宝石，然后做好去大学的准备，来到了公共空间。

        「我先走了。今天我要打工，会迟一点回来。」

        我朝旁边的门喊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家。
        我走到车站，乘上电车。
        沿着日常的线路朝大学的方向前进。

        我穿过熙熙攘攘的大门，走进校舍。
        来到目的地的教室后，在中间稍稍靠后的位置。
        我看见了澪，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早上好。」

        我向她打了个招呼，一句「早上好」就像是回音一样传了回来。但是，在她这句条件反射式的话之后，紧接着是一声「啊——」。

        「叶月你这有点稀奇呀，马尾」
        
        澪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指着我扎起来的头发。然后，她又补了一句「我懂了」。

        「你换了耳环，对吧？难道是谁送给你的？」

        「我室友送给我的。」

        「骗人，其实是男朋友吧？」

        澪微微一笑。

        「都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不用说这种话啦，都专门扎马尾让我看耳环了，肯定是男朋友吧？」

        「真不是的。」
        
        「那，难道真的是室友给你的？不是，你的室友原来真的存在？」

        被怀疑有男朋友之后，连宫城的存在本身都被怀疑了。

        对于澪那句「我想去叶月家玩」，我一直在避重就轻地推诿着，所以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我说澪要来家里玩，宫城肯定不愿意，所以我只好拒绝她。但是，现在至少我可以证明，我的室友是存在的。

        「我还有照片。」

        我掏出手机，看向澪。

        「还有照片？」

        「有啊。」

        「那就早点给我看嘛。」

        「发生了很多事嘛。」

        我找了一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然后把昨天和宫城拍的合照给她看。

        「她就是我室友。」

        「叶月，你对她做了什么？」

        澪冒出了一句我意料之外的话。

        「什么做了什么？」

        「她看起来心情不好。」

        好吧，确实。

        照片中的宫城，挂着一副怎么都说不上心情好的表情。
        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熟悉的宫城。她的表情和她的心情并没有联动，所以她的心情并不像照片中那么差。

        「我可什么都没做。她只是碰巧是那个表情。」

        宫城的表情和心情的关系很难说明。
        就算说了，恐怕也没人会信，所以我打消了告诉澪宫城心情并不坏的打算。

        「碰巧、吗？话说回来，你们真的是室友？」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她和我是同一所高中的。」

        「不是，毕竟，我感觉你们不是同类人啊。」

        「确实不是同一类人。」

        「不同却关系很好？」

        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有一种事情会变得很麻烦的预感。
        人的好奇心，是一种很难驾驭，又很讨人厌的东西。
        只要一点点奇怪的刺激，微风转瞬之间就会变成暴风雨。

        我该说什么才能巧妙地转移话题呢？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了一句「算是吧」，这时旁边响起了兴致勃勃的声音。

        「听起来很有趣，下次让我也见见嘛。」

        「欸？」

        「她看上去和叶月一点交集也没有啊。我很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要不要和她一起来我家打工？」

        「打工是指，澪亲戚家的咖啡店？」

        话题跳跃得太快了。
        就好像旅行的目的地从近处变到了地球另一端一样，我有点跟不上。

        「对啊对啊。寒假回老家的人很多，所以我们也在招人，怎么样？」

        「我室友不打工的。」

        寒假里不会打工。
        宫城是这么说的，恐怕寒假以外她也不会和我一起打工。

        「那，叶月呢？」

        我是想打工，但要打工的话，有一个必须跨越的障碍。

        「回答，能不能再等我两三天？」

        「OK。」

        澪用着比鸟儿的羽毛还要轻盈的声音说道。
 
episode 223 仙台同学的寒假
        公共空间传来了一阵声音，于是我竖起了耳朵。
        然而我等了一会儿，因为打工而回来得很迟的仙台同学并没有来到我的房间。

        我叹了一口气。
        我不是在等她，但我必须把舞香的话传达给她。

        我感觉事情变得很麻烦了。

        我真希望圣诞节永远消失，但除非地球毁灭，否则圣诞节应该是不会消失的。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来，然后走出了房间，敲了两下隔壁的房门。

        「你开吧。」

        里面传来了声音，于是我打开了门。我一走进门，就看到了和早上一样扎着马尾的仙台同学，正靠着床坐着。

        「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吗？」

        我一问，仙台同学便用开朗的声音回答「可以啊」，于是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这个，圣诞节的时候也准备这样吗？」

        我轻轻拽了拽仙台同学的马尾。

        「你要说的，就是这事？」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二十四号是不是也要扎马尾。」

        「我想应该会吧。」

        「不要扎。」

        我并不讨厌马尾。
        我昨天给仙台同学戴上的耳环看得清清楚楚，会让我觉得她属于我。虽然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她属于我的印记，但它就好像能够紧紧地束缚住她一样，让我想一直看着耳环。

        但是，如果她在舞香面前扎着能够看清耳环的马尾，事情就麻烦了。

        「扎个马尾也没什么不好吧？」

        一个轻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好。感觉会被舞香说些什么。」

        「你是说耳环吗？」

        「嗯。感觉她会问，怎么换耳环了？或者是别人送你的吗？」

        舞香知道我选耳环的事。
        虽然我也没说是给谁选的耳环，但如果舞香看到仙台同学戴着和学园祭时不同的耳环，一定会和那时的我联系在一起。

        如果舞香问我，为什么既不是在生日，也不是在圣诞节的时候把耳环送给仙台同学，我会很难回答。

        「问的话，我就说是宫城送给我的。室友送个耳环也不奇怪吧？」

        「……我希望你别说。」

        我向仙台同学的耳朵伸出手。
        我摸了摸那颗蓝色的宝石，然后把嘴唇贴了上去。

        渴望着任何人看见后都能明白的印记的我，在生日的时候在仙台同学的耳朵上打了一个耳洞，给她戴上了耳环这样不会消失的印记，但这样我也无法满足，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无数会消失的印记。再之后，明明又给她戴上了这块蓝色的宝石，我却还是觉得不够。

        满足总是一瞬间，很快就会觉得不够了。

        我想，如果舞香注意到仙台同学的蓝色宝石，我一定会变得比现在还要无法满足。那会让我想去做一些能够更加更加让人明白仙台同学属于我的事情。

        我把嘴唇从耳环上移开。

        如果问我为什么给仙台同学送耳环，我回答不上来，也不该回答。虽然我这么想，但我心里却总有一种想让舞香知道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心情，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是好。

        所以，耳环应该尽量不那么引人注目。
        
        明明已经为仙台同学戴上了管理她的耳环，而我却无法管理好自己内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我希望不要再添更多的麻烦了。

         我咬住了她的耳垂。
        先轻轻地咬着，然后稍微用力，这时仙台同学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扎马尾的。」

        「那耳环的事呢？」

        我松开她的身体，然后问道。

        「宫城不希望我说的话，我就不说。」

        「那就别说了。」

        「我知道了。」

        仙台同学的手伸了出来，触碰到我的耳环。
        她抚摸着那朵小小的花，就像我做的那样也将嘴唇贴了上来。
        从耳垂处传来的体温感觉很舒服。
        立下了约定的嘴唇松开，然后碰上了我的脸颊。
        她的指尖沿着我的脖子爬行，我感觉很痒，于是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身体。

        「宫城，你要说的话呢？」

        一个好像无事发生过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不想说。
        但是，我不说的话，舞香就会和仙台同学联系，所以保持沉默也无济于事。

        「是关于圣诞节的事……舞香说在预算两千元之内交换礼物吧。」

        「这是，已经决定好了？」

        「你要不愿意，我就告诉她。」

        「挺圣诞节的呀，不是挺好。」

        仙台同学用着平坦的声音说道，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表情既不柔和也不僵硬的仙台同学和我对上视线，然后她戳了戳我的眉头。

        「宫城，你怎么看上去那么不愿意。」

        「我不知道礼物该怎么办。」

        「选宇都宫喜欢的东西就行了吧？」

        「舞香的已经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呀。你要送什么？」

        仙台同学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小声地回答道。

        「送什么不都行吗？」

        「我很好奇，告诉我嘛。」

        「围裙。她说她想要。」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没有必要烦恼了吧。」

        「……给仙台同学的礼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退一百步，不，退一千步来说，圣诞节聚会就聚会吧。但是，不只是和舞香，还要和仙台同学交换礼物的这个仪式让我很困扰。我连选个耳环都这么艰难，要给仙台同学送圣诞节礼物就更不可能是这么简单就能决定的。

        「宫城喜欢的东西就行。」

        仙台同学不负责任地说道，然后露出了微笑。

        「这才是最伤脑筋的。你想要什么你就说。」

        「只要是宫城选的，什么都可以。宫城有什么想要的吗？」
        
        「没什么。」

        「这样啊。」

        仙台同学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她拉了拉挂着蓝色的宝石的耳垂。但是，很快她的手就松开了耳朵，落在了地板上。那只手抓住了鸭嘴兽纸巾盒，不知为何递给了我。

        「那个，宫城，我也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宫城的话，寒假不会打工吧？」

        「之前就说过不会了。」

        「是吧。」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事？」
        
        「这个只是问问而已。我想问的是，我打工的事。」

        「……仙台同学的？」

        我紧紧地握住了递过来的鸭嘴兽的手。

        「嗯。寒假，我准备去上次那家咖啡厅打工，宫城你觉得如何？」

        说完，仙台同学直勾勾地看向了我。
 
episode 224
        这是第几次提打工的话题了呢？

        我愈发握紧了鸭嘴兽的手。
        过去提过好几次的打工的话题，对我来说没有一次是好结果。

        宫城你觉得如何？

        虽然仙台同学问了我这种问题，但她的答案其实已经决定了。再说了，这种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我记得她说过「想去做一份只有在寒假期间才能做的短期工」。
        我松开了紧紧握着的鸭嘴兽的手。

        「以前就听你说过了，寒假要打工。」

        「可以吗？」

        我并不是讨厌仙台同学为了获得打工的许可才来问我，但我觉得，既然一开始答案就已经决定好了，那就不用来问我了。

        「随你的便。」

        试图去改变一个我知道不可能改变的答案是徒劳的。坚持这种毫无意义的努力，最终能获得的只有对仙台同学的不满。

        「你真的这么想？」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摸了摸鸭嘴兽的头。

        「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

        「有啊。」

        「有也好，没有也罢，随你的便就好。」

        我抓住了摸着鸭嘴兽的仙台同学的手，将其放在地上。然后，我取代了她开始抚摸鸭嘴兽的头。

        「你是说，我去打工也可以？」

        仙台同学小心翼翼地发出试探性的声音。

        「我没说过可以。但是，就算找工作不顺利，你也不打算回老家，所以才想存点钱吧。」

        「这事儿，你还记得啊。」

        仙台同学似乎有些高兴地说道，但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记得。所以，我才觉得随你的便。」

        「你就说个可以嘛。」

        一个想强行让我说出我不想说的话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抽出了一张纸巾。本应该放在地上的仙台同学的手碰到了我的手，她想就这样握紧，于是我从她的手中逃走了。然后，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向了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撞到她身上的纸巾团，被仙台同学捡了起来，扔向了垃圾桶。但是，白色的纸团并没有落入垃圾桶，而是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仙台同学，就算我说不要，你不是也不会听我的吗？就算问了我，你也不会改变答案，所以随你的便。」

        我的意见什么的，对仙台同学来说根本不重要。
        而且，应该改变意见的人是我。

        奇怪的是对室友打工这件事有如此执念的我。

        大家都会去打工。
        朝仓同学也在打工，舞香说不定也会去打工。
        所以，仙台同学想打工也没问题，她现在也在打工。无论增加还是减少，都是她的自由，不是我该多嘴的事情。

        我都明白。
        我理解，我只是心情跟不上而已。

        如果在我面前说要去打工的是舞香，我只要说一句，这样啊，就过去了。我也可以笑着说，挺好的呀。但是，对方是仙台同学的时候，我就做不到同样的事情。虽然我的脑子很清楚，嘴巴却总是说出不同的话，我无法阻止自己。

        「就算结果已经定下来了，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说可以。因为我属于宫城，所以宫城要好好给出许可。」

        仙台同学并没有去捡没有扔进垃圾桶的垃圾，而是看着我。

        她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意志，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接受我的意见的样子。在我喉咙中真正想说的话，就像是被仙台同学笔直的目光给按住了一样，无力地沉入了化为无底沼泽的内心深处。有一些想说的话都沾上了泥，变成了含糊不清的东西。

        「……打工，什么时候开始？」

        「圣诞节结束后开始。」

        「到什么时候？」

        「预计是到寒假结束为止。」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不就随你的便了。」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在我不在的地方，她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任性，我也知道，我只是在向会接受我大部分话的仙台同学撒娇。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回应出仙台同学所期望的「可以」这个词。

        「宫城。」

        一声强烈的呼唤传入耳中，我望向了仙台同学的耳边的蓝色宝石。

        我的替身就在那儿，没关系的。

        为什么我没法这么想呢？
        我把耳环做我的替身交给了她，却还是无法释怀。我对明明属于我，却又要强行改变我的想法的仙台同学感到生气。

        「……我说过，我不喜欢没人的家。」

        我小声说着，视线落到了鸭嘴兽上。我紧紧握住那松软的小手，盯着鸭嘴兽看。

        「我又不是不回来，也不是整天都打工。去打工之前我会陪在你身边，回来也会陪在你身边。一起睡也可以。」

        「我可没说过要一起睡，不必了。」

        我对仙台同学的期望不是这样的东西。
        不是去打工之前，也不是回来之后。我希望她不要去打工，就待在这里，也不用一起睡，只要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就好。

        「一起睡只是开个玩笑啦。既然不要我这么做的话，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循着这个柔和的声音，我看向了仙台同学。
        我想说的话却是不应该说是话，所以我把它咽了回去。

        「打工，把这对耳环戴上。」

        代表着我出生月份的宝石，不足以束缚仙台同学。但是，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能给她戴上，又能给所有人看的印记了，所以我只能用这块蓝色的宝石忍耐。

        「我说过我会一直戴着的吧。」

        「……还要留下印记。」

        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仙台同学都会答应。

        上次作为「可以去打工」的代替，我问了她「告诉我自己做过吗」，然后得到了答案。所以，今天我想得到一些想要的东西，而不是说一些我不愿意说的话。
        我想要一些就算仙台同学和我一样不情愿，但也必须答应我的东西。

        「可以啊。」

        「我想在哪里留下痕迹就在哪里留，绝对不准抱怨。」

        「宫城想在哪儿留就在哪儿留，还有其它要求的话，我也会听的。」

        「除了打工，寒假哪儿也不准去。」

        「可以啊。」

        她回答得过于轻松，让我感到有些泄气。

        「仙台同学。不管说什么，你都打算说可以吗？」

        「如果做得到的话。」

        「……就算，我现在叫你把衣服、内衣全部都脱下来？」

        我并不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她感到为难。

        「这就是宫城希望我做的事情吗？」

        「如果我说是呢？」

        「……可以啊。作为交换，宫城来帮我脱吧。」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
        手指划过，摸起她的脖子，然后把手伸进衣服里，触碰到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变化。
        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恐怕，她的话中并没有谎言。
        我可以就这样把她的衣服和内衣都脱掉。

        但是，我不知道把衣服都脱掉之后会怎样。
        我也不太明白我自己。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想不明白的事情。

        「宫城，不脱了？」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她说过的要等到圣诞节的约定。

        如果就这样让她把衣服脱下来，那个约定会如何。

        我的心情依旧定不下来，于是我拿开了触碰着仙台同学的手。

        「……你可以去打工。」

        不知道想做什么的我，最终，还是说出了我不想说出口的话。
        一点也不好笑。
        我像是要发泄怨气一般瞪着仙台同学。

        「谢谢。」

        「还有，不要每次都问我打工的事。硬要我说可以，我很恼火。你想增加打工就增加打工。」

        「我每次问，你就每次都说可以嘛。」

        「不用问，我也不会说。」

        我不想听打工的事。
        我也不想回答。
        虽然她随意增加也会让我生气，但每次都像这样，从我的喉咙深处把「可以」这个回答扯出来更加令人作呕。

        我把鸭嘴兽抱在胸前，抚摸着它的头。

        就算仙台同学不在家，我的房间里也还有鳄鱼纸巾盒，还有黑猫玩偶。我不喜欢没有人在家，但我也不是那种不能一个人看家的小孩子了。

        我从鸭嘴兽身上抽出一张纸巾。
        我像刚才那样捏好一个白色纸团，而这时仙台同学静静地叫了我一声「宫城」。

        「干嘛？」

        「寒假要是有哪天暖和，我们就去约好的动物园吧。」

        「怎么突然改变话题？」

        「有什么关系嘛。打工的事已经决定了，就说说动物园的话题呗。」

        「去动物园，不可能吧？寒假你不是要打工吗？」

        我向旁边扔出白色的纸团。

        「也有不打工的日子。还有，打工结束后我想和宫城一起吃饭，想在我房间或者在宫城房间一起看电影。你要是不想看电影，玩游戏也行。」

        仙台同学捡起被揉成一团的纸巾，就像是讨好我一样用着温柔的声音说道。然而，我不想回答保持着沉默，鸭嘴兽却被拿走了。

        「宫城。」

        她轻声呼唤着我，毫不客气地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

        「仙台同学，太近了。」

        我抢过鸭嘴兽，推开她的手臂。

        「我想再近一点。」

        明明我希望仙台同学离我远点，她却理所当然一般在我的耳畔低语，然后又握住了我的手。她的嘴唇又贴在了我的耳朵上，一个温热湿润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垂。怎么想那都是她的舌尖，它爬过我的耳朵，把嘴唇又按在了我的脖子上。

        等到圣诞节的时候。

        我不愿意意识到的话语，让我的心脏为之一震，扑通扑通地响着。

        「约定的日子还没到吧。」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向她问道。

        「这个，我还没有收到你可以的答复呢。」

        「强迫别人回答，恼火。」        

        打工的事情虽然我已经放弃了，但其它的事我想回答才会回答。我不想让仙台同学决定我回答的时机。
        
        「没关系。现在也只会接个吻而已。」

        虽然我还没搞懂这算哪门子的没关系，她的嘴唇就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分开。
        只会接个吻而已这句话也没有撒谎，让我松了一口气。但是，我又总觉得哪里还不够，于是紧紧握住了鸭嘴兽的手。
 
episode 225 无法与宫城独处的一天
        「仙台同学，这和约定的不一样吧。」

        再走五分钟就要到宇都宫的家了，这时宫城停下了脚步。

        「什么约定？」

        「我说了不要扎马尾的吧。」

        「可我没说我不扎呀。」

        「说好了不扎的。出门之前就说过了，把头发解开。」

        从差不多傍晚出门开始，就只发出过低沉的声音的宫城，拉住了我的手臂，皱起了眉头。

        她看着我扎成马尾的头发，目光像刀子一样，让人难以想象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号。与其说是在为了享受圣诞而前往朋友家的路上，不如说是在去解决那些享受圣诞的人路上更为合适。

        情人节、万圣节还有生日。

        在这种大家都可以无条件热闹的日子里，宫城却一点都不会热闹起来。我感觉她心中的日历都是一片空白，从一月到十二月，都要严肃度过似的。所以，大部分人都会兴高采烈的圣诞节，对她来说也和昨天是一样的。

        「我只说过，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扎马尾。」

        我呼出一口白气，顺便纠正道。
        虽然还没有到白色圣诞节，但天气却很冷。
        我穿裙子出来可能是个错误。

        「耍赖。」

        宫城发出了今天最低沉的声音。

        「没关系。就算被问耳环的事，我也不会说是宫城送的。」

        对于和宇都宫一起三个人过平安夜，我并不抗拒，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不满。而马尾，就是为了把这样不太好的我自己折叠得小小的，然后藏在心灵的抽屉中的必须品。

        要实现宫城的愿望虽然很简单，但我想让任何人都能看见作为我心灵寄托的蓝色宝石。

        「如果舞香问你，你就说是你自己买的？」

        「嗯。所以，没事的。」

        我拍了拍紧紧抓着我的手臂的宫城的手，她眉间的皱纹反而增加了。
        看来，我并没有得到信任。

        「我不会做让宫城为难的事啦，心情放好点嘛。」

        我轻轻摸了摸宫城耳朵上的鸡蛋花耳环。

        虽然我很想在宇都宫面前说「这是宫城送我的」，但一想到说出来之后的事，我就没法开口。如果违背约定，肯定会被宫城说什么绝交啦，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了之类的小学生一样的话，而且我感觉她也真的会这么做。

        我走到她身边，避免被她抛下。
        大约五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一栋狭长的公寓，乘电梯来到了二楼。在房间前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然后门就开了。

        「欢迎欢迎。两位都进来吧。」

        我们对出来迎接的宇都宫说了一声「打扰了」，然后在门口脱掉了外套和鞋子。走进开着空调、温暖舒适的房间，我们以宫城为中心，三人围坐在桌边。

        「志绪理，今天不是仙台套装吗，都没有穿裙子。」
        
        坐在宫城斜前方的宇都宫，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在温暖的房间中一直等着的宇都宫，已经把自己的针织衫和裙子都换成了圣诞的配色。她比宫城稍稍长一点的头发，今天也把发稍稍微卷了一下，打理得很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很期待今天的到来，所以我也特意抬起了嘴角。

        「裙子和仙台套装没有关系。还有，今天这么冷，怎么可能穿裙子。」

        一句与我今天早上听过的话一样的台词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看向穿着灯芯绒裤子的宫城。
        我想让她穿裙子，但事与愿违。
        我不想强迫怕冷的她穿裙子，害她感冒。

        「说起来，仙台同学。你这马尾还真是稀奇，感觉好不一样。」

        对面又传来了宇都宫的声音，于是我把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了。

        「今天是圣诞节嘛，就换了个发型。」

        「很适合你，非常可爱。」

        「谢谢。」

        「耳环也换了？之前那个耳环，你不是说有感情了来着。」

        宇都宫的视线刺向了我的耳朵。

        好吧，怎么可能不被注意。

        我尽可能露出柔和的表情，说出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是有感情了，不过我还是要个新的，就买了。」

        「这样啊。那这是什么宝石？」

        「蓝宝石。我希望我可以诚实地活下去。」

        尽管宇都宫不可能会认为蓝宝石是代表我属于宫城的标记，但有了这样的理由就应该更加不会被怀疑了。

        「诚实？」

        「蓝宝石的寓意。」

        我并没有说谎。
        蓝宝石是宫城出生的九月的诞生石，但它也有着诚实这个寓意，所以作为这个蓝色的宝石戴在我耳边的理由也并不奇怪。

        「欸，原来还有这种意思。」

        「我想更加认真地做一个大学生。」

        虽然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但我回答的时候还是没有看着宫城。

        「这样说的话，好像以前都不认真一样。」

        「认真，认真。我觉得还要更认真一点。再加上我也喜欢蓝色。」

        我本来并不是特别喜欢蓝色，但因为这个耳环，我变得喜欢了。我觉得我不算撒谎，所以应该可以被原谅。

        「仙台同学的话，还挺适合这种简约的东西。」

        「谢谢。」

        「说起来，志绪理没买耳环吗？上次去看电影的时候，不是还在挑来着。」

        「宫城，你和宇都宫一起挑过耳环？」

        我的嘴巴自己发出了声音。
        我看向斜前方的宫城，她皱起了眉头，视线倏地避开了我。

        我轻轻摸了摸耳朵上的蓝色宝石。

        关于这对耳环，宇都宫似乎一无所知。
        耳环不是宫城看电影回来的那天收到的，从宇都宫的话里也可以听出，这不是那时候选的。但是，考虑到宫城花了很多时间挑选耳环，她不说是给谁的，只是不漏痕迹地和宇都宫商量耳环的事，也并不奇怪。

        宫城说过，不希望我告诉宇都宫耳环是谁送的，所以我想宇都宫应该不会和我的耳环扯上关系。然而，宇都宫知道宫城在挑选耳环的这件小事，却让我感到很不安。

        管理我的耳环，最好不要掺杂宫城以外的任何成分。
        虽然我也挺喜欢宇都宫的，但我只属于宫城。

        「没有。那只是随便看看。别管这些了，赶紧准备吧。披萨也快到了吧。」

        宫城故作开朗地说道。
        说不定，宫城只是在挑自己的耳环。

        ——为了让我选择的鸡蛋花耳环换成别的耳环吗？

        我自问自答着，紧紧握住双手。
        我觉得应该不是这样，但我没有自信。宫城把我选的鸡蛋花耳环换成别的耳环，我实在是无法想象。

        「志绪理，太着急了吧。」

        仿佛是追着宇都宫的声音一样，紧接着对讲机就响了起来。

        「刚说完，就到了。等一下啊。」

        宇都宫站起身，走向大门。
        我用指尖摸着蓝色的宝石，看向宫城。

        「耳环，你想过要换吗？」

        我小声说道，以免被正在门口的宇都宫听到。

        「我不打算换。耳环也只是给人看的东西。」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了回来，我松开了紧握的手。

        「这样啊」

        我拉了拉耳垂，然后把视线投向大门。我看到宇都宫拿着像是披萨的东西，于是我也站了起来。

        「需要我帮忙吗？」

        虽然我还有在意的事情，但现在更应该转换一下心情。

        「那，帮我从冰箱里把果汁拿出来吧。」

        宇都宫的声音，在这个不算狭窄也不算宽敞的单间里响起。

        「OK。」

        我照她说的，从冰箱里拿出了果汁，宫城也过来帮了忙，转眼间，今晚的大餐就呈现在了桌上。

        「开动之前拍张照片吧。」

         我对宫城和宇都宫说道，宇都宫说了声「好呀」便靠在了宫城身上。在宫城说出拍照后面再说、或者不要之类的麻烦的话之前，我便微笑着对宫城说「宫城就在中间」，然后拿起了手机。

        咔嚓。

        一张三人露出微笑的照片被保存在了手机中。
        比起一直想着耳环，还不如把今天的宫城留在照片中。

        「那么，干杯！」

        我向二人发出邀请，然后两个装满汽水的玻璃杯和一个倒满橙汁的玻璃杯碰到了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开动吧。」

        宇都宫轻快地说道，然后向披萨伸出手。我和宫城也把披萨装进盘子中，我们三人一起说一声。我开动了。

        我们吃着披萨、炸鸡，拍着照片。

        在吃饭的间隙中，我咔嚓咔嚓地把宫城和宇都宫收入手机之中。宫城时不时瞪着我，但我毫不在意。宇都宫也在拍照，所以现在就算我把手机对着宫城，她也决不会抱怨。

        平安夜我本来是想和宫城两个人过的，不过我觉得，像这样三个人聚在一起也不坏。手机里增加了与学园祭时不同的宫城也让我很开心。

        「什么时候交换礼物？吃蛋糕之前，还是之后？」

        随着照片的数量增加，桌上的美食也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宇都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然后看着我们。

        「现在不就可以？给，这是舞香的。」

        宫城把带来的礼物送给了宇都宫。
        谢谢，耳边响起了开朗的声音，我垂下了眼睛。

        她们俩做的事情，是圣诞节这个活动中不可或缺的，没有的话反而显得很奇怪，所以这是理所当然的。过去我也交换过好几次礼物，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有深意的事情，但我还是不太想看到宫城把礼物交给宇都宫。

        尽管如此。
        我还是很感谢宇都宫。

        如果不这样，宫城应该不会为我准备圣诞礼物。
        我小声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摸了摸耳环。
 
episode 226
        这种行为算不上什么大事。

        即使我不在此处，这也是会发生的行为，明年、后年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应该露出稀松平常的微笑，于是我看着她们俩交换完礼物，然后挤出了笑容。
        我把视线投向她们交换的礼物。
        有一个里面应该是围裙，另外一个我不知道。围裙是宫城准备的，那好像是宇都宫说过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的礼物里大概装的是宫城想要的东西。

        我好想知道。
        我好想知道宫城不肯告诉我的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快点打开就好了。

        尽管我是这么想的，但宫城却把这个不大不小的礼物放在了地上，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这个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伴随着一个态度友好的声音，一个细长的物体被递了过来。

        「谢谢。」

        我露出微笑，接过礼物放在地板上，然后把我准备的礼物也交给她。

        「我的是这个。」

        「谢谢。」

        虽然宫城没有回我以微笑，但声音挺开朗。

        「还有宇都宫。」

        「谢谢！」
        
        一个兴奋的声音传了回来，一个小小的礼物随着一句「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喜欢什么」一起递给了我。

        「谢谢。」

        「不用客气！」

        「那，大家一起打开吧。」

        「也行。」

        宇都宫说完，小心翼翼地撕开宫城送的礼物的包装。我望向宫城，她也正准备拆开宇都宫送给她的礼物。

        我的视线也落向从宇都宫那收到的礼物。我慢慢拆开包装纸，里面露出了一个装着五颜六色的干花的小瓶子。

        「这个，是花指甲油吗？」（译注：flower nail oil，本人不是很懂这些，查也没查出来啥门道，故直译。。）

        「嗯，仙台同学的指甲很漂亮，所以我就在想，你会不会喜欢。」

        「我现在在用的指甲油快用完了，我很高兴。里面还装了花，蛮可爱的。」

        「那就好。」

        宇都宫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接着叫了一声「志绪理」。

        「谢谢你的围裙。我一直想要这个。」

        「舞香，我一直犹豫要不要选咖啡厅围裙，这个真的就可以了吗？」

        「嗯。在家里用的话，能遮住胸口的围裙更方便。」

        说完，宇都宫就把围裙贴在了身上。

        那件围裙是可爱但又不会太花哨的简洁样式，看起来就算是哪家店的制服也不奇怪。它很适合宇都宫，原来宫城给朋友送礼物的时候也会送这种东西，以及她对宇都宫了解到能送出如此合适的礼物这个事实，都让我陷入了一种不该对他人产生的消极感情之中。

        我并不是特别想要围裙，但心中却滴落着黑色的墨水，缓缓地扩散开来，侵蚀着我。只要和宫城扯上关系，我的心胸就会变得狭隘到令人讨厌。

        「志绪理的这个可以吗？」

        听到宇都宫的声音，我看向了宫城。

        「我正想要这个，我很开心。舞香，谢谢你。」

        「宫城，你想要手套吗？」

        视线所及之处，宫城的手正被一双连指手套包裹着。

        可爱。
        手套和宫城都很可爱。
        一个软绵绵的，一个笑眯眯的，都非常可爱。

        我觉得宇都宫的礼物是手套真的很棒。

        「因为很冷啊。」

        「这样啊。」

        对能够让宫城露出笑容的宇都宫我不可能没什么想法，虽然消极的情绪还没有消失，但能看见露出笑容的宫城让我很高兴。
        
        「志绪理，暖和吗？」

        「嗯。」

        「太好了。仙台同学的也可以打开吗？」

        宇都宫很期待地说道。

        「可以哦。你们俩都打开看看吧。」

        「和志绪理一起？」

        「对。」

        我对宫城和宇都宫露出微笑，宫城也摘下了手套。两人卡沙卡沙地撕开了包装纸，然后同时发出了声音。

        「护手霜？」

        「对。你们关系很好，所以就买了一对。虽然香味不同。」

        我送的是一种被评价闻起来很香的护手霜。
        虽然我对于送给她们俩一样的礼物有些抵触，但我也不想我在宫城面前送出的东西一直留在宇都宫家，所以我选择了护手霜。

        护手霜用完了就没了，平平无奇但又很有用。

        我觉得在这种时候却选择这样保守的东西的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但我也没法突然改变自己。

        「冬天手很容易干燥，收到这个我也很高兴。谢谢，明天就开始用吧！」

        宇都宫的声音听上去是发自内心的，然后我也回答「用得上的话我也很高兴」。接着，我看向宫城，她却皱着眉头。

        「宫城想要护手霜之外的东西吗？」

        我一开口，她眉间的皱纹就消失了。

        「没有。和舞香的一样挺好，谢谢。」
        
        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的柔和，我想我或许是搞砸了。

        我应该选些更不一样的东西给她的。

        虽然我很后悔，但是，我现在能给她的只有这个。
        她柔和的声音让我很在意，但我不能继续追究下去了，只好拿起了宫城送的细长的礼物。

        「我也打开宫城的礼物看看。」

        我无法想象，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过去她送给我的细长的东西中，放着的是一条吊坠，但是今天，那样的东西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我慢慢地，小心翼翼地，避免着把包装纸弄破，拆开了礼物，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文具盒？」

        细长的礼物中是一个普通的细长文具盒，一只小小的黑猫正端坐在上方。我拉开拉链看向里面，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方便装笔，用起来应该很方便。

        「花猫的我找过了，但只找到黑猫的。」
        
        「没关系，不是花猫也行。黑猫也很可爱，我很喜欢，很高兴。」

        比起花猫，还是黑猫更好。

        但是，就算不是黑猫，不管是狗，是牛，还是青蛙，总之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宫城送给我的东西，我都很高兴。所以，我对宫城露出了微笑。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

        「那就好。」

        宫城的声音与平时很接近，让我感到了安心。

        「礼物也交换完了，差不多该把蛋糕拿出来了？」

        宇都宫的声音传来，宫城便回答了一声「好啊」。

        「宇都宫，蛋糕是那种圆蛋糕吧？」

        「嗯。」

        「那，就让我来切吧。」

        我站起身，跟在宇都宫后面。宇都宫准备餐具的时候，我加热了菜刀。我们俩把蛋糕、盘子还有叉子搬了过来。既不用插蜡烛，也不用唱歌，所以我立刻就把妆点着草莓的白色蛋糕分成了三等分。

        「仙台同学，切得正好。……就是，是不是太大了？分成六份是不是更好一点？」

        宇都宫看着盘子里的蛋糕，一脸认真地说道。

        「舞香，仙台同学粗枝大叶的，不用在意。」

        「有什么关系嘛，不管大的还是小的，味道不都一样。」

        我们再度干杯后，我把叉子插进了蛋糕中。

        「宇都宫，你寒假也要回老家吧？」

        「嗯，后天回去。你们二位是不回去的吧？」

        「我的话，不回去，准备去上次那家咖啡厅打工。」

        「真好啊，我又想去咖啡厅玩了。」

        「早点回来，和宫城一起来玩吧。」

        「我想是想，但感觉很难。志绪理不打算打工吗？」

        「不打。我要学习。」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口蛋糕。

        「志绪理要学习啊。……但是，至少也要放松一下吧？比如去玩什么的。」

        「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欸——，不是有新年参拜吗？」

        「太冷了，不想去。」

        「我倒是可以和宫城一起去新年参拜哦。」

        我喝了一口橙汁，看向斜前方。宫城说了句「不去。会感冒的」，又吃了一口蛋糕。

        「还真是意见不合的二位。大学毕业了就解除同居？」

        面对宫城冷淡的态度，宇都宫笑呵呵地说道。

        「约定是四年。」

        宫城把叉子插入草莓，然后回答。

        四年。
        这个约定确实没错，但被如此断言就很没有意思了。

        我把雪白的蛋糕切成大块送到嘴边，咀嚼着光滑的奶油和松软的海绵蛋糕，却食之无味，吞下去之后，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目前是这样的。但是，考虑到房租什么的，就算上了班也可以住吧。好吧，前提是在这边找工作的话。」

        「仙台同学， 工作之后也要照顾志绪理吗？」

        「为什么是我被照顾？」

        「因为我不觉得志绪理会照顾仙台同学呀。」

        「我也有好好做饭，还会打扫卫生，还会扔垃圾。」

        宫城就像是一个因为日常帮忙而得意的小孩子一样说道，又不满地补充了一句「我才没有被照顾」。

        「是这样吗？仙台同学。」

        「好吧，可能是吧。一个人住的话，怕不是就全偷懒了。」

        「仙台同学，你老是说这种话。」

        宫城不服气地说道，然后从我的蛋糕上抢走了一个草莓，我急忙说了声你干嘛，宇都宫听到后便笑了起来。这样并不特别的寻常对话让我们热闹了起来，时间就在欢快的气氛中流逝了。圆蛋糕消失得无影无踪，收拾完之后，我们就赶着电车的时间离开了宇都宫的家。

        「路上小心。」

        宇都宫向我们说道，我也挥了挥手。
        我笑着说，来年再见，然后和宫城一起走上了夜路。

        几个月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宫城离家出走，我去宇都宫家接她的那天晚上，我们俩就走在这条路上。

        我们一边慢慢走向车站，一边仰望着天空。
        冷风拂过脸颊，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视线所及之处，还能看见几颗星星。
        见不到宫城的脸，光顾着看着脚下行走的那天，感觉比星星还要遥远了。今天比那天更冷，但比那天更靠近宫城了。然而，我还想更加靠近宫城。我想待在她身边，待在比她所允许的要更接近，更深入，能让我忘记寒冷的地方。

        「仙台同学。」

        宫城停下脚步，低声叫着我。

        「怎么了？」

        「刚刚我没说，那个文具盒，你在大学还有打工的地方用吧。」

        包里放着的东西被指定了明确的用法。

        「打工的地方，你是说家教？」

        「对。好好使用。」

        「我会用的，也会珍惜的。」

        我向停下脚步的宫城走近了一步。我打开包，拿出了今天真正想送给她的东西，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可不能感冒了哦，这个给你。」

        萨克斯蓝的围巾。
        和那蓝色的宝石不同，但是是同样的蓝色。
        如果宇都宫送给宫城同样的东西，我就不打算再送给她了。
        围着围巾的宫城很可爱，我觉得能送给她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送给我？要说会感冒的，不应该是仙台同学吗？」

          宫城冷淡地说道。

        「不是圣诞节吗，今天。」

        「已经收到过礼物了。」

        「是送过了，但还是想送你这个。」

        「为什么？」

        「因为，宫城很怕冷啊。」

        我把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手紧紧贴在宫城的脸颊上，一声生气的好冷传了回来。

        宫城不高兴地叫了声仙台同学，推开了我。然后，她用围巾遮住了脸，一步两步地走了起来。于是我也走到了匆匆赶路的她身边。

        「……这个，谢谢。」

        耳旁传来小小的嘀咕声，接着又加上了一声更小的「我很高兴」。

        「啊？」

        「没听到就算了。」

        「我听到了，听得很清楚。」

        「那就别问了。」

        说完，宫城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episode 227 仙台同学总是说多余的话
        我打开玄关的大门。
        我走进屋，紧紧握着刚刚得到的围巾。

        很暖和。

        多亏我没有对舞香说我想要围巾。

        「宫城，你准备一直站在门口吗？很冷的欸。」

        后面传来了催促的声音，我的背后也被戳了一下。

        「我知道。」

        我脱掉鞋子。
        我轻轻摘下围巾，把外套也脱掉，然后来到公共空间。我刚打开灯，发现仙台同学拿起了空调遥控器。

        「你不回房间吗？」

        「宫城要回房间？」
        
        「已经很晚了，我要睡了。」

        圣诞派对很开心，但也很累。
        而且，马上日期就要变动了。

        ——变成二十五号。

        这一天，就是约定的日子。

        「稍微说会儿话嘛。我还有点事儿想问宫城。」

        仙台同学无视了我说的要睡了，打开了空调，把外套披在了椅子背上。

        「你想问什么？」

        「你给我选耳环的时候，有和人商量吗？是宫城一个人选的吗？」

        「怎么可能和别人商量。」

        送给仙台同学的耳环，是代表着仙台同学属于我的印记，既然是用来管理她的东西，那就必须我来选，我来给仙台同学戴上才有意义。这不是能和别人商量怎么选的东西，是不能商量的东西。

        象征着仙台同学属于我的东西，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

        「那就好。」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摸了摸我的耳环。她冰冷的指尖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按了一下我的耳环，然后轻柔地抚摸我的耳垂。

        「……仙台同学，选我的耳环是和谁商量了的吗？」

        「我自己选的，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哦。」

        伴随着这个温柔的声音，她的嘴唇也贴到了我的耳朵上。
        仙台同学亲吻耳环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经常这样。
        但是，今天却让我有些紧张。
        我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推开了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吗？」

        我看着时钟问道。
        日期还没有变化。
        我并不是刻意的，但我很在意时间。
        
        「还没呢。我去泡个红茶，你坐吧。」（译者：我很难不吐槽一句homo特有的对红茶情有独钟）

        仙台同学把披着外套的椅子拉了出来，微微一笑。

        「不用泡了，有话就快说。」

        「那就不泡红茶了，你坐下来嘛。」

        她的语气很轻松，听上去就好像给了我选择的余地，但实际上我并没有选择权。她拉着我的手臂，想强行让我坐在披着外套的椅子上。

        「你有话要说的话，我站着也能听。」
               
        「不用那么着急嘛。」

        我不认为一到二十五号，仙台同学就会要求我履行约定，但我还是很在意时间而感到坐立不安。然而，仙台同学却不肯松开我的手臂。
        于是我瞪了她一眼。
        
        「我坐就是了，你把手放开。」

        我强硬地说道，抓住我手臂的手便松开了。我把围巾和外套都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宫城，转过来。」

        今天的仙台同学要求很多。
        但我觉得，与其说不要，并且抵抗，还不如按照她说的去做，早点结束对话，于是我连同椅子一起转向了仙台同学。

        「你明天想干什么？」

        明明让别人坐下了，仙台同学自己却没有坐下，而是用着明快的声音问道。

        「……出门。」

        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但待在家的话一定会在意着约定的事。所以，我想待在外面，这样仙台同学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去哪儿？」

        「随便逛逛。」

        「宫城觉得这样可以的话倒也没问题。」

        「饭也在外面吃。」

        「好啊。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明天再决定。」

        「我知道了。」

        仙台同学抚摸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发一圈圈绕在食指上，然后又松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同样的动作，就像是在消磨时间一样，于是我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

        「够了吧？我累了，要睡了。」

        「等会儿再睡嘛。」

        「我要睡了。」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想站起身，这时仙台同学从桌上拿起了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就算我喜欢这条围巾，它也不是在屋子里使用的东西。我刚想摘下被围上的围巾，仙台同学就阻止了我。

        「很适合你。非常可爱。」

        一个听起来很高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但我并不高兴。我不习惯听到那些多余的话，于是又踢了仙台同学一脚。然而，她又说了一声「可爱」，然后还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一次，两次。        
        不请自来的吻温暖了我的脸颊。我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这次太阳穴又传了嘴唇贴上来的体温。

        「仙台同学，你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要睡觉了吗？」

        我向亲了我五次的仙台同学抱怨道。

        「因为刚刚我没能做到。」

        「刚刚？」

        「把围巾交给你的时候。」

        「那你现在总该满意了吧。」

        「还不够。」

        「我已经受够了。」

        「再来一次。」

        仙台同学微笑着，抚摸着我的脸。
        刚刚看过的时钟还没有往前走多少，所以应该还没到二十五号。约定的日子虽然很近了，但也只是近了，还不至于现在就兑现约定。

        我和仙台同学目光交汇。
        为了回到房间，我就必须想办法对付站在我面前的她。
        
        我踩了仙台同学一脚。
        她没有动。
        她还是不肯从我面前让开。
        或许，如果不兑现再来一次这句话，她就不会让开。
        我停下来看了看时钟。
        亲一次的时间还是有的。

        「说好了就一次啊。」

        我再三强调，然后拉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衣服。
        抚摸着我的脸的手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本以为她是要亲我的脸，看来并非如此。约定的也只有一次，所以并不是什么值得抱怨的事，于是我老实地闭上了眼睛，一个柔软的东西便碰到了我的嘴唇。

        轻轻重叠在一起的嘴唇本应该很快就分开的，但是并没有。
        静静地，慢慢地，我和仙台同学的体温持续交汇着。
        然而，温柔的吻并不会持续太久。

        一个与嘴唇不同的温暖的东西碰到了我，钻了进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仙台同学的舌尖，它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进入了我的身体。与只有身体外侧接触时不同，感觉很烫。原本互相交汇，流动的体温变成了单方面注入的感觉，让我呼吸有些难受。我苦闷地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臂。
        热量的实体缠绕着我的舌头，让我无法呼吸。
        柔软却又充满弹性的舌头，让我感到很舒服，难受，和滚烫的感觉，就好像要疯掉一样，让我很害怕。
        我想恢复呼吸，于是掐住仙台同学的手臂，仙台同学的身体才终于离开了。

        「我可没听说是这种吻。」

        我又踢了仙台同学一脚。

        「什么样的吻都是吻吧？」

        「真的是，让人恼火。」

        如果被做了奇怪的事，我会睡不着的。
        被空调加热的房间很热，我想摘掉围着的围巾，但仙台同学又阻止了我。

        「……难道你是要等到二十五号？」

         我向不让我回房间的仙台同学问道。

        「如果我说是呢？」

        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使劲踩了仙台同学一脚。

        「好痛。」

        「那就让开。我要睡觉了。」

        「二十五号，全部都给我了吧？」

        「约定，你是要什么时候——」

        我欲言又止。

        二十五号的什么时候，又会变成这样子呢？

        我最好还是不要弄清楚。问了的话，就会变成新的约定，甚至连履行约定的时间都会被定下来。

        「没什么，睡觉了。」

        我戴着围巾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身体，强行站了起来，然后从桌上拿起了外套。

        「要是宫城现在说可以的话，现在开始也可以。」

        「怎么可能说。就算说了二十五号全部，睡觉的时间也还是必要的吧。」

        「也是。那就为明天做准备，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我对轻描淡写地说着话的仙台同学也道了一声晚安，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这时我听到有人叫我「宫城」，于是我回过头去。

        「圣诞快乐。」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露出微笑。
        二十四号也好，二十五号也好，都没什么不同。
        和其它的日子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尽管我一直这么认为，但仙台同学的话听起来却显得格外特别。
 
episode 228
        和仙台同学一起吃过早饭之后，我回到了房间。
        我拿出了裙子，开始犹豫。

        十二月二十五号。
        圣诞节。
        约定之日。

        每一个都是表示今天的词语，但今天应该不是非穿裙子不可的日子。

        所以我收起了裙子，拿出了牛仔裤。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温度和昨天一样。既然知道会很冷，那我就应该穿得暖和一些。
        我换上和平时别无二致的服装后，涂上了仙台同学送我的唇膏。我又拿起放在桌上的护手霜，打开了盖子。
        
        闻起来很不错。
        这是我喜欢的香味。
        但是，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涂就盖上了盖子。

        我穿好外套，再围上仙台同学送的围巾，最后拿上舞香送的手套，便来到了公共空间。不知道仙台同学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我并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于是我敲了敲她的房门。
        敲了两下之后，我又叫了一声「仙台同学」，结果里面传来「再等十分钟」的声音。于是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摸着黑猫的头，一会儿站起身，一会儿又坐下，来来回回十分钟后，我又来到了公共空间，很快隔壁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看到仙台同学的样子后，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还是跟昨天一样穿着裙子，但打扮并没有昨天那么精致，发型也和平时一样。比起与平时不一样的特别的仙台同学，还是接近于平时的仙台同学更好。我不希望今天变成特别的日子。
        
        「好慢。快点走吧。」

        总之，让我等了十分钟，先抱怨一句再说。

        「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目的地不都还没定吗？」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向我走近了两步。
        她伸出手来，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宫城，我给你的唇膏还有吗？」

        仙台同学放下了伸出的手，盯着我的嘴唇。

        「还有，怎么了？」

        「我觉得很快就会用完呀。我会送你新的，所以用完之前告诉我。」

        「用完了我自己买就好了。」

        「我送你嘛。要不今天就去买？」

        「不用了。我自己买。」

        「那，我来帮你选。」

        「这种事怎样都好吧，赶紧出发。」

        我转过身背对仙台同学，然后向大门走去，后面传来了「好，好」的声音。我们离开家，乘上电车，来到合适的车站下车，然后漫无目的地走着。

        「宫城，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

        「没有也行，但你就打算一直走来走去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听上去并不像是在怪我，但也不是很温柔，我呼出了一口气。

        寒冷的空气染上了白色。

        虽然围巾和手套很管用，但我还是觉得很冷。我抬头看向天空，太阳一副十分抱歉的样子，从云层的缝隙中露了个脸。
        我觉得现在并不是在大街上闲逛的季节。

        「……仙台同学这种时候，一般都和朋友做些什么呢？」

        我一边不由自主地挪动着步子，一边问着。

        「嗯——，这么说的话，就购物啊，卡拉OK之类的。……要去卡拉OK吗？」

        「不去。」

        我并不是讨厌卡拉OK，而且我也想听仙台同学唱歌，但今天我不想去那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要去最好还是去有更多人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有吗？

        我慢悠悠地、迷迷糊糊地边走边想。我向马路对面望去，看到了“书”这么个字眼，于是我向仙台同学说道。

        「可以去那个书店吗？」

        我指了指马路对面，她马上回答「好啊」。决定好目的地的我们，加快了步伐。我躲开刮过脸颊的寒风，走进大楼，来到书店。
        虽然没什么想买的书，但这儿很暖和，也可以打发时间。
        
        「我去看漫画了，仙台同学你就去看你喜欢的东西吧。」

        我摘下手套，看向旁边。
        
        「我们一起去。」

        仙台同学说完，便跟在了我身后。
        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钟后，我从漫画书架来到了小说书架查看新刊，我又看向平时我不会看的摆满了历史书的书架。仙台同学也在我旁边看着书的书脊。

        我又看了看杂志书架，然后又走向图画书书架。
        仙台同学还是在我旁边。
        就算我走到儿童书架前，她也在我旁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仙台同学就像个跟踪狂一样跟在我的身后，让我没法静下心来看书。

        「仙台同学，你就没有想要的书吗？」

        我一边向文具区走去，一边看着旁边。

        「现在没有吧。宫城呢？」

        「我要买漫画。」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买的书，但我想多消磨些时间。

        「现在买书的话，还得拿着，还是之后再买吧。回去之前顺路来一下这儿就好。对了，差不多该吃午饭了，想吃什么？」

        「就到这个点了？」

        「可能是有点早，但要是正午的话，人就太多了。」

        「那，家庭餐厅可以吗？」

        「你要是想吃汉堡肉的话，我倒是知道一家很美味的店哦。」

        「为什么是汉堡肉？我可没说我想吃。」

        我们的对话有些对不上。
        我只字未提汉堡肉，我记得我出门前也没说过。

        「之前做的汉堡肉你说很好吃，所以我就想你会不会想吃。现在是圣诞节，有点特别感不也挺好？」

        「普通就好，家庭餐厅就行了。」
        
        我坚决地说道，仙台同学露出了有些不满的表情。但是，我并不希望表现出什么特别感，所以一离开书店我就向家庭餐厅走去。差不多走了五分钟后，我们马上就看到了家庭餐厅，然后走了进去。我摘下手套和围巾，脱下了外套，然后我们便从常见的菜单中点了意大利面吃。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所以吃完饭后便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穿上外套走出店子，然后装备上了手套和围巾。我们在街上转来转去，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了，于是我们又走进了挤满商业设施的车站大厦。
        看着杂货的时候，仙台同学说想去看衣服，于是我就跟在了她后面。等到了目的地看衣服时，仙台就在旁边开始说穿这个看看，穿那个看看，所以我就逃到了别的店子里。然而，我马上又被带去仙台同学喜欢的店，然后，她比店员还要啰嗦地劝着我试穿。
        结果，我还是试穿了好几件衣服，然后我们又去吃了薄煎饼，接着仙台同学又说去看唇膏，于是我又被她拖着去看化妆品了。但是，在买之前我就离开了店子，冲进了摆满了角色周边的商店。
        我们恰到好处地打发着时间，吃过晚饭后，我们在车站大厦里晃悠的时候，仙台同学停下了脚步。

        「我可以玩一下这个吗？」

        仙台同学指向过道一侧摆放着的抓娃娃机中的一台，我往里面一看，里面塞满了鲨鱼海豚之类的海洋生物玩偶。

        「可以是可以。不过仙台同学，你有这么喜欢玩偶吗，还要去玩抓娃娃机。」

        「那倒也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十分认真地盯着玩偶看。然后，她歪着头，皱起了眉头，沉吟着靠近玻璃柜，然后又离开。接着，她又靠了过去。
        
        嘭。
        
        仙台同学的额头撞在玻璃上，发出一个很响的声音。

        「欸，没事吧？」

        「没事。」

        仙台同学简短地回答，然后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元硬币投入夹娃娃机中。机械臂立刻动了起来，接着在可能是她瞄准的玩偶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戳向了埋在玩偶堆里的海豚的头，结果什么都没拿到就回来了。第二次和第三次也一样，机械臂都停在了奇怪的位置。

        「仙台同学，照你这么做，应该是抓不到玩偶的。」

        「宫城，真啰嗦。」

        虽然仙台同学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玩偶，但直到最后，玩偶也一点儿都没动过。

        「……你这水平也太差了吧？」

        「这东西，我又没怎么玩过。」

        一看就知道。
        她的水平实在是太差了，我觉得她还是放弃抓娃娃为好。然而，我往旁边一看，仙台同学又准备投五百元进去，于是我阻止了她。
        
        「仙台同学，你这样就算花一万元估计也抓不到。」

        「才不会这样。」

        「会。绝对抓不到。你的水平也太拙劣了。玩偶，你就这么想要吗？

        「要说想不想要的话……」

        「不需要？」

        「也不是不需要。」

        「那，你想要哪个？」

        「也不是想要哪个。」

        「让开。」

        我推开了总是给出含糊不清的回答的仙台同学。
        我打开包，从试穿衣服时收起的手套和围巾下方掏出钱包，然后投入五百元硬币。我瞄准了企鹅，动起了机械臂，然后用机械臂勾住标签，再抬起来。虽然企鹅在回来的途中就掉了，但目的只是移动它，所以掉下来也没关系。

        执着于追求机械臂一次性就把玩偶拿回来是错误的。

        抓住玩偶一次就拿回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就算勾住了标签也很容易掉下来，所以要多移动几次，最后运到出货口。

        「给。」

        用好几个五百元买一个毛绒玩偶。
        我也不知道性价比怎么样，但我还是把这个比黑猫玩偶要大一些的企鹅交给了仙台同学。

        然而，她却不肯要。
        不仅如此，她还挂着一副赌气的表情。

        「你不是很想要吗？」

        「……我是想抓到后送给宫城的。」
        
        难得露出不高兴表情的仙台同学小声嘀咕道。

        「可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你都是抓不到的。」

        「说不定能抓到好吧。」

        「绝对不可能。」

        「才没有那回事。」

        「有。仙台同学，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抓娃娃吧。」

        「不知道也能抓到……真的不可能吗？」

        平时从来不闹别扭的仙台同学发出了闹别扭的声音，然后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这样子实在是太像个小孩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欸，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仙台同学像是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我就是觉得，这样的仙台同学很少见。企鹅，就当是围巾的谢礼吧。」

        我把玩偶塞给了瞪大眼睛的仙台同学。

        「变成我收到了，不太对啊。……谢谢你。」

        企鹅被她收下了，还被摸了摸头。仙台同学虽然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但看到玩偶得到了她的喜爱，我也就放心了。

        「宫城不要吗？」

        「玩偶的话，我已经有了。」

        我的房间里有一只黑猫。我并没有那种摆很多玩偶的兴趣，所以也不想增加。于是我们离开了抓娃娃机，然后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宫城，你今天不是说想买书的吗？」

        她似乎还记得，我上午说过要买漫画。

        「不是今天也行。」

        「那，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走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停下了脚步。我本来没打算停下来，但被她抓住了手臂，不得不停下。

        「我还想在这儿待会儿。」

        「……你是打算十二点过了再回去吗？」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开，我挪开了视线。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我没法这么说，因为我也觉得真这样了也好。仙台同学叫了我一声「宫城」，我知道她是在催促我回答，但我却无法开口。

        我被抓住的手臂被她用力拉了一下。
        我踉跄了一下，抓住了她，这时耳边传了声音。

        「和我做爱，你就这么讨厌吗？」

        虽然声音很小，但我听得很清楚，我下意识离开了她。

        「这里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吧。」

        「既然你觉得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那就回去吧。」

        仙台同学抓着我的手臂慢慢地往前走去。
        我只好跟着她，走在她身边。

        仙台同学很温柔。
        
        今天，她本来就没有必要配合我。
        她可以早点回去，甚至不出门也没有关系，但她没有这么做。

        仙台同学总是这样。

        她会满足我的大部分想法。我觉得我是个狡猾的人，因为这样的仙台同学，让我产生了只要我强烈地说不愿意，就可以不遵守约定的想法。

        「宫城。」

        「……怎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都归我了。」

        仙台同学就像是要否定我的想法一样说道。
 
episode 229

「在宫城的房间可以吗？」

 刚进入公共空间一分钟。

 仙台同学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我们才刚刚走夜路回到家，我还没有做好说这件事的心理准备。

 「……干什么？」

 我握紧了刚脱下的外套。

 「约定，你总不可能就忘了吧？」

 仙台同学的话挖出了我的记忆。



 我的确希望我能忘记，但这并不可能，今天它也一直围绕着我。但是，仙台同学应该知道，我还记得约定，她也知道我想逃避约定。

 她却明知故问，让我觉得她有些坏心眼。

 「下次让我来做的约定。难道我说得直白一点更好吗？——我希望你能遵守，和我做爱的约定。」

 仙台同学用着平淡的语气对一声不吭的我说道，然后又静静地凝视着我。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

 「为什么你今天，要用这种说法。」

 就算她不说得这么直白，我也记得。

 我触碰仙台同学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我。

 那也就代表着，我接受了她说的「如果我不拒绝，那么宫城以后也会让我再那么做」。这是一个持续至今的约定。

 「不为什么。而且高中的时候，不都是很正常地说过做爱这个词吗？」

 我并不打算和仙台同学发展成会做爱的关系。

 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把这话说得很清楚，仙台同学也说过类似的话。

 的确，以前的我们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顺路去哪儿逛逛一样轻松随意，一段普通的对话就足以让我们制定一条不做爱的规则。

 「那时和现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没到寒暄语那种程度，但这样曾经混入对话中也不会感到抵触的词语，如今已经变成了让人难以说出口的。非常栩栩如生的词语。仅仅两个字的词汇，变得比那时更加沉重，更加湿润，如果不小心说出口，仿佛会被话语的含义一点一点地压垮。



 「这个……」

 我不能说。

 如果我把我脑子里想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就会让仙台同学觉得，我认为这是一件很特别的事。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这件事？」

 「也不是讨厌。」

 但，但是，但是。



 今天是会印在日历上的一天。

 如果明年的这一天临近，大街上也像今年一样染成红红绿绿的，人们都变得兴高采烈。然后，我就会想起今天的回忆。

 在这样的日子里履行约定，就像是为了把这个并不是第一次做的行为区分，突出出来一样。就像是为了让人不忘记今天而妆点这一天一样，让我不想继续向前。

 如果是能够更加混杂在日历上的数字中，让人都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日子就好了，但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改变日期了，就算改变了，今天也会因为改变日期而一直留在记忆中。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

 曾经是高中生的我们已经成为了大学生，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们了。

 就像是四季更替一样，这种变化是无法停止的。总是剩下的圆蛋糕开始消失得一点不剩，而曾经说过的话也变得说不出口了。好的变化和不好的变化是同时进行的，我的室友会变化成什么样子，让我很害怕。

 「如果是担心我们不再是室友的话，没有必要哦。一次也好两次也好，我们也还是室友，没有变化，所以做第三次也一样。还有，现在是寒假了，就算变得奇怪也没关系。你还有别的担心的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一股脑灌入我的耳朵，让我处理不过来。虽然我能够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但它们无法停留在我体内，而是很快就凋落了。她的话变成了碎片，只留下我听见了她的声音这个事实，而我却找不到回应的话语。

 「宫城，你有什么不安？还是讨厌什么？全部都告诉我吧。」

 仙台同学接二连三地说道。

 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温柔了，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让我感到有些窒息。我希望仙台同学能变回平时的样子，但我却找不到能让她恢复常态的话语。

 「宫城，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我必须说出口的话语。

 我想那是让我们远离平常的话。

 但是，我不得不说。

 过去的我拿了未来的我当作交易筹码，触碰了仙台同学。

 所以，今天我必须兑现我的承诺。

 「约定我会——」

 从我嘴里说出口的话马上就中断了。

 遵守什么的，这么简单的话我都说不出来。

 我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就像是在逃避仙台同学一样。

 我看着地上的小小裂痕，用脚尖摩擦着。

 「抱歉。我说得太多了。但是，你也差不多该回答我了。不然的话，我会想说更多为难宫城的话。求你了，不要让我说出那么坏心眼的话。」

 仙台同学伸出手摸着我的头发。

 她轻轻地抚摸着，然后松开手。

 然而，她的手马上又贴到了我的脸颊上，用指尖摸着我的耳环。

 「……仙台同学想做吗？」

 我没有看仙台同学的脸，而是直接向她发问，然后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明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视线所及之处，仙台同学的脚尖正在靠近我。

 我抬起头，她就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宫城，你就说，你会遵守约定吧。」

 苦闷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伸手触摸她的嘴唇。

 我用食指轻轻摸了一下，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她的嘴唇贴在了我的手掌心中。

 仙台同学本可以用一句「这是约定」而强行做下去，但她没有这么做。她不用等待我的回答，却一直在等我说可以。她就像一只顺从而训练有素的狗狗一样，等待着我的话。然而，我却还是无法给出回答。

 「宫城，求你了。」

 我被抓住的手腕也被松开了。

 她像是催促一般用嘴唇触碰着我。



 亲吻我的额头。

 亲吻我的脸颊。

 亲吻我的嘴唇。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一次又一次地被她亲吻。

 然后，在亲吻的间隙中，她一直温柔地叫着我，宫城。不过，她的声音中还残留着些许生硬，我能听出来她是在勉强自己。

 「……不搞出什么奇怪的氛围的话，我可以遵守约定。」

 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肩膀。

 「那去洗个澡改变一下心情？」

 「那不是感觉就更奇怪了吗？」

 「做这种事的时候，洗个澡不是很正常吗？」

 「这就是我说的奇怪的感觉。」

 「那，就像平时一样，普普通通地进屋吧。」

 仙台同学终于向我露出了与平时一样的微笑，于是我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我一进房间，仙台同学也跟着进来了，她把外套和包放在了地上，在床上坐了下来。我打开空调，把外套和围巾放进了衣柜。

 「宫城。」

 她拍了拍床，就像是在说让我坐在那儿一样。

 「为什么要在我的房间？」

 我留出一个人大小的空间，坐在了床上。

 「为了让宫城梦见我。」

 「梦见什么？」

 「和我做的梦，会梦见的吧？这样的梦，我想让你多做一点。」

 说完，仙台同学就把我空出来的空隙给补上了。

 我们的肩膀碰在一起，手也被她握住。

 「我不会做那种梦的。」

 「我记得宫城说过，梦见自己做了奇怪的事。所以，今天我要做的事情，你可以一天又一天地梦见哦。就像我会梦见一样。宫城也变得像我一样吧。」

 「像你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有得到问题的回答，便被她推倒了。

 我的后背猛地扎进了柔软的被子中。

 她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温柔地在耳环上落下一个吻。

 「我说，宫城。接下来我们在这张床上要做的事情，你要全部记住。我做了什么，宫城想了什么。你要全部记住，然后梦见它们。」

 仙台同学在我的耳畔低语。

 悦耳的声音让我明确地意识到，这是我的房间，在我背后的便是我的床。而且，这也让我强烈地意识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仙台同学她，正试图让我牢牢记住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她，将会进入我未来会做的梦中。

 「为什么我非做那种梦不可？」

 我像是要把环绕在脑海中的仙台同学的声音给剥掉一样说道。

 「因为我希望你睡觉的时候也能想着我。让我充满宫城。——你要更多地意识到我的存在。」

 「意识到什——」

 仙台同学的嘴唇夺走了我的语言能力，让我没法把想说的话说完。



 我的毛衣被掀了起来，她的手从衬衫下摆伸了进来。她的手心紧紧贴在我的侧腹上，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她用手心温柔地摸着我的侧腹，体温也流了进来。

 我不讨厌的仙台同学的手。

 她总是像摸很重要的东西一样抚摸我。

 上次也是这样。



 但是，这个房间太明亮了，不是能够允许她把手伸进我衣服里的状态。

 我隔着衣服抓住了她爬来爬去的手。尽管我手上一用力，她的嘴唇便松开了，但我能组织好的语言才一句「仙台同学」，便又被她吻住了。她的舌尖用力撬开我紧闭的嘴唇钻了进来，我用力咬了一口这个充满弹性的东西，被堵住的嘴唇才重获自由。

 「仙台同学，都说了让你等一下。」

 我强硬地说道，仙台同学便站起身，把放在桌上的遥控器拿了过来。

 「要这样子，对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电灯也被关掉了，我坐起身，而遥控器也不知被她放在了哪儿。

 「是倒是。」

 「还有什么别的想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

 「那，宫城，躺下吧。」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因为宫城好像要逃走一样。……而且我也很紧张。」

 平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紧接着的是床发出的嘎吱声。

 黑暗之中，一个温暖的东西靠近了我，抚摸着我的脸。但我还是没有躺下来，于是她的手碰到了我的肩膀，抚摸着我的手臂，然后抓住了我的毛衣下摆，试图将其掀起来。

 「我没说过你可以脱我的衣服。」

 我把毛衣和掀我衣服的手一起强行拉了下来。

 「今天我想脱。」

 「不要。」

 「至少把毛衣脱了吧。」

 「不要。」



 「那你要是想全脱掉也行。」

 说完，仙台同学又抓住了我的毛衣下摆，还连同衬衫一起。

 「……只脱毛衣的话就可以。」

 我不情愿地脱掉了毛衣，仙台同学却理所当然地想解开我的衬衫扣子，我阻止了她的手。

 「不解开就没法摸了。」

 「不摸就行了。」

 「都已经摸过了，再摸摸也没关系吧？」

 「那也不行。」

 「上次，你摸我的时候那么起劲，这会儿轮到自己就不愿意了。总之你先躺下来吧。」

 「……你先把手拿开。」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身体，原本准备解开我的扣子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然后她叫了声「宫城」。作为让她放开扣子的的代价，我不得已只能躺了下来，于是仙台同学便压在了我身上。我不由自主地推着她的身体，却只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

 「上次，宫城做的时候对我做的事，你就老老实实接受吧。会让你舒服的。」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促成今天的约定的契机，那一天的记忆一齐涌了出来。我想起了仙台同学身体的柔软，我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也就是说，上次仙台同学感觉很舒服。」

 「……是啊。宫城的手，很舒服。」

 「你为什么要回答？」

 「是宫城问的吧？」

 「问什么你都回答？」

 「如果能回答的话。」

 我明白，她毫不犹豫地给出的回答是真的。



 仙台同学会回答其他人不会回答的问题。如果能回答的话，虽然她是这么说的，但我觉得她就没什么是不能回答的。

 看着这样的她，就不会觉得她在撒谎。

 而与此同时，一个词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变态。」

 「那，就别问我这种变态的问题。」

 「你不回答不就好了吗？」

 「但宫城会问到我回答为止吧？所以我会回答。上次，我感觉很舒服，我想让宫城同样感觉很舒服。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让我解开你的扣子吧。」

 在我说出不要之前，仙台同学就开始解开我的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转眼间，不知道有多少颗扣子被她解开了，我的衬衫也被打开了，仙台同学滑溜溜地摸着我的侧腹，我抓住了她的手。

 「松手，宫城。」

 随着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她的手用力按在了我的身上。现在，我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在泼墨般的黑暗中，我只能依稀看到仙台同学的轮廓。

 我轻轻吸气，然后静静呼出来。

 我并不是想被她触碰，但我不能彻底拒绝把今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等待我的仙台同学。

 所以，我允许她。

 仅此而已。

 我用力握了一下被我抓住的手，然后慢慢松开。

 仙台同学重获自由的手开始在我的腹部上方爬行，缓慢而轻柔地抚过我的皮肤。痒痒的感觉让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她的手便停住了。我抓住仙台同学手臂，她的指尖便开始抚摸我的肋骨，从内衣上方，一直温柔地摸到我的胸口。

 她的指尖沿着吊带滑动，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然而，仙台同学并没有停止她手上的动作。她的手就像是在确认我的内衣一样，想要钻进床和我的后背之间，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变得僵硬起来。

 「背抬起来。」

 一个比平时略微高一点的声音传来，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又被叫了一声宫城，如同放弃一般抬起了背，内衣的扣子就解开了。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她曾经摸过我的胸。

 但是，并不是说，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就能轻易允许。

 「不要。」

 我小声地宣告道。

 「没事的。」

 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传来，然后仙台同学的手便轻巧且安静地钻进了我的内衣中，慢慢地包裹住了我的胸。

 一瞬间，我停止了呼吸。

 「好软。」

 仙台同学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种事，不用说出来吧。闭嘴。」

 我松开抓住的手臂，用力推着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说了声抱歉，然后再把手心贴在了我的胸口。她的热量传了过来，或许，某些我不想被知道的变化也正在传达给她。

 在我胸口上，确认了触感的仙台同学的手缓缓动了起来。她的指尖从锁骨下方开始，描着边缘触碰着我的胸部，向中心移动。慢慢移动的手，带给我一种痒痒的感觉，以及想把仙台同学拉过来的冲动。

 她的指尖碰到了我不想被碰的地方。

 那儿的触感应该与仙台同学所说的「好软」不同，这让我脸颊发烫了起来。

 我不想让她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超出我控制的变化。

 但是，仙台同学的手却不肯松开。

 她的手缓慢地爬行着，继续轻柔的抚摸。恐怕那个地方已经变得更硬了，尽管我知道不可能，但我还是希望，那儿能够变成和柔软的部分一样的质感。

 「已经，够了吧。」

 伴随着喘息声，我向她说道。

 「还不够。」

 「那，不要这么摸了。」

 「这么摸，你是说这样吗？」

 她的手掠过我的胸部正中央，我又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肩膀。

 「都说了不要这样。」

 「为什么？」

 「这样就——」

 我想说这样就不是室友了，但话刚到喉咙，我又咽了回去。

 我不能承认这一点。

 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也还是室友。

 所以，没关系。

 这是为了遵守和仙台同学的约定，被抚摸身体表面并没有什么深意。虽然有点痒，身体有些发热，但这么做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对自己说道。

 「宫城？」

 「没什么。」

 我感觉我的声音变得有点高，但不是这样的。

 我的声音和平时一样。

 仙台同学的手抚过我的胸部。

 手心就像是确认触感一般动着，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宫城，我想亲这里。」

 仙台同学摸着我的胸，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绝对不行。」

 「那，就亲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一个个吻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脖子上。

 她的嘴唇一次又一次地亲吻又离开，我的耳朵也被轻轻咬住，肩膀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她的舌头在我的耳边爬动，手也继续在我的胸前动着。

 她这么做很狡猾。

 她嘴唇的柔软让我漏出喘息，滑过我皮肤的手又让我的身体僵硬。我的感觉无法很好的统一。我的大脑试图对她体温所在的部位做出反应而陷入了混乱。传来的体温让我的感情开始动摇，让我开始想从床上逃走。



 「不、不要。」

 听上去都不像是我自己的嘶哑的声音，并不能阻止仙台同学。

 她的指尖抚摸着我的胸部中心。

 她的手每动一下，都会扰乱我的呼吸，呼吸的节奏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仙台、同学。」

 虽然我很想捂住耳朵不去听自己断断续续的声音，但我更想让她停手，于是我用力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仙台同学的手还是继续动着，所以我十分用力地推着她。

 「已经、够了。」

 我不知道我被她摸了多久，但感觉就像过了很久一样，所以我更加强硬地说道，而她的手心从我的胸口滑落到了我的肋骨处，顺着骨头，一直抚摸到侧腹。紧紧吸在我身上的手很强硬，又很温柔，让我抓住她肩膀的手松懈了力气。无论她的手放在哪，我都不想让她听到我的声音，于是我咬住了嘴唇。

 「宫城， 真可爱。我还想多摸摸。」

 放在侧腹处的手又抚摸起了我的腰。

 「你闭、嘴。」

 「可爱。」

 仙台同学在我的耳畔轻轻说道，一股气息吹到了我的耳朵上。

 虽然我不想这样，但意识还是聚集在了耳朵上，细微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仙台同学的呼吸。

 爬过耳朵的温暖物体发出的声音。

 牙齿撞击的声音。

 仙台同学咬着我的耳朵，细声说道。

 「我可以亲这里吗？」

 缓缓爬过我的皮肤的手抚摸着我的肋骨下方，仙台同学也挪了挪身子。

 「不、行。」

 我微弱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

 但是，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一个吻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摸着我肋骨下方的手静静地划动着，来到了牛仔裤的位置。她隔着布料摸了摸我的大腿，然后沿着腰骨把手放在了我的牛仔裤扣子上。

 我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开始扭动身体。

 我知道遵守约定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只摸一摸胸部就结束，还有后续。

 这意味着，她要重复过去我对她做过的事情，而接下来她的手就要解开我牛仔裤的扣子，拉下拉链。

 「仙台同学、不要。」

 我抓住她想要继续往前的手。

 我知道接下来她要做什么，所以我不想让她碰我。

 我的身体已经变得比那时更加不妙了，如果被她触碰，情况会变得更糟糕。我害怕我自己变得奇怪，我也不想让仙台同学知道我到底怎么了。要是被仙台同学知道了，她会觉得我是在等着和她发生这样的行为，我不想这样。

 「志绪理。」

 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也放松了。

 「不要这么叫我。」

 「志绪理。」

 「闭嘴。」

 「你松手我就不这么叫了。」

 「你耍赖。」

 「志绪理。」

 她的声音是我喜欢的东西之一，听起来十分悦耳。

 我不想被这个声音叫我的名字。

 就仿佛我的名字变得很特别，让我无法拒绝她。原本锁在坚固的箱子中，为了不让它逃走的理性被强行拽了出来，然后被融化。



 「让我更多地触碰志绪理吧。」

 我就像是被这温柔的声音诱惑了一样，放开了手。

 于是仙台同学解开了扣子，拉下了拉链。 她的手就像是要剥掉我贴身的内裤一样钻了进来，让我脊椎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明明是不想人碰的地方，仙台同学却慢慢地抚摸着，就像是故意要留在我的记忆中一样。

 已经不是第一次的行为，却比那时候更加让我脸颊发烫。

 我甚至不能好好呼吸。

 这让我想起了我触碰仙台同学的时候。

 润湿了我的手指的东西。

 在灯光下看上去黏糊糊的东西。

 现在，我正用这样的东西沾污仙台同学，而且，一定比我触碰仙台同学的时候更加沾污了她。

 我开始想从她手中逃走。

 但是，我却无法逃离她那徐徐移动着的手指。



 黏糊糊的，很恶心，却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的身体正渴望得到更多。

 抚摸着我的指尖，让我的呼吸变得不规则，我没法好好地调整气息。我有些苦闷地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却使不上力。我只好拍着她的肩，大声地叫，放开我。

 「志绪理，乖一点。」

 「叫宫、城」

 我不想发出声音，但我必须纠正错误的称呼。

 「……宫城。」

 直到变回平时的称呼，我才长舒一口气。

 但我的呼吸并没有恢复平常。

 依旧乱成一团，令人窒息。

 伸入我内裤中的手指用力地按压着。

 我被触碰的部分感觉变得敏锐起来了，意识也开始向那儿集中。

 在黑暗之中，我看向仙台同学。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隐隐约约看见了她的脸。

 但是，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是否也在看着我。

 我想把她拴在这个房间里，这样她的眼睛就看不见我以外的人了。

 为了不让她消失，为了不让她不再回来，我想把她锁在宝箱里，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去任何地方，否则，她就有可能会逃走，有可能会看到我以外的其它东西。

 所以，我想在她自己逃走之前，由我让她逃走。

 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

 即使身体稍微分开了一点，但她的指尖却未离分毫。

 它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体上，继续滑动着，打断着我的思考。

 我为了逃避刺激而扭动着身体，但仙台同学却一点也没有离开。

 不行。

 我必须让仙台同学离我更远一点。

 我不想让她走，但让她远走高飞或许会让我更轻松一点。

 ——真的是这样吗？

 仙台同学指尖运动着，仿佛要融化掉我的化作一团的思考一样，让我无法理清思绪。

 「宫城，抱住我的背。」

 仙台同学的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弄得我痒痒的，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问道。

 「为什，么？」

 「因为离太远了。我想更近一点。就让我待在宫城身边吧。」

 「不行。」

 「那，抓住我的衣服。」

 我照她说的，把手伸向她的侧腹一带，紧紧地抓住了衣服。仙台同学的身体越来越近了，热量也传了过来。



 我觉得衣服很碍事。

 我要是把仙台同学的衣服脱掉就好了。

 她的体温总让人感觉很舒服。

 如果我说出来，我想她应该就会脱掉。

 我松开抓住的衣服，把手伸进了她的裙摆中。

 我的手滑到仙台同学的侧腹，她的身体立刻颤抖了一下。

 好烫。

 她的身体很热，我把手紧紧按了上去。仙台同学的体温就传了过来，我的身体深处也开始发热了起来。

 「叫我叶月。」

 仙台同学低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作为回答，而她按在我身体上的指尖却像是催促一般动了起来。速度逐渐增加，更加用力地抚摸着，摩擦着，我漏出的喘息也变得热了。仙台同学的指尖也好，我的身体深处也好，都比刚刚更热了，我的呼吸也更加急促。我们彼此的体温混合在一起，然后从我的身体溢了出来。

 黏糊糊的温热的东西弄脏了仙台同学的手指，也弄脏了我自己。我没有发出声音的余裕，只能咬着嘴唇。

 我本想让她跑得远远的，却又想把她的身体拉到更近的地方。

 「只要一次就好，这么叫我吧。」

 我明明不想说话，仙台同学却想让我发出声音。

 宫城，仙台同学如此呼唤着我。

 那声音听起来很悦耳，让人愈发想听。

 宫城，我又被她叫了一声，于是我开了口。

 「……叶、月」

 我呼出的气息和声音混合在一起，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不想让她听见这种声音。

 但是，我却想呼唤她的名字。

 「宫城。」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低语。

 这个略显高亢的声音在我身体内穿梭，试图在深处唤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我。



 「再多叫几声叶月。」

 仙台同学也发出混杂着喘息的声音。

 一阵热气吹到我的耳朵上，弄得我痒痒的。

 「宫城。」

 声音很近。

 我想听到更多。

 我想让她离我更近一点。

 仙台同学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触碰着她的肌肤，她也触碰着我，但我却还是感觉仙台同学不够。即使我们靠近到无法呼吸的地步，一想到她会离开，我就感到无比害怕。我想就这样和她重叠，融化，然后混合到无法分离的程度。

 「宫城的事，我想知道更多更多。不只是这里，而是所有。」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欸？」

 「我想触碰宫城没有任何人碰过的地方」

 滑动的指尖从之前触碰的位置滑落下来，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了。

 我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就像我们偶尔会做的深吻一样的行为。

 然而，却是比深吻更深层次的，混合在一起的行为。

 是让仙台同学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的行为。

 我知道这种行为正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的延续，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想要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断给予我快要承受不住的快感的手指也没有了动作。

 就像是想要潜入我的深处一样，停了下来。

 如果我实现仙台同学的愿望。

 我们现在的关系或许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又或许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知道。

 只是，我觉得我一定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就当我刚刚没有问吧。」

 仙台同学的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她停下的手指又静静地动了起来，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她比刚刚更加用力地按了上来，就仿佛刚刚说的话是假的一样，抚摸着我。

 我仿佛成为了仙台同学手指的提线木偶，感觉变得敏锐，呼吸也变得更加紊乱。她接触的部分明明只有一点点，却不由分说地让我感受到，作为别人的她，如今正令人惊讶地与我重叠在一起，融为了一体。

 从我体内溢出的热量越来越多。

 它们黏糊糊地粘在仙台同学的身体上，仿佛要缠住她一样。

 她的手指时而用力，时而微弱地持续抚摸着我，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我知道那儿正在发生什么，所以我想让仙台同学远离我，但我却变得更加想让她靠近我。

 我心脏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咚咚作响的声音让我的理性支离破碎，化为齑粉。

 仙台同学的手正在将我弄坏。

 呼吸困难，意识模糊，思维迟钝。

 尽管如此，我的感觉却依旧十分鲜明，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仙台同学的手指。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感情也被感官拉长、扩大。

 无论是灼热，还是苦闷，所有的一切都被吸收起来，然后被一个词冲走，汇聚在一起。仙台同学的手指，正在将这个词从我的身体中抽出来。

 快感。

 混合在一起的体温，溢出的热量，不断运动的手指。

 只有快感这种感觉支配着我。和上一次一样，但比上一次要巨大得多。将我融化的仙台同学的一切，都让我获得快感，让我想要更多。

 我变得没法思考复杂的事情，我只想呼唤她的名字。

 但是，我不想发出声音。

 我甚至不想让她听到我喘息的声音。

 但是，我想听仙台同学的声音。

 「宫城。」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开始寻找着那蓝色的宝石。

 我伸出手，抚摸着仙台同学脸庞。

 我为她戴上的蓝色宝石融化在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我找不到仙台同学属于我的标记了。

 我开始感到不安，我不想让仙台同学去任何地方，于是我把她拉了过来。我把手伸进她的衣服，环绕在她的背后，用指甲抓着她的背。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我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我想叫她叶月，但是，我又不想发出声音，我只好咬住仙台同学的脖子。

 「再用力点也没关系哦，多触碰我吧。我喜欢——宫城触碰我。」

 声音传入耳中，我更加用力地抓着她的后背。

 仿佛要撕下一块肉一样，继续用力地咬着她的脖子。

 「宫城。」

 仙台同学一次又一次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感到呼吸困难，沉溺于她的声音之中。

 仙台同学的指尖用力地抚摸着我，穷追不舍。

 我被她牵着，跑上了看不见的阶梯。

 我的呼吸愈发苦难，身体也变得僵硬。

 身体深处因为灼热而融化。

 我跑啊，跑啊，一直往上跑，跑到阶梯消失，身体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我的指甲几乎要在仙台同学的背后抓出伤痕了。



 然后。

 接下来。

 我的身体一下子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嘴巴也放开了仙台同学的脖子。

 我的手也从仙台同学的背后离开，我开始调整呼吸。

 「没事吧？」

 尽管我听到了她温柔的询问声，但我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没法回答。我的身体无法好好地发力，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时一个个吻又落了下来。



 嘴唇，脸颊，脖子。

 我被她亲了很多次，我才咬住仙台同学的嘴唇以示抗议。

 「手，拿开。」

 仙台同学的手依旧紧贴在我的身体上，让我无法平静。

 「我还想做。」

 「今天已经够了」

 「今天的意思是，还有下次？」

 「不是。」

 「可我还想再做。」

 仙台同学的手非但没有挪开，她还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耳环上。

 她像是发出邀请一样，轻声叫着我，宫城。

 「吵死了。」

 我移动起沉重的手臂，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

 但是，仙台同学还是不肯离开。

 她的体温传来，我似乎又开始渴求她了，所以我再次推了推仙台同学。

 「我还想更多地触碰宫城，也想被宫城触碰。」

 「这样的话，不就不是室友了吗？」

 「是室友啊。所以，请多允许我一些吧，宫城。」

 「仙台同学，闭嘴。」

 我不想听到任何邀请的话语。

 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思考将来的事，也不想去思考。

 一和仙台同学说话，就会感觉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而想要和她做出新的约定。

 「那，最后再让我亲一回。」

 「你先把手拿开。」

 我又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肚子，紧紧粘在我身上的手终于离开了。我强迫几乎和床融为一体的身子坐了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我打开夜灯，在昏暗中，从鳄鱼背上抽出纸巾，坐在仙台同学旁边开始擦拭她黏糊糊的手指。



 一根，两根，当我把她手指上所有黏糊糊的东西都擦干净后，仙台同学叫了我一声「宫城」，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接着，不经意间她就吸了一口，我的皮肤都感到有些刺痛。

 「你这绝对留下痕迹了。」

 我瞪着仙台同学。

 「宫城，寒假要学习，所以要待在家里吧？」

 「……是倒是。」

 「这里也可以用围巾遮住，所以去外面也可以，没事的。」

 说完，仙台同学又在可能留下了痕迹的地方亲吻了一下。
 
episode 230 宮城不足
        早餐前一次，午餐前一次。
        我已经敲过两次门了。
        我还叫了她的名字。
        但是，宫城并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甚至连一声回应都没有。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肯从房间里出来。
        只可能是因为昨天的事。

        在圣诞节兑现的约定，导致了宫城现在躲着我。虽然说只要她不离家出走就好，但待在家里却不从房间里出来，那就和离家出走没两样了。明明在同一个家里，她却躲着我，连面都不肯露一下，让我很难受。

        吸气，呼气。
        我把宫城房间的门敲得稍微更大声了点。

        咚、咚。

        我竖起耳朵，然而里面还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今天第三次的敲门也被如此轻易地忽略了。

        「宫城！」

        我对着门大喊，但仍然没有回应。
        我希望能在去今天开始的咖啡厅打工之前，把门打开。

        我再次把门敲得很大声。
        房间里依旧静悄悄的，我把额头贴在门上，摸着脖子。
        我感觉不到体温。
        指尖上传来的，只有遮住昨天宫城留在我身上的咬痕的高领衫的触感。

        「宫城，你在里面吧。」

        还是没有回应，门也不开。
        我不需要一扇不会打开的门。
        把我和宫城隔开的这扇门，还是拆了扔掉的好。我甚至想顺便把隔开我和宫城房间的墙也敲碎，当成大型垃圾扔掉。
        我一边想着自己做不到的事，一边敲着只会当碍事者的门，然后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我进来了哦。」

        虽然我说得很有气势，但手却动不了。没有被允许而擅自进入别人的房间，会让我有罪恶感。这种不知道算是常识还是良知的东西，要是能扔掉就好了，但我做不到。
        我又敲了一下门。

        「我要开门了。」

        我像是在祈求着门打开一样说道，然后，我今天第一次听到了宫城的声音。

        「我没说你可以进来。」

        「那，就说可以吧。」

        「不要。」

        「我马上要去打工了，至少让我见你一面吧。」

        我把额头从门上移开，叫了一声，宫城。
        刚刚传来的声音又没了回应，门的那一边一片寂静。

        「我开了哦？」

        这次没有被她说什么了。
        这大概就是我可以进去的意思，于是我轻轻打开了门。我刚踏入房间一步，立刻就看见一团被子，我向其搭话道。

        「宫城，把脸露出来。」

        「不要。」

        在床上化身为巨大毛毛虫的宫城回答到。

        「你吃饭了吗？」

        没有回应。
        但是，我知道答案，因为冰箱里的食材并没有减少。

        「宫城的那份炒饭，中午我也做好了，放在冰箱里了，你热一下吃吧。」

        我靠近裹着被子不肯露脸的宫城，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谢谢」。

        「宫城。」
        
        我拉了拉被子的边缘，然后又被她拉了回去。

        「仙台同学，你不是要去打工吗？早点去吧。会迟到的。」

        「还有时间。」

        我拍了拍被子，然后又叫了声宫城。但被子依旧是毛毛虫形态，没有变成宫城，让我开始后悔昨天的事情了。

        或许我不该用做/爱/这个词

        我希望她能意识到我的存在。
        我希望她能意识到和我做是什么感觉。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我没有打算说出我喜欢她，所以让她意识到这些也没有意义。我并不希望宫城像这样躲在被子里不出来。

        哈，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抓住了被子。
        我就像平时一样，就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着被子叫了声「宫城」。

        「仙台同学，吵死了。」

        穿着代替睡衣的运动衫的宫城，从被子里探出了上半身，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换衣服吗？」

        无论宫城如何意识到我的存在，无论宫城如何意识到和我做是什么感觉，她都不会对我说喜欢。就算宫城一直在做只能认为是她喜欢我的行为，她也不是会对我说这种话的人。
        所以，我们应该回到日常的延续。
        
        「我要学习，反正待在家里，穿运动衫又有什么关系。」

        宫城发出低沉的声音，瞪着我。
        无论怎么看，她的心情都不好。
        好吧，也没有什么让她心情好的要素就是了。
        我抬起嘴角挤出笑容，指着宫城的脖子。
        
        「这里，有痕迹。」

        昨天我留下的吻痕清晰可见。我的指尖爬上宫城的脖子，抚摸着痕迹，然后我的手就啪的一声被她拍掉了。
        
        「你来干嘛。」

        「因为有约定。」

        「约定不是已经兑现了吗？」

        「还有别的约定吧？」

        「没有。」

        宫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我并没有错。
        她还有别的需要遵守的约定。

        「说我去打工的日子要留下印记的，是谁来着？忘了的话也该想起来了吧。」

        我说我寒假要去咖啡厅打工，然后便对我说要去打工就得让她留下印记的，可是宫城。再补充一点的话，她还说了除了打工，我哪儿也不要去。
        我打算遵守这个约定，也打算让宫城遵守。

        「……今天就算了。你快点去打工吧。会迟到的。」

        从被窝里只探出个上半身的宫城，用着毫无亲切感的声音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好好留下印记吧。」

        「我不是说了今天算了吗？」

        「那，交换条件。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答应你今天可以不遵守约定。」

        「反正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吧？」

        「不奇怪啦。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梦见我。」

        我知道宫城绝对不会回答，但我还是盯着她看。视线所及之处，只见她的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又闭上了。宫城紧紧抓住了枕头，然后，我就被枕头打了。

        「好疼欸。」

        「果然是奇怪的问题。」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做梦，也是日常对话之一吧？是宫城在想奇怪的事，所以才听起来奇怪。」

        「……仙台同学做梦了吗？」

        「不要用问题回应问题，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我做梦了哦。关于昨天的宫城的梦。」

        叫宫城做梦的我，自己做了梦。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蠢，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怎么可能不梦见昨天的宫城。
        
        再加上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我做了一个让我不想醒来的梦。一个到了今天我也想再做一次的美好的梦。

        「宫城做梦了吗？」

        我正准备从包裹着被子的宫城手里夺过枕头，我的手臂却被她拉住了。我的身体向宫城的方向倾斜，一股温热的气息吹过我的耳边。

        在床上。
        近在咫尺的宫城。
        我想起了昨天。

        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脑子里浮现出了不好的事情。宫城，我叫了她一声，结果又被她抓住了遮住我脖子的针织衫。她毫无顾忌的手强行扯住我的领子，然后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
        
        就像是要撕开我的皮肤一样，她深深咬住了我，疼痛从脖子处蔓延开来。

        大概，宫城咬的地方，还留着昨天她用力咬出的痕迹。

        好痛。
        她给予我的痛觉开始回溯着昨天的记忆，然后覆盖着，侵蚀着我。那灼热的痛感，让昨天的记忆愈发鲜明。

        比起第一次碰她时，更加坦率地回应着我的身体。
        还有叫着我叶月的声音。

        这些记忆比梦还要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就像是要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一样紧紧抱着她。
        可以的话，我真想不去打工，然后把宫城推倒在这张床上。我想忘掉一切，就像宫城说的那样一直待在这个家里，哪儿也不去地生活下去。

        我环抱住她后背的手更加用力了。
        刺入我皮肤的牙齿带来的刺痛感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轻轻叫了一声宫城，突然我的肩膀被推开了。

        「印记留好了。」

        宫城嘟囔了一声，然后稍微离开了我一点。

        「在这种地方留下印记我也挺难办就是了。」

        我隔着针织衫摸了摸大概留下了齿痕的地方。

        「你不是答应过我，我想留几个就留几个，想在哪儿留就在哪儿留吗？还有，你穿这件衣服不就是让我在这儿留吗？」

        「昨天宫城弄出来的痕迹不遮住就没法去打工了，所以我才穿的。」

        「那你就快去打工吧。」

        宫城低声说道，然后推着我。
        我抓住她的手一拉，这次她隔着衣服咬住了我的脖子。虽然比直接被咬好一点，但也很痛。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放开宫城，于是紧紧环抱住她，结果宫城又逃走了。

        「印记，够了？」

        「够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应道。        
        宫城的心情差得就好像昨天的事情都是假的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笑容，仿佛就算死也不会叫我叶月一样，但在我看来，这样的她也很可爱。

        「今天，我要晚点回来。」

        我对比起我似乎更喜欢和被子黏在一起的宫城说道。

        「……晚饭呢？」

        「什么晚饭？」

        「仙台同学的晚饭。」

        「晚上，有工作餐吃。」

        「那，我的晚饭呢？」

        「宫城的？」

        「今天我什么都不想干。」

        宫城嘀嘀咕咕地说道，视线落在了被子上。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做晚饭？」

        「你不想做就算了。」

        「可以做，但没关系吗？会饿肚子哦？」

        「我要是饿死了就都怪仙台同学。」

        「好吧。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尽管宫城并没有说她在等我回来，但我却觉得气氛缓和了下来，于是我把脸靠了过去。然而，在嘴唇相碰之前，我的肩膀就被她用力推开了。
 
episode231
        要晚点回来。
        不出所料，打工结束得很晚，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对于吃晚饭来说很晚的时间了。

        当然，宫城并不在公共空间里。
       
        我打开灯和空调，敲了两下出门之前也敲过的门，向里面喊道。

        「宫城，我回来了。我现在做饭，你等一下啊。」

        反正宫城不会出来。
       
        所以我也没等她回应，先回房间把外套和包放了下来。我打开冰箱，发现中午做的炒饭消失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虽然一天不吃饭应该不至于晕倒，但吃了总比没吃强。
       
        我确认了一下电饭煲，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煮饭。

        于是我在锅里加了水开始加热，准备做意面，然后从冰箱里把做沙拉的蔬菜也拿了出来。酱汁就用袋装制品解决，我把卷心菜和西红柿切好，然后在煮开的水里加了些盐。当我把意面放入锅中，设置好定时器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于是我回过头去。

        不知宫城是什么时候从房间里出来的，我和她四目相对。

        「还没做好，你待在房间里就好。做好了我会叫你的。」

        我对站在房间前的宫城说道，她便逃开了视线。

        「我在这里等就好。」

        「你要等的话，那就坐吧。」

        也不知道宫城在想什么，她没有回应。但是，不管她是坐着还是站着，只要能和宫城在一个空间就行，所以我转过身去，开始加热肉酱。

        过了一会儿，一阵挪动椅子的咔哒声传入耳中，果然宫城很像一只野猫。靠得太近就会逃走，但一心血来潮她自己又会靠过来。

        我想，我和宫城之间一定没有什么正确的距离。

        什么样的距离都不正确。

        所以，去打工前化身为棉被团躲着我的宫城，现在正用着尖锐视线戳着我的后背。虽然我觉得她也有点太随性了，但不随性就不是宫城了。

        我把卷心菜和西红柿放在盘子里，然后转过身来。

        「宫城，你在干嘛？」

        「没干嘛。」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宫城的视线又落在了桌上。

        果然是很随性。

        正当我犹豫着该对不肯看我的宫城再说句什么的时候，定时器响了。我关掉像是在催促一般一直响的电子音，然后用竹篓捞起意面，放入盘子里，然后淋上肉酱。

        「久等了。」

        我把意面和沙拉都放在桌上，然后把叉子递给她。

        「谢谢。我开动了。」

        宫城用着毫无波澜的声音说道，用叉子卷起了意面。然后，一口，两口，她默默吃了起来。

        看着白天还是裹着一团被子的宫城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吃意面的样子，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喂食成功之类的话，她也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只野猫了。

        在没有任何对话的公共空间中，只有叉子和盘子碰撞发出的枯燥声响。
        我多做了一些的意面也越来越少，很快就只剩下一半了。

        但是，我感觉宫城并不是很会吃意面。
        她叉起来的意面要么太多，要么太少。她一会儿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一会儿又因为没吃到多少意面而露出不满的表情，这样的她怎么看都不会厌倦。

        要是对宫城本人说她这样很可爱的话，她大概会生气，直接说她的吃法不太在行的话，应该也会生气。不过，怎么说她都会生气这一点，或许也能说是她可爱的地方，但我觉得，今天如果惹她生气的话，她就会回房间了，所以我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夸她可爱，但今天还是不要说多余的话为好。

        「好吃吗？」

        我抛出了一句平平无奇，但应该会得到回答的话。

        「好吃。」

        宫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回答道。

        「要是我不回来，你晚饭准备吃什么？」

        这次我问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的问题，宫城拿叉子卷着意面的手停了下来。

        叉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消失了，公共空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宫城看向了一直不肯看的我的脸。

        「……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

        宫城发出了不开心的声音。

        「你要是饿死了可就麻烦了。意面，够了吗？」

        「够了。」

        说完，宫城动起了停下的手，大口大口地吃着卷在叉子上的意面。但是，或许是因为一口吃太多了，她的嘴里一直嚼个不停。

        「下次再来咖啡厅玩吧。」

        宫城吞下一大口意面后，我说出了我原本不想说的话。

        「一个人去很无聊。」

        「我有个朋友说想见宫城。」

        「……朋友？」

        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大学的朋友，给我介绍打工的那个。现在，也在和我一起打工。」

        看了宫城的照片之后，澪对我的室友产生了超出必要的兴趣，一直想见她的澪，今天，应该说今天之前就一直说着，希望我能带宫城来咖啡厅。

        让她们俩见面的话，或许会很麻烦，但我做不到对宫城保持沉默。毕竟我打工的时候也希望能见到宫城，一看到宫城的脸就忍不住对她说过来玩。

        「这样啊。」

        宫城用着不知道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的语气说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啦，你想来就来吧。啊，不过，元旦要放假。对了，要不要一起去新年参拜？」

        我一边看着意面从盘子里消失，一边若无其事地问了些稀松平常的事情。

        「圣诞节我就说过了，我不去。」

        我很清楚地记得，她说过不想去新年参拜。
        但是，准确地说不是在圣诞节，而是平安夜在宇都宫家里时说的。

        「有什么关系嘛，去嘛。」

        「去新年参拜干嘛？冷死了。」

        「干嘛，当然是参拜啊。想求签的话，也可以去求签啊。」

        「参拜，仙台同学有什么事想祈愿吗？」

        我被她如此问道，让我想起了以前去新年参拜时我许的愿望。

        从想变得和姐姐一样这种孩子气的愿望，到考试升学，再到交朋友。

        我向神祈求了很多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似乎一个都没有实现。不过，如果实现的话，我就不会作为宫城的室友存在于此，所以没实现或许也是件好事。

        「宫城没有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没有去新年参拜的习惯。」

        「那就，我们俩都休息一下吧。」

        「仙台同学一个人去新年参拜不就好了。」

        「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嘛。」

        我对新年参拜并没有什么执念，不能成为和宫城出门的借口，那执着于新年参拜也就没有意义了。一月一号的度过方式，只要宫城在我身边就行。

        「随你的便。」

        宫城冷冷地说道，然后把所剩无几的意面用叉子卷了起来。
 
episode 232
        用哪一个好呢？

        我目视比较着摆在桌上的所剩无几的指甲油，和宇都宫送的新的指甲油

        可以的话，我是想把所剩无几的指甲油用完了再开新的，结果这用得差不多了的指甲油却意外的顽强，还没有用完。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拿起了宇都宫送的指甲油。

        平安夜已经过去五天了。
        我想差不多也该告诉宇都宫使用感想了。

        于是我打开了这个装着五颜六色的干花的小瓶子，把指甲油涂在了左手的指甲上。

        去年的我要是看见现在的我在用宇都宫送的礼物，肯定会大吃一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我和宫城住在了一起，如果没有宫城，就没有现在的我。想到这里，我实在是感慨万千，但是改变了我的宫城，并没有发生像我这样的改变。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

        我能看出，她正在以与我不同的速度， 慢慢地变化着。
        虽然这速度让人有些焦急，搞得我都想拉着宫城的手让她和我以同样的速度前行了，但我也知道，就算这么做，也不会突然就发生改变。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涂在指甲上的指甲油，使其更加匀称。然后，我又给右手指甲也涂上指甲油，再揉了揉。
        圣诞节发生了那种事情，宫城也还在家里，今天还一起做了晚饭吃。这已经和最初遇到宫城的时候不一样了。她变得即使做了那种事，也不需要太多时间来恢复日常生活。

        我们的速度虽然不同，但都在改变。

        「去宫城房间之前，还是先做一下明天的准备吧。」

        明天还有家教的打工。
        我想先确认一下要教小桔梗的内容范围。

        我开始收拾指甲油。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拿起瓶子，就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我稍微大声一点地回应敲门声之后，门立刻就被打开了，宫城走进了房间。

        「好闲。」

        她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我旁边，然后嘀咕道。

        「假期结束了就要考试吧，去学习如何？」

        「仙台同学不也要考试吗？我在仙台同学去打工的时候会学习的。」

        由于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觉得只要宫城在我旁边，就算撒谎也无所谓。

        「这样啊。」

        「你在干嘛？」

        宫城看着放在桌上的两个瓶子，发出不怎么感兴趣的声音。

        「涂指甲油。然后，接下来还要为明天做一些准备。」

        「……准备，你是说家教的打工？」

        「对。」

        「补习难道年底都不放假吗？明天就是三十号了。」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考生嘛。」

        「你不是说，你教的那孩子成绩挺好吗？有必要去吗？」

        没错。
        宫城绝对不会用名字称呼的小桔梗，成绩好到根本就不需要请什么家教。也许，就算没有我她也能考上高中。尽管如此，她和她的母亲要求我能看着她学习。
        我不知道是她喜欢学习，还是爱担心，如果她让我年底也过去，我也没理由拒绝，因为我想做些我能做的。

        「和宫城不同，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

        「哼。那你就去做打工的准备吧，我回房间了。」

        「准备是要做，但和宫城说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明天我也不用去咖啡厅打工，还有的是时间。」

        如果就这样让宫城回房间的话，恐怕她今天就不会再来我的房间了。就算我之后去她的房间，她可能也不会让我进去。

        「……指甲油是舞香送你的那个吗，你用了吗？」

        「用了哦。我想也该告诉宇都宫感想了。宫城有用那个护手霜吗？」

        「用了。」

        宫城立刻做出回答，于是我为了确认她肌肤的触感，摸了摸她的手。从宫城的手背一直摸到指尖，她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抓住了我的手。然后，她用力按住了我刚刚涂上指甲油的指甲。

        「你这按摩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我并没有责怪她的行为，但她的手指却松开了。

        宫城把鸭嘴兽拿了过来，然后抽出一张纸巾。很快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就被按在了我的指甲上，试图擦掉我指甲上看不见的东西。

        宫城用纸巾擦了我的中指，无名指，当她按住我的小拇指时，我握住了宫城的手。

        「就算擦也擦不掉哦。」

        宫城大概是在擦指甲油。
        她想这么做的理由，怎么看都只可能是因为，这指甲油是宇都宫送的，我的心脏跳动快得都有些疼了。

        「我不是想擦掉。」

        「那，你想干嘛？」

        「……只是因为我的东西上沾上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很不爽。」

        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正是我想要的话，让我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宫城将怎么看都是嫉妒的情感投向了她的友人宇都宫，向着看得见宇都宫的痕迹的我发泄着不讲道理的感情。

        虽然这看上去有些傻，但能看到这样的宫城让我很高兴。如果能听到这样的话，我甚至想再多涂几次宫城不希望我涂的宇都宫送的指甲油。
        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就涂，然后再听一次同样的话，但我真这么做的话，宫城一定会生气地离开这个房间。

        我将嘴唇轻轻贴在宫城被我握住的手的指尖。
        我没有给自己的指甲涂指甲油，而是用舌头舔着宫城的指甲。在她的第二指关节上，合上嘴唇，轻轻咬住。

        「仙台同学！」

        宫城有些生气地叫着我，但我又吻了一下她的中指指尖，然后含在嘴里咬着。我的舌头贴上她的指腹舔舐着，牙齿上感觉到骨头的硬度和手指的柔软混合在一起溶化。宫城想把手指拔出来，于是我用力咬住她的手指，不让她逃走，然后我的肩膀被她推开了。

        「我可没说过你可以这么做。」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松开了她的手指，她又说了一句「擦干净」。
        我从鸭嘴兽背上抽出一张纸巾，慢慢地擦着她的手指。我又抽出一张纸巾，从宫城的手指上抹去了我的痕迹，然后将白纸揉成一团扔掉。

        「这样可以吗？」

        我看向宫城，她点了点头。
        我自己擦掉留在宫城身上的自己并不有趣，我的手指爬过不会属于我的宫城的手，我摸了摸刚刚还含在我嘴里的指甲，然后用力握住宫城的手指，她的身体便抽动了一下。

        她好像要逃走了，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就这样把她拉到了我身边，亲吻她的嘴唇。

        在享用宫城嘴唇的柔软之前，我就把舌头伸了进去，抚过她的牙齿，进入宫城深处，缠住了她的舌头，然后我的肩膀便被她更加用力地按住了。

        不够，再来一些。

        我捕捉住她想要逃跑的舌头，将我自己烙印在重叠的部分上。

        宫城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身体的疼痛与潮湿的体温交织而成的快感，让我渴求更多的宫城，于是我将手环在了宫城腰间，这时我的舌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我反射性地移开了身体，我们的嘴唇也分开了，宫城漏出了一声细微的喘息。
        
        那声音和我在圣诞节时听到的声音很像，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可以再亲你一次吗？」

        不够。
        我还想要更多的宫城。

        「不行。」

        「那，宫城来亲我。」

        虽然我心想她绝不可能这么做，但还是说了出来，结果鸭嘴兽便塞到了我的嘴唇上。我把按在我嘴上的鸭嘴兽放回地板，然后看着宫城。

        「不是这种亲欸。」

        「没有接吻，说说话吧。」

        「好吧。」

        虽然我想要更多的吻，但她想和我说话的话，也可以。但是，明明是宫城说要说说话的，她自己却不主动开口，而是一直默默地盯着鸭嘴兽。
        我把独占着宫城视线的鸭嘴兽又放到了床上，然后对一点也不配合的她开了口。

        「明年再去动物园可以吗？假期，我还有工要打。」

        「寒假不都要结束了吗。」

        「结束之前可以去的啦。」

        「天气太冷，不要。」

        「我会做晴天娃娃祈求天气暖和点的。」

        「晴天娃娃不是祈求晴天的吗？」

        「天一放晴，基本上也就暖和了吧，就像祈求天气晴朗一样，也可以祈求天气暖和，不都一样吗？」

        「仙台同学，还真是随便。」

        宫城看着我，有些无语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嘛。宫城，你想去动物园看什么动物？」

        晴天娃娃的效果并不是需要在这讨论的重要问题，反正要聊天的话，还是聊聊动物园的话题更好。

        「鲸头鹳。」

        「欸？Jingtou啥？」

        我听到了一个从没听过的名字，情不自禁地反问了一句。

        「鲸头鹳。」

        「那是啥。」

        「鸟。」

        我实在是没法想象这是种什么鸟。
        我也不知道这鸟是大还是小，于是拿出手机搜索「鲸头鹳」，然后出现了一只很大的鸟。

        「我说宫城，你还真是喜欢这些怪东西。」

        手机上显示的鲸头鹳，脑袋又大又不平衡。
        颜色接近于灰色，并不是那种五颜六色的鸟。
        顺带一提，这家伙好像还有什么瞌睡症。
        搜索结果上说，它们不怎么运动。

        「才不奇怪。」

        选择了鳄鱼和鸭嘴兽纸巾盒套子的宫城，露出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
        
        「那，奇特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奇特的东西不都一样吗？不说这个了，仙台同学没有什么想看的动物吗？」

        我只要能看到开心的宫城就好了。
        但是，这不是我该说出口的话，于是我说出了要去动物园的我该说的话。

        「我也想看看这个鲸头鹳，咱们就一起去看吧。」

        我没有撒谎。
        毫无疑问，我也对刚刚查到的这种怪鸟产生了兴趣。
        我轻声对宫城说了一句，约好了哦，然后吻了吻她的耳环。
 
episode 233 与仙台同学的今年最后一天
        「可以叫你志绪理吗？我一直很想见你。」

        刚见面一分钟就直呼其名。
        也太快了。
        我感觉这是最短记录。
        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问我能不能直接叫名字的。

        我抑制住想要逃离这傍晚熙熙攘攘的咖啡厅的冲动，用眼睛搜寻着应该在这儿打工的仙台同学，但却没有找到。

        「啊，太亲昵了吗。那这样，叫志绪理酱可以吗？叫我澪就可以了。」

        我还没来得及点单，倒是先知道这位自称是「叶月的朋友」 的咖啡厅店员名字的一半，但就算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也不愿意被她叫志绪理酱。
        从一直很想见你这句话来看，这个人应该是仙台同学的大学同学，也是给仙台同学介绍这份打工的人。
        也可以说是从我这里夺走了寒假的仙台同学的人。
        不管怎么想，和这个人友好相处这件事本身就很困难。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真不该在大晦日一个人来这儿。
        我不禁开始后悔，来了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

        我并不想和这个擅自叫人志绪理酱，还要求别人叫她澪的店员纠缠，也不想和这位放弃了听取点单的职责，喋喋不休地在这问「你是叶月的朋友吗？」，「你们在合租吗？」的店员打交道。

        「澪小姐，我可以点单了吗？」

        我看着菜单，而不是看着仙台同学的朋友，但她却笑眯眯地注视着我。
        她是咖啡厅的店员，只要点完单，应该就会去别的地方。我想，她应该不会听到了别的点单也还待在这儿。

        「不行不行！得叫我澪。」

        一个开朗的声音降了下来，我撇了一眼这位麻烦的店员。

        「……请问您的姓氏是？」

        「小松。我叫小松澪，叫我澪吧。」

        「小松小姐。请帮我点一份芝士蛋糕和红茶的套餐。」

        直接叫名字的话，总感觉气氛很亲密。
        所以还是叫她的姓氏更好，强行让她点单就行了。

        「欸——，就叫我澪嘛。」

        比仙台同学的头发颜色还要浅的小松小姐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我说真的，真不该来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告诉一个小时前的我，不要出门。
        我把到了嗓子眼的叹气又咽了回去，盯着十分适合剪短头发的小松小姐。

        我根本不在乎她想不想见我，我又不想见她。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反正偶尔我也会出去走走，所以才来了这家咖啡厅。

        然而，我开始觉得我是个傻瓜了。

        这位叫小松澪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坏人，她看着就像那种如同蓝天一样活泼爽朗的人，但这并不是我擅长应付的类型。

        「志绪理酱，叫一声澪嘛。」

        这个不良店员似乎还不会轻言放弃。
        顺带一提，她的距离感远超友好程度，也很不好。

        为什么仙台同学的朋友，全是这种相信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人呢？

        「请问，澪小姐，您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采纳了她的意见，用名字叫她，但不会直呼其名。哪怕只有一次我直接叫她澪，我感觉我都会被她叫志绪理。所以，我岔开了话题。
        她能知道我的名字，恐怕也是仙台同学告诉她的，她知道我的长相，肯定也是仙台同学给她看了照片之类的玩意儿，但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说的了。
        
        「我听叶月说过。」

        不出我所料的话传了回来，我恨仙台同学。
        说到底，要是仙台同学没有把小松小姐——澪小姐的事告诉我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不，我来这里才不是因为担心她。这和仙台同学提到澪小姐的事无关。

        「志绪理酱，你就这么不愿意叫我澪吗？」

        澪小姐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们才刚认识。」

        「这样啊。那，现在就叫我澪小姐好了。直接叫名字的话，还是等关系更好一点了再说吧。啊，不过还是不要用敬语了。别用敬语了，志绪理酱。」

        我不想说我知道了，但如果我这么说了，肯定又会被她说这是敬语。

        那我该怎么说？

        我回答不出来，只能用视线搜索着仙台同学，这时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不要欺负客人啊。」

        「啊，前辈。」

        我看向这个吸引了澪注意力的声音的主人，和舞香一起来这家咖啡厅时的记忆便复苏了。

        这个人就是和仙台同学说过话那位看起来有点吓人的客人。
        她是这里的常客，也是给仙台同学介绍家教打工的前辈。

        「那么，宫城酱。你和仙台酱是同居吗？」

        连澪小姐都没有说出口的话被唐突地说了出来。

        什么情况。
        不对劲。

        这位前辈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惊讶。但是冒出了不正确的词汇，让我很难不吃惊。
        仙台同学是怎么跟这个人说我们的情况的。

        「咦？我只听叶月说过志绪理酱是室友，原来是同居吗？」

        「宫城酱，到底是怎样呢？」

        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
        但是，她眯着的细长眼睛看着我，让我很害怕。

        「我们只是合租。」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但我纠正了错误的认知。

        「宫城酱，我还想要个更有趣的回答呢。」

        「有趣的回答……」

        「前辈，志绪理酱很为难欸。还是问点更容易回答的问题吧。比如说，为什么要和叶月合租，或者关于叶月的高中时代之类的。果然叶月在高中也很受欢迎吗？」

        耳朵突然对澪小姐的声音产生了反应，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在高中也。

        也就是说，仙台同学在大学里也很受欢迎。
        虽然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但到目前为止，都是止于想象而已。然而，澪小姐的话却确定了事实如此，至今我装作看不见的各种事情都开始变得令人在意了。
        她肯定被别人告白过了吧，对方是怎样的人呢，她又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不愿意去思考的事情从内心深处喷涌而出，仿佛氧气变得稀薄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低头看着菜单，静静呼出一口气，来赶走占据了我大部分思维的琐事，然而我却感觉氧气依旧稀薄，我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拿铁咖啡。
        摩卡咖啡。
        抹茶拿铁。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的眼睛注视着菜单，这时耳边响起了一个凛然的声音。

        「澪，店长在叫你。能登前辈也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把手从喉咙处拿开，慢慢抬起视线，看到了一脸冷漠的仙台同学正站在这儿。

        「叶月，好可怕。都要长出角来了。」
        
        澪小姐很夸张地装作害怕，仙台同学则是果决地说了一句「长不出来的」。

        「美女店员小姐，走动一下而已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呗。」

        「不可能。前辈请赶紧回到座位上。」

        「没办法了，我回去吧。」

        作为前辈的能登小姐不情愿地回到了座位上。

        「志绪理酱，芝士蛋糕和红茶的套餐就可以了吧？」

        似乎已经记住了点单的澪小姐问道，我回答了一句「是的」，她便精神十足地回了一句「了解」。

        「那，再见。」

        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再什么见，但澪小姐还是愉快地如此说道，然后消失在了店子深处。而留到最后的仙台同学则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发出了比平常更低沉的声音。

        「……宫城，志绪理酱是？」

        「不知道。那个人自己要这么叫的。突然跑来说想叫我志绪理，累死我了。」

        「那你让她叫你志绪理了？」

        「就是因为我不让她这么叫，她再叫我志绪理酱的吧。……虽然我也没说可以这么叫。」

        「之后呢？」

        「什么之后？」

        「叫志绪理。」

        「怎么可能答应。说到底，仙台同学的朋友都——」

        虽然对仙台同学怎么说都可以，但说仙台同学朋友的坏话还是不太好。这点事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把刚刚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顺便喝了一大口水。

        「你可以继续说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

        「我想知道你对澪和前辈的印象，告诉我吧。」

        「……奇特的沟通能力。」

        姑且还是把对她俩的印象包装一下才说了出来。

        「澪虽然有时候有些过头，但也没那么奇怪吧。」

        「……我觉得正常不会是那种样子。」

        我想，我与身边总是围绕着人，可以和任何人亲密交谈的仙台同学生活的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我们的意见很难达成一致。

        「是吗？虽然程度上会有点差异，但和朋友的朋友亲密交谈也很正常吧？」

        「这对世界上有些人来说就不是正常的。」

        「好吧，也许是这样吧。对了。宫城，你点了什么？」

        仙台同学为平行线上的无意义对话画上了句号，改变了话题。

        「蛋糕。」

        「这样啊。那，你吃完了等我一会儿呗。」

        「为什么？」

        「今天，我会早一点下班，一起回去吧。」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

        出门之前我就听说过她今天打工会提前结束，但我并不是为了和她一起回家才来咖啡厅的。要是悠悠闲闲地待在这儿，又会被各种问个不停，所以我不想久留。

        「有什么关系嘛。今天就是今年的末尾了，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如果那些人再来，感觉会麻烦，我想先回去。」

        「这个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没事的。」

        「一定？」

        「一定。我答应你。」

        虽然仙台同学坚定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但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特别是澪小姐这种感觉没什么私人空间的人距离太近了， 能登小姐也很自来熟。我感觉她们会轻易地越过仙台同学的一定，来和我说话。

        但是，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可以给仙台同学一次机会。


        「……要是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过来的话，我就马上回去。」

        「我一定会阻止她们的。」        
        
        说完，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episode 234
        「仙台同学骗子。」

        在路灯下，我向着旁边抱怨道。

        「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能登小姐不还是来了吗。」

        「我阻止下澪是可以。可前辈毕竟是客人，硬要阻止她的话还是有点不太合适。不过，宫城没有回去，我很高兴。谢谢。」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手臂。
        打工结束的她心情很好。

        恼火。       
        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澪小姐或者能登小姐中的任何一个人过来的话，我就应该丢下仙台同学一个人回家的，但事与愿违。
       
        「我想回去也回不去。都是因为能登小姐说要陪我打发时间到仙台同学打工结束。……我都说了我不是在等仙台同学，她还是说个没完。这人话也太多了。」

        这个约定并没有对耳环立下。
        所以，能登小姐来到了我的位置。
        我紧紧握住了围巾的一端。

        冬天的夜晚降临得很早。
        太阳落山后的天空被漆成了暗色，天气也变得比我出门时要更冷了。仿佛呼出的气息都要结冰，然后劈里啪啦掉在地上一样，我的肩膀有些颤抖。

        「能说话不挺好的吗。一直沉默的话，就会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吧。」

        「不是这个问题。」

        尽管能登小姐与她吓人的外表不同，其实还挺平易近人的，但她那些问得很开心的问题都很难回答，所以就算气氛尴尬，也还是保持沉默更好。
        说白了，我压根就没想到在那家咖啡厅里会被仙台同学的前辈搭话。
        要说出乎意料的话，澪小姐也包括在内。

        我原本只想过，去咖啡厅的话，仙台同学的朋友有可能会和我说话，但没想到这么开朗，距离感这么奇怪的人居然是她的朋友。实在是那种学校里上位小团体的感觉，让我想起了茨木同学，所以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抱歉，她们俩都话很多。」

        「我再也不去咖啡厅了。」

        我嘀咕了一句，然后走在了仙台同学前面一步。
        然而， 我并不能丢下她。
        她马上就走到了我身边，然后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别这么说呀，下次再来吧。今天你能过来，我很高兴。」

        「再也不去了。我今天只是想吃蛋糕。」

        「那我也高兴，下次再来吃蛋糕吧。」

        「仙台同学，没有守住约定的事，你是一点都没反省吧。」

        我哈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让我知道了一大堆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我本不想再知道更多关于仙台同学的事情了。然而，内心中又有一个我想去知道这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我的视线避开她的脸，然后继续走着。

        都说这个季节的星星看起来很美，但我根本没有看星星的余裕。有工夫仰望天空，还不如早点走回家。

        「我在反省了。没能守住约定，抱歉。」

        一个认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把手从围巾上拿开，推着她的肩膀。然而，仙台同学用肩膀把我的手给按了回来，我们的距离拉近了。

        「宫城。……你和能登前辈聊了些什么？」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外套。
        我被她轻轻拉住，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

        「仙台同学的事。……她说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明明家教的时薪比在咖啡厅打工要高，增加家教的打工就好了。」

        虽然我只是在陈述从能登小姐那儿听来的话，但我的胸口深处却隐隐作痛。

        「……仙台同学，你要增加打工吗？」

        「嗯——，算了。这个我们还是之后再慢慢谈吧。」

        「我不想谈。」

        想增加打工直接增加就好了。
        仙台同学说寒假要去咖啡厅打工，而我已经对她这么说过了，所以我想她也可以随意地增加家教的打工。
        打工是基本上所有事都会接受的仙台同学不会让步的事情，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意见，所以商量也只是徒劳。她明明属于我，却不听我的话，这让我有些生气。

        她要是早点回家就好了。
        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被她问这些问题了。

        仙台同学做的打工对我来说很无聊，但这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但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聊点更愉快的事情吧。志绪理酱。」

        仙台同学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然后扯了扯我的外套。
        她的声音非常开朗，我明白她是想改变话题。

        继续聊打工的事情，对我和仙台同学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把她的手从外套上拨开，然后跟上了她改变话题的话。

        「这叫法真恶心，别这么叫。」

        「那，志绪理。」

        「这个也不行。」

        志绪理这个称呼会让我想起圣诞夜。
        那天晚上，仙台同学在我耳边叫了无数次志绪理，打乱了我的思考，融化了我的理性。

        我并不是说想忘记，但也不想主动想起来。如果我不停反刍那个圣诞夜，我的名字就会和那天紧紧联系在一起，再也无法解开。每当仙台同学叫我志绪理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被她做的事情，意识到她的存在，变得想去触碰她，实在是糟透了。可以的话，我宁可将那一天的记忆深埋在心底。

        「我想叫你志绪理嘛。」

        仙台同学用着少见的闹别扭的声音说道，于是我推开了她的手臂。

        「不要。别说这个了，都是仙台同学的错，大晦日也变得这么无聊，你怎么赔我。」

        「这是我的错吗？」

        「绝对是仙台同学的错。」

        「那，要怎么才能让宫城开心呢？」

        回答我接下来的所有问题，我真想这么说，又咽了回去。

        澪小姐问我，仙台同学在高中也很受欢迎吗，那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在大学也很受欢迎，有没有被告白过。
        能登小姐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同居，这又是怎么回事。

        问这种事情，只能让我得到更加无聊的回答。而且，这听上去就好像我非常在乎仙台同学的事情一样。

        「……我不知道，也不用让我开心。」

        大晦日只是一年中的一天。这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迄今为止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日子，所以无聊正好。与其说出多余的话而变得更加沮丧，还不如将这一切都融化在黑暗的天空中，让它们都看不见。

        「难得有机会，就开心点嘛。比如，两个人一起倒计时？很有大晦日的感觉，不也挺好？」

        就仿佛要把即将被夜色吞噬的我拉上来一样，仙台同学用着明快的声音说道。

        「我真不知道倒计时有什么可开心的。」

        「嗯，那熬夜到天亮，一起看新年第一次日出如何？」

        「感觉会睡着，不要。」

        「想睡也可以睡，但去便利店买点零食，然后一直熬到熬不住为止不也挺好。宫城，你也没什么事要做吧？」

        仙台同学十分确信地说道，然后抓住了我的手，加快了脚步。这个速度可以实现我快点回家的愿望，但我并不希望自己被拖着走。

        我真的很生气。

        虽然我无事可做是事实，但我希望她不要擅自决定之后的计划，至少走路的速度让我自己决定。

        「宫城。你要是有别的事想做我也可以听你的要求，有吗？」

        「……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在我的房间里跨年吧。」

        仙台同学明快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我感觉稍微变得暖和了一点。
 
episode 235
        要不要买便当。
        刚进便利店，我就和仙台同学产生了争执。

        我觉得现在回家再做饭很麻烦，而仙台同学觉得食材都已经买好了，又加上今天是大晦日，应该吃点像样的东西，所以我们的意见是平行的。但最后，我还是听从了在猜拳比赛中获胜的仙台同学的意见。

        「真麻烦。我觉得随便吃点东西，再打发下时间就行了。」

        我向仙台同学如此抱怨道，而正把两个奶油泡芙放进篮子里的她却说「今天是今年最后一天了，还是吃点正儿八经的东西吧」来试图把今天变成一个有意义的日子。

        「明年不也有十二月三十一日吗？」

        我也把两个布丁放进了篮子里。

        「宫城，明年的今天你也会和我一起过吗？」

        「反正我又没什么事干。」

        「难道你还在生刚刚的气？」

        「没有。」

        对说要看第一次日出的仙台同学，我回答了「感觉会睡着，不要」，结果被她说了「你也没什么事干吧？」，我对此并不介意。舞香也不在，我的确无事可做。但是，即使有事情做，如果仙台同学希望明年的大晦日也像今天这样度过的话，我觉得和她一起过也不错。

        把日历用和她在一起的安排填满，就不会有一人独处的无聊时光了，而且这也不是需要强行拒绝的事情。

        「仙台同学，这个也要。」

        我又在篮子里追加了巧克力。

        「还有别的要的吗？」

        「波子汽水。仙台同学呢？」

        「薯片。」

        我们把没什么特别感的零食扔进篮子，然后付了钱离开了便利店。我们一边零零散散地说着话一边回家，然后开始制作鸡汤锅。

        「宫城，把砂锅拿出来。」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吃过了芝士蛋糕的肚子却咕噜地回应了一声，让我被她笑话了。我踢了一下瞄着冰箱的仙台同学的脚，然后准备好了砂锅。仙台同学切好食材，然后用小砂锅炖汤，再放入鸡肉。她一边捞着浮沫一边炖鸡肉，然后放入切好的蔬菜和蘑菇，再放入豆腐煮了一会儿，然后我们把火锅和米饭都带到了仙台同学的房间里。

        「为什么不在公共空间吃？收拾起来不会很麻烦吗？」

        我向正在把筷子放在花猫筷架和黑猫筷架上的仙台同学问道。

        「今天是大晦日嘛，和平时不一样感觉会特别一点。」

        「我觉得普普通通就好。」

        「普普通通也可以，但不普通也没关系吧？开吃吧。」

        说完，仙台同学背靠着床坐了下来，而我则坐在了她对面。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就说了声「我开动了」，便拿起了筷子。

        我把鸡肉和白菜放进盛着柚子醋的碗中，仔细地看着。

        我上次吃火锅是什么时候来着。
        仔细想也想不起来了。

        「鸡汤锅不好吗？」

        我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抬起了头。
        和她一起生活之前，我都是吃袋装食品、速冻食品或者便当，基本上不会自己做饭，所以连吃火锅的记忆都没法轻松找到。

        「我没怎么吃过火锅，怎么都行。」

        我小声告诉她我从记忆中得出的答案，然后咬了一口鸡肉，细嚼慢咽。
        火锅这种东西，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我想就算过去的我是会做饭的人，也不会做吧。

        「这样啊。好吃吗？」

        她没有选择问我为什么不吃火锅，于是我回答「好吃」，然后她用笑容回应着我。

        仙台同学一如既往的温柔。
        但是，我却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够回报她无条件给予我的温柔，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我的视线落在黑猫筷架上，然后继续吃着白菜和鸡肉。
        我又把水菜和豆腐夹到碗里，然后看向躺在床上的企鹅玩偶。
        这是我在圣诞节时玩夹娃娃机得到的，它每天都被放在不同的地方。

        有时躺在地上，有时坐在床上。

        今天，它正代替仙台同学躺在被窝里睡着觉。
        我不知道它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仙台同学，你说过你想要企鹅玩偶，这个你喜欢吗？」

        我想起了仙台同学的生日。
        说要多聊大家都会聊的话题的仙台同学，说过她喜欢上了企鹅，也说应该买一个玩偶。只是，我不知道从夹娃娃机里抓到的玩偶是不是也可以。

        「喜欢啊。我都拿来当抱枕用的。」

        「你这么喜欢企鹅吗？」
        
        「宫城很喜欢企鹅吧？」

        仙台同学用提问回答了我的提问，然后一边说着烫烫烫一边吃着豆腐。

        「没说我的事，我是在问仙台同学喜不喜欢企鹅。」

        「喜欢啊。所以才一起睡。」

        正睡在床上的企鹅虽然不是那种能放在手掌上小玩意儿，但也没大到让人想抱着它睡觉的地步。如果是抱枕的话，我觉得更大一点的比较好。

        「企鹅，作为抱枕不会有点小？」

        「那，宫城可以当我的抱枕吗？」

        「怎么可能。」

        我瞪了一眼胡说八道的仙台同学，然后从锅里夹起鸡肉。仙台同学也夹了块鸡肉，然后蘸了些柚子醋。

        我们一边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边消灭着锅里的食物，但吃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一直没吃完。我不知道我们的闲聊算不算热闹，但悠闲地吃着的火锅的确很美味，幸亏没有在便利店买便当。

        「宫城，你吃布丁还是泡芙？」

        当锅里只剩下汤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个开朗的声音。

        「仙台同学决定就好。」

        「宫城喜欢哪个？」

        「那就布丁。」

        这种时候，仙台同学基本上不会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她总是让我选择我喜欢的东西。这虽然让我很高兴，但也让我感觉，她总在掩饰自己的感情。

        布丁和泡芙。

        从哪一个开始吃并不重要。但是，既然说过要多聊一聊大家都会聊的话题，她偶尔也应该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尽管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不肯告诉我的东西太多了，让我有些不满。

        「我去拿过来，你等会儿。」

        并没有告诉我她真正想吃的是布丁还是泡芙的仙台同学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很快她就回来了，把布丁和勺子放在了桌上。

        「仙台同学想吃的是布丁吗？」

        「嗯。」

        在便利店把泡芙放进篮子的仙台同学露出微笑，然后撕开了布丁的盖子。我放弃了追问，也打开盖子吃了一口布丁。

        柔软而冰凉，很好吃。

        我又吃了一口，仙台同学说了声「来这边」，然后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为什么？」

        「因为近一点吃更好吃。」
        
        「布丁在哪吃味道都不会变吧。」

        「是吗？会变好吃的，试一下嘛。」

        仙台同学微笑着吃着布丁。
        我也没有理由听她的。

        我从没听说过，布丁的味道会因为地点而变化，她只是随口乱说的。她肯定是想做一些奇怪的事，才让我坐她旁边，比如吃我的布丁之类的，她一定是在想这些事。所以，虽然我没有必要坐在她旁边，但今天多亏了仙台同学，我才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一顿饭，所以被她骗一次也无所谓。

        「姑且，试一下。」

        我坐到她旁边，吃了一口布丁。
        当然，味道并不会改变。

        「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但和刚刚一样。」

        「这样。要吃一口我的吗？」

        仙台同学准备用勺子舀起布丁，我推开她的手说「我不吃」。

        「明明很好吃的。」

        旁边传来了自言自语一样的嘀咕声，但仙台同学吃的是和我一样的布丁，所以不管吃一口还是两口都一样。不管吃多少都是同样的味道。

        「那，今年最后一次给宫城拍照可以吗？」

        仙台同学把布丁放在桌上，拿起手机对着我。

        「绝对不行。」

        「宫城小气鬼。」

        「小气鬼就小气鬼。」

        「那，让我吃一口宫城的布丁。」

        「味道都一样，吃自己的去。」

        「好吧。」

        仙台同学很干脆地放弃了，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布丁，一口两口地舀着吃了起来。

        「我说，宫城。」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视线落在了消失了三分之二的布丁身上。

        「干嘛？」

        「不要让澪和前辈叫你志绪理。」

        「我也没打算让她们叫。」

        「让她们这么叫的话，我也要叫你志绪理。」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下意识地推开了她的肩膀。

        「宫城，好危险。布丁差点掉了。」

        她的声音十分悦耳。
        让我想起了不用想起来的事情。

        「不是因为仙台同学突然靠近我吗？我都不好吃布丁了，离我远点。」

        我找着借口一般舀起布丁，用勺子送入嘴中。
 
episode 236 宫城在我身边
        在一年即将结束之际的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收拾掉锅和布丁后的桌子上，正放着吃了一半的薯片以及喝了一半的麦茶和汽水。而背靠床边坐着的我身旁，是心情既不好也不坏的宫城 。

        「仙台同学，你敲过除夜之钟吗？」（译注：除夜の鐘，日本传统文化中大晦日晚上0点敲的钟，和中国除夕晚上0点放鞭炮差不多。）

        跟随在这个毫无波澜的声音之后的，是从袋子里拿出薯片的声音。

        「没有欸，你想去敲除夜之钟？」

        「冷死了，没必要去。我只是在想，那些去新年参拜的人，应该也都敲过除夜之钟吧，所以才问的。」

        「我只不过是去参拜一下，然后求个签而已。」

        「哦。」
       
        宫城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对她自己主动提出的问题并不是很感兴趣，接着她吃了一块薯片。

        太不可思议了。

        宫城老老实实地吃了火锅，还坐到我身边一起吃了布丁，现在甚至还在和我闲聊。

        不仅如此。

        今天她没有事先通知我就来到了我打工的地方，还和没能守住阻止澪和能登前辈的约定的我一起回家了。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宫城不是那种会因为今天是大晦日什么的就对我好一点的人。无论天气晴朗还是下雨，她都会板着脸踢我，咬我。

        我伸出手，摸了摸宫城的脸颊。
        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逃开。
        我用指尖抚过她的嘴唇，然后再亲了一下确认触感。我摸了摸她的耳环，又像亲她嘴唇时一样亲了一下她的耳朵，这时我的肩膀被她按住了。

        「我可没说你可以这么做。老老实实迎接新年吧。」

        房间里回荡着她低沉的声音，但她推我肩膀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宫城和我不同，她似乎并不觉得大晦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她还是接受了和我一起在这个房间里度过。

        这让我很高兴，于是我更加靠近宫城。
        我再次亲吻她的嘴唇，把我的体温传递到被澪叫了志绪理酱，被能登学姐叫了宫城酱的她身上。

        尽管澪和前辈都对宫城感兴趣，但她们的感兴趣与我不同。她们不会像我一样渴望和宫城接吻，也不像我一样渴望触碰宫城。

        这一点我很清楚。

        她们只是好奇，我的室友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想作为朋友好好相处。但是，尽管我明白她们没有其它想法，但我的心胸却没有宽广到能够默默接受宫城产生新的人际关系的场面。我想解开澪和前辈系在宫城身上的纽带，然后把它们绑到别的陌生人身上去。

        即使是现在，我也还是无法平静。
        我害怕宫城会去到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也觉得我这是自私而又无聊的嫉妒，但我还是想做一些宫城只会允许我做的事情来安抚我的心情。

        从重叠的嘴唇处传来的体温让人感觉很舒服。
        但是，这还不够。

        我用舌尖戳了戳宫城的嘴唇。
        我渴望更多的宫城，但她的嘴唇却不肯张开，反而试图离开我。我抓住宫城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堵住她准备开口抱怨的嘴唇，舌头钻了进去。我的手从她的衬衫下摆伸了进去，抚摸着她的侧腹，舌头也纠缠着她的舌头，结果我被没法抱怨的宫城狠狠咬一口舌头，然后推开了肩膀。
       
        「仙台同学。」

        她用低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一小会儿有什么关系嘛。今年都快要结束了。」

        「你这可不叫一小会儿。刚刚我也说了，老老实实迎接新年吧。」

        宫城把我伸入她衣服里的手拉了出来，按在了地板上。

        「那，宫城来亲我。」

        「不是已经亲过了吗。」

        「宫城还没有主动亲我。要我老老实实迎接新年的话，至少要亲我一下。」

        「真烦人。」

        一脸不快的宫城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要离开房间而变得有些不安，抓住了宫城的衣服。然而，她只是拿起了放在床上的企鹅玩偶，并没有离开房间。

        「你这么想亲就和企鹅亲去吧。」

        重新坐回我身边的宫城把企鹅塞到了我手里。
        我只好收下，但并没有亲它。

        企鹅摸起来虽然很舒服，但不像宫城的嘴唇那样温暖柔软，所以不能代替她。一定要用它代替的话，宫城不在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
        我抱着企鹅，用手机确认着时间。

        晚上十一点五十七分。
        马上就要过年了。

        「宫城，看这个。」

        我在手机上调出巨大的时钟，拿给宫城看。

        「为什么要看钟？」

        「跨年的瞬间，我想和你一起看。」

        虽然我很希望宫城能够亲我一下，但如果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争执中过年，那就太可惜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触碰宫城的身体，但接吻的话，等迎接新年之后也行。

        「倒计时的话，我就算了。」

        「不用不用，我们就一起看到十二点的那一刻吧。」

        我把企鹅放回床上，然后把拿着手机的手放在了宫城的大腿上。我一看向宫城的脸，就发现她皱起了眉头，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视线落在手机上。我们一直盯着时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一月一日还有不到十五秒。

        宫城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进行倒计时。
        而我在心中默默倒数着。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我对宫城说道，她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我把手机拿了回来，然后默默拍了一张宫城的照片。

        「不是说了不准随便拍照的吗？」

        随着一声抱怨，宫城的手伸了过来，于是我把手机藏了起来。

        「新年嘛，可以的吧。」

        「这不是理由。」

        「留个纪念有什么不好的嘛。难得有机会，咱两再一起拍一张吧。」

        不要，你耍赖，皱着眉头的宫城发出了带刺的声音，但这都无所谓。就像一年的最后一天很特别一样，一年的第一天也很特别。虽然不是做什么都可以，但我觉得拍照这种事应该是被允许的。

        「宫城。」

        我拉着她的手臂，让她靠了过来。

        宫城有些刻意地长叹一口气，然后说了句「只能拍一张啊」。我装作没有听见，咔嚓咔嚓地拍下我们俩一起的照片。三张、四张、照片越来越多，其间还收到了好几条信息。宫城的手机响起了铃声，通知着收到消息。

        「稍等一下，我回个信。」

        我对宫城说道，她回了句「我也」，然后我们俩的视线都落在了手机上。
        画面上排列着祝贺新年的话语，发信人有大学的朋友、宇都宫，还有羽美奈她们，我一一回复了相同的话语。

        「澪和能登前辈也向宫城问好了。」

        信息自然是澪和能登前辈发来的。而且，上面写着的不只是给我的，还有给宫城的留言。

        澪写的是，替我向志绪理酱说声新年快乐。

        前辈写的是，替我向宫城转达新年祝福。

        我不想念志绪理酱和宫城酱，所以只是粗略地传达了信息内容，宫城还是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也替我向她们问好。」

        一个低沉、似乎不是很感兴趣的声音传来。
        我理解宫城对和她们打招呼不是很积极的心情。
        她们俩应该都是宫城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我现在就告诉她们。」

        虽然也不是什么需要专门转告的事情，但我还是把宫城的话转达给了她们。很快就收到了回信，澪说想和志绪理酱聊聊天，这我就随便应付了一下。

        「这边也是，亚美也对仙台同学说新年快乐。」

        「替我跟她说，以后有机会再聊天吧。」

        「……嗯。」

        宫城静静地回应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并不讨厌澪和前辈那样热闹的人。如果一直沉默下去，我就会担心对方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而感到不安，所以还是说出口更好。什么事都想掺和一下的澪虽然有时候会惹上一些麻烦，但她那样吵吵闹闹的总归是让人更安心一点。

        然而，对宫城这不是这样。

        无论她是沉默，还是不高兴，我都不会因为在她身边而感到难受。
        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但我也很享受这种沉默。
       
        我握住一言不发的宫城的手。

        「宫城，要去看第一次日出吗？」

        「去哪儿？」

        「哪也不去。」

        「在家里看的也能算第一次日出吗？」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吧，但在家里看也没关系吧？」

        「太随便了吧？」

        「随便点不也挺好？查一查日出时间，我们一起看吧。」

        「不用看了，我想洗个澡睡觉了。」

        宫城坚定地说道，然后松开我的手，准备站起来。
        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看第一次日出，但是我不想就这样让她离开。

        「那，我一会儿也去洗澡，洗完了可以去叫你来我房间吗？再聊会儿吧。」

        「我困了，会睡着的。」

        「睡着了我就叫你起来。」

        「……随便你吧。」

        宫城用着完全不像是新年的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episode 237
        我走出浴室，吹干头发。
        然后来到宫城房门前，我敲了两下门。

        「还醒着吗？」

        里面没有回应，但是门很快就打开了，和我一样穿着运动衫代替睡衣的宫城探出头来。

        「干嘛？」

        「新年快乐。」

        「刚刚说过了。」

        「多说几遍也没关系吧？」

        「……新年快乐。」

        宫城一副无奈的样子回了同样的一句话，然后踢了一下我的脚，接着又补了一句「有事吗？」

        「不是说再聊一会儿天吗？是在我的房间还是宫城的房间，你来选吧。」

        「可是没什么可聊的了。」

        「没有了不说话也行。新年的第一天嘛，搞点和平时不一样的事情不好吗？」

        「一月一日有这么特别吗？和普通的假期没什么区别吧。便利店和家庭餐厅也都会开门。」

        宫城用着带刺的声音说道，然后又踢了一下我的脚。

        「毕竟是一年开始的日子，一般来说也算是特别的日子吧？就算不是特别的日子，也是难得假期，我觉得熬个夜也没关系。总之，先让我进来吧。」

        「为什么非得让仙台同学进来不可？」

        「那，你来我房间。」

        我露出微笑，结果宫城却瞪着我。然而，我拉着她的手臂，她便来到了我的房间，也没有发牢骚。
        
        只是，她心情有点不好。

        尽管她坐在我身边，但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她会对我露出笑容的气氛。

        「仙台同学，我困了。」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靠在床上的我的耳边响起。

        「困了的话，就在这儿睡吧。」

        「床上有企鹅在，没地方睡了。我还是回房间睡吧。」

        「小企今天睡地上，没关系。」（译注：ペンちゃん 仙台桑起名的风格我只能用随便两个字形容）

        我拿起躺在床上的企鹅，抱着它坐了下来。我拍了拍玩偶的头，然后看向宫城，她摸了摸企鹅的头，然后像是责怪我一样说道。

        「真可怜。」

        「我每天都很疼爱它的，所以今天应该会原谅我的。」

        企鹅是宫城送的，所以我一直很珍惜。她应该不会因为我让企鹅在地上睡就生气，如果说放在地上有问题，也可以放在桌子或者柜子上。

        「我要是睡着了，仙台同学准备干嘛？」

        宫城拉着企鹅的手，不，应该说是翅膀的部位说道。

        「宫城睡着了我就一起睡。」

        「在哪儿？」

        「在你旁边。」

        我一回答，宫城就露出了明显不情愿的表情。

        「睡个觉而已，没必要这么个表情吧。」

        「还睡个觉而已，仙台同学一下子就会打破约定吧。今天都怪仙台同学没能守住约定，能登小姐才会来我的位置，你不会忘了吧？」

        「不是今天，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没在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我是在说，因为能登小姐，我受到了很过分的对待。」

        「我知道，抱歉。」

        如果提起昨天的事情，我只能道歉，但那件事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我当时以为宫城会直接回去，所以心情十分消沉，而且我也很在意她们俩究竟在说什么，所以对我来说像是度过了一段地狱般的时间。

        宫城和任何人说话都可以，但当我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时，不该出现在人前的我就会现身。这样的我是由嫉妒堆积而成的我，甚至想扔下打工的工作，牵着宫城的手直接回家，然后质问她刚刚说了些什么，是很差劲的我。

        这是不应该在元旦想起来的事情。

        我把企鹅放在地上，然后握住了宫城的手。然而，握住的手很快就逃开了，宫城准备站起身。
        我抓住想要回房间的她的运动衫，向她说道。

        「新年快乐。」

        「不是，你要说多少遍？」

        「多少遍都行。说了新年快乐，宫城也会回我新年快乐，总感觉很开心。」

        去年的今天也好，前年的今天也好，甚至是前前年的今天。
        我都没有我的家人回应祝贺我新年快乐的记忆。如果对朋友说，她们会回应同样的话，但那就像一按就响的门铃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宫城回应我说新年快乐，让我很高兴。

        只是为了我，不管说多少次的这句话，和其它人的话都不同。如果她不想说，就不会说新年快乐。
        这就足够了，我也不再想从别人那儿得到同样的话了。

        「……新年快乐。」

        宫城不耐烦地说道，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拨开我抓住她运动衫的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睡觉去了」。

        「就在这儿睡吧。」
        
        我想和会回应我祝福的宫城一起度过更多的时间。我强烈地希望她能就这样待在这儿，但宫城还是拿着企鹅站了起来。

        「这个，是我的欸。」

        如果宫城坚持要回房间，我没法阻止她，但我不希望她把企鹅带走。那是代替宫城的东西，如果宫城不在的时候，企鹅也不在我的床上，我会很为难。

        「这边是仙台同学的地盘。」

        宫城把企鹅放在枕头上，指着墙边。

        「……边界线？」

        「是的。不准越过企鹅来我这边。」

        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又强调了一句「绝对不准」。

        「我知道了。」

        「那，你先过去。」

        显然，我并没有不睡觉的选项。

        虽然我还不想睡，但我要是说想等会儿再睡，宫城可能会离开房间，所以决定乖乖听话，于是我关掉空调，钻进了被窝。我把枕头让给宫城，把作为边界线的企鹅放在原来的位置。宫城来到我旁边，关掉了灯。

        「真的要睡了？」

        我把身体转向宫城的方向问道，她用冷淡的声音回答。

        「睡了。」

        「第一次日出呢？」

        「不看。」

        宫城的声音融入黑暗之中，房间变得安静了起来。
        我闭上眼睛，然后睁开。
        在黑暗中，我看着企鹅的轮廓，而不是宫城。

        我希望它能稍微让开一点儿。

        我把半只企鹅塞进了被子里。我清晰地看见了宫城的后脑勺，我伸出手，梳理着像是没有加牛奶和砂糖的咖啡一样浓密、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头发，而宫城则像是要逃避我一样蜷缩起了身体。

        「……仙台同学。」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

        「上大学以后——」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声音消失在房间中。
        我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宫城的声音，于是我问了一句「然后呢？」，结果她回答我说「没什么」。

        「说吧。搞得我很好奇。」

        「不是什么重要的的事。」

        宫城扯了一下盖着的被子，她的身体离开了我。
        她大概已经到了床边上，就差从床上掉下去了，于是我抓住了她的运动衫。

        「不是重要的事的话，就直接说吧。」

        我像是催促着她的回答一样用力拉了拉她的运动衫，然后一个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在想，你应该被各种各样的人邀请过吧。」

        「被邀请？」

        「吃饭之类的。」

        「……难道你是从澪或者能登前辈那儿听说了些什么？」

        宫城说出的话，是平时的她，绝对不会说的话。而且这还是她坚决表示要睡觉了之后才特意说出来的，一定是有什么缘由。除了澪或者前辈以外，不可能有别的了。

        「没什么。」

        「她们俩都喜欢夸张。」

        我不知道宫城被告知了些什么，我觉得不管我怎么问，她都不会说出来，但我可以猜到内容。从宫城的话来看，应该是她们俩，或者其中一人对宫城说，我很受欢迎，或者有人邀请我去吃饭之类的。

        「我又不在意。」

        宫城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怎么听都不是不在意的声音，所以我的胸口隐隐作痛。但与此同时，心中又有些激动。

        宫城在乎着我的事。
        而且是我收到各种各样的人的邀请的事。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简直就像宫城在说她喜欢我一样，让我很高兴。

        「宫城，转过来。」

        我尽可能用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她。

        「不要。」

        「你不用在意昨天听到的事啦。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的。」

        我把手放在宫城的背上，发誓道。
        然而，她的背却从我手中逃走了。我想抓住她，于是搂住了她的腰，但手很快就被她拨开了。

        「我可没说你可以进入我的地盘。」

        宫城慢慢地转向我这边，把半边埋在被子里的企鹅推了过来。

        「那，宫城来我这边吧。」

        我抢过企鹅放在墙边，抓住宫城的手。就这样让她触碰我耳朵上的蓝色耳环，用力按着她的手，直到耳朵感到疼痛。

        「因为只有宫城可以管理我。」

        我不需要宫城以外的人。
        能进入我内心的只有宫城。
        
        「没骗我？」

        「没有。」

        说完，我松开了抓住的手，宫城仿佛在确认我说的话一样，摸着我的耳环。
        黑暗中，她指尖爬过我的脖子，滑过我的运动衫，停留在我的心脏附近。她的手心按了上来，我的心脏就像是要告诉宫城，宣示它自己的存在一样，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再发誓一次。」

        「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

        我慢慢地说道，好让宫城听清楚。
        然而，我还没有把脸凑过去，对耳环留下约定的吻，宫城就已经靠了过来。

        一股气息吹向我的脖子，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吮吸着我。
        传来的体温让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就感到一阵疼痛。

        宫城的誓约之吻并不温柔。

        她的牙齿紧紧咬住我的脖子，仿佛要把约定刻在我的记忆中。
        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然而，牙齿还是深深刺入我的皮肤，几乎要让我忍不住发出声音，于是我紧紧咬住嘴唇。我感到难以呼吸，抓住她肩膀的手开始用力，钳住我的皮肉的牙齿才慢慢松开，我的身体也一下子没了力气。

        「我要睡了，晚安。」

        或许是她已经满足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我也说了一声晚安，然后她又转过身去。
 
episode 238
        一个小时，抑或是两个小时。
        说不定更短，也说不定更长，可我没把手机拿到床上来，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向旁边伸出手，触摸宫城的头发。

        睡不着。

        我无论是看着天花板发呆，还是望着墙边的企鹅，又或者盯着宫城的后脑勺，都毫无困意。

        我用指尖卷起宫城的头发，轻轻拉了拉。
        宫城并没有醒来。
        一松手，柔顺的头发便从手指上滑落了下来。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试着叫了声「宫城」。
        然而她睡得很香，一点回应也没有。
        我看着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大概处于梦中世界的宫城，感受到了我和她的想法的差异性，胃变得沉重了起来。

        这种时候，我会因为太在意宫城而无法入眠。

        一个人睡的时候感觉不到的体温现在就在我身旁，让我的心脏变得十分吵闹；一个人睡的时候听不到的轻微呼吸声现在传入我耳中，让我的心脏变得十分躁动。如同被心脏带动了一般，不必要的妄想扩撒了开来，睡魔也被踹飞到了天涯海角。

        我拿起坐在背后的企鹅，把它抱在怀里。

        这个被当作抱枕的小玩意儿，和眼前安然入睡的宫城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只要稍稍一用力，它就会轻易地凹陷下去，但它不会像宫城那样发牢骚。

        我紧紧闭上眼睛。

        我想我乖乖睡觉可能会更轻松一点。
        如果能在梦里与如我所愿的宫城一起度过直到天亮的时间，那么到太阳升起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一只企鹅，两只企鹅，三只企鹅。
        
        我数到十五的时候，心想企鹅虽然是鸟，但却不会飞，所以说不定应该一头一头地数。然后，想着想着，我就变得更加清醒了。     （译注：日语的量词，仙台一开始是用的「羽」，日语中一般用于飞禽，中文一般翻译成「只」。而后面仙台想着企鹅不会飞，所以是不是应该用「匹」，所以我翻译成「头」。但中文中并没有量词特指「飞禽」，特此说明。另外，日语中兔子也是用「羽」，也就是一「羽」兔子，这个缘由说法比较多，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是，相传是因为古时候日本曾经禁止食用四脚兽类，由于兔子耳朵长，看起来像鸟的翅膀，所以把兔子当作鸟类，就可以吃兔肉了…）

        我觉得宫城真的很过分。

        她让我发誓，我不会属于宫城以外的任何人，自己却在旁边睡得这么香。她是管理我的人，所以应该起床，睁开眼睛，看着我，和我说话。她愿意的话，也可以亲我。

        我睁开眼睛，把手贴在宫城的后背上。
        然而她并没有醒来，甚至一动不动。
        她怎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

        ——我知道答案。

        我有多么在意宫城，宫城就有多么不在意我。

        我想就是这个原因。

        没意思。
        真的没有意思。

        我把企鹅放回墙边，然后坐了起来，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样能够让黑猫完全看不见的黑暗中，我亲了一下宫城的耳朵。然后摸了摸她露在被子外的肩膀，轻轻叫了一声「志绪理」。

        「……嗯？」

        一个算不上回应的声音传入耳中，原本一动不动的宫城也动了一下。
        她原本侧着的身体平躺了过来，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愿望一下子反转了过来，从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变成了希望她别睁开眼睛。

        「没什么了，睡吧。」

        「嗯……嗯。」

        虽然在黑暗中拍照也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拍睡着的宫城。
        不，可以拍的话，说不定拍视频更好。
        视频的话，即使在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我也能够随时听见宫城对我的声音作出反应时发出的迷迷糊糊的声音。
        
        我犹豫着该不该去拿手机。
        我把手撑在床上，准备起身，结果宫城也扭动了一下，把身体转向了我这边。

        不行。

        要去拿手机，就必须越过宫城，或许，动作太大会把她弄醒。
        我放弃了手机，躺了下来。

        「……志绪理。」

        我小声叫着身体转向这边的宫城。
        我叫了好几声，感觉宫城都快醒了，但我仍然想多叫几次。

        志绪理，志绪理，志绪理。

        平时不能叫的份，我想反复又反复地叫。

        「志绪理。」

        我轻声叫道，宫城有些厌烦地推了我一下，尽管我知道她应该是无意识的。
        我轻轻抓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如果这只手碰到我的话，新年刚开始我就在想这些不好的事，这让我叹了口气。

        在床上实在是不太好。

        这让我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事情，让我想再做一次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我越过分配好的地盘，踏入了宫城的阵地。

        我靠近她的身体，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然后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脖子。我想更多地触碰她，于是把手伸进了她的运动衫里，抚摸她的侧腹。我如同确认柔软的肌肤一般，滑动着手，当我的手贴到她的胸口稍微下面一点的位置时，宫城又扭动了起来，我慌忙把手从她的运动衫里抽了出来。

        那天，要是定下了新的约定就好了。

        宫城圣诞节遵守了约定，但我并没有做出下一次的约定。虽然做那种事并不是我和宫城的全部，但如果还能做那种事，我会很高兴。我觉得可以通过重复做那种事，来消除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想，我们一定是通过触碰对方不为人知的部位，才打破了我们彼此的隔阂。这种行为就像是破坏隔开我的房间和宫城的房间的墙壁一样，只要互相接触，彼此的房间就会扩大，就可以看到以前不知道的对方。最终两个房间交融起来，合为一体。

        我想再次触碰宫城。
        我也想让宫城再次触碰我。

        「下次再做吧。」

        我小声地对她说出了在她清醒时说一定会被拒绝的话，结果宫城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来做也好，宫城来做也好。
        我觉得不管是怎样的约定，只要能有新的约定就好了，但这并不是能够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宫城定下的约定。

        「没什么。」

        「好困……」

        「好好睡吧。」

        说完，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也发出了一声嗯，回应了我。
 
episode 239 今年的仙台同学也没有变化
        
        「快起来。」

        我在床上踢了一下在我眼前睡得很香的仙台同学的脚。
        然而，她并没有起来。
        拜她所赐，我连身都没法转，要热死了。

        不管怎么想，现在这个状况都很不对劲。
        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会和她一起睡觉了。
        虽然这张床是仙台同学的，但我睡的地方是我的阵地，不是她能够进来的地方。

        「仙台同学。」

        我大声叫着她，用力推着她的锁骨附近。

        「嗯。」

        一个简短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但也仅限于此。
        仙台同学仍然把我当成抱枕，继续睡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被子加上她的体温实在是太热了，压在我身上的手臂又很沉，让我有些生气。

        「过去那边啊。」

        负责当抱枕的应该是企鹅，而不是我。
        我也不想一直被她这么抱在怀里，所以我觉得她也差不多该醒来了。

        「快起来。」

        我发出比刚刚更大的声音，结果她也只是发出了一些叽里咕噜的呓语，并没有起来。

        「这边，是我的阵地。」

        我用力推着仙台同学的身体。
        我解开缠绕在我身上的手，仙台同学便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我坐起身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睡得这么幸福的她，最终还是作罢了。

        「现在几点了。」

        天早就亮了，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我明白现在的时间去看第一次日出已经为时过晚，但由于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正确时间。
        昏暗之中，我拿起被赶到床边的企鹅，放在了仙台同学的胸口上。企鹅马上就被抱住了，仙台同学又转过身来，缩成了一团。

        我觉得这是她难得一见的样子。

        比起可爱更适合用漂亮来形容的她，却抱着一个玩偶睡着了，看上去很有趣。舞香看到的话应该会大吃一惊，昨天刚遇见的仙台同学的朋友以及前辈看见肯定也会惊讶。

        但是，她们都不会看到这个样子的仙台同学。
        这是只有作为室友的我才能看到的仙台同学。
        我也不会把这个样子的仙台同学告诉任何人。

        我伸出手，摸了摸那蓝色的耳环。
        新的一年与去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仙台同学还是我的室友，仍然属于我。

        我把掀开的被子盖在仙台同学身上，然后下了床，打开空调，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向屏幕。

        上午九点七分。

        不能说是早起的时间，但也说不上很晚。而且，也不足以再睡个回笼觉了，于是我坐在了床上。
        虽然也可以回房间，但难得碰上如此有趣的仙台同学，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我把手机朝向睡在床上，抱着企鹅当抱枕的仙台同学。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打开了照相机，拍摄睡着的她的照片，设置为自动模式的闪光灯发出了闪光。我又靠近了一点来拍仙台同学，闪光灯又亮了起来，然后一个困倦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怎么了？好刺眼。」

        仙台同学揉了揉眼睛。

        「在拍照片。」

        说完，我又把半睁着眼睛的她咔嚓一声拍了下来。

        「照片？」

        传来的声音比刚刚更加清晰了一点。

        「仙台同学不起床，我很无聊，所以拍了你的睡脸。」

        「欸，不是，怎么随便拍别人的睡脸。快删掉。」

        仙台同学一下子弹了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灯。原本抱在她怀里的企鹅滚落在床上，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

        「不要。仙台同学不也随意拍了很多照片吗。又是新年，有什么关系嘛。再说了，都是仙台同学不起来的错，睡得也太死了。」

        我推开想要抢我手机的仙台同学的肩膀，把企鹅递给了她。

        「没有睡死。」

        「明明睡得那么香。」

        「我半天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人叫醒了。」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然后抱着企鹅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的手抚摸着企鹅的头，又啪嗒啪嗒摇动着企鹅的翅膀。然后，她叫了我一声，宫城。

        「你梦见什么了吗？」

        仙台同学喃喃说道，然后看着我。
        梦的话，我的确做了。
        但是，那并不是能告诉她的梦。

        「没有。」

        「真的？」

        「真的。」

        我怎么可能说，我在梦里被仙台同学触碰了身体。

        「我还以为宫城做了奇怪的梦呢。」

        仙台同学有些失望地说道，然后拉了拉我的运动衫。我拍了一下抓住我衣襟的手，但她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从下摆钻了进来，摸起了我的侧腹。

        「……仙台同学，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我把紧紧贴在我皮肤上的手拨了下来，紧紧按在床上。仙台同学被固定的手不停扭动着，她还故作笑容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骗人。
        绝对是骗人的。

        「我想触碰宫城。」

        新年才开始不到九个小时，明明还是正月，仙台同学却说了句不像是一月一号该说的蠢话，然后把被我固定在床上的手抽了出来。她坐起身，抓住我的手，亲吻了我的指尖。

        「你这不是碰是亲吧，我也没说你可以亲我。」

        我发了句牢骚，仙台同学的指尖便爬过我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她把嘴唇贴在我的手肘和手腕之间，然后又分开。亲吻了好几次后，她的舌尖开始沿着我手臂的血管划过。

        「我也没说你可以舔。」

        我感觉有点痒，然后按住了仙台同学的额头，她便抬起了头。

        「那你的意思是摸就可以咯？」

        她的指尖爬上了我的手臂，仿佛在确认刚刚她舔过的血管一样。

        「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仙台同学把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咬着我。
        我推着她的肩，但她反而又把舌头伸了出来，一直舔到我的耳朵下方。

        被她在床上做了这种事，让我想起了昨天的梦。

        醒来之前，梦里的仙台同学的手摸了我的侧腹，还碰了我的胸部。但她的手却不满足于此，又摸了我的腰，甚至还往下爬行了一点，梦境开始变得模糊，和记忆的某处混合在了一起。

        「说了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离我远点。」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身体，然后站了起来。
        我并不想让梦成为现实。
        我不打算让圣诞节的事再次发生，也不希望现在的行为升级。仙台同学的体温虽然很舒服，但如果我们反反复复做这样的事，室友的关系就会模糊化，变成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刚刚这个，算是宫城给我的压岁钱一样的东西。」

        结果我却听到一个丝毫没有反省之意的声音。

        「为什么我非得给仙台同学压岁钱不可？我要回房间了。」

        我从鸭嘴兽背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脖子，又擦了擦手臂。

        「对不起。就待在这儿吧。」

        「不要。感觉你又要做奇怪的事了。」

        「那，交换条件。只要宫城待在这儿，我就听你的话。」

        「我没有什么想要仙台同学做的事，不需要什么交换条件。」

        「什么命令都可以哦？」

        「你就这么想被我命令？」

        「想。随便说点什么吧。」

        仙台同学丝毫没有犹豫，很干脆地说道。
        我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看着坐在床上的仙台同学。

        「你这，不就是单纯的变态吗？」

        她和去年别无二致。
        我觉得她真的是个傻瓜，而且对一个想要被命令的人下命令也没什么意思。

        「宫城，想不想吃年糕汤？」

        把给我的烦恼从去年一直带到今年的仙台同学，突然提出了一个新的提案。

        「想吃是想吃。」

        「现在就做吧，再一起吃。然后，吃完了再到这个房间集合。」

        虽然她擅自决定了接下来的计划，但我也没什么理由拒绝。昨天晚上虽然吃了很多东西，但现在肚子却已经饿了。

        「……午饭也是仙台同学做的话，那就可以。」

        「那就这样吧。」

        仙台同学笑了笑，然后下了床。
 
episode 240
        年糕汤很美味。
        午饭的意面也很美味。
        但是，午餐的沙拉居然加了西兰花，这一点是不能原谅的。

        「我又不知道宫城你讨厌吃西兰花。再说了，你要是讨厌西兰花就早点说嘛。」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都怪仙台同学没说要放西兰花。我要是知道你要放西兰花，我就会说我不喜欢了。」

        「说午饭什么都可以的，不是宫城吗？而且，也拿西红柿代替沙拉了，你就原谅我吧。」

        一个无趣的回答从旁边传来，于是我用鸭嘴兽拍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腿。

        只有一两块的话，我忍一忍也就吃了，但沙拉里面放了好多的西兰花。我对这一点耿耿于怀，但仙台同学也确实为我又拿了西红柿出来。

        但是，她又说什么西兰花很有营养，所以还是吃掉更好，什么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让我吃掉了近一半的西兰花，我觉得这很过分。新年的第一天，我不想吃任何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把仙台同学讨厌吃的都告诉我。下次，我要加一大堆。」

        我拿起桌上装着汽水的玻璃杯，喝了一口。

        其实我很生气，生气到不想来仙台同学房间集合的程度了，但还是被她强行带到了这个房间。因此，无论怎么抱怨她，我都感觉不够。完全不够。虽然她把昨天买的泡芙分了一半给我，但我还是不想原谅她。
        因为是新年，所以她还特地让我换了衣服，这也是令人生气的事情之一，可以的话，我只想穿着运动衫消磨时光。

        「没有讨厌的东西哦。」

        仙台同学一脸淡定地撒着谎。
        但是，对她来说，刚刚的话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就算是仙台同学讨厌的东西，只要我叫她吃，她应该就会吃，如果我叫她不吃，就算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应该也不会吃。

        平时我并不会讨厌这样的她，但今天不同。
        实在是令人生气又恼火。

        「把这个喝了。」

        我把拿着的玻璃杯递给了仙台同学。
        里面是她说过不喜欢的碳酸饮料，还剩下一半左右。

        「喝掉是喝多少？」

        「全部。」

        我简短地回答后，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就喝掉了全部的透明液体，然后把杯子放在桌上。

        「宫城，差不多该心情好点了。」

        随着这个柔和的声音，她的手也伸了过来，我拍开她的手，将其赶了回去。

        「无论什么命令你都要听，你要遵守约定。如果你能遵守，我的心情就可以好一点。」

        「啥？」

        「你早上不是说过吗？就算仙台同学不记得了，这个权利，我想用的时候就会用。」

        今天早上，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仙台同学提出了交换条件：「只要宫城待在这儿，我就听你的话」。也就是说她会听从我的命令，我记得很清楚。

        「遵守约定倒是可以，但不是现在下命令吗？」

        对于被下命令这件事，仙台同学很干脆地接受了。

        「我现在没有想下的命令。」

        反正是要下命令的，比起当场强行编出一个命令，我更想等到我发现能够让她说讨厌的命令之后再行使权利。
        也许不管我说什么，仙台同学大概都会面不改色地去做，但至少我想让她也为难一下。

        「行吧，宫城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不过你现在不下命令的话，就把手借我一下。」

        「手？」

        「我帮你剪指甲。」

        「我的？」

        「对。宫城的。」

        尽管仙台同学突然说一些奇怪的话是常有的事，但剪指甲也出现得太莫名其妙了。
        总感觉还有什么内幕，我不是很想把手给她。

        「……你怎么突然想到剪指甲的。」

        「因为早上我看宫城的手的时候，发现指甲有点长。」（译者：HOMO特有的关注点）

        她一说完就站了起来，我还没说她可以剪我的指甲，她就拿来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这些啊，指甲刀、修型条、海绵条以及——」

        仙台同学打开了盒盖，开始说明里面的东西。虽然有一些没怎么听过的名字，但我知道这都是用来塑形和打磨指甲的。

        「这些，全都要用？」

        盒子里面有些什么并不重要。
        问题是，里面装的东西种类也太多了。我以为只是简单剪个指甲而已，但似乎并非如此。

        「不会全都用上的，应该。宫城，手伸出来。」

        「好麻烦。」

        虽然我是没什么想干的事情，但我也不打算当仙台同学的玩具。

        「我来给你剪，有什么关系嘛。」

        「感觉要花很多时间。」

        「多花点时间也没事吧。反正哪也不去。」

        「你去不就好了。」

        「我是想出去啊，但宫城不想出去吧。」

        「不想出去。」

        「那么，手，伸出来。不愿意的话，就提出其它可以打发时间的方案吧。」

        电影、游戏。
        漫画、小说。

        我和仙台同学在这个家里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很有限，而且这些也都不是过年的时候想做的事情。虽然我也不想让她给我剪指甲，但既然要把想出门的仙台同学关在家里，那么我觉得稍微满足一下她的愿望也无所谓。

        「如果不花太多时间的话。」

        我嘟囔了一声，然后伸出了手，然后我的手腕立刻就被仙台同学抓住了。
        她的指尖滑过我的手背，然后慢慢地抚摸着我的手指。接着，她停下了手，一直盯着我的指尖。
        应该是要剪指甲的她，却一直看着我的手。

        「怎么了？」

        听到我的声音后，仙台同学说了句「没什么」，然后拿起了指甲刀。

        「从大拇指开始剪啊。」

        咔哒、咔哒。

        长出来的指甲被一一剪掉，变短。
        大拇指，食指，中指。
        属于我的一部分被剪掉、脱落，变成了合适的长度。

        我不记得有人像这样给我剪过指甲，所以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就像是要填补上剪指甲的声音之间的空隙一样，我开了口。

        「为什么指甲刀不是那种很显眼的？」

        「什么叫很显眼的指甲刀？」

        「电影电视剧里剪炸弹线用的那种。」

        「炸弹线？……啊，我知道。你是说钳子型的指甲刀吧。我没有用过那种，那种看起来就会剪很深，有点吓人，所以我不用。」

        仙台同学一边给我剪指甲，一边平静地说道，「下一个，到这只手了啊」，接着又抓住了我的左手。

        咔哒、咔哒。

        长出的指甲再次从大拇指开始被剪掉，我的左右手的指甲全都被剪完了。

        「接下来修一下指甲的形状。」

        仙台同学拿起一个大大的，像是冰淇淋棍一样的金属板，贴在我刚剪好的指甲上打磨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把指甲的棱角磨掉，打理成型。

        「仙台同学。给别人剪指甲和磨指甲，很有意思吗？」

        「还行吧。下次再长长了我再帮你剪？」

        「算了。」（译注：原文是いい，在日语中这个词既可以表示接受，又可以表示拒绝，一般根据语调和语境判断。所以仙台在这装傻）

        「你的意思是，下次也可以帮你剪？」

        「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还故意问是吧？」

        「可惜。」

        一个听起来并没感觉到什么可惜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她又说了一句「软皮就这样吧」。（译注：指半月牙后面的皮肤）
        
        「可以结束了。」

        「还没有。」

        仙台同学拿出了刚刚她说叫海绵条的东西，开始打磨我的指甲表面。
        
        「也太花时间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没别的事可做。」

        虽然我也不是很乐意，但这也不是什么要强烈拒绝的事，所以就随她去了，于是我的指甲变得都不像是我的一样光亮了，仙台同学又拿起了内容所剩无几的指甲油瓶。

        如果那是舞香送给她的，我会说不要并拒绝。但是，这是我没见过的，结果就错失了阻止她的时机，被她涂了指甲油。

        指甲油被慢慢地、仔细地按揉在我的指甲上，不仅是指甲，连皮肤也一起浸染上了，原本就么没剩多少的瓶子中的内容进一步减少了。
        她的手有时候会抓住我没有涂指甲油的手指指根，然后把嘴唇贴在指关节上。
        
        这就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样，让我无法阻止她。

        大概，不用花这么多时间也能涂指甲油，但仙台同学却搞了这么久才涂完，然后她抬起了头 。

        「变漂亮了。」

        她满意地说道，最后像是润色一样亲吻了一下我的指尖。

        「累死了 。」

        「还没结束哦，脚趾甲也要剪，坐那儿吧。」

        仙台同学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指着床。

        「已经够了。」

        「不够。脚趾甲也是指甲，乖乖剪掉吧。」

        「就算要剪，也没必要坐床上吧。」

        「坐下来好剪一点。」

        挂着微笑的仙台同学，表情一如既往。
        剪指甲。
        我想，把床当作椅子的意义，除此之外就别无其它了。

        虽然我这么想，但在我的身体内，坐在床上的行为已经和舔脚联系在了一起。普通人是不会在没有被命令的情况下舔别人的脚的。不对，应该是被命令了也不会。

        「宫城。」

        仙台同学催促般说道，然后看向床。
        在拖拖拉拉的话，会让她觉得我在想不好的事情，于是我乖乖坐在了床上。
        于是我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俯视仙台同学。

        这样的光景我见过很多次了。

        虽然最近很少，但以前还是经常发生的，尽管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事情，但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不知为何，仙台同学并没有拿起指甲刀，而是抚摸着我的脚跟，她的指尖滑到了我的脚底。这是我命令她舔我的脚时的动作，我的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

        「别搞奇怪的事，快点剪指甲。」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膝盖，试图逃离她抓住我的脚的手，然后她并没有回话，只是拿起指甲刀放在大拇指的指甲上，然后，就像给我剪手指甲时一样剪了起来。

        咔哒、咔哒。

        刚刚听过的声音又在房间了回响了起来，很快左右的指甲就都剪完了，结果，我并没有要求她，仙台同学却亲吻我的脚尖。我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和你睡了一晚上信誉来了。）

        「不用做这种事。」
        
        仙台同学应该听到了我的话，她的舌头却仍然在我的脚背上爬行。她用手卷起的牛仔裤裤脚，摸了摸我的脚踝。温热而湿润的舌头， 便舔到了我的脚踝。
        温柔地舔舐着的舌头，让我的心脏开始颤抖，双腿也变得僵硬。她的嘴唇贴了上来，脚踝上便积聚了一股热量。

        不对劲。
        这种事绝对很奇怪。

        「仙台同学！」

        我大声叫着她，她的嘴唇离开了我的脚踝，然后又在我的脚尖上落下一个吻。

        「你怎么回事。我没叫你做这种事吧。」

        「我说，宫城。我们定一个新的约定吧。」

        仙台同学完全不理会我的发言一般说道。

        「约定？」

        「嗯，约定。」

        「……不定。」

        「你都不问是什么约定吗？」

        「肯定是奇怪的约定，我不想听。」

        今天的她很奇怪。
        因为是正月，她的行为离谱到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解释了，所以约定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小气。」

        「这不是小气。」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肩膀。

        「那，就定个普通的约定吧。去动物园的事，四号可以吗？那天，我打工也休假。」

        「可以是可以，但果然刚刚的约定是一个奇怪的约定吧。」

        「哎呀，有什么关系呢。不说那个了，动物园就定在四号去了，约好了哦。」

        仙台同学用着十分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又亲吻了一下我的脚背。
 
episode 241
        无事可做。
        一定要说的话还是有的，但我现在不想做，所以没有。
        虽然我知道，我应该学习来准备考试，但由于仙台同学的原因，我是一点干劲也没有。

        「啊——，打工什么的——」

        明明请个假就好了，我本想这么说，但又咽了回去。
        躺在床上，穿着运动衫的我，在被窝打着滚。

        仙台同学的假期只有元旦和四号。她说二号，也就是今天下午，就要去打工了，所以她现在正在房间里做准备。

        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心里的郁闷还是无法释怀。虽然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但她说晚上她要迟点回来，所以要我自己先吃。可是一个人吃饭也不会觉得好吃。

        从一月二号开始就跑去咖啡厅的人要是通通被消灭就好了，干脆连咖啡厅本身也消失了算了。
        大家都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三天左右。

        再说了，咖啡厅里还有一位我见过一面的仙台同学的朋友，也就是和她一起打工的伙伴澪小姐。虽然我知道她应该不会对仙台同学做什么，仙台同学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但一想到她们俩在我不在的地方快乐地打工，我的太阳穴就感到一阵抽痛。

        「好烦啊。」

        我哈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摸了摸坐在枕头旁边的黑猫。仙台同学送给我的这个玩偶，摸起来很舒服，让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点。
        我把黑猫拉进被窝，再调整了一下身体的方向。我拿起放在墙边的手机，搜索鲸头鹳。很快，一只长腿大嘴的怪鸟便出现在了屏幕上。

        我想去动物园看被称为「不动鸟」的鲸头鹳动起来的样子。不过，看它们睡觉的样子说不定也不错。之前看过的睡觉的鲸头鹳视频也很可爱。

        说起来，仙台同学也——

        我打开了手机里的仙台同学抱着企鹅当抱枕睡觉的照片。
        和平时不同的她果然很有趣。
        我一张一张地翻着过去的仙台同学。

        不知不觉中，手机多了很多高中时代从来没有过的仙台同学。不仅仅是在记忆里，连记录中都留存了下来的仙台同学，已经成为了无法轻易抹去的存在，让我满脑子都想着她。照这么下去，就算作为室友期限的大学生活结束后，我也会一直想着她，我不想这样。

        我哈地大声叹了口气，然后就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宫城，我可以进来吗？」

        「我来开门，你等会儿。」

        尽管仙台同学不会在我说可以之前进入房间，但我还是慌忙抓起被窝里的黑猫，放回了书架。我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又突然想起了手机，于是又回到床上，把一直显示着的仙台同学的图片的手机切换成了锁屏界面，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打开了门。

        「……宫城。你打算今天一直穿着运动衫吗？还是换个衣服吧。」

        我什么都还没说，结果穿着针织衫和裙子的她却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我又哪都不去，这样就好。」

        「不好。太懒散了。」

        「有什么关系，懒散就懒散。反正是正月。」

        「正是因为是正月，所以才不能懒散，至少换个衣服。」

        「仙台同学，好啰嗦。赶紧打你的工去。」

        「我就要出发了，所以让我进来吧。还要留印记的吧？」

        仙台同学说出了不同于昨天的约定的另一个约定，然后露出一副像是在说快让她进去的样子看着我。
        我也没有理由不让她进来，于是老老实实让她进了屋。我关上门，轻轻叹了口气。

        仙台同学说寒假里要打工的时候，我和她做了约定。
               
        寒假期间，除了打工之外，她哪儿也不能去，去打工的时候必须戴着耳环。而且，在去打工之前，她还必须被我留下印记。

        就是这样的约定。

        「所以，你要在哪儿留下印记？」

        说完，仙台同学自顾自地坐在了我的床上。

        「站起来，转过身去。」

        我靠在门上，看着仙台同学。

        「你的意思是要留在背后？」

        「别管那么多，按我说的做。」

        「这算，你昨天说的命令吗？」

        「不算。这不是命令。」

        无论什么命令仙台同学都要服从的约定，现在还不是用的时候。要在我想到能够更加让仙台同学为难的命令时用，今天就用掉的话，就太浪费了。

        「那，我可以说我不要吗？」

        「想说你就说。」

        「……只要站起来转过身去就可以了吗？」

        「可以。」

        我简短地回答后，仙台同学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服从了我并没有强制力的话语。

        仙台同学真的很无聊。

        她按照自己的想法拒绝我的只有打工这件事，其它的事情基本上都会接受。我不知道她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哪儿了，但她肯定忘记了大部分的自己的想法。

        要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她为难呢？
        我不知道。

        这种时候，她要是能偶尔说一句不要就好了。

        我从衣柜里拿出毛巾，抓住乖乖背对着我的她的一只手，拉了过来。

        「那只手也放在背后。」

        只是这么一句，仙台同学似乎就明白我的意思，她默默地服从了我的话，把手别在背后，以便我用毛巾将其绑起来。我用毛巾紧紧绑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

        「转过来，坐在床上。」

        仙台同学转过身来，嘴里嘀咕了一声「变态」。

        我觉得老老实实听变态的话的仙台同学更加变态，但我没有说话，只是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便无奈地坐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穿着高领针织衫，大概是预想到我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印记。

        她的预想既正确，又不正确。

        接下来，我要留下印记的地方虽然是她的脖子，但我并不打算在可以用针织衫遮住的地方留下印记。我咬住了她的耳朵下方，一个无法用针织衫遮住的位置。

        仙台同学的肩膀颤抖了一下，身体开始逃离。但她的手腕被绑住了，所以没法做更多的抵抗。我拉住她的手腕，把嘴唇按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地吮吸。

        留下印记的地方，大概能用头发遮住。
        所以，我才在没法用领子遮住我的地方留下我的痕迹。

        仙台同学并没有抵抗。
        她的身体也只是一开始动了一下。
        为了让印记不被遮住的时候也不会太显眼，我很快就松开了嘴唇。

        「宫城。我可没说过可以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印记吧。」

        「你不是答应我，我想在什么位置都可以吗？」

        「是倒是这么答应过」

        仙台同学叹了一口气。

        「仙台同学，站起来。」

        「你先把毛巾取下来。」

        「还不行。」

        「这次你又想在哪留印记？」

        「站起来就知道了。」

        我说完，仙台同学就乖乖站了起来。

        「所以，哪儿？」

        我把手放在试探似的看着我的仙台同学的胸口上。
       
        心脏上方一点位置。

        我轻轻把手按在仙台同学身上，她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而，我只是一言不发地滑动着手，抚摸着那柔软的隆起。

        仙台同学没有抱怨。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看着这样不会违抗我的仙台同学，我觉得她已经变成了十分扭曲的形状了。

        仙台同学会接受我大部分的话，也不是最近才开始的。但我却还是这么觉得，是因为她看起来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渴望得到命令，或者自愿去做那些接受命令时才会做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明显在增加。
        原本不是这样的她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既感到高兴，又感到焦躁。

        「转过去，我把毛巾拿下来。」

        我把手从她胸口拿开。
       
        「已经够了？」

        她若无其事地问道，我抓住她的手臂，强行让她转过身去，然后取下了毛巾。仙台同学摸了摸我留下印记的位置。

        「路上小心。」

        我小声说道，然后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那我走了。你可要好好吃饭哦。」

        「不用你说我也会吃的。」

        「那，我出发了。」

        仙台同学笑了笑，走出了我的房间。
 
episode 242 宫城想看的东西
        我在手机上确认着天气预报。

        晴转多云。
        降水率10%.

        今天，我找不到任何宫城赖着说不去动物园的要素。早上开始我就反反复复确认过很多次了，天气很好，也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这天气可以说是专门为动物园而生的了。

        起作用了啊。

        我拿起了挂在门把手的晴天娃娃。
        宫城的房间应该也有，它们很好地完成了任务。我亲了一下用纸巾做的小娃娃，然后又把它挂在了门把手上，去公共空间准备做早午饭。

        我拿出平底锅，放入火腿，再打个鸡蛋。
        我加水盖上盖子之后，宫城从房间里出来了。

        「仙台同学，我来帮忙。」

        「那，你烤一下面包。」

        「我知道了。」

        宫城开始烤面包后不久，火腿蛋也做好了。我准备好黄油和果酱，然后和盛着火腿蛋的盘子一起放在桌上。不一会儿，宫城也端来两个装着橙汁的玻璃杯放在了桌上，再拿来烤好的面包，我们都坐在了椅子上。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宫城在面包上涂上黄油和果酱，然后咬了一口。我也同样把黄油和果酱涂在面包上，这时她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没有想看的动物吗？」

        「鲸头鹳。」
       
        我说出了一个要不是宫城，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动物的名字，然后也咬了一口面包。黄油和果酱在口中混合，恰到好处的甜味弥漫了开来。

        「除了鲸头鹳呢？」

        「宫城呢？」

        「不是我，是仙台同学想看的动物。」

        同样的问题去年也被问过，但无论问多少次，答案也不会改变。

        我只要能看到开心的宫城就够了。

        然而，这是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所以我只能换成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想观察人类吧？」

        「啥玩意儿。这不是动物吧。」

        宫城低声说道，然后用叉子戳了戳煎蛋的蛋清。

        「人也是动物吧。」

        「是倒是。」

        「宫城除了鲸头鹳以外，没有别的想看的动物了吗？」

        我盯着一脸不满的宫城。

        「……老虎。」

        㺢㹢狓，或者貘之类的

        昨晚，我一个人确认动物园的地图时，心想如果是宫城的话，应该会说想看这种奇怪的动物，但我的预测出错了。没想到她居然会提出老虎这种常见的动物。

        「企鹅呢？」

        我抛出了一个宫城绝对会说想看的动物的名字。

        「要看。」

        她的回答很短，但很清晰。

        果然她很喜欢企鹅。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去水族馆那时一样露出微笑，但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企鹅前给她拍照。

        「吃完之后，可以去宫城的房间吗？」

        「不行。」
       
        我得到了一个不出所料的回答，于是我吃了一口火腿蛋，然后试着问了问理由。

        「为什么？」

        「穿裙子吧，感觉你要说这种话了。」

        「不穿裙子也没关系哦。感冒了可就麻烦了，还是穿暖和点吧。宫城只要把脸借我一下就好。」

        宫城穿裙子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我也不想勉强怕冷的宫城。不过，妆我还是想给她化一个的。

        「我的就算了，你给自己的脸弄不就好了。」

        似乎知道我想做什么的宫城皱起了眉头，喝了口橙汁。

        「淡妆而已，宫城就把脸借我嘛。」

        我望着捣碎煎蛋蛋黄，大口吃着蛋清的宫城。

        她不用化妆也很可爱。
        但是，化了妆的宫城也很可爱，所以偶尔我也想看看。

        还有。

        我想以化妆为借口，稍微离宫城近一点。我想近距离摸摸她的头发，摸摸她的脸颊，再看看不高兴地皱着眉头的她。一边嘴上抱怨一边闭上眼睛的宫城很可爱，让我给她涂唇膏的宫城也很可爱。所以，我希望能多看一会儿。

        「……不要。」

        「不要也行，但去你房间还是可以的吧？」

        「只是来房间的话，不用专门问了吧。」

        「问一下也行吧？」

        「随你便。」

        宫城不耐烦地说道，然后咬了一大口面包。我也吃了一口面包，又吃了口火腿蛋。细嚼慢咽地吃完早午饭后，我说了句「我吃饱了」，宫城那边也同样传来了「我吃饱了」的声音，我们俩一起收拾了餐具。我们倒也没有吃得很悠闲，但时间却流逝了不少。我赶紧回到房间，换好衣服，然后化好妆。

        穿上了我对宫城说不用穿也行的裙子，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然后带着宫城说不要的化妆道具去了她的房间。敲了两下门后，门就打开了，穿着毛衣和牛仔裤的宫城露出了明显讨厌的表情。

        「画个淡妆而已，可以的吧。」

        我对目不转睛地盯着装有化妆道具的盒子的宫城说道，她说了声「进来吧」，于是我走进了房间，把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坐到了我平时坐的位置。然而，宫城选择了和坐在床前的我不同的位置坐下。

        「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姑且，问一下。

        「不行。」

        「那，你坐我这边？」

        我拍了拍旁边，看着宫城。她犹豫了足足三十秒，像只猫一样啪嗒啪嗒爬到了我旁边。然后，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摸了摸我的脖子。

        「已经消失了。」

        我被摸的地方是前天被宫城留下吻痕，用头发能勉强遮住的地方。今天我扎着马尾，不用专门说应该也能看出来没有印记了，但我还是说了出来。

        「一看就知道了。」

        宫城的手指爬过了曾留下印记的地方。
        她留下的印记很淡，比我想象中消失得更早一些。

        「今天可别在显眼的地方留啊。」

        我抓住宫城摸着我脖子的手。

        昨天去打工之前，宫城留下的印记，还留在只能是说无可厚非的位置。如果今天也在同样的地方就好了，要是留在没法用衣服遮住的位置可就麻烦了。并不是说不能去动物园了，但宫城留下的印记是吻痕，如果在任何人都能看见的地方留下的话，我就得想办法藏起来，这样子出门的时间就要推迟了。

        「不是显眼的地方就好？」

        不好。
        我觉得早点准备出门比较好，再说今天也不是打工的日子，所以，明明应该是不好，我却还是想从宫城那儿获得印记。而且，我甚至觉得就算引人注目也没有关系。

        前天也是。

        留在高领衫无法遮住的位置的印记并不显眼，虽然用头发遮住了，但被人看到也不奇怪。不过，用粉底的话可以彻底遮住，但我选择了不隐藏印记就去打工。

        或许，我是想让人发现我身上的印记。

        更准确的说，我甚至想告诉澪那是吻痕，也希望她能问是谁留下的。我知道，如果澪知道了我对宫城的感情会很麻烦，但心中却一直存在一个如此希望的我。
        结果，到最后她也没有注意到这淡淡的痕迹。

        「我可没这么说，我来给你化妆，你乖一点。」

        我松开抓住的手，宫城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说不愿意。所以，我只是给她化了个淡妆，然后亲了她一下。

        「仙台同学，老是做些多余的事。」
       
        发出低沉声音的宫城推着我的肩膀。

        「有什么不好嘛，就亲一下。」

        「不好。赶紧出发吧。」

        宫城站起身来，穿上了外套。她没有给我留下印记，只是拿起围巾和手套，催促似地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在门口等我。」

         我给宫城留下这句话后，便回到房间穿上了外套。我来到门口，宫城正等着我，我们穿上鞋子便出发了。

        我先走下楼梯，然后回头望着宫城。

        和我的耳环相配的围巾。

        我觉得蓝色的围巾和蓝色的天空，还有蓝色的宝石都很配。

        去动物园。
        会把和朋友出去玩程度的事当作约会的人，应该只有我一个，但我还是希望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
 
episode 243
        「宫城，你不冷吗？」

        我们经过能遇见小花的地方时，我看向了旁边。

        「没事。」

        鼻头通红的宫城冷淡地说道。
       
        天气不错，气温也高。
        然而，这也是在冬天的范畴里。
        晴朗的天空和太阳的光线都比不上夏天。

        无论穿得多么暖和，刮在前往车站的我们的脸上的风都是冰冷的，微弱的阳光无法完全抵消寒冷。我想有必要搞一点暖和的东西。

        「要不要去便利店买点一次性暖宝宝？」

        我说出了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暖和的东西，而即使戴着围巾和手套也看上去很冷的宫城却有些无语地回答道：

        「仙台同学，你觉得这么冷的话，就不要扎马尾啊。」

        「不是说我，我是想给宫城用。」

        「我不是说了没事吗？」

        宫城呼出一口白气，然后加快了步伐。我只能配合她也加快了速度，脑袋后面的马尾辫晃动着，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冬天的发型，有点冷，但它能让人看清我的蓝色耳环，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发型。

        「仙台同学，你最后一次去动物园是什么时候？」

        宫城说道，但并没有看我。

        「小学的时候吧。大概是五年级还是六年级的时候吧。」

        「你以前说过，和家人一起去过动物园，就是那次吗？」

        宫城似乎还记得我在回水族馆的路上说的话。

        「嗯。宫城呢？」

        我盯着笔直望着前方的她，但我看不见她的耳朵。
        我希望她能像我一样把耳朵露出来，能让我看见耳环，但我又觉得她这样可能会感冒。

        「小学郊游时去的。」

        「没有和朋友一起去过吗？」

        「动物园，是和朋友一起去的地方吗？」

        「……可能不太会去吧。」

        一般来说是怎样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也没有和朋友去过动物园，也没有提过要去，所以我只能对宫城说，动物园不是和朋友一起去的地方。

        这么一想，动物园或许正适合我们这种不是朋友的人出去玩。

        不是家人的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玩，也不是因为学校的活动。
       
        这件事似乎带有了某种特殊的意义。

        「对了，宫城。今天可以拍照吧？」

        「不行。」

        虽然立刻就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在我心中，给宫城拍照已经是决定事项了。但我并不打算接受不行这样的回答，只是因为，如果我默不作声地拍了照，或许我们会陷入删掉与不删的争执中，所以我才插入了这样一个行为，来征求她的同意。

        「动物的照片，都不能拍吗？」

        我向不肯看我，一直往前走的宫城问道。

        「你刚刚问的难道是，可不可以给动物拍照？」

        「我以为你要拍鲸头鹳的照片呢，你不拍吗？」

        「……想拍。」

        「那，拍了动物顺便也拍点人吧。」

        「不需要顺便。只要拍动物就行。」

        「人类也是动物，所以也可以吧？」

        「仙台同学，你怎么只会在这种时候这么随意？」

        宫城皱起眉头看向我。

        「有什么关系嘛。」

        我想把今天保存在手机上。
        我希望我能在我想的时候，随时随地回顾今天。

        「……只是顺便的话。」

        宫城嘀咕着，然后加快了脚步。
        她快步走在前方，我跟上她的步伐，景色流动的速度变得比独自走路的时候要快了很多。蓝天之下，小花并没有出现，我们就到了车站。我们通过检票口，乘上刚刚好到站的电车。

        「先去看什么？」

        在不吵也不安静的电车的摇摇晃晃中，我向宫城问道。

        「什么都可以。」

        「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全都看一遍，那我们先从大象看到老虎，边看边往企鹅和鲸头鹳的位置走吧。」

        我一边让园区地图浮现在脑海中，一边说出事先定好的路线。

        「交给仙台同学了。」

        对于她在我预料之中的话语，我也回答了一句「交给我吧」。我们就这样闲聊着，到达了目的地的车站。下了电车，再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就能看见动物园的大门了，我们买了门票，进入动物园。尽管路线已经记在我的脑子里了，但我还是拿了一份带有园内地图的小册子，然后朝着大象所在的位置前进。
        虽然是冬天，但动物园里依旧是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是因为伟大的寒假，还是因为喜欢动物的人很多，园内洋溢着欢快的氛围。

        就连走在我旁边的宫城，都没有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不过，她好像没那么喜欢大象，我们刚到大象面前，她立刻就向旁边草原犬鼠的方向跑去了。我觉得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动物，但似乎比大象更得她的喜爱。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正在看草原犬鼠的宫城的照片。
        对咔嚓声产生了反应的宫城看向我，于是我调转镜头对着正在吃草的草原犬鼠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我把手机放进外套的口袋中，准备随时给宫城拍照。

        「对面还有水獭哦。」

        我露出微笑，对宫城说道。

        「走吧。」

        说完，宫城径直路过雉鸟区，在水獭面前停了下来，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没有给我拍照，而是给水獭拍了好几张，然后又走了起来。
       
        她对大象和雉鸟没什么兴趣，似乎更喜欢草原犬鼠一点，但没喜欢到给它们拍照的地步，而水獭则是喜欢到了会拍照的程度。
       
        我完全搞不懂宫城的喜好。
        唯一清楚的是，我肯定不是她会特地拍照的存在。

        我倒也不是想让她给我拍照，只是有一种输给了水獭的感觉，让人无法释怀。

        「仙台同学，老虎。」

        走在旁边的宫城停下了脚步，指向前方不远处。

        「地方还挺大。」

        她的食指前方，老虎正在如同森林一般草木繁盛的场地中威风而悠闲地散着步。我们靠近隔开人类和老虎的玻璃窗，近距离看着内部。

        「不过来吗。」

        喃喃自语的宫城视线所及之处，老虎正在走着，但只在池塘附近兜圈子，并没有要来玻璃窗附近的意思。

        「过来的话就能拍到不错的照片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给宫城拍照。
        当我保存了两张宫城的照片，正准备拍第三张时，宫城转向了镜头，画面一下子被她的手给覆盖住了。

        「人的照片就不用拍了，看老虎啊。」

        宫城用手按住我的手机，发出不愉快的声音。

        「在看了。」

        「明明没看。把脸转到那边去。」

        宫城指着老虎，我只好看向玻璃窗的方向。然而，比起悠然自得的老虎，我更在意在我旁边一动不动的宫城。

        「宫城不看老虎吗？」

        「看了。」

        她低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但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宫城她大概并没有在看她说过想看的老虎，而是在看着我。

        「宫城，你不是说喜欢老虎吗？」

        我把手机放入口袋，看向宫城，一张失望的脸映入我的视野。

        「……老虎也是猫科动物欸。」

        「这我知道。」

        「算了。去下一个地方吧。」

        宫城不感兴趣地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欸，啊，等一下。」

        我慌忙追向萨克斯蓝的围巾的方向，然后听到了一声冷淡的「仙台同学，快点」。于是我抓住了毫无等我一下的意思的宫城的手臂。

        「……难道你说想看老虎，是为了我？」

        过去，我曾说过我喜欢猫，所以她才特地说想看同为猫科动物的老虎。
        虽然我的理解还没有跟上，但似乎就是这样。

        「没有。我只是想看老虎。」

        「老虎很可爱啊，像猫一样。」

        「不喜欢的话，说不喜欢不就好了。」

        一个明显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喜欢。」

        「那为什么我问你想在动物园看什么动物的时候，你没有说老虎？」

        宫城直勾勾地看着我。
        虽然不及冬日的寒气，但刺向我的视线也很冰冷。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看来，宫城对我还是比对水獭更感兴趣一点。

        「我只是忘记说了。」

        我尽可能用着平常的声音说道，然后松开了宫城的手臂。接着，取而代之抓住了她的手。准确地说，是牵着她的手，但并没有被她甩开。

        「接下来，去看什么？」

        宫城嘟囔道。

        「啊，我想想。獏吧。前面还有北极熊之类的，去看一下也可以。」

        「去看獏。」

        也不知道我们是谁先迈出了脚步，总之我们到了獏的位置。然而，宫城似乎对獏也不是很感兴趣，很快就说去下一个地方，然后又朝着北极熊的方向走去了。

        我牵着的手，并不是平时那样光滑的手，而是软绵绵的。
 
episode 244
        在来到北极熊区之前。
        宫城就在看海豹和海狮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地方让人感觉比起动物园，更像是来到了水族馆，可以看到这些懒懒散散的生物在岸上打滚或者在水里游泳的样子。

        当然，宫城还是和去水族馆时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黑乎乎圆滚滚的海兽。

        「仙台同学，你说过的有耳廓的是哪一种来着？」

        海豹与海狮的区别之一。
        有没有耳廓。
        宫城似乎还记得，从水族馆回来之后，我们俩曾聊过这样的话题。

        「海狮。」

        那天，我告诉宫城，海狮有一种叫耳廓的类似于耳垂的东西，然后又亲吻了她的耳垂。
        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啊，真的欸。有像耳朵的东西。」

        看老虎时心情变差的宫城，似乎因为这些海兽，心情又变好了，她的声音比刚刚要开朗了许多。

        「我说，宫城。」

        我看着海狮，叫着宫城的名字。

        「干嘛？」

        「水族馆，还会再去的吧？」

        为了确认海豹和海狮有什么不同，我们曾约好再去一次水族馆。但是现在已经确认过了它们的不同之处，我担心那一天的约定因此而作罢了。

        「仙台同学，你不想去吗？」

        宫城把视线从海狮身上移开，看向我。

        「想去是想去，但宫城已经看过海狮的耳廓了。」

        「……仙台同学，你并不是很喜欢鱼类吧？水族馆，你不想去的话，那就不去了吧。」

        宫城发出了不悦的声音，视线再次回到了海狮身上。
        去水族馆那天，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问我，我应该并没有喜欢鱼类到要去水族馆好几次的程度吧，那次就让我很惊讶。

        今天的宫城也是如此。
        看上去她似乎在考虑我的喜好。

        她说出的话，暗示着她想看老虎的理由是为了我，也让我很吃惊，这一点也不像她。
        虽然这样的宫城让我很激动，但这和平时的她太不一样了，我感觉身体有点飘飘然，摇摇晃晃的，有些静不下心来。

        「水族馆挺好玩的，下次再去吧。」

        我紧紧握住我们牵在一起的手。
        有关水族馆的快乐回忆与今天紧密联系在了一起，我们才来到了动物园。今天，我不想让过去的约定化为乌有。我想把约定继续维持下去，一直陪在宫城身边。

        「仙台同学有想看的东西的话，也可以去。」

        宫城平静地说道。

        「我还想看一次飞翔的企鹅。」

        「……那就再去一次水族馆吧。」

        「那就这么定了。」

        趁着心情飘忽不定的她还没改变主意，我确认了约定。宫城说了句「去那边看看」，然后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她的目的地是近在咫尺的北极熊区，稍微走了一会儿，就能看到一些又大又白的动物。

        「没拍海豹和海狮的照片，没关系吗？」

        「没关系。」

        宫城简短地做出回答，然后在能看清北极熊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我也自然停了下来。

        因为不想松开牵着的手，所以不拍照也没关系。

        虽然宫城不太可能说出这种话，但我却觉得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同时，我也很好奇，她为什么一直牵着我的手。

        说到底，宫城这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不情愿地甩开牵着的手。而这样的她，今天却一直牵着我的手，一定是有什么理由。

        总不能是让我开心吧。

        我思考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视线从宫城身上转移向北极熊。
        我的眼中映入了宫城同样看着的东西。

        嬉戏打闹的白熊。
        真是精力充沛啊。

        「北极熊看上去，冬天也不会冷欸。」

        认真地看着白熊的宫城小声地说道。

        「也许吧，不过感觉夏天会特别热。」

        「冬天不会冷不就够了吗。」

        「宫城要是北极熊的话，一到夏天就会生气地说很热吧。」

        「才不会生气。」

        「绝对会生气。」

        我想象着一只雪白的北极熊在房间里一边抱怨一边伸展身体，嘴角情不自禁松弛了下来。

        「仙台同学，你好烦。」

        宫城打了一下我的手肘，我按住手臂，故作夸张地说了声「好痛」，然后她问了我一句「扎个马尾，你不冷吗？」

        「我又不是北极熊，还是有点冷吧。」

        「天气这么冷，那为什么还要扎马尾？」

        「……因为能看清楚耳环吧。也让我看看宫城的耳环嘛。」

        「不要，好冷。」

        「那，我帮你和北极熊拍张照片，你把头发搭在耳朵上吧。」

        宫城的回答是可以预料的。
        不用拍了。
        宫城应该会这么回答。

        不过，不管宫城会不会把头发搭在耳朵上，能不能看见耳环，我都会给她拍照，所以怎么回答都无所谓。愿望能够实现的话，那算是幸运，尽管我并不认为愿望能够实现。

        「手，松开。」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说出了我预料之外的话。
        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宫城的手很快就挣脱了，她把自己的头发披在了耳朵上。

        「欸？」

        我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
        虽然只有一边，但我能够看见鸡蛋花耳环。

        「拍吧。」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这可不是想被拍照的人会发出的声音，我的肩膀也被推了一下，强行拉开了拍照的距离，我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摆好架势。

        咔嚓。

        因为我没来得及过脑子就点了拍摄键，一张根本没有拍到北极熊的照片存入了手机中。

        「抱歉，再拍一张。可以的话，笑一个吧。」

        我向表情复杂的宫城搭话道。
        当然，她并没有笑。
        尽管宫城没有皱起眉头，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我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对她又说了一次「笑一个嘛」，但她却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而不是看向手机。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北极熊走到了宫城后面，我咔嚓一声拍下了照片。

        「动物园，好玩吗？」

        「好玩啊。」

        我微笑着传达着我现在的心情。
        我发现宫城的嘴角略微放松了一点，我连忙把这个表情和北极熊一起拍了下来。

        「那就好。我也帮仙台同学拍照吧。」

        宫城摘下手套，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

        「啊？」

        「和北极熊一起拍，你站到这儿来。」

        虽然这让我很吃惊，但也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乖乖和宫城交换了位置。

        「仙台同学，要拍了啊。」

        宫城站在我刚刚站的地方，架好了手机。
        我特意挤出笑容看向宫城，然后听到了一声咔嚓，接着就被她提醒「笑得太刻意了」。

        「笑着不是更好吗？」

        「笑得过头了。」

        说完，宫城又拍了一张照片。

        「北极熊，没能拍得可爱。」

        「那我呢？」

        我想看着手机喃喃自语的宫城问道，结果她回了一句「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照片给我看看吧。」

        我走到她身边，偷瞄着她的手机。
        我看着屏幕，上面是看起来很开心的我和身后嬉戏的北极熊。

        「拍得挺不错的嘛。」

        「你说北极熊？」

        宫城说了句很失礼的话。

        「我和北极熊都是。」

        「那就当是这样吧。」

        「就当这样吧。那，再看会儿北极熊？」

        「已经够了。」

        「那，去企鹅区？」

        「鲸头鹳呢？」

        「在企鹅区前面，要不就从企鹅开始看？」

        「好。」

        宫城把手机放进口袋，戴上手套走了出去。
        她戴着手套的手并没有牵我的手。
        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宫城，手？」

        我走到她旁边，用手轻轻碰了碰她戴着手套的手背。

        「不牵。」

        「那，手就不牵了，头发就这样留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忘记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我为她选的鸡蛋花耳环并没有被遮住。

        「会感冒的。」

        「再这样一会儿嘛。」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眉头，手刚伸向耳朵，又作了罢。
        她的头发并没有恢复原状。
        依旧搭在耳朵上，每个人都能看见她的鸡蛋花耳环。

        「宫城，你喜欢北极熊吗？」

        「说喜不喜欢，反正挺可爱的。仙台同学呢？」

        「喜欢吧。像毛绒玩偶一样。」

        一直盯着北极熊看的宫城很可爱，但我也不讨厌北极熊，因为它们给了我一次能够拍一张可以看清耳环的照片的机会。

        「你是说，你喜欢像毛绒玩偶一样的动物吗？」

        「那倒也没有。」

        什么动物都可以。
        不可爱也没关系。
        只要能让宫城开心就行。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动物。」

        今天的宫城，对于她来说，显得有些健谈了。
        或者说，问题有点多。
        我很高兴她对我感兴趣，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正确，因为她和以往的她都不一样。
       
        「嗯——，我想想。草原犬鼠也挺可爱的。」

        看着它们的宫城也很可爱。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道，结果旁边传来了一声「又在骗人」。

        「真没骗你。」

        「哼。」

        宫城冷淡地说道，然后加快了脚步。
        离企鹅所在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我也跟着宫城加快了速度。
 
episode 245 仙台同学喜欢的东西
        企鹅总是那么可爱。
        自然，今天它们也是无可置疑的可爱。

        我真想一直看这群企鹅在像小城堡一样的建筑上徘徊，在水池里游泳。

        然而，仙台同学却没在看企鹅。

        很奇怪。
        绝对很奇怪。
        她有问题。

        「仙台同学。别拍人类了，给企鹅拍照吧。」

        我瞪向咔嚓咔嚓响个不停的手机。
        动物园，可不是给我拍照的地方。

        「企鹅也拍了。」

        「不是“也”拍企鹅，是请你“只”拍企鹅」

        「宫城小气鬼。」

        说着，仙台同学又拍了一张照片。
        她的手机理所当然一样对着我的方向，显然，存在她手机中的是我，而不是企鹅。

        我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准一个劲拍我照片的仙台同学。
        我按下快门键，拿着手机的仙台同学便从今天里剪切了出来，随着一声咔嚓声，存入了我的手机中。

        「宫城，你要拍的话就说一声嘛。」

        「说了的话，你又要摆个笑脸出来了。」

        「摆个笑脸不是更好吗？」

        「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摆笑脸。」

        「不说笑不笑脸了，刚刚的照片，你都没有把我的脸拍好吧。要拍就好点拍嘛。」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就像是在暗示“好了来拍吧”一样。所以，我拿起手机，拍了一张企鹅的照片，而不是仙台同学。

        「不是要你拍企鹅，是拍我。」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于是我咔嚓拍下了脸上没有笑容的仙台同学。

        「我是想让你拍一张表情好看一点的照片的。」

        「表情不好看更好。」

        今天我很在意仙台同学的笑容。
        难得来一次动物园，她却特意装出笑容，让我很想对她抱怨。

        「为什么？在动物园拍点表情高兴的照片不好吗？」

        「我觉得正常一点就好。」

        「因为很高兴，所以想拍表情高兴的照片，也挺正常吧？」

        仙台同学的话并没有错，而且我也知道，她之所以故意摆出笑脸，也只是为了营造出愉快的瞬间。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对她刻意露出来的笑容发几句牢骚，因为我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觉得开心。

        今天的仙台同学，和在学校时的她很接近。
        我有这种感觉。

        还是高中生时的仙台同学，对谁都很亲切。
        在茨木同学旁边时，她也总是笑着，一副校园生活开心得不行的表情，但放学后的她却不一样。仙台同学让我看见了在学校里见不到的她。

        今天的我想要的是，不是装样子的仙台同学，而是真正的仙台同学。

        「所以说，宫城也拍点高兴的照片吧。」

        她用开朗的声音说道，然后又架好了手机。
        她不拍动物，一个劲地拍我，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有趣的。

        但总之，她看起来是挺开心的。
        如果这和她的心情是一致的话，那也就算了，但如果不是，我希望她就别笑了。如果动物园很无聊，那她就应该露出无聊的表情。

        「我刚刚就说过了，别拍我，去拍企鹅。」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不应该看我以外的东西，但今天不一样。既然来了动物园，那么我希望她能去看看动物们。

        而且，被容貌惹人眼球的她拍照，我一点也习惯不了。

        拍照的人应该是我，被拍的人应该是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比我要上镜多了，无论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我们角色互换更好。但是，她仍然选择了拍照，而不是被人拍照。
       
        我很不习惯这样。
        不管是仙台同学对着我的手机，还是她手机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尽管如此，今天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拍照。
        我不认为她喜欢动物，但她却肯陪我来动物园，所以我允许她把手机对着我。

        「宫城，我给你和企鹅一起拍一张，笑一个。」

        我还要被她强迫做一些难题。
        虽然我觉得可以稍微笑一笑，但却没法好好笑出来。

        仙台同学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叫了我一声「宫城」。
        我无奈只好把视线投向拿着手机的仙台同学，我没有笑，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气，而这时，我便听到了一声咔嚓声。

        「仙台同学，企鹅也一起拍进去了吗？」

        在她再次对我说“笑一个”之前，我先开口说道，于是仙台同学回到了我的身边。

        「拍到了。难得来一次，我们俩一起拍一张？」

        「我们俩？」

        「我会努力也把企鹅也拍进来的。还有，我也会帮宫城拍很多鲸头鹳的照片的。所以，我们俩一起拍一张吧？」

        我环顾四周。
        动物园虽然不及夏天的水族馆那样人多，但也有不少正在拍照的人。不仅有一家子一起来的，还有不少应该是朋友或者恋人的人，两个人肩并肩一起拍照的也不少。但是，我还是不想老老实实答应。

        只有我一个人的照片与和仙台同学两个人一起拍的照片是不一样的。

        「你不是拍了很多照片吗？」

        「可是没和宫城一起拍过啊。」

        我看着仙台同学耳朵上的蓝色耳环。
        那是代表她属于我的标记。

        虽然不是项圈，但它有着代表是我在管理她的作用。

        戴着这样的标记的仙台同学，仿佛一只毛色漂亮的波索尔猎犬，正像等待着主人命令的狗狗一样看着我。这是与蓝色的耳环相称的态度，也是令人高兴的态度，但是，今天的我并不想要一个如此顺从的她。

        「……拍吧。」

        我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我把它们全部咽了下去，然后走到她身边。我们肩并肩，仙台同学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拍下了一张我们的照片。

        「企鹅也好好地拍进来了，那现在去鲸头鹳那边吧？」

        「走吧。」

        我简短地回答道，仙台同学露出了太阳般灿烂的笑容，然后走了起来。
        而我却无法迈出脚步，一直紧紧抓着蓝色的围巾。我看着她徐徐向前的背影，这时被叫了一声「宫城」。

        「难道是累了？」

        仙台同学回过头来，对停在原地的我温柔地说道，然后又走了回来。

        「没事。」

        我小声回答道，然后把手从围巾上拿开，向前迈出了一步。

        右、左、右。
        我慢慢地移动着脚步，仙台同学也走在我旁边。

        她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仙台同学不会让步的事只有打工这种事，其它的基本上都会迁就我，听我的话。今天她也是陪着我去看了我想看的地方。

        她属于我，所以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她不愿意，也可以拒绝。如果她对动物没有兴趣，说出来就好，没有必要来动物园。
       
        然而，她还是服从于我，以我为优先。

        我知道我非常非常任性，但今天我不喜欢这样。仙台同学她总是顾虑着我，这让我感到不满和不安。来到这里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

        「宫城，鲸头鹳。」

        仙台同学指着前方不远处。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便能看见那些长腿大嘴的鸟。我快步走到隔开鲸头鹳和游客的栅栏边，把手机对准这些看着像是犯瞌睡的鸟。

        「……还挺能动的。」

        咔嚓，我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自言自语道。
        印象中的鲸头鹳是一种不怎么会动的鸟，然而实际上它们也会悠闲地散步，或者在池塘里捉鱼。
        真意外。

        「比我想象中要精神许多欸。」

        仙台同学的话，和我的感想一样，于是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又拍了一张照片。

        鲸头鹳的外形看上去算不上很平衡，但它们无论静动，我都感觉很可爱。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有在认真看鲸头鹳吗？」

        我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把视线从这些大鸟身上移向旁边。

        「看了啊。」

        说完，仙台同学把手机对准了我。
        咔嚓。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打了一下她的肩膀。

        「又在拍人。你要拍的应该是鲸头鹳。」

        「好，好。」

        仙台同学抛出一个很随便的回答，然后把手机转向鲸头鹳开始拍照。
        乖乖听我的话的她，果然很像一只狗狗。

        「宫城，你开心吗？」

        仙台同学看着鲸头鹳的方向，向我问道。

        「嗯。」

        我必须调整一下心情。
        既然都看到了不是图片也不是视频的鲸头鹳，那么就应该好好享受。

        今天的仙台同学就是平时的仙台同学，不需要太在意。跟着一如既往的她的节奏就好。

        所以，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鲸头鹳，而不是仙台同学。
 
episode 246
        咔嚓咔嚓。
        快门声一次次在耳边响起。
        这是仙台同学拍照的声音，她正一脸认真地将一张张鲸头鹳存入手机中。

        「拍到好照片了吗？」

        我向忠诚地执行着『我也会帮宫城拍很多鲸头鹳的照片』的约定的仙台同学问道，她停下了按快门的手，看向了我。

        「当然。待会儿给你发一堆鲸头鹳的照片。」

        「谢谢。……仙台同学觉得鲸头鹳可爱吗？」

        「觉得啊。看着虽然有点吓人，但也有种可爱的感觉。」

        真的吗？

        我盯着仙台同学的脸，但我不知道她的话是不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心情就像是隔着一层薄雾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宫城喜欢鲸头鹳吗？」

        「嗯。很可爱。」

        「那就好。」

        她对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能够让人清楚看到蓝色宝石的马尾，衬托着仙台同学明朗的笑容。明明这个发型比起冬天更适合夏天，但只要她换成这个发型，就感觉是否适合与季节无关了。我都想把她的马尾在寒风种飘摇的样子留在手机上了。
        我觉得很不公平，连冬天都站在仙台同学那边。

        「仙台同学，你拍了多少张？」

        我无法直视仙台同学，于是移开了视线。咔嚓一声，我拍了张鲸头鹳的照片，然后把手机收入口袋中。

        「拍到宫城满意为止。」

        「那已经够了。我自己也拍了些。仙台同学没有想拍的东西吗？」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一声咔嚓，我拍打了一下正在给我拍照的她的肩膀，说了一声「也不是拍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别的想拍的了。」

        「那你就拍鲸头鹳。」

        「你刚刚不是说已经够了吗？」

        「我收回前言。请你把手机只对着鲸头鹳。」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臂，把手机对准了鲸头鹳的方向。她无奈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马上又把手机转向了我。

        「你看那边去。」

        我瞪着仙台同学的手机，指着鲸头鹳的方向。

        「在看了。」

        「明明没在看。手机不是对着我的吗？」

        「宫城小气鬼。」

        仙台同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向了鲸头鹳的方向。而我也看向了这些脑袋后面毛茸茸的大鸟。

        视线所及之处，一只鲸头鹳展开了翅膀。

        仙台同学轻轻地「啊」了一声，我便知道我们事实上是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我却无法这么确信。

        一种我们好像看着同样的东西，却看到了不同的东西的感觉。

        自从我们到了动物园，我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喜欢的动物是什么？
        你今天开心吗？

        问了这些问题也没有用。
        仙台同学只会回答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那么。
        既然如此。
        ——请告诉我仙台同学真实的心情。

        我可以让她对我的耳环发誓，然后回答这个问题，但也许，这是不对的。用耳环让她说真心话是错误 。

        「……鲸头鹳，真可爱。」

        我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说出了没什么意思的感想。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伸手触碰鸡蛋花耳环。我轻轻摸了摸小小的花朵，然后准备让头发遮住耳朵时，被仙台同学抓住了手臂。

        「这样子很可爱，就保持这样嘛。」

        「不可爱。」

        我压低声音回答盯着我看的仙台同学。

        「我觉得这个耳环很适合你，很可爱。」

        「仙台同学，你好烦。」

        「有什么关系嘛，只是说你可爱而已。」

        我对着笑眯眯的仙台同学叹了口气。
        不肯告诉我重要的事情的她，总是说一些多余的话。

        「手，松开。」

        「那你能答应我耳朵就保持这样吗？」

        「答应你，松开。」

        「好吧。」

        仙台同学老实地松开了手，我的手臂重获自由。
        毫无遮挡的耳朵感觉很冷。
        我把手伸进口袋，看向表情像是不开心的鲸头鹳。

        「……仙台同学。动物园，你真的觉得开心吗？」

        即便我不想再这么问了，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不是一直都说开心吗？」

        我得到一个不出所料的回答，又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又同样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与无法消化的复杂情感一起进入了体内，通过食道，聚集在胃里，令人苦闷。

        「……问了很多次也还是很在意。」

        我喃喃回答道，同时搜寻着记忆。

        去水族馆时是怎么样的？

        那一天和今天很像。虽然没有鲸头鹳，但是我和仙台同学一起看了海豹，还看了企鹅。然而，那时的我只顾着自己开心去了，并没有像今天这样考虑着仙台同学。而且，那时候比起问她开不开心，我更想知道的是舞香来玩的时候问的「仙台同学有没有喜欢的人？」的答案。

        到最后，在水族馆也没能问出仙台同学的真心话。

        喜欢的人，也被她用猫咪小花混过去了。

        仙台同学很难懂。
        搞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我讨厌这样。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
        指尖冰冷刺骨。
        虽然天气不错，但风越来越大了，我稍微靠近了仙台同学一些。

        我们的肩膀轻轻碰在了一起。
        虽然厚厚的外套让我感觉不到体温，但同样的洗发水的味道掠过了鼻腔。不，也许只是我的错觉。然而，在找不到共同点的今天，能发现和她的共同点，让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真的挺开心的，没事的。」

        仙台同学笑了笑，又接着说「去看鳄鱼吧」。

        「为什么是鳄鱼？」

        「为什么，因为宫城房间的纸巾盒套就是鳄鱼啊。」

        「纸巾盒套只是碰巧是鳄鱼。」

        「那，不去看了？」

        「看。」

        「好不容易来一次，先看霍加狓再去看鳄鱼。霍加狓就在这附近。」

        说完，仙台同学正准备迈出脚步，我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

        「你不想看霍加狓吗？」

        也许物理上的距离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是总归是距离近一点好。或许这能够融化我内心一隅的不安。

        「看。」

        我握住她的手，向前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
        我拖着一脸不可思议的仙台同学往前走。

        牵着的手虽然是冰凉的 ，但只要一直牵着，体温就会慢慢回升，我希望她的手能快点变得像平时一样温暖。我需要暖宝宝，能代替的也只有仙台同学。当然，她不像暖宝宝那样用完了就扔掉，但也应该能温暖我冰凉的手。手套并不能温暖我的手。

        我们先去看了霍加狓，然后又去了有鳄鱼的建筑物。或许是因为到了温室里，并没有外面那么冷了，但我还是继续牵着仙台同学的手。

        「仙台同学，告诉我你今天看过的动物里最喜欢的。」

        我拉了一下牵着的手，问了一个不用问我也知道答案的问题。尽管我知道问了也没用，但今天的我还是会忍不住去问。

        「宫城呢？」

        「仙台同学先回答。」

        「宫城先回答嘛。」

        「仙台同学先。」

        「嗯——。决定最喜欢的有点难吧？」

        「不难，告诉我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我紧紧握住犹豫不决的仙台同学的手。
        虽然不至于把骨头捏碎，但我还是用了会让人想说「好痛」的力气，仙台同学才静静地说了起来。

        「就算你这么说也——，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特别搞清楚的事吧。最喜欢的动物什么的。」

        「仙台同学。」

        我刚准备松开紧紧握着的手，她就慌忙回答「好好，我回答就是了」。

        我看着仙台同学，她少见地皱起了眉头，认真地思考着。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感觉我好像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于是我改变了话题。

        「说不出最喜欢的动物的话，那就告诉我你今天见过的动物里，还想再看一次的一个动物。」

        「还想再看的动物。」

        「对。」

        「嗯—，这样的话。……一个的话，那就是鲸头鹳吧。」

        「太假了。好好回答我。」

        「那，看鲸头鹳的宫城。」

        「什么玩意儿，认真回答。」

        在不知道思考着什么的鳄鱼面前，我瞪着仙台同学。

        「刚刚就是认真说的。我还想见一次看着鲸头鹳的宫城。你想，宫城你不是不怎么和我出门吗？所以说，一起出去的时候，我希望宫城能看到宫城想看的东西，而我也想看看着那些东西的宫城。」

        一阵像是狡辩的话传入耳中，我忍住了想踢仙台同学的腿的冲动。

        她似乎没有喜欢的东西，也没有想看的东西。

        我喜欢的东西。
        我想去的地方。

        我一直以为，只在意这些事情的仙台同学，只是在为我考虑，但我感觉事实并非如此。

        迎合我的程序。
       
        我感觉她的体内好像植入了这样的东西。

        「我又不是给人看的东西。」

        我小声地表达着不满，仙台同学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看啊。再让我看一次看着鲸头鹳的宫城吧。」

        「又在蒙混过关。」

        「没有蒙混过关。」

        「……你最喜欢的动物，想看的动物，我下次再问你的时候，你要好好回答我。」

        继续争论下去也没有用。
        问题并不在于她是否在蒙混过关，所以我留下了一个作业。

        「我会好好思考的。」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事吧。」

        仙台同学错了。
        喜欢的东西并不是好好思考再准备一个答案的东西。

        我们离开有鳄鱼的建筑物，来到外面。
        冷风扑面而来，我的肩膀微微颤抖。

        「宫城，看着好冷。」

        说完，仙台同学松开了牵着的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耳环，然后把挂在耳朵上的头发放了回去，遮住了耳环，还自顾自地把温暖着我脖子的围巾重新好好围了起来。

        「风越来越大了，差不多该回去了？出口就在附近。还有没看的动物的话，也可以留下来就是了。」

        「不用了。回去吧。动物园还可以再来。」

        我抓住重新围好的围巾的一端。

        「动物园还可以再来吗？」

        「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还要问你最喜欢的动物，和想看的动物的。」

        「也就是说，还可以再一起来动物园？」

        「你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不愿意。只是在想还要去水族馆什么的。真的可以吗？」

        「……到大学毕业还有很长时间。」

        下次，我想知道小花之外的她喜欢的东西。
        我们还要一起生活一段时间，所以我想再多知道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那就两边都去，可以吧？」

        「仙台同学决定就好。」

        「那，我们就两边都去吧，今天就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去的仙台同学温柔地笑着，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冷，但也没有冷到想松开的地步。

        我也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仙台同学慢慢地走了出去，我们离开了动物园。
 
episode 247 我想见平时的宫城
        牵着的手终究会松开，假期也一定会结束。
        越是希望继续下去的时间，往往就会越快结束。

        也许是我的心情仍然被寒假所束缚的缘故，即使走进了教室，我也没什么大学已经开学的感觉。干劲是一点拿不出，反而只能叹气。明明提早来了学校，也变得没什么意义了。

        「啊——，今天要是放假就好了。」

        虽然我不会趴在桌子上，但消极的话还是止不住从嘴里冒了出来。宫城的大学也是今天开学，我现在回去的话，家里也没人，但我的心还是一直想回去。

        「第一天就这么没干劲啊。叶月居然会说这种话，太稀奇了。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我旁边的澪，用着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调侃的语气说道。

        「真希望寒假能永远放下去。」

        「你是想多打工吗？」

        「打工也挺好，不过我是想多出去出去。」

        「什么什么？难以打交道的叶月居然会说这种话，难道你有了想一起出去的对象吗？你不会是寒假里找了男朋友吧？」

        澪两眼放光，身体也朝着我探了过来。
        她的好奇心正在向不妙的方向狂奔。

        这是一个既麻烦，又难以蒙混过关让人相信的话题。

        我推开似乎要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上的澪的肩膀，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

        「澪你不是打工时见过我吗，你也知道我没有找男朋友吧。我就是想再多玩会儿，差不多这种感觉吧。」

        没有男朋友是真话，但没有想一起出去的对象是撒谎。
        我想和宫城一起出去。
        更多，更多，更多地。
        短暂的寒假远远不够，我想更多地和她一起出去玩。

        「真的没有特定的对象？」

        「没有。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好吧，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吧。啊，说起来，你不是说，和志绪理酱一起去了动物园吗？」

        志绪理酱。
        对于这个并不是很让人高兴的称呼，我感觉我的声音会变得低沉，于是我有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去了。」

        「伴手礼呢？」

        澪笑容满面，然后伸出手掌。
        我打工遇到她的时候，告诉了她我和宫城去动物园的事。当然，也说了没有伴手礼给她。

        「上次，我不是说了没有吗？」

        「说不定你只是忘了呢？也可以想起来其实是有伴手礼的吧？」

        「我没有忘记，再说了，动物园也没有远到要带伴手礼的地步吧。」

        「那，照片。」

        「照片？」

        「在动物园拍的照片啊，给我看看。打工的时候，不是约好了吗？」

        照片的话题是在打工的间隙聊的，我答应了之后给她看，但还一直没有给。

        「那倒是可以。」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把照片翻了出来。然后，我把手机递给澪，给她看我在动物园的回忆，然后，一个既不能说惊讶，也不能说是困扰的微妙的声音立刻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叶月。志绪理酱，是被你强迫带去动物园的吗？」

        可以叫志绪理的只有宫城的朋友，而澪并不包含在内。当然，我也不在，但澪也不可以用我不被允许使用的称呼，我在桌子下紧紧握住了手。

        「怎么可能。」

        这个我无法叫出口的名字刺痛着我的喉咙。

        虽然我很想指责澪的自来熟，但如果让她不要叫志绪理酱，肯定会被她问理由。然而仅仅只是宫城室友的我，也拿不出能够说服澪的理由。所以，我什么都没说。

        比起被澪追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如保持沉默。

        「可志绪理酱，看起来心情不好哦？」

        我假装听不见这个我不想听到的称呼。
        如何称呼一个人，本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亲密程度和距离并不是用称呼来衡量的。

        我既不能叫宫城志绪理，也不能叫志绪理酱，但我们住在一起，还会接吻。甚至做了在此之上的事情。就和宫城的关系的深度而言，我比澪要深多了。根本都不需要比较。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所以，不需要去衡量。
        只要有室友这个称呼就够了。

        「只是看起来不高兴。实际上她玩得很开心的。而且，应该也有看起来心情好一点的照片。」

        那天的宫城看起来虽然心情不是很好，但也难得地显得很开心。虽然澪可能不知道，但我的手机里还留存着这样的宫城。

        ——本应该是这样的，然而我从动物园回来后，再看照片的时候，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她看上去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开心。

        虽然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错觉，但也许这真的不是错觉。
        我看向递给澪的手机。

        画面上的宫城，虽然算不上心情不好，但也说不上心情很好。

        我觉得那天的宫城有点奇怪。
        她一次又一次地问我喜欢的动物，这和平时的宫城不一样。或许她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满什么呢？

        我想不明白。如果说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我想多了，那我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

        「啊，好吧，好像是有些照片看上去有点开心。……可是啊，志绪理酱的照片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澪的声音把正要沉入思考之海的我拉回了现实。
        我用微笑掩饰着寒假带来的不安感。
        用表情来制作出情绪。
        微笑能够使人快乐，也能消除不安。

        「是吗？去了动物园，连这点照片都不拍的吗？」

        我用开朗的声音回答道。结果澪露出一副像是看到珍稀动物的表情看着我。

        「一般来说，不是拍动物吗？」

        「也拍了好吧。企鹅，北极熊之类的。」

        我的手机中，也保存了除了宫城之外的照片。

        「有是有，数量是不是有点不对？啊，这个，叫什么来。鲸……鲸头鸭？」

        「鲸头鹳。」

        我订正了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嘀嘀咕咕自说自话的澪的错误。

        「啊，就是那个，没错。不是，这鲸头鹳的照片是不是也太多了。叶月，你喜欢这个？」

        「我之前甚至都不认识。」

        「果然吧。我就没听叶月说过鲸头鹳这个词。那，你拍这么多是？」

        「因为后来喜欢上了。」

        宫城喜欢的鲸头鹳，也变成了我喜欢的动物。
        我还喜欢上了很多以前我都不感兴趣的东西。

        宫城让我说出了很多喜欢的东西。我想，从今往后我喜欢的东西还会增加，但像在动物园时被问的那种问题就麻烦了。

        最喜欢的动物啊，还想再看一次的动物啊。

        即使被问到这种问题，我也没法准备出能让宫城满意答案。说到底，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呢？

        「也太莫名其妙了。」

        澪就像是代替我说出心声一样说道，然后又接着说：「叶月你，应该对鲸头鹳这样的动物不感兴趣吧？」

        「没有这回事。看照片时间已经结束了。」

        我从澪手里抢过手机。
        宫城那令人费解的行为并不值得在意。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还总是做一些不讲道理的事情。有些事我搞不明白也不奇怪。

        大概，也许，是这样吧。
        比起这种事，我更想，早一点，见到宫城。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我对她的期望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在一起，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其它的我都可以视而不见。

        「对了，叶月。今天有空吗？」

        我把手机收入包中，澪便用着明快的声音问道。

        「我想早点回家。」

        「欸，好冷漠。寒假也不陪我玩。」

        「打工时不是见面了吗？」

        「是倒是，但偶尔也陪我打发打发时间嘛。」

        「如果不搞得太晚的话。」

        虽然我不是很想绕远道，但也不想和澪断绝关系，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的妥协是必要的。

        「叶月，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去澪想去的地方就行。」

        「偶尔也想陪叶月去叶月想去的地方嘛。」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

        「叶月你总是这么说。算了，也行。啊，那，我可以去叶月家吗？我也想见见志绪理酱。」

        笑容满面的澪看上去并没有别的意思。我想她是真的想见一见宫城，但这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房间没有收拾，宫城也要很晚才回来，下次可以吗？」

        房间其实收拾好了，宫城也不会很晚回来。
        虽然我不太想撒谎，但澪要来玩也很麻烦，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

        「那，等你收拾好了叫我。可以的话，选志绪理酱在家的时候。」

        「我会努力收拾整洁的。」

        我对笑着说「那就拜托你尽快咯」的澪回以一个暧昧的微笑后，便到了上课的时间。

        今天是漫长的一天。

        上着没完没了的课，然后吃午饭，下午又接着上课。我完成了在大学里应该做的所有事情后，又陪着澪去购物。给宫城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我会晚点回去后，又和澪一起吃了晚饭，澪邀请我下次一起去看演唱会，但我婉言谢绝了，然后回了家。

        「抱歉，回来晚了。」

        我向正在公共空间洗碗的宫城打了个招呼。

        「没关系。」

        「你吃饭了？」

        「吃了。」
       
        宫城冷淡的声音和平时别无二致。
        毫不掩饰不高兴，不讲理的宫城。
        虽然我想看到快乐的宫城，但连续提出我无法回答的问题的宫城还是最好不要。老是在意我的事情的宫城，一点也不像她。

        「这样啊。接下来准备干嘛。」

        「……摸。」

        「摸什么？」

        「仙台同学。」

        莫名其妙。
        正当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堆问号的时候，似乎已经洗完碗的宫城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她轻轻地把手放在了我的胸口。

        「欸，你的手是干嘛？」

        我丝毫感觉不到她有所愧疚。
        她的手一动不动，隔着衣服轻轻覆盖在我的胸口。

        「不愿意吗？」

        「我只是吓了一跳。」

        「……你有什么不愿意被我做的事？」

        宫城又说出了我没想到的话。
        这并不是好的宫城。

        「没有吧。」

        如果继续让宫城说下去，感觉她会说出更加让我不适应的话，所以在她开口之前，我吻了她。
 
episode 248
        重叠在一起的嘴唇催生出了沉默。

        宫城放在我胸口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接吻的时候不能说话，所以即使宫城有话想问，她也说不出口，我也得以把与平时不同的宫城封在她的体内。

        我希望沉默保持下去。

        虽然这个吻是为了堵住宫城的嘴，但我想更多地感受宫城，于是用舌尖敲着她的嘴唇。然而，宫城似乎并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她的嘴唇依然紧闭着。不仅如此，她还踩了我一脚。
        还非常用力。

        可被宫城踩脚我也很高兴。

        尽管这种想法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但与其被她问一些没法回答的问题，还不如被她踩着脚和她接吻。仅仅只是嘴唇上传来的热量还无法满足我，于是我的舌尖比刚刚更用力地钻着她的嘴唇，然后宫城便强行推开了我。

        「仙台同学，这很奇怪吧。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事？」

        「宫城突然摸别人的胸，不也很奇怪吗？」

        「我说了我要摸的。」

        「说了就可以做的话，那我也可以说啊。再亲一次。」

        我按照宫城的规则宣布道，然后把脸凑近她。
        我堵住正想开口抱怨的宫城嘴唇，搂住她的腰。我轻轻咬了咬她依旧紧闭的嘴唇，结果被她更加用力地踩了一脚，于是我放开了宫城。

        「说不了话了。」

        一个有些生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说不了就说不了吧？」

        「……仙台同学，坐在这儿。」

        宫城拉出了我平时坐的椅子，像是命令狗狗一样指着座位，但我并没有服从她命令的义务。现在的宫城并没有权力对我发号施令，就算我不服从命令的结果是惹她心情变差，但宫城这个人，大部分时候心情不好，所以也没什么区别。

        然而，现在，在我眼前的宫城是不好的宫城。

        如果继续用接吻来夺走她的话，恐怕会无可挽回地惹她生气，所以我按她所说的老老实实坐了下来，然后她便说了一句「不准站起来」。

        「你真的没有，讨厌被我做的事情吗？」

        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哦。」

        「为什么没有？」

        「你要我说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想办法说点什么吧。」

        「……虽然被你说不要去打工是让我很为难，但你要的不是我讨厌被说的话，而是讨厌被做的事吧?」

        「没错。告诉我你不想被做的事情。」

        就算她这么说，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
        如果是宫城以外的人，那倒是有些不想被做的事情，但我并没有讨厌被宫城做的事情。虽然有一些算不上欢迎，但也可以接受。

        「比起那些，我可能更想好好接个吻吧。」

        对于没法准备好能让宫城满意的答案的我来说，就只剩下糊弄过去这一个选择了。

        当然，想和宫城接吻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说不出讨厌被做的事情的话，那告诉我仙台同学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也可以。如果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你就马上回自己房间去。」

        「无所谓吧？这种事情。宫城喜欢的东西我不会说讨厌，宫城讨厌的东西我也不会强迫你喜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的话，那是什么意思？宫城希望我怎么做？」

        我搞不懂。
        宫城的问题，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考虑到动物园的情况，「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和宫城一样」这样的回答是不会被允许的。虽然对我来说这就是正确答案，但宫城大概是不会接受的。而且，就算我随便应付，她也肯定马上就能知道我在撒谎。那这么一来，我就没有可以说出口的答案了。

        「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真话。」

        「喜欢的东西是接吻吧。」

        我想和她接吻。
        现在交换体温比交换语言更好，我觉得这样似乎更能了解宫城。

        「仙台同学，你老是说这种话。」

        宫城皱起了眉头。
        接吻似乎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我垂下视线。

        我想啊，想啊，想啊。
        我要想要一个宫城能够接受的答案。

        我死死盯着地板，用力按着太阳穴。
        我用「我想想啊」填补着这十分不自然的沉默，然后小声地回答道。

        「……芝士蛋糕。」

        「芝士蛋糕？」

        「嗯。我喜欢芝士蛋糕，一起吃吧。」

        我若无其事地补上一句，然后抬起视线。
        半熟芝士蛋糕和烤芝士蛋糕都可以。
        不管怎么样，和宫城一起吃蛋糕的话，肯定能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还有宫城很像小花，我也喜欢。」

        如果不是喜欢的东西，而是喜欢的人的话，那就是宫城。
        然而，现在我没有勇气去传达可能让我失去一切的话语，所以只能借用小花的力量，表达出我真实情感的百分之一。

        「不要开这种玩笑。」

        好吧。
        我也知道。
        而且，必须是这样。

        我不能因为把真实的心情告诉宫城，而让宫城从我身边逃走。

        「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可以亲你了吗？」

        「芝士蛋糕是你最喜欢的吗？」

        「最喜欢？要说最喜欢的话。」

        是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这无疑是我喜欢的东西，但这是第几喜欢的，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宫城最喜欢的是什么，但我知道现在并不是该问的时机。

        「你问的不是最喜欢什么，而是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吧，是不是最喜欢都无所谓吧。」

        没有必要强行回答最喜欢什么。
        我把话题拉回原点，然后站起身来，准备用接吻来作为回答问题的代价，这时，宫城小声地说道。

        「……仙台同学，唇膏。」

        「擦掉了？」

        「不是说这个。我的唇膏，用完了。」

        一如既往的满脸不高兴的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
        虽然不至于说气氛变了，但像电视剧里的行进审讯一样不断质问的宫城消失了，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那，我帮你选，我们去买吧。」

        为了不让难对付的宫城再次出现，我露出了微笑。

        「我可没这么说。你去帮我买，我给你钱。」

        「一起去嘛。」

        「仙台同学选喜欢的唇膏买回来就行。」

        「要和上次的一样吗？」

        我站起身来，向宫城伸出手。
        我用手指抚摸着她什么都没涂的嘴唇，然后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我轻轻摸了摸鸡蛋花耳环，再用嘴唇碰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后轻轻把嘴唇重叠在一起，传递着我的体温。

        比起唇膏，我更想要我的颜色染上宫城的嘴唇。
        我想把自己重叠在我喜欢的东西上。

        但是，宫城并不允许长时间的接吻。
        她马上推开了我的肩膀，不高兴地说道。

        「现在在讨论唇膏的事情吧。不管和上次那个一不一样，买回来就好。」
       
        「那我和我用的一样的呢？」

        「最好和仙台同学用的不一样。」

        她低声说着，然后又推了我一下。
        宫城说出的答案虽然无趣，但如果她真的说什么买和我一样的回来，我会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无趣正好。

        「我知道了。选我喜欢的可以吗？」

        「可以。」

        「那，就选个可爱的给你吧。」

        「唇膏你有喜欢的吗？」

        平时会对可爱这个词说讨厌的宫城，发出冷淡的声音，直勾勾地看着我。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说喜欢的唇膏的话，不如说给别人选很快乐吧。」

        说完，我又把手伸向宫城的嘴唇，结果这次手背被她狠狠打了一下。
 
episode 249 仙台同学不会反抗
        「之前，朝仓同学说的那家味道不错的蛋糕店在哪来着？」

        我一边收拾着文具盒，一边向坐在旁边的舞香搭话。

        「你要去买蛋糕吗？」

        「嗯。」

        教室里已经没有老师了。今天该上的课都上完了，我和舞香接下来也该回家了。但是，我并不想早点回家。今天，是仙台同学打工，要晚点回来的日子。

        我希望她那所谓应考生的学生能够顺利考上高中，然后她能早点结束家教的打工。

        「发生了什么好事了吗？」

        舞香兴奋地说道。

        「没有，就是想吃甜食了。」

        「甜食啊——」

        没有老师的教室本应该很吵，但舞香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楚。

        给为我买唇膏的仙台同学的回礼。

        虽然也有这个含义，但我自己也想吃甜食。我对舞香说的话是真的，并不是撒谎，所以我只要像平时的我一样就可以了。可我明知如此，却还是感觉背后如针刺一般。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也想吃蛋糕了，地点我还记得，我带你去吧。啊，我还想顺便去一趟书店。」

        我用「好啊」回应了舞香明快的声音，然后我们俩一起走出了教室。我们一边抱怨着即将到来的考试，一边走向第一个目的地——书店。

        「好冷啊，这风吹的。」

        走出大学还没有五分钟，舞香就抱怨起了迎面吹来的冷风，然后把手塞进了口袋。接着，她看向用围巾和手套把暴露在寒风中的皮肤面积减少到极限的我，然后自言自语地说着「要不要我也买条围巾呢」。

        「很暖和的哦。」

        我紧紧握着这条我告诉舞香说是我自己买的围巾。无论是早晨的冷风还是傍晚的强风都能够抵御的围巾，是不能丢下的。

        「是吧。感觉防寒很完美啊。啊，早点放春假吧，外面好冷，我想在家里躺平了。」

        「舞香，你春假不回去吧？」

        「嗯，就待在这儿，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你刚刚不是说要在家里躺平吗？」

        「去玩和躺平是两回事，邀上仙台同学，我们一起去哪儿玩玩吧。」

        旁边传来的声音中混入了一个不该混进来的名字，让我难以直接说出「好啊」。但话虽如此，我也不能说「不要」，只好如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说起来，你和仙台同学去了动物园了？」

        春假里三个人去哪玩。

        我一边感谢着话题没有转到这个方向，一边说出事实。

        「去看了鲸头鹳。」

        「啊，那个很可爱。我也想去看看。」

        「那下次一起去吧。」

        「好啊。」

        舞香轻松地说出了我刚刚说不出口的「好啊」。

        仙台同学让我的嘴变得沉重。       
       
        但是这种沉重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那时的我们之间的五千元让我的嘴变得沉重。放学后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样的规则也让我的嘴变得沉重，我没有说过有关她的任何事情。

        而成为了大学生的现在，没有了这样的规矩。
        舞香也知道我和仙台同学住在一起。

        只要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尽管如此，也还是有很多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想说。仙台同学的事情是只属于我的秘密，我希望也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知道这样的我是不好的，但是。

        「舞香。去动物园的话，你想看什么？」

        「欸，看什么呢。鲸头鹳，还有老虎狮子之类的？」

        「老虎和狮子感觉有点普通。」

        「经典就是最棒的吧？」

        「那，你最喜欢的动物是？」

        「嗯——，松鼠吧。以前我养过。」

        舞香稍微犹豫了一下，对我的问题给出了一个毫不犹豫的答案。

        和仙台同学不同。

        有喜欢的动物，可以回答。而且，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只是舞香，任何人都可以回答，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每个人都应该可以回答有关自己喜好的问题。

        奇怪的是——
       
        我拉着围巾的一端，把不请自来地回到我脑海中的仙台同学赶到角落里，然后重新动起快要停下来的双脚。

        我们进入书店后，舞香买了两本漫画。我也顺便买了一本漫画，然后就去买蛋糕了。

        「朝仓同学说的，应该就是这。」

        舞香在一家与其说是买蛋糕，不如说是卖珠宝更能让人相信的店子前说道，然后走了进去。我也跟在她后面，要是我一个人来，我应该会掉头回去。外观和内饰都装修得过于时尚，让人不敢进去。

        我一边想着幸亏有舞香在，一边看着如同珠宝一般陈列着的蛋糕的橱窗。

        「每一个看着都很好吃，难以抉择啊。」

        舞香兴奋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的确，排列着的蛋糕看上去都很美味，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但我已经决定了要买两个半熟芝士蛋糕了。

        「志绪理要买什么？」

        「芝士蛋——对了，舞香。你觉得喜欢芝士蛋糕的人会讨厌什么蛋糕？」

        「你这什么复杂的设定。喜欢芝士蛋糕的人喜欢的蛋糕就不行了？」

        「也可以。」

        我并不是想刁难仙台同学。
        我知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让她吃上好吃的蛋糕，所以就算不知道她最喜欢的是什么，只要买她应该会喜欢的半熟芝士蛋糕回去就可以了。

        可是，我又觉得，如果我把总是躲躲闪闪，不肯告诉我真话的她讨厌的东西摆到她的面前，她可能就会告诉我她真正喜欢的东西。

        「比起玩这种联想游戏，不如直接问本人想吃什么蛋糕？比起避开讨厌的蛋糕，问喜欢的蛋糕不是更快吗？」

        「本人是指？」

        「仙台同学。……我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吗？」

        「……是的。」

        话是这么说，可问本人也没用。

        仙台同学说她什么都喜欢。当我问她喜欢烤芝士蛋糕还是半熟芝士蛋糕的时候，她也是说都喜欢。她不会告诉我真话。

        「就买半熟芝士蛋糕草莓蛋糕吧。」

        我省略掉询问她本人这样无用的行为，直接决定了要买回去的蛋糕。

        舞香买了两个。
        我买了四个。
        买了蛋糕后，我们离开了过于时尚的蛋糕店。虽然仙台同学应该还没有回家，但我还是与舞香告别，往家走去。

        我坐完摇摇晃晃的电车，接着走在仙台同学最喜欢的小花会出现的道路上，然后回到空无一人的家。我把蛋糕放进冰箱，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在房间里整理报告的时候，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进来吧。」

        我稍微提高了点声音说道，门立刻就被打开了，仙台同学走进了房间。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冰箱里有蛋糕，你可以吃。」

        「宫城居然会买蛋糕回来，真稀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吃甜食。」

        「宫城已经吃过了？」
       
        「还没。」

        「那，我去泡红茶，我们一起吃吧。」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心情很好地说道。

        「可以，但仙台同学的晚饭呢？」

        「去打工之前吃过了。」

        「那就一起吃蛋糕吧。」

        我和仙台同学一起来到公共空间。如先前所说的，仙台同学开始做泡红茶的准备，她在白色的电热水壶中装上水，然后打开开关。

        「蛋糕，你在哪儿买的？」

        「你自己看冰箱就知道了。」

        仙台同学按我所说打开了冰箱。

        「啊，这家店。这不是那家都说很美味的店吗？」

        「你吃过吗？」

        「没有。澪说很好吃，所以我准备考试结束了去买来着。」

        我不讨厌小松小姐，但她是不擅长对付的类型。想到在即使意见相同也不会高兴的人给仙台同学推荐的店里买了蛋糕，我的心情就有些不愉快。       
       
        蛋糕是对仙台同学的感谢，所以我很高兴能在她感兴趣的商店里买蛋糕。

        也许我应该这么想，但我的心情并不如我所愿。

        「……小松同学她说过她想吃什么蛋糕吗？」

        我向关上冰箱，正在拿马克杯和盘子的仙台同学问道。

        「草莓蛋糕和蒙布朗吧。」

        「……仙台同学。吃完蛋糕后，我要下命令了。」

        「命令是说，正月时的那个吗？」

        在仙台同学的床上和她一起睡的那天早上，我和她约好了，只要我待在她房间里，她就会听我的话。而那个可以下命令的约定，被我一直保留了下来。

        「对。」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摸了摸花朵形状的耳环。
 
episode 250
        蛋糕很好吃。
        仙台同学也吃得津津有味。
        朝仓同学和小松小姐都没有说错。这家店的评价是公正的，专门去买是值得的。
       
        「要给你吃一口吗？」

        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用叉子切下一块半熟芝士蛋糕，然后说道。

        「我们吃的不是一样的吗，不需要。」

        「我看你一直看着我这边，还以为你想吃呢。」

        「只是因为我坐在你面前，才看起来像那样吧。」

        坐在公共空间吃蛋糕的话，能看的只有蛋糕或者坐在对面的人，没什么别的可看的了。

        我也吃了一块半熟芝士蛋糕，然后喝了一口红茶。
        仙台同学泡的茶总是很好喝。

        甜甜的蛋糕和不那么甜的红茶相性很好，虽然吃了晚饭，但蛋糕还是不断地进入我的腹中。清爽的红茶能够更加凸显芝士蛋糕带来的甜味和恰达好处的酸味。我看向仙台同学时，芝士蛋糕已经被消灭了三分之二了。

        「这家店的蛋糕，下次再一起吃吧。你还有什么想吃的蛋糕的话，就告诉我，我去买。」

        说完，仙台同学又大口大口吃起了芝士蛋糕。

        「仙台同学，芝士蛋糕和草莓蛋糕可以吗？」

        我用提问回答了提问。

        「两个我都挺喜欢，芝士蛋糕和草莓蛋糕就挺好。」

        「可还有蒙布朗。」

        「宫城，你喜欢蒙布朗吗？」

        「也没有。」

        「我还在想，宫城要是喜欢蒙布朗的话，我就去买蒙布朗，你要是不喜欢，就换别的蛋糕。刚刚也问过了，你想吃什么？」

        「芝士蛋糕和草莓蛋糕以外的。」

        「好吧。那去买看起来好吃的回来。」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将剩下的芝士蛋糕收入胃中。然后，她又吃了一半的草莓蛋糕，再抬起了头。

        「宫城，命令已经决定好了吗？」

        「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看你像是一时兴起说的。」

        「不是一时兴起。」

        她的话其实并没有错，但我还是先否定了。
        我吃着芝士蛋糕，看着仙台同学。

        给她下命令。

        虽然是这么说过，但我想下的命令还没有决定。一定要下命令的话，我想找一个能让她说不愿意或者让她很为难的命令，但这样的命令不是轻易就能找到的。

        仙台同学甚至不介意我摸她的胸部。
        我已经试过很多次了。

        我觉得如果我碰其它地方，她也不会介意，就算我说要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印记，只要是命令，我想她也不会不情愿。
        想找到能让这样的她不情愿或者为难的事情，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件或许她会讨厌的事情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命令，是最好不要做的事。
       
        我喝了一口红茶，把剩下的芝士蛋糕都收进胃里。然后我也吃了一口草莓蛋糕，向仙台同学提出了问题。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喜欢的颜色？」

        「对。」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把脑子里的命令说出来。
        所以，我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
        如果，仙台同学能够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案，我就把命令换成无伤大雅的事情，然后此事就此了结。

        「我想想啊。」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看着我。接着，她喝了一口红茶，再慢慢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蓝色吧。」

        我不知道我听到的声音是算充满感情，还是没有感情。但是，她送我的围巾是蓝色的。也可以认为，她买了一条蓝色的围巾，也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然后送给了我。

        「真的是最喜欢的吗？」

        「是啊。带上这个耳环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蓝色也挺不错了。」

        仙台同学摸着我送给她的蓝色耳环。像是解释一样又补充了一句，这么一来，她喜欢蓝色这句话的可信度就一下子降低了。

        「在喜欢上蓝色之前，你喜欢什么颜色？」

        「嗯——，红色或者黄色？」

        「你这是信号灯吗？」

        传入耳中的话，让我失去了把命令换成一个无伤大雅的命令这个选择。但是，我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认真回答问题的仙台同学。
        我把盘子上的蛋糕吃完，然后把红茶一饮而尽。

        「仙台同学，待会儿再收拾，先去你的房间吧。」

        她的盘子上也没有蛋糕了，马克杯也空空如也。

        「这是命令吗？」

        「命令等到了仙台同学的房间再说。」

        「好吧。」

        我们把盘子和马克杯留在桌上，然后就去了仙台同学的房间。

        「坐在床上。」

        我向正在打开空调的房间主人发出命令，她便乖乖地服从了。

        「坐了。然后呢？」

        坐在床上的仙台同学抬着头看着站着的我。
        在这个还不怎么暖和的房间中，我咬着嘴唇。

        一个过分的命令。

        我想要说出口的命令就是这样的命令，我知道我还是不要说出来，直接回自己的房间更好，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回头了。
        全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你自己做，给我看。」

        「自己做什么？」

        仙台同学用着既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
        但是，我记得很清楚。

        比自己做更舒服。

        我触碰仙台同学的时候，她说过这样的话，我还问过她后面有没有自己做过，也问过她做的时候想着什么。所以，她不可能不懂命令的意思。

        「你没必要这样。」

        「这样是指？」

        「装作不知道。」

        「……我说宫城啊，虽然你老是说我是色情魔神，你自己才是色情魔神吧。」

        仙台同学死了心一般说道，然后踢了一下我的脚。

        「所以那又如何？听我的命令。」

        下命令是我的权利，仙台同学必须服从。因为有着这样的约定，所以我强硬地对她宣布道。

        「宫城。」

        仙台同学轻轻叫了我一声，然后站了起来。接着，她轻轻拉了一下我耳垂，然后亲吻了耳环。

        「我会遵守约定的，但宫城要负责下达指示。你来说希望我在哪里，做什么。」

        总是这个样子。
        仙台同学总是把一切都交给我决定。拜她所赐，明明下命令的是我，我却感觉自己像是在被命令。

        「……那，就在床上做。」

        虽然我有些生气，但我不会放弃命令，所以我按照她说的指定了地点。

        「坐着做就行了吗？衣服呢？脱掉更好？还是说不脱也可以？」

        一连串的提问，让我紧紧握住双手。

        「就像你平时做的那样。」

        「我不记得了，宫城来指示吧。」

        「满嘴谎言，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不记得，你来指示我该怎么做。在床上怎么做？」

        「……这全都需要我来下命令吗？」

        「刚刚也说过了吧。宫城要负责下达指示。我会好好按你说的做，你就下命令吧。」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掀开了床上的被子和毯子。

        「你躺在这儿，衣服就不用脱了。」

        「灯呢？」

        「不用关。」

        「宫城大色狼。」

        「不是仙台同学说要我下达指示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你就这么想看吗。」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在床上坐了下来。接着，她抬头看向我，向我问道：「……灯，真的要一直开着吗？」

        「你要是在意，就把被子盖上。」

        「那就看不见了，没关系吗？」

        「仙台同学，我不知道你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让我看，到底怎样？」

        「这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事吧。……我也很羞耻，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要做？」

        「……因为宫城下了命令。」

        仙台同学不会反抗。
        我知道如此，所以下了命令。

        别人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她也会做。即便是会让人想说讨厌的命令，抑或是让人为难的命令，她也会服从。仙台同学不再会像高中那样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我也不想回到那个时候。

        虽然我想看到服从我的仙台同学，但也想看到不肯服从我的真正的仙台同学。

        关于她的所有事我都没法好好理清，完全相反的情感相互僵持着。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无法阻止说一些无用的话，做一些无用的事的自己。

        「我说，宫城。我会好好自己做的。吻我吧。」

        她的话语让我的体温开始上升。
        完全没有暖和起来的房间却感觉异常的热，我细细呼出一口气。仙台同学像是邀请一般拉着我的手。

        所以，我阻止不了我自己。

        我把脸凑近坐在床上的她，轻轻地亲吻她的嘴唇，然后慢慢挪开脸，这时我被她握住的手被她用力拉了过去。然后，刚刚触碰过的仙台同学的嘴唇，轻轻地压在了我指尖上。

        「难得两个人，比起一个人做我更想两个人做。——宫城也来吧。」

        仙台同学静静地说道，然后再次亲吻我的指尖。她的舌尖缠了上来，温暖的东西爬过我的第二关节，向着手背前进。
        从紧贴着的嘴唇和舌尖上传来的体温，让我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宫城，用这只手来触碰我。或者，让我来，触碰宫城。」

        温柔的声音钻入耳中，她的嘴唇再次贴在了我的指尖上。我轻轻拉了拉仙台同学的头发，她的嘴唇便分开了，然后用着我拉她头发同样的力气，咬住了我的指尖。

        「不用了。」

        我拔出被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把躺在床上的企鹅推给了她。

        「我还什么都没做欸。」

        抱着企鹅的仙台同学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但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吗？要我自己做的命令。」

        「可以结束了。」

        「——那，两个人做呢？」

        仙台同学又拉起了我的手。

        「……不做。」

        我推开想要亲吻我指尖的仙台同学，坐在地板上。然后，从鸭嘴兽的背后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湿乎乎的手。
 
episode 251
        你自己做给我看。
       
        如果这个命令继续下去的话，我觉得仙台同学会真的这么做，她真要是在我面前做这种事就不好了。
       
        说到底，我并不是想亲眼看她自己做的样子。

        我所期望的仙台同学，是因为不愿而抵抗，因为做不到而难堪的仙台同学，所以她乖乖地说她会自己做，反而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宫城。」

        抱着企鹅的仙台同学小声地呼唤我。

        我正月时得到的“对仙台同学下命令的权利”已经用完了，我已经不需要待在这个房间里了。所以，我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如果继续待在这儿，恐怕会说出不该说的话，也肯定会被仙台同学说。我明知如此，但身体却动不了。

        企鹅玩偶在床上挥动着翅膀。
        准确的说，是仙台同学啪嗒啪嗒挥动着企鹅的手，不，应该说是翅膀。

        「真的不用做了吗？」

        我对这个从床上传来的声音回答了一句「不用做了」，然后企鹅便朝我飞了过来，我慌忙将其接住。

        「好危险欸。」

        我一边把企鹅放在鸭嘴兽旁边，一边对她抱怨，但她没有回应。相反，她静静地从床上下来，坐在了我旁边。她自顾自地把手和我的手重叠在一起，然后理所当然一样把脸凑了过去，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不要。」

        「亲一下而已，没关系吧。」

        「有关系。你绝对要做奇怪的事。」

        我拨开仙台同学抚摸着我脖子的手，然后瞪着她。

        「都怪下了奇怪命令的宫城。」

        「就算我是下了奇怪的命令，但也说不用做了，所以刚才已经结束了。」

        「因为你说了些像是在诱惑我的话，才变成这样的吧。」

        「不是诱惑。只是在下命令。」

        「就算宫城不这么觉得，我也会这么觉得。」

        仙台同学的指尖，紧紧跟着传入我耳中的丝毫不掩饰不满的声音，触碰到了我的嘴唇，慢慢地抚摸着。沿着我嘴唇移动的手指，似乎在确认我是否用了她为我挑选的新唇膏。我用力咬住了她的指尖。

        「好痛。」

        「你做了奇怪的事，所以才弄疼你。」

        我松开咬住的手指，用企鹅拍打仙台同学。

        「宫城啊，真的很过分。给人留下吻痕，又下些奇怪的命令，却半途而废，然后马上把我赶走。偶尔你也要负点责任啊。」

        「什么责任？」

        「我们做个新的约定吧。」

        耳边传来仙台同学的声音。
        吹来的气息弄得我痒痒的，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我立刻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于是，我的意识飘回了圣诞节。

        那天我们一起出门，一起吃饭，在抓娃娃机抓到了企鹅。——我还兑现了我和仙台同学的约定。

        那是一段仙台同学离我很近，感觉很舒服，很松软的记忆。我并不是想忘记这件事，但我也不想积极地回想起来，于是我故意将其埋在了记忆深处。

        这样不好。
        反复做这样的约定是不好的。

        「……不要。」

        我小声回答，然后她的问题就像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样，立刻飞了过来。

        「那就不做约定了，宫城告诉我，在和我做过的那张床上，做了很多关于我的梦吗？不会一个人做，或者想做吗？」

        「很奇怪吧。有权利下命令的是我，而不是仙台同学。」

        「命令时间已经结束了吧？」

        「就算结束了，仙台同学也没有提问的权利。」

        「你做了不能说的事情？」

        仙台同学说着平时她不会说的话。
        我并不是想看到这样理性出现裂痕的她。

        「没做过，也不想做。我和仙台同学不一样。我要回房间了，放开我。」

        我要在她的理性完全崩溃之前从这里逃走。但我还没站起来，手臂就被她抓住了。

        「和我做同样的事吧。回到房间，一个人做，然后明天早上告诉我感觉如何。」

        「仙台同学大变态。」

        「有什么关系嘛，告诉我而已。」

        「那仙台同学也告诉我。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你会在这儿一个人做吗？」

        「……你真的，想知道吧？」

        一些我不太明白的东西。
        从仙台同学异常认真的声音中，我听出我已经触及了什么我不该涉足的东西，于是我甩开了仙台同学的手。

        「离我远点，我不想谈论这些。」

        「那，你想谈论什么？」

        她的声音并不温柔，但也不生气。
        平静，淡然，让人有些心痛。

        「……仙台同学，你坐到那边去。」

        我指着桌子的对面。

        「为什么？有话在这儿说也行吧？」

        显然，她并不打算移动。既然如此，那我移动就行了，于是我说了声「我坐那边去」，然后和长着纸巾的鸭嘴兽一起来到对面坐下。接着，我把桌子边上的三个猫咪筷架在仙台同学面前摆好。

        「你喜欢哪个？认真回答我。」

        白猫、橘猫、奶牛猫。
        三只猫都盯着仙台同学。

        「宫城呢？」

        仙台同学抱起放在地上的企鹅，问了我想象中的问题，于是回答了并不在这儿的「黑猫」。

        「这不是耍赖吗？这也行的话，那我就选花猫。」

        「你真的很喜欢小花啊。」

        「宫城讨厌小花吗？」

        「一般。」

        我不喜欢也不讨厌花猫。
        对我来说，它只是作为仙台同学喜欢的猫而被记住的存在。

        「所以，宫城，这是什么游戏？」

        「不是游戏。是提问。……你讨厌刚刚的命令吗？」

        「我不讨厌被宫城下命令。」

        「就算是那样的命令？」

        「无论是怎样的命令。」

        仙台同学很奇怪。
        一点也不正常。
        但是，我却又一直想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我变得无法割舍和这样的她一起的生活。而且，我还要想知道这样的仙台同学不会让我看的一面。

        仅凭眼前的仙台同学并不能组成真正的她。我想弥补不足的部分，增加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就算仙台同学变得更奇怪，更加不正常，我也想看到仙台同学不愿让我看到的一面。

        我紧紧握着鸭嘴兽的小手。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动物园，鲸头鹳很可爱。虽然天气很冷，但我很高兴去了动物园。」

        「你突然怎么了？」

        「以前约定过，要把开心的事说出来。还有，我也遵守了要多聊聊天的约定。所以，仙台同学，你如果真的讨厌就说出来。」

        我一口气说出所有必须说的话，然后松开了鸭嘴兽的手。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绝对不想做的命令，我就说出来？」

        「不仅是命令，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有什么讨厌的事就说出来。还有，告诉我你喜欢的东西。禁止说和我一样。」

        「什么意思。你的目的是什么？」

        仙台同学用着试探的声音说道，把奶牛猫放在橘猫筷架上。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仙台同学的事。」

        「怎么突然想知道关于我的事？」

        白猫也被放了橘猫上，刚做好的筷架塔马上就被拆掉了。然后这些猫又被叠在一起，再拆散，重新摆回桌上，仙台同学如同催促一般看着沉默不语的我。

        「……因为感兴趣。」

        我嘀咕着回答道，然后便听到一声似乎很惊讶的「欸」。

        「——宫城，你发烧了？」

        「没有发烧。我不能对仙台同学有兴趣吗？我们住在一起，问一下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不是很正常吗？所以，如果我问了，你就好好回答。」

        没有回应。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仿佛可以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仙台同学没有开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猫咪筷架。

        我从鸭嘴兽背后抽出两张纸巾，揉成一团朝对面扔去。白色的小球砸到仙台同学的头上，然后落在地上。

        「……我会尽量让宫城满意的。」

        纸巾就像是打中了什么开关一样，仙台同学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你这回答，是不是有点奇怪？」

        「可是，和宫城在一起真的没有讨厌的事。还有喜欢和宫城同样的东西也是真的。」

        「那，你去找一些讨厌和喜欢的东西。」

        「就算让我找我也……啊，讨厌的事的话，有一件。」

        「什么？」

        「离我远点，我不想被宫城这么说。」

        「为什么？」

        「因为近一点比较开心啊。」

        「仙台同学，老是撒谎。」

        「没撒谎。我可以去你旁边吗？」

        我没有回应这个柔和的声音，但仙台同学还是擅自靠了过来。然后，她在我旁边坐下，亲吻了我的耳环。
 
episode 252 宫城的话很难懂
        我一直希望宫城对我感兴趣。
        所以，她那句「有兴趣」我应该感到高兴，但却感觉心中有个疙瘩一直解不开。
        原因我也知道。

        讨厌的事情，喜欢的事情。

        宫城叫我去寻找的这两样的东西，正让我感到忧愁。考试也结束了，明天开始就是春假了，这件事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一直在思考『讨厌的事情』和『喜欢的事情』。然而，依旧给不出答案。我既找不到非告诉宫城不可的讨厌的事，也找不到什么喜欢的事。

        回家的脚步渐渐变得沉重。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环顾四周。
        从大学回家的路上，这个时间点它应该是在的。我停下脚步，寻找着花猫的身影，接着我便听到了一声高昂的喵声。

        「小花，过来。」

        我叫出这个我随便起的名字，花猫便快步跑了过来，然后在我面前打了个滚。在昏暗的人行道尽头，我蹲了下来抚摸这只已经和人类混熟的猫咪。

        喜欢的事情是摸小花。
        
        要是宫城能接受那就轻松多了，但我知道这行不通。

        明明这么可爱。

        和宫城不同，讨人喜欢又服务周到的小花，可能是因为和我相处的时间长了，不管怎么摸它它都不会逃跑，也不会咬人。像今天这么冷的冬日，也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叹了一口气，摸着小花的背。

        如果不是喜欢的东西，而是喜欢的“事情”，那摸小花也算是一件喜欢的事。

        喜欢黑猫筷架，还把黑猫文具盒当礼物送给我。在水族馆看着企鹅露出笑容，想去动物园看鲸头鹳，对我很冷淡，还说一些让我难以回答的话。
        
        而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宫城。

        宫城还对我说过『把真正喜欢的事告诉我』，所以应该不用限定在喜欢的东西上。而且，只是符合喜欢的范畴，我想应该也能把“东西”换成“人”。

        但是，大概，即使我告诉本人，她也不会相信，这个答案也没法让她接受。我的一切都与宫城联系在一起，所以找不到其它的答案，可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能让宫城满意的答案。

        这太难了。

        宫城好不容易对我有了兴趣，我想像她说的那样，找到讨厌和喜欢的东西，但『和宫城一样』这个答案已经被封印了，所以就算我告诉她一个与她相关的答案也是徒劳的。

        那么，我该如何是好？

        我摸了摸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的花猫的脖子，然后站了起来。

        「小花，再见。」

        我轻轻挥了挥手，惹人喜爱的小花就小声「喵」了一下，然后绕在我的脚边。

        真可爱。

        宫城要和宇都宫吃完晚饭再回来，所以早点回去也没用。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摸一会儿小花，但待久了恐怕会感冒，所以还是算了。我又摸了一下小花的头，然后继续向家走去。

        爬楼梯上到三楼。

        我走进空无一人的家，在房间里翻开了杂志，却无法集中精神。虽然时间还很早，但我还是决定简单吃个晚餐，于是用鸡蛋和鸡肉做了个鸡肉碎盖饭。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坐在床上，看着放在桌上的筷架猫。

        像猫一样的宫城，觉得我喜欢猫，所以才送给我猫。可我有比猫更喜欢的东西，宫城却没有意识到。应该有好几个她会意识到也不奇怪的时机才对。

        然而，宫城却不愿意去意识到，我也没有告诉她。我一直没有对她说喜欢而过到了今天。恐怕今后也不会说。我并不想说。可有时，我也会无缘无故地想说出口。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

        有时我会思考这些事情，但我也知道，一直想着时机合适什么的，恐怕这个时机一辈子都不会到来了。我想维持我们现在的关系，所以我也正在错过合适的时机。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躺在床上。

        喜欢什么的，我怎么说得出口。

        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回头。
        明明是看不见的东西，但却会一直留在听见的人心中。既不能用橡皮擦擦掉，也无法用颜料涂掉。如果我把喜欢说出口，它就会一直留在宫城心中，而我们也无法回到说出口之前的关系。

        而且。

        我的话语现在还传达不到宫城心中。对她来说，我的话比鲸头鹳的羽毛还要轻，并不值得信任。尽管如此，我仍然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这句话的威力足以改变对室友关系如此执着的宫城。

        讨厌的东西和喜欢的东西。

        正如我有喜欢的东西一样，我也有讨厌的东西。我觉得宫城喜欢我，我讨厌被宫城讨厌，然而，这件事也没法表达，也不是宫城想要的答案。连我讨厌被她说「离我远点」都不相信的她，大概也不会相信这个答案。

        宫城的话就像诅咒。
        持续困扰着我，要我找出根本找不到的东西。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那句想两个人一起做，就那样自己做下去就好了。

        我抱着放在枕头旁的小企。

        虽然那不是能让人看的事，但给宫城看我自己做的样子反而更好。这总比被强行施加找出讨厌和喜欢的东西这样的难题，一直困扰着我要好得多。

        我把小企扔在地上，紧紧闭上眼睛。

        宫城还没有回来。
        我不讨厌被她命令这句话并没有撒谎。

        我的手指轻轻爬过脖子。
        抚摸着锁骨，隔着衣服触碰自己的身体。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宫城说「自己做」时的面孔，同时，在这张床上听到过的宫城沙哑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她身体的温度也苏醒了过来。
        我掀起衣角，像触碰宫城时那样，手从侧腹爬向肋骨下方，然后呼出一口气。

        我知道。

        就算重复这样的事，我也无法得到满足。只会让我想触碰宫城、想被宫城触碰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我睁开眼睛，在释放欲望之前把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

        「宫城大笨蛋！」

        积压在我体内无处释放的热量伴随着这句抱怨一起被吐了出来，我看向放在地上的那个宫城很喜欢，经常握着它的手的鸭嘴兽。当我的目光和纸巾盒碰到一起的瞬间，也不知道这时机是好是坏，手机响起了短促的铃声，于是我坐了起来。

        我下了床，拿出一直放在包里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结果并不是宫城发来的，而是澪。

        『明天，有空的话就陪我一下。』

        上面写着这么一句在大学见面时她没说的话，我靠着床坐了下来，然后用平常的台词回复。

        『抱歉。很忙。』

        『至少问一下我有什么事吧？』

        『一开始就不说清楚的事，就是那种会让人想拒绝的事吧。』

        『不愧是叶月。是邀请你去聚餐，真的不行吗？』

        我只输入了个不行，然后发送了回信，接着电话就打了过来。

        「那，春假。我可以去叶月家吗？」

        接起电话的一瞬间，我就听到一句与短信内容毫无关系的话。

        「等等，澪。刚刚的话题呢？」

        「我已经放弃了，难道你要来联谊？」

        「不去。」
        
        「那，就继续说去叶月家玩的事吧。之前你说房间没有收拾，现在到春假，总可以好好收拾了吧？」

        「房间虽然收拾了，但我也很忙。」

        「就算这样，至少也可以放松一天吧。一起玩嘛。或者，陪我去联谊。」

        两个都不要。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也没有什么要忙一整个春假的事情，就算编也编不出来。

        「陪你玩是可以，可不去外面吗？」

        一定要接受其中之一的话，我会选择和澪两个人一起去玩，她来家里的话会很麻烦。宫城肯定是不愿意，而且我也不想让宫城和澪见面。

        「那，也带上志绪理酱吧。」

        「啊？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她啊。」

        澪愉快地说道。

        「宫城她，好像也挺忙的。」

        虽然我不觉得她会很忙，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再忙也有一天空闲吧，一般来说。」

        「也许有吧，但宫城很怕生，她又是室内派。」

        「啊，室内派啊。那，果然还是在叶月家吧。还有，我这人一点也不介意别人怕生哦。」

        「澪不介意，但我估计宫城也会介意的。」

        「没事没事，只要见面到不会怕生就好了。」

        坏了。
        这种时候，澪是不会退让的。

        如果有正儿八经的理由，她也不会勉强，但现在的我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让澪让步。而且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强行拒绝的话，会显得很尖锐，被她猜测我不想让她和宫城见面的理由也很麻烦。

        「……好吧，那，我先问问宫城的安排，你别抱太大希望。」

        「OK，我很期待。」

        澪高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episode 253
        我很期待春假。

        在家里能和宫城一起的时间的确增加了，就算只是在同一个房间里无所事事也会让人开心。再一想到她说不定还能和我一起去水族馆或者动物园之类的，我就更期待了。

        虽然我之前是这么想的，但澪的一通电话让我春假的第一天就变得郁闷了起来。

        「仙台同学，你不吃吗？」

        桌子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我看向宫城，她正拿着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呃，啊，吃。」

        摆在我面前的作为简单早餐的吐司和火腿蛋，还一点都没动。

        宫城咬着吐司，我看向她，然后也吃了两口鸡蛋的蛋白，然后咬了一口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

        我必须要完成把昨天和澪约定的——准确地说是被澪强行约定的事告诉宫城，可以的话还要让宫城答应和澪见面这样一个任务，所以才带着与期待相去甚远的心情开始度过春假。

        「宫城，春假你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吧？」

        我用叉子轻轻戳了戳半熟的蛋黄。

        「我哪儿也不想去。」

        「我还什么都没说欸。」

        「我觉得你可能想说去哪玩才说的。」

        「动物园和水族馆呢？」

        「不去。反正仙台同学要去打工的吧？」

        我得到了一个无聊的回答，然后戳破了煎蛋的蛋黄，吃了一口染上黄色的火腿。

        「春假是要打工，但我不也说了不会打那么多工吗？」

        几天前，我就这么告诉过宫城了，应该说得很清楚，但她的心情却不太好。

        和寒假一样，我会去咖啡厅打工，但不会工作到大半个假期都消失的地步。而且，家教的打工也和结束没两样了。小桔梗已经完成了志愿学校的入学考试，差不多该知道结果了。如果她顺利通过，我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虽然她说希望她升学后我也能继续做她的家教，但详细的事儿也得等她考上了再说。

        「宫城，不用出门，就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听一下。」

        其实我是希望她能和我一起出门，但目前得先解决一个在此之上的难题。

        「……请求？」

        我还没说出内容，宫城就皱起了眉头。
        和澪的约定虽然也可以随便找些理由搪塞过去，但考虑到她的性格，就算这次作罢了，她也会想方设法达成下一个约定。
        假期有很多，无论是黄金周还是暑假，甚至只是一个周日，都可以替代这次的约定。
        恐怕澪的来袭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希望能够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别露出这么不情愿的表情嘛，先听我把话说完啊。澪她，想来这儿玩——」

        「那那天我就去和舞香见面，你们定好日子了告诉我。我会出门，不打扰你们的。」

        宫城还没听我说完，就开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澪来的那天，我希望宫城能在家。」

        「为什么？小松小姐是仙台同学的朋友吧？」
       
        「是这样没错，但澪她想见宫城。」

        「绝对不要。」

        宫城眉头间的皱纹加深了。
        可以的话我也想皱起眉头，但我还是有意识地露出了微笑。

        「有什么关系嘛。就半天左右，和澪见个面吧。」

        与让宫城听到的开朗的声音相反，我的内心深处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说「不想让宫城见到澪」。
        春假里宫城要见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根本没必要和澪搞好关系。我甚至想直接接受宫城不想和澪见面的话，现在就告诉澪她不能和宫城见面。

        但是，只要忍下这一次，今后的大学生活就会变得更平稳。虽然不是很完美，但我还是想接近这样的生活。如果我很不自然地不让宫城和澪见面，会让澪产生不信任感，也会让她进行一些不必要的追问。
       
        「见面了也没什么话说，不要。还有，小松小姐说想见我，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嗯——不就是想和宫城搞好关系吗？」

        我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很让人愉快，我感到一阵恶心。虽然澪没什么错，但这并不有趣。

        不会属于我的宫城，也不能属于澪。
       
        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等同于没有，但也不是零，所以就像是往我的心里泼了油一样，感觉很难受。

        不仅是澪，宫城不能属于任何人。

        「就和宇都宫来玩时一样，你就待在家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喝了一口橙汁，就像是要冲洗掉心中的油一样。

        「你的意思，我可以下命令？」

        「对。」

        「仙台同学，不要这么滥用命令。」

        「宫城如果不需要命令，其它的事也行，我都会做的。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所以你和小松小姐两个人见面吧。」

        「这就不好办了。不管你提出什么交换条件都好，就空出半天时间吧。」

        仿佛追赶着我的声音一样，一声叉子打在盘子上的咔哒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向宫城的手边，发现叉子正插在作为配菜的小番茄上。但她并没有吃，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和舞香出去玩的时候，仙台同学也一起来吧。」

        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和宇都宫？」

        「嗯。交换条件。作为我与小松小姐见面的条件，什么时候都行，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

        我不会说不要，也并不是不愿意。
        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这只是我无聊的嫉妒，我知道宇都宫没做错什么。而且，接受了这个提案的话，我和澪之间的事情也就解决了，一切都圆满收场。

        「就算不是交换条件，一起出去玩也没关系的。」

        「当作交换条件就好。」

        「宫城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我们要去哪儿？」

        我咬了一口吐司，看着宫城。

        「还没定下来，不过舞香说想让仙台同学帮忙选衣服」

        宫城就像对小番茄有什么仇恨一样，猛地一大口吃掉了它。

        「那我也帮宫城挑选个衣服？」

        「不用了。」

        「为什么？我会给你挑可爱的衣服的。或者说，就让我帮你选嘛」

        「我不需要买衣服，也不需要可爱的。」

        「一说到可爱，宫城你就会露出讨厌的表情，你很讨厌可爱吗？」

        「别管我的事了，现在是在说舞香的事。」

        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老老实实地把话题拉了回去。

        「好吧。我之后会问问宇都宫想要什么样的衣服的。」

        「——你要和舞香说吗？」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问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要是不知道她的喜好，就不好选了。所以，宫城什么时候方便？」

        「什么什么时候？」

        「你知道的吧。和澪见面的日子。」

        我吃了口火腿，等待着答复。
        然而，宫城并没有开口。
        我咬着吐司，吃完了全部的煎蛋，但宫城依旧保持着沉默，于是我催促道：「宫城，什么时候方便？」，然后才听到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

        「尽量往后。」

        「那是什么时候？二月底？」

        「……三月。」

        「我知道了。那我就告诉澪三月。啊，还有一件事。小鱼干日，那天你也空出来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叫。就说二月十四日不就好了吗？」

        「高中的时候，是宫城把二月十四号叫做小鱼干日的吧？你忘了？」

        高中二年级时的情人节。
        我很清楚地记得，当我把友情巧克力送给宫城的时候，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性格恶劣。」

        「性格恶劣就性格恶劣，把那天空出来吧。」

        宫城没有回应。
        但是，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她会说不要，所以没有回应就代表着她并不是不愿意，那么我春假的一个安排也就定了下来。
 
episode 254
        「……不是说只用待在家里就行了吗？」

        我把宫城叫到公共区域后还不到五秒，她就发出了不情愿的声音。

        「我要做巧克力，来帮忙吧。」

        「为什么？」

        「因为是二月十四号啊。」

        厨房的烹饪台上，摆着我为了这一天买来的巧克力与用来烹饪的菜刀和锅。

        「你说的是叫我今天空出来，可没说过要帮忙做巧克力。」

        「是没说过，但你既然在家，就来帮忙嘛。」

        「好麻烦。巧克力什么的去买不就好了吗。」

        「那，现在去买，你要一起去吗？」

        「不要。」

        虽然听到的是否定我的话的声音，但离我们吃午饭才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所以我们有很充足的时间出门。

        「不愿意就来帮忙吧。时间还很充裕，不去买的话，那也可以做吧。」

        宫城两个都不愿意，这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如果就这样放弃，专门让她腾出情人节的时间就没意义了。

        「仙台同学的话，一个人也能做，专门找我来帮忙也没意义吧。」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踢了一下我的脚。

        「因为两个人做比较有趣啊。而且之后你还可以送给宇都宫吧。」
        
        其实我并不想把我们俩做的巧克力送给宇都宫。当然，其他人也不行。
        但是，如果有什么理由去做巧克力的话，我想宫城也会让步的。
        
        我想和宫城在情人节一起做巧克力，然后一起吃。

        因此，我只能拿出宇都宫的名字。

        「……仙台同学要给小松小姐送吗？」

        宫城露出仿佛在做什么难题时的表情看着我。

        「下次打工不会和澪见面，我也没有在别的地方和她见面的打算，所以不会送。」

        还是高中生的我，在情人节时第一次送给宫城的巧克力，是送给羽美奈她们的“顺便做的友情巧克力”，第二次的情人节我也用了“顺便”。

        然后，今年是第三次了。
        巧克力也已经变成了只想送给宫城，和只想从宫城那儿收到的东西了。

        虽然似乎有点傻，我也明白宫城的想法和我并不一样，但我还是假装成送巧克力这种事是很平常的，想和宫城二人一起度过这种已经过得厌倦了的节日。

        「我也暂时没有和舞香见面的计划。」

        「这样啊。但是，我想吃巧克力，所以来做吧。宫城，你讨厌松露巧克力吗？」

        「你要做松露巧克力？」

        「不喜欢的话，换别的也行。」

        「……松露巧克力就行。要怎么做？」

        宫城走到水槽边，拿起了巧克力。

        「把巧克力切碎融化，做成甘纳许（译注：一种巧克力酱），然后用撒了可可粉的巧克力裹上一层，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总之先把巧克力切了，给我吧。」

        我从宫城手中接过巧克力，用菜刀细细切碎。咔嚓咔嚓地切掉三分之二的量后，默默看着我干活的宫城发出了声音。

        「仙台同学。店里卖的巧克力，应该都是可可豆做的吧？」

        「应该是吧。……难道，你是想说，想从可可豆开始做巧克力？」

        「那倒没有，只是如果用融化的巧克力做的话，那就没必要专门自己做，直接吃这个不就好了吗？」

        「不好。我要做松露巧克力，你帮我把冰箱里的生奶油拿过来。」

        我可不能让宫城直接吃掉我为了自制松露巧克力才买来的巧克力。但我没有发牢骚，而是给拿来了生奶油的宫城安排下一个工作。
        
        「把生奶油加热，煮沸了就把火关掉。」

        我把份量和火候都告诉宫城后，就把生奶油交给了宫城。没过多久，便听到了一声「火关了」，于是我把生奶油加进装着切碎的巧克力的碗中，再用橡皮铲一圈圈搅拌。然后，让宫城把做好的东西翻过来，放进冰箱里冷却。

        「这要等多久？」

        宫城用着无聊的声音说道。

        「三十分钟左右吧。」

        「是不是太久了？」

        「那，用水冷却一下吧。」

        「都无所谓。」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答了我，正当我烦恼着该怎么办时，宫城却自发地开始洗起了锅。

        「仙台同学，你喜欢巧克力到要亲手做的程度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因为是情人节。」

        「那，你喜欢情人节吗？」

        「嗯——，要说喜不喜欢，毕竟是节日之一嘛，不就跟万圣节和圣诞节一样吗。」

        「仙台同学，很喜欢节日吧。」

        我决定用冰块冷却巧克力，于是又把碗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了烹饪台上。

        公共空间中飘散着与情人节相应的美味甘甜的香气。但是，宫城的问题却并不轻松。她的「你喜欢吗？」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难回答，我不知道答案是否正确。

        虽然没有必要一被问到喜欢什么就编一个 ，但宫城对我说的让我去找到「讨厌的事情」和「喜欢的事情」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视线落在融化的巧克力上。

        「……宫城喜欢节日吗？」

        「没什么兴趣。」

        说完，洗完碗的宫城便从我面前消失了。

        「你去哪儿？」

        宫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只手拿着勺子走了回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把勺子伸进了碗里。

        「喂宫城。你干嘛？」

        宫城应该听到了我的声音，却还是舀起了巧克力，然后把勺子送到嘴边。

        「……好吃吗？」

        吃进嘴里的东西叫她吐出来也没有用，所以我还是问问她的感想算了。

        「嗯。」

        「那，给我也吃一口。」

        我伸出手去拿宫城手里的勺子，但目标却一下子溜走了。

        「不行。我已经用过了，你要舀巧克力就换个新勺子。」

        「反正就我们俩吃，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

        「那，我就直接尝尝吧。」

        我把脸凑近只会说一些小气话的宫城。
        
        她应该知道我要亲她，但拿着勺子的她，并没有闭上眼睛。我把嘴唇也靠了过去，然而，宫城还是没有闭上眼睛， 所以，我反而闭上了眼。但是，还没来得及碰到她的嘴唇，我的脚就被她踩了。

        「我来尝就够了。」

        无聊。
        没意思。

        去年的情人节，为了让宫城尝味道，我给了她一个吻。既然如此，今年她应该给我一个吻，让我来尝尝味道。（译者：那不都是你赚？）

        我从宫城手里抢过勺子，然后抓住她的手臂。接着，用勺子柄的尖端戳上一些巧克力，然后弄到宫城手心上。

        「沾上巧克力了。」

        我听到了一个不满的声音，但我并没有道歉。
        我把脸贴近被巧克力弄脏的手心，然后慢慢地用舌头舔着。我舔舐掉所有弄脏宫城手心的东西，把舌尖紧贴上面。

        好甜。
        与生奶油混合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消失。

        宫城用力地叫了声「仙台同学」。
        但我抓住她的手臂力量比她的声音更强，即使巧克力都没了，我仍然舔着她的手。明明没有味道，但宫城的体温却感觉比巧克力还要甜，于是我把嘴唇紧紧贴在她的手心中。

        「不要像狗一样。」

        伴随着宫城低沉的声音，我的脚也被踢了一下，感觉就像一颗小石子从远处扔过来一样。我无奈抬起头，结果宫城又说了一句没意思的话。

        「我去洗手。」

        「不行。」

        我拽住她的手臂。

        「刚刚的报复？」

        「宫城，你喜欢这样的吧？」

        这种事情，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因为，宫城经常下达这样的命令。
        所以，事到如今应该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仙台同学。」

        宫城硬生生拨开了我抓着她手臂的手。

        「怎么了？」

        「……情人节你有想送巧克力的对象吗？」

        说要去洗手的宫城并没有去洗手，而是问了一个我没预料到的问题。
        
        「巧克力，你是说友情巧克力？」

        「不是。」

        「你要是说那种巧克力的话，那倒是没有。」

        「倒是？」

        「宫城有吗？」

        「怎么可能有。」

        「真的？」

        「撒谎也没意义吧。话又说回来，仙台同学更像是会撒谎一点。」
        
        「我也是真的。」

        我简短地回答到，然后把勺子还给宫城，结果她立刻就把勺子凑近我，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喂宫城，好脏的。」

        我不自觉地说出的这句话，宫城似乎有点不高兴，她瞪着我。
        我从水槽处后退了一步，开始防范。

        也许，她准备做我刚刚做过的事情。
        而且，宫城不会把还沾着一点点巧克力的勺子瞄准弄脏了也没事的地方戳。相反，她应该会故意选弄脏了就麻烦了的位置。

        我轻轻叫了声「宫城」，她却把脏兮兮的勺子放进了水槽里。我的身体安心的放松了下来，结果宫城抓住了我的手臂，咬了我的耳朵。

        「好痛！」

        我反射性地发出了声音。
        被咬住的耳垂火辣辣的。

        宫城就像是要咬掉我的耳朵一样紧紧咬着，她的行动总是难以预料。

        我的身体跟不上这预料之外的行动，但痛觉却超出必要地工作着，可宫城的体温就在身边，我却想把这份体温留住，于是将双手环绕在她的背后。然而，在我用力抱住宫城之前，她就松开了我的耳垂，离开了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手下留情这个词？」

        「已经手下留情了。」

        「你说刚刚？」

        宫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碗里的巧克力。

        「仙台同学。巧克力，可以吃了吗？」

        听见她平淡的声音后，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还不行吧。」

        巧克力太软或者太硬都不容易揉成球形。
        我和宫城一样，把视线投向了碗里的巧克力。
 
episode 255 与我不同的仙台同学
        在我看来，制作巧克力是一件非常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把买来的巧克力融化再固化，那也只能做出形状不同的巧克力。这样的话，直接吃买的更好。

        手工制作只是徒增麻烦。

        但是，仙台同学却坚持要手工制作。
        而且，她去年和前年做的巧克力都很好吃。让人觉得做又有意义了。

        也许，恐怕，大概，不，绝对。
        今年的巧克力也一定会很好吃。

        「宫城，有没有好好把甘纳许团起来？」

        「在弄了。」

        将融化的巧克力和鲜奶油混合制成的甘纳许冷却，然后分成小块，再用保鲜膜包好，然后继续冷却。现在我正在用手心把这些硬度刚好的小块揉成团，但重复作业也太多了。虽然我很怀疑是否真的有必要按照顺序完成这些工序，但仙台同学在旁边盯着，我也不好偷懒。

        「这不是没弄好吗？像这样揉成团子。」

        仙台同学的手上，放着一颗被揉成完美球形的甘纳许。

        「已经揉圆了。」

        「没有好吧。倒是变成奇怪的形状了。」

        一旁传来一句很失礼的话。
        只不过是类似于球形的甘纳许上长了对三角形的耳朵，形状才不奇怪。再说了，她又没说不能给松露巧克力加个耳朵。

        「……行吧。这是猫或者狗的耳朵吧。要做脸吗？」

        「是什么都没关系吧。」

        「好吧，也有动物形的松露巧克力，宫城想做也行，但反正要做还是给它们加上眼睛比较好哦。——啊，裹上涂层的话，加上眼睛也看不见了。」

        「这个，团起来就完了吗？」

        「做之前就说过了啊，还有工序要做。揉成团之后，要撒上可可粉，再裹上融化的巧克力，然后再撒上一层可可粉。」

        「……我觉得同样的操作重复也没什么意义。」
       
        「那也没办法吧？食谱上就是这么写的。」

        也许做巧克力是一种心灵的修行。在重复着类似的工序的过程中，杂念就会像巧克力一样融化，心情也会变得更加澄净。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仙台同学已经把巧克力揉成了漂亮的球形，并撒上了可可粉。我也把剩下的巧克力揉成一团，加上耳朵，撒上可可粉。

        全都撒好可可粉之后，新的巧克力又登场了，仙台同学又开始说什么用热水融化啊，什么调整温度之类的，连温度计都拿出来了。

        「再加上这个。」

        说着，仙台同学用融化的巧克力在盘子中的松露巧克力上点上了两个点。

        「……谢谢。」

        「不客气。」

        点上点的松露巧克力是我模仿动物做的带耳朵的巧克力，那两个点大概是眼睛。

        「这么一看，动物松露也很可爱呢。」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道。
        然而，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可爱。

        我做的松露巧克力样子很丑。
        本应该是耳朵的东西，看起来只是个凸起。

        相比之下，同样摆在盘子中的仙台同学做的松露巧克力，就像她本人一样漂亮，如同夜空中的月亮一样圆。

        「我来收拾吧，宫城坐在这儿等我就好。」

        仙台同学笑着对我说道。

        「嗯。」

        我小声回答，然后洗完手坐在椅子上。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背影。
       
        她那梳成half-up的长发，和高中时一样长。
        也许是因为保养得好，头发很有光泽，总会让我想起毛色漂亮的波索尔猎狼犬。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用松露巧克力做出来的是猫还是狗。我只是想像仙台同学那样，做出漂亮的东西。
        我用脚后跟碰了碰椅子腿，然后细细呼出一口气。

        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就像一只听话的狗狗，长得又漂亮，大概，她也很受欢迎，但她属于我，不会是其他任何人的，也不能是。

        但是，她明明属于我，却有很多我搞不懂的地方。连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我知道我不可能完完全全理解仙台同学，但她连一点理解的线索都不给我，有时会让我感到焦躁不安。
       
        我想等到仙台同学找出她喜欢的东西和她讨厌的东西，但我觉得我没法等太久。

        「宫城，久等了。」

        洗完东西后，仙台同学朝我走来。

        「我都等累了。」

        「没花多少时间吧？」

        「花了。」

        我站起身，伸出手触碰属于我的东西。
        我确认着蓝色的耳环，抚摸着她的脸颊，食指在她的嘴唇上划过。

        相同，但又不同。

        她明明和我一样都是人类，却像我们做的松露巧克力一样，和我的一切都不一样。所以，我想确定她是属于我的。

        「怎么了？」

        「只是摸一下。」

        我平静地说道，然后挪开了放在她嘴唇上的手指。

        「再多摸会儿？」
       
        「已经够了。」

        我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肩膀，但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靠了过来。

        「这次可别踩我的脚了哦。」

        仙台同学梳着我的头发，指尖沿着我的脖子游走。
        她把脸凑了过来，我没有闭上眼睛，但她却闭上了眼睛。然后，我明明没有拜托她，也没有允许她，她却吻了我。

        第一次很轻。
        第二次很长。
        我感受着仙台同学的体温。
        我不讨厌和她接吻。

        手工制作的松露巧克力很好吃。
        准确的说，是仙台同学手工制作的松露巧克力很好吃。

        我想触碰他人的心情。
        准确的说，是想触碰仙台同学的心情。

        接吻的感觉真好。
        准确的说，是和仙台同学接吻的感觉真好。
       
        这些都是遇见仙台同学之前我不知道的感受，也是我不想知道的感受。如果追溯这些诞生自我内心的情感，几乎都指向仙台同学。连接着她的细线不断增多，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粗线。原本看起来只是不那么容易切断，现在已经到了没法随意切断的程度了。

        贴在一起的嘴唇分开后，我拽住了仙台同学的衣服。
        很快，第三次的吻又落下了。

        她的舌尖抵在重合的嘴唇上，我轻轻打开嘴唇，仙台同学的体温便随着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一起钻了进来。她的舌尖轻轻地，温柔地贴着我的舌尖，我想推开她，手却被紧紧握住了。

        仙台同学的嘴唇没有离开。
        我们的舌尖纠缠在一起，让我呼吸困难。
        虽然紧紧贴在一起的只有嘴唇，舌头和被握住的手，但我却感觉所有的皮肤都和她碰在了一起。不管是贴在一起的部分，还是没有贴在一起的部分，都感觉非常烫。

        ——不能继续下去了。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

        「宫城。」

        我们的身体分开，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次轮到我把嘴唇凑了过去，吸住了仙台同学的脖子。

        「喂，宫城。」

        她叫着我的名字，但我只是用力吮吸着，直到在她的脖子上留下我的印记才松开。

        「明天，你不打工吧。」

        我抚摸着为了让不知道的人明白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而留下的小红印，然后控制着力度咬了上去，以免咬得太深。

        「是倒是。」

        一个含糊的声音传来，她抚摸着我的后背。
        她的手在爬过我的肩胛骨，沿着脊柱，抚着我的后颈。我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于是抬起头，而仙台同学则是从盘子里拿起了一颗松露巧克力，塞进了我的嘴里。

        「好吃。」

        好吃。
        非常，非常好吃。
        今年，我可以独享这些美味的松露巧克力。

        虽然条件是，仙台同学说的那句「暂时没有和澪见面的计划，所以不会给她」是真的。

        「宫城。不好吃吗？」

        「……好吃。」

        我没有撒谎，但现在不是吃松露巧克力的时候。我必须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我的印记。

        「那，让我也尝尝看。」

        仙台同学吃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松露巧克力，然后扬起嘴角说了句「好吃」。

        「你为什么要吃那个？吃这边的不好吗？」

        现在比起做记号，我更加在意仙台同学吃的什么，于是我指向那些圆圆的松露巧克力。与其吃那些不像猫也不像狗的松露巧克力，不如吃那些像球一样整齐的圆圆的松露巧克力。

        「我想吃可爱的松露巧克力。我们慢慢吃吧，在我的房间或者宫城的房间，去哪儿吃？」

        「在哪儿吃都一样吧，在这就行。」

        「不行。选一个。」

        「……那，我的房间。」

        我小声地回答，仙台同学说了声「好的」，然后自顾自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episode 256
        我去泡红茶，等我一下。

        因为仙台同学这么说了，所以我没有马上把松露巧克力搬走。我们一直等到电热水壶的水烧开，把红茶倒入马克杯后，才把松露巧克力搬进房间。然后，当我们把盘子和马克杯在桌上摆好时，仙台同学又说了一声「等等」。
       
        「吃之前我想拍一拍松露的照片。」

        「不要。」

        我简短地回答跪坐在一旁的仙台同学，但她并不打算放弃。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就拍一张。」

        说完，她在我开口之前，就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拍松露巧克力的照片干嘛？」

        「情人节的纪念。」

        坐在地板上的仙台同学也简短地回答道。

        她非常喜欢“纪念”。

        为了纪念来学园祭而拍照，为了纪念新年而拍照。耳环也是如此。她说过，要是有什么值得纪念的事的时候就可以戴耳环，然后在我生日的时候，她为了让我给她打耳洞而送了我一个穿孔器。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后，我不太明白的“纪念”越来越多了。
        那些如果我是一个人就不会成为纪念的事情，也在成为纪念。

        这无非只是一些制造回忆的行为，却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快乐和悲伤是成正比的。快乐的回忆越多，而缺失与这些回忆相关的东西时的悲伤也就越深。
       
        我伸出手，摸了摸仙台同学的耳环。

        「怎么了？」

        给她打耳洞的那天，仙台同学和我约好了，今年的生日也一起吃蛋糕。而且，她也应该会遵守这个约定。今年，她说不定可能还会拍照。纪念日越来越多，回忆越来越多，我心中的仙台同学也会越来越多。

        今年结束后就是明年，但我不会放手仙台同学。可是，仙台同学或许会厌倦她属于我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这么想了，但我无法阻止我这么想。

        「明年的情人节怎么办？」

        我一问，仙台同学便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指从耳环上拿开了。
       
        「和今年一样。不做松露巧克力也行，我们俩一起做点什么。」

        仙台同学的嘴唇贴在了我的指尖上，然后又吻了一下我的耳环。明明我没说要约定，但仙台同学却在我耳畔轻声说了一句「约好了」。她没有立下后年的约定，当然，更远的也没有。我并不是想要那种承诺，但我却感到不满。

        然而，我也害怕着约定。
        我讨厌期望落空。

        约定这个词就和纪念一样，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白色情人节，我们一起做饼干吧。」

        仙台同学用开朗的声音说道，然后微微一笑。

        「白色情人节什么都不用做。」

        「为什么？」

        「很麻烦。」

        「有什么关系嘛，一起做饼干吧。我会为宫城准备小猫小狗的饼干模具的。」

        「……仙台同学，你把我当作小孩子了吧。」

        「那倒是也没有，只是觉得你可能想做动物饼干。」

        「没有必要做。」

        我做点心的时候，又不是一定要做成动物的形状。

        只是因为饼干胚子看着像粘土，所以我才会做成动物的形状。揉成团的巧克力也有点像粘土，所以我才给它们加上耳朵。没有别的原因。
       
        而且，我又不像仙台同学那样喜欢做饭，也不会想到做点心来过节。

        「别这么个表情嘛，吃吧。很美味哦。」

        一个明快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看向仙台同学，然后一颗圆圆的松露巧克力靠近了我，贴在我的嘴唇上。虽然我没有要她喂我，但凑到嘴边的松露巧克力还是塞进了我的嘴里。

        好甜。

        我想再吃一颗，于是向巧克力伸出手，仙台同学也同样伸出手去拿巧克力，她从盘子上拿起了一颗歪歪扭扭的松露巧克力送入嘴中。
        我不禁皱起眉头。

        「你吃你自己做的去。」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然后我也抓起一颗形状崩坏的巧克力。然而，在送到嘴边之前，我的手腕被抓住了，改变了方向。本应该来到我这边的手却去了仙台同学的方向，她连着我的手指一起，咬住了松露巧克力。

        仙台同学的牙齿咬住我的指甲，于是我拔出了手指。本该有的松露巧克力消失了，我把鳄鱼拉了过来，抽出一张长在它背上的纸巾。

        「好吃。」
       
        仙台同学高兴的声音传来。

        「恼火。别抢别人的巧克力啊」

        「宫城应该吃我做的巧克力吧。」

        说完，仙台同学又准备去拿形状不好的松露巧克力，于是我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吃我自己做的，仙台同学吃仙台同学做的。」

        「不行。宫城做的我来吃，宫城去吃我做的。再说了，吃别人做的才更有情人节的感觉吧？」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征求着我的同意，但我无法赞同。

        「我来喂你吃吧，张嘴，宫城。」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拿起一颗圆圆的巧克力，送到我的嘴边。所以，我也像她那样连同她的手指一起咬住，吃掉巧克力。然后，用纸巾擦了擦带着牙印的仙台同学的手指，再向她问道。

        「那，白色情人节呢？仙台同学，又要吃我做的吗？」

        「那当然了。」

        我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于是我站了起来。
        我走到书架前，拿出放在黑猫玩偶身后，和漫画摆在一起的盒子，递给了仙台同学。

        「这个，给你。」

        「欸？这是什么？」

        「情人节的回礼。所以，白色情人节就不做别的什么了。」

        我回到仙台同学旁边坐下，喝起红茶。

        「时间上来说，这个是情人节用的吧。」
       
        「有什么关系，就当是白色情人节。」

        交给仙台同学的盒子里虽然是装的巧克力，但也没有规定白色情人节不能送巧克力。

        「有关系。这个，白色情人节的时候我会好好回礼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做饼干，然后再做宫城想吃的东西。」

        「……仙台同学总是想着做料理，你这么喜欢做料理吗？」

        「倒也不是喜欢。」

        「但是，仙台同学的厨艺很好，这又是为什么？」

        仙台同学并不是喜欢做料理，但又总是想做料理，而且做得还很吃，手法也很漂亮。

        「因为我上高中之后，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做饭吧。」

        「……你妈妈呢？」

        答案可想而知。
        仙台同学和家人的关系不是很好，高中时代就经常在我家和我一起吃饭。这么一想，要么是她的家人不给她做饭，要么是她不想让家人给她做饭。

        「我说了不用做我那份。我们也不是什么很亲密的家庭，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还有，我本来是打算，高中毕业后，不管考没考上大学，都一个人住的，所以我就想着我得学会做饭。」

        对于我脑海中的答案，仙台同学又补充了一些信息。这些以前不知道的有关她的事情深深刻入我的记忆中。在我心中，仙台叶月这个人的轮廓又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晰了。

        然而，我却没什么能回应她的话。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我该说什么。
        真不容易，这么说感觉不对，希望你们有一天能改善关系，这么说感觉也不对。只说一句，这样啊，就完事了，感觉也不太合适。

        那，我该怎么说呢？

        各种各样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转来转去，我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结果，到最后我也只能保持沉默，我紧紧握着鳄鱼的小手，这时仙台同学把我给她的盒子递给我看，然后问了一句「谢谢你。我可以打开吗？」

        「不行。去你自己的房间开。」

        「好吧，但这个……是和宇都宫一起去买的吗？」

        仙台同学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一个人去买的。」

        「那你也给宇都宫送一样的东西了吗？」

        「刚刚我说过了吧，没有给舞香送巧克力。」

        「没说。我只听你说，你没有和宇都宫见面的计划。」

        「仙台同学，太在意细节了。情人节不见面就没法送吧，我和仙台同学又不一样。」

        「不一样？」

        「你要送友情巧克力吧。你不是一直都送吗？」

        二年级的时候也是，三年级的时候也是。
        还是高中生的仙台同学，会给朋友送巧克力。

        「刚刚说了不会送吧。现在是假期，我又没有和朋友见面的打算，不会见宫城以外的人的。」

        说完，仙台同学一边喝着红茶一边吃着带着耳朵的松露巧克力。

        「你要去打工吧。」

        「打工是另外一回事。也让你留下印记了，可以了吧？」

        她不说我也明白。
        打工比我的优先级更高。我不喜欢打工这个词，因为它会让仙台同学不听我的话。但我还是忍受了，可她说一个印记我就能接受了，那我就忍不了了。

        我向我刚刚留下的印记伸出手。
        我用指尖摸了摸红色的痕迹，轻轻一按，结果她抓住了我的肩膀。

        「仙台同学。你的手要干什么？」

        我向她问道，但她没有回答。
        相反，她抓住我肩膀的手更加用力了。
        她用力一推，我下意识地用手撑住地板。

        「我在问你，你要干什么？」

        「因为你好像不满意，所以我想让你再多留下一些印记。」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把手拿开。」

        不管仙台同学怎么想的，我都只能认为她是想把我推倒在地上。如果只是脖子上的印记，不用推倒也能留。进一步说，比起被仙台同学推倒，应该是我把她推到更方便留下印记。

        「宫城你不觉得，这既对我好，也对你好？」

        「不觉得。」

        虽然我明确地说道，但仙台同学还是把体重压在了我的肩膀上。她用力推着我，我的后背不情愿地和地板亲密接触在了一起。

        「我不会做宫城讨厌的事，没关系的」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
        我反射性地想收回手臂，但她就这样一直拉着我。我的手被引导着，从她身穿的宽松毛衣下摆进入了她的衣服中，手心触碰到她光滑的侧腹。

        「我来做宫城会生气的话，那就宫城来做吧。」

        「……仙台同学不生气吗？」

        「没有生气的理由吧。留印记也行哦。」

        我被她柔和的声音吸引，轻轻地叫了她一声，然后我们的距离便缩短了，我把嘴唇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用力吮吸，便增加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仙台同学没有生气。

        我把放在她侧腹的手滑到她的胸下方。
        轻轻一按，能感受到骨头的硬度，但也有柔软温暖的感觉。
        仅仅只是触碰就感觉很舒服。

        仙台同学属于我，只要不阻止她去打工，我做什么都可以。可以留下印记，摸她她也不会生气，还可以脱掉她的衣服，连内衣也——。

        我的手爬到她的内衣上，包裹住柔软的隆起。
        对于毫不抵抗的仙台同学，我强烈地感觉到，她是属于我的。

        「再认真点摸嘛。」

        一个催促般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把手绕到她的背后，手指摸索着内衣的搭扣。

        但是，今天是情人节，如果发生了什么，就会很容易想起今天。都不需要任何记号，这个日期就会像圣诞节那次一样一直留在记忆中。

        「宫城 ？」

        我听到了仙台同学的声音，但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只是紧紧把手按在她的背后。我知道这种时候正不正确都是没有意义的，但我的手却动不起来。

        「我喜欢宫城摸我，继续吧。」

        如同巧克力一般甜美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我开始觉得，像仙台同学说的那样继续下去才是正确的，但我还是把手从她衣服中抽了出来，用指尖摸了摸仙台同学的嘴唇。
        我舔了一下一直盯着我看的仙台同学的嘴唇。

        好甜。

        我想确认那是否是和松露巧克力同样的味道，于是将嘴唇重叠在一起，而仙台同学的舌头马上就钻了进来。这个吻比刚刚在公共空间更加甜蜜更加刺激，就仿佛我们已经不是室友了一样，于是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肩膀。

        「宫城。」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今天不做。」

        「那什么时候可以？」

        「我不知道，但不是今天。」

        我拉着仙台同学的耳朵。
        如果立下约定，那我就会非常在意那个日期。但是，我并不是不想碰仙台同学。只是，今天是连日期都会牢牢记住的日子，我不想我们俩一起做的巧克力的甜味也变得暧昧不清。

        「让开。」

        听到我的声音后，仙台同学的脸阴沉了下来，但是，只有一瞬间，很快她又变回了平常的她。然而，她却不肯动。

        「……虽然没有约定，但改天可以做，所以你先让开。」

        说完，我又推了仙台同学的肩膀，她才听从了我的话。
 
episode 257       
        我本来是打算在春假期间好好休息一下的。

        年末的时候是圣诞节，年初又在仙台同学的陪伴下被迫过着相当作息规律的生活。除此之外，我还去了仙台同学打工的地方，还去了动物园，因此整个寒假都相当忙碌。

        因此，我是打算悠闲地度过春假的，结果又被强制参加了松露巧克力的制作。甚至连白色情人节也预定要做些什么了。还得和小松小姐见一面。

        然而，现在并不是为了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和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烦恼的时候。
        我躺在床上，摸着黑猫的头。
       
        明天哪也不想去。
       
        情人节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可我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不想上学的小孩一样。可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也都是拜仙台同学所赐。

        「这很奇怪吧。」

        我从来没说过她可以为我安排明天的计划，但她却自顾自给我安排上了。
        我和仙台同学，还有舞香要一起出去。目的当然是为舞香挑选衣服。我的明天就这样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这已经是既定事项了，不容改变。

        我要是说绝对不愿意去的话，可能能够改变，但等到被舞香追问原因的时候，我就没有能够搪塞过去的理由了。虽然这是仙台同学擅自决定的事情，但也等于我没有否决权。

        晚饭后，准备去洗澡的仙台同学顺便就把明天的安排告诉了我，实在是太突然了。

        舞香希望仙台同学帮她挑选衣服，而且还要三人一起出去，所以我也认为需要安排一下计划。但是，舞香是我的朋友，应该由我和舞香商量，然后决定出去的日子，而不是仙台同学和舞香两个人就能决定的。这事儿是她们擅自定下来的，所以我没有心情。

        我把黑猫扔向天花板，然后接住。
       
        这种事需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能匆忙做出决定。仙台同学倒是很期待的样子，所以很快就决定了行程，但我不是。

        「这么想和舞香一起出去的话，那就舞香两个人——」

        不行。
        不能让仙台同学和舞香两个人单独出去。
        既然约好了三个人一起去，那就要三个人一起去。
        我叹了口气。

        要是只有我和舞香两个人就好了。

        明天，和舞香一起出去倒是可以，可我不想把仙台同学也加上。只有我和舞香出去玩就够了，明天以外也是如此。我一直，一直，一直这么想，都想得令人发厌了。

        简而言之，我不想让仙台同学和舞香见面。
        仙台同学擅自和舞香商量的事也是不可原谅的。
       
        小松小姐也好，能登小姐也好，都一样。
        我不希望她们和仙台同学见面，也不希望她们和仙台同学说话。

        我知道这种感情的名字。

        我本来不想去注意，但终究还是在学园祭上意识到的这种感情，一旦涉及到仙台同学，就会露面。学园祭之后它也经常抛头露面，让我变成讨厌的我。

        我不需要独占欲。
        可它又和另外一种我曾经没有意识到的感情相连在一起。

        ——嫉妒。

        我把这些无聊的东西从内心深处拉了出来。

        我又把黑猫扔向天花板，再用眼睛追逐着黑色的色块。
        我双手接住它之后，坐起身子，把黑色的玩偶放在枕边。然后，我把床当成椅子坐着，拿出手机，翻起了学园祭的照片。

        仙台同学和我。
        仙台同学和舞香。
        有好多好多的仙台同学。

        就像整理那些纪念日的标签一样，她将那些我不愿意注意到的感情也贴上了标签。明明不用做，却十分郑重地将它们与别的感情分开，分门别类并附上名字，大大地书写在标签上。写上去的文字不会消失，贴在我心中的标签也不会脱落。我尽量不去看它们，但不知不觉中已经越来越多，我的内心中已经贴满了标签。

        真的很令人生气。。
       
        但是，也有个办法让那些标签不要那么显眼。
        只要把仙台同学和我拴在一起就好了。

        约束，拘束，缚束。
        任何拴住的方式都可以。
        越强的方法越有效果。

        比如，用项圈把她拴在这个房间——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她已经被拴住了。

        蓝色的耳环是代表她属于我的标记，如果这还不够，我还会在她身上留下红色的印记。所以她不会属于舞香。

        所以，没关系的。
       
        我抚摸着仙台同学给我打的耳洞上的耳环，用指尖推了推小花，然后又拉了拉耳垂，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宫城，有空吗？」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切掉手机画面，然后抓起黑猫。

        「我现在给你开门，等一下。」

        我把黑猫放在书架上，然后打开门。

        「仙台同学，怎么了？」

        「有点事想问你，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其实不太可以，但总之还是先让仙台同学进来了，我靠着床在地上坐下，但她却站在书架旁，并没有来我旁边。

        「你在干嘛？」

        「黑猫摔倒了，我给它坐好。话说它有名字吗？」

        「没有。」

        我回忆着把没有名字的黑猫好好放回书架的记忆，但却找不到。我感觉我应该是像平常一样放回去了，但又好像没有。

        「不取一个？」

        「不取。仙台同学想问的就是这个？」

        「不是。不过要我帮你给它取个名字吗？」

        「不要了。要是交给仙台同学的话，可能又会取个小黑之类的名字。」

        「叫洛洛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译注：くろちゃん即宫城说的小黑，仙台女士这个ろろちゃん就是把黑（くろkuro）改成了（ろろroro），我只能说仙台女士你这个naming sense和千早爱音不相上下哈。）       

        「难说。先不说这个，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能不能摸一下你的头发。」

        说完，仙台同学坐在床上，轻轻拉了拉我的头发。

        「现在？」

        我拍开仙台同学的手，向她问道。

        「明天，出门前我想给你扎个三股辫，再化个妆。」

        「绝对不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宫城真是小气鬼。」

        伴随着这个听起来并不怎么遗憾的声音，我头顶发旋偏外一点的头发又被撩了起来。

        「只用这部分的头发扎一个到耳朵下面的辫子没关系吧。而且只有这一边扎，很快就搞定了。」

        「我都说了不要。」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要说的话，比起这种事的商量，我更想谈别的事情。

        「……为什么选明天？」

        我看着穿着长袖T恤和开襟毛衣的仙台同学。她刚洗完澡的样子，并没有把长发扎起来，也没有化妆。能看到这样随意的仙台同学的，大概，也只有我了。

        「什么为什么，拖延也没有用的。宇都宫也想早点去买衣服吧。而且，要是让宫城来，肯定永远都定不下来。下个月澪还要过来玩，还是早点决定比较好吧。」

        「是倒是……」

        「难道你不方便吗？宫城你说明天没安排，我才定到明天的。」

        我的确说过我没有安排，但那不是为了安排和舞香出去而空出来的。但是，我也知道事到如今再怎么发牢骚也无济于事了，所以我能说的就只有一句话了。

        「没有不方便。」

        「那就这样吧。接着刚刚的话题，你要是不愿意我给你扎头发和化妆，那就让我给你选衣服吧。」
               
        「不要。」

        「那下命令呢？」

        「你又说这个。」

        「有什么关系嘛。接受命令的人都说可以了，命令大促销不行吗。宫城，不想来一个交换条件吗？用命令来交换我想做的事情吧。」

        「不想。」

        「你喜欢下命令的吧。交换嘛。」

        「你叫我下命令，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并非讨厌给仙台同学下命令，但也不想被强迫下命令。被要求下命令而下命令，就等于是我服从仙台同学，等于是她在命令我。

        「既然如此，那就把宫城的头发交给我吧。还有化妆也是。」

        你不对舞香这么做的话。
        如果加上这样的条件，我可以让仙台同学弄我的头发，也可以让她给我化妆，但是，我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宫城。」

        仙台同学下了床，坐在我旁边。
        她伸出手来，抚摸我的头发，我的脸颊。与我一样的洗发水的香味钻进我的鼻腔，让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仙台同学的存在。

        「……只有一点点的话。」

        我不能让她保证不给舞香扎头发和化妆，但至少明天她只能对我一个人这么做。

        「那就够了。你不用留印记吗？」

        「现在不用。」

        「那，我来给宫城留个印记呢？」

        「不要。」

        小气，仙台同学小声嘀咕了一句之后，理所当然一样把嘴唇和我重叠在了一起。但是，嘴唇的重合只是一瞬间，马上就分开了。
       
        她的吻，可以掩盖住附在标签上的感情。

        所以，我拉了一下仙台同学开襟毛衣，她又吻了我。
 
episode 258 宫城总是心情不好
        「不错嘛，很适合你。挺可爱的。」

        试衣间的帘子拉开后，我对穿着我选的裙子的宇都宫说道。

        「和刚刚那个比，哪个更好？」

        「嗯——，我想想。刚刚那个倒也不错……。非要选一个的话，还是这个更加适合宇都宫吧。」

        「志绪理觉得呢？」

        「我也觉得你现在穿的这条裙子更好，舞香喜欢哪个？」

        「要说的话，我都喜欢。仙台同学选的裙子都很可爱。啊，我好想成为石油大亨啊。」

        宇都宫在试衣间的镜子前转了一圈，自己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接着宫城说了句「你要是成了石油大亨，也给我买点东西吧」，然后笑了起来。

        很和平。

        我们以为宇都宫挑选衣服的名义聚集在一起已经三个多小时了，两件上衣已经选好，现在正在挑裙子。作为今天的主角的宇都宫，不管逛了多少家店子，都没有露出过不高兴的表情。她反而愿意多试穿几次。

        我真觉得很和平。
        除了宫城心情很好这一点。

        「那，就选这条吧。」

        正在和宫城愉快地交谈着的宇都宫，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然后，她又加了一句，等我一下，拉上了试衣间的帘子。

        今天的宫城心情很好。
        在宇都宫面前的她一直是笑眯眯的。

        昨天她说的「只有一点点的话」的辫子也让我给她扎了，还让我给她化了妆。虽然她不愿意把耳朵露出来，但扎在一边的辫子很适合她，我给她涂的我买的唇膏也很适合。她甚至还穿了裙子。

        所以，平时就很可爱的宫城今天格外可爱。

        但是，站在试衣间前的她都不肯看我一眼。
        她只对宇都宫心情好。

        「久等了。」

        宇都宫从试衣间走了出来，她把两条裙子中的一条放回了原来的地方，然后拿着剩下的一条走向了收银台。
        
        店内人很多，收银台那儿也有不少人。
        宇都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我看着嘈杂的店内摆满的衣服，对着在说不上近也说不上远的微妙位置的宫城说道。

        「你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

        回应我的是一个不会对宇都宫发出的冷淡的声音。

        今天心情很好的宫城，只有对我的时候心情不好。在试衣间前等宇都宫的时候，她一次都没和我说过话。宇都宫试衣服也不是只试了一次，而是试了很多次，但她一次都没和我说过话。从一家商店到另一家商店的时候，她也不肯走在我旁边，中间一定是宇都宫，虽然这也没什么问题，但心情很好的宫城总是离我很远。

        这样的宫城不可能是「没什么」。
        
        其实是她不想扎三股辫，也不想化妆吗？
        还是说她不想穿裙子。
        或者是这些她都不想吗？
        我思考着，但想不明白。
        因为今天的宫城什么都没有拒绝。

        难道，是我自己扎了马尾的不好？可是在出门之前，我也没有听到她任何抱怨。

        「宫城。」

        没有回应。
        这个真可爱啊，有没有合适的尺码呢，诸如此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唯独听不到宫城的声音。热闹只属于店内。我摸了摸耳环，拉了拉耳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保持沉默，然后宇都宫就回来了。

        「久等了。」

        只有沉默的我们之间响起了一个开朗的声音。

        「买了不少呢。」

        我看着增加的袋子说，宇都宫露出笑容回答道。

        「压岁钱大出血。看来要过一段时间的艰苦生活了。要不今年去打工吧。」

        「舞香，你要去打工吗？」

        「春假结束之后，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这样啊。」

        「朝仓同学应该知道一些不错的打工吧。」

        「说是想去参加活动，打了不少工呢。朝仓同学。」

        我听着我所不知道的大学生活的片段，得知在学园祭上遇见的朝仓小姐仍在与宫城保持着交流。

        新的情报，带给我喜悦和焦躁。
        
        知道宫城在大学里和谁关系好，平时会聊些什么，是一件好事，可一旦知道了，这些情报就会变成嫉妒。对于知晓只有我不知道的东西的宇都宫，还有和宫城有关系的朝仓小姐，我都控制不住我的嫉妒。

        「对了。志绪理要不要一起打工？」

        一个不能置之不理的发言传入我的耳中。能和宫城一起打工的既不是宇都宫，也不是朝仓小姐，应该是我。

        好吧，宫城绝不可能说要去打工就是了。

        「不要。打工什么的太麻烦了。」

        我听见了如我所料的话。

        「那，试穿呢？这条裙子很可爱哦？」

        「现在和试穿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来一次，试穿一下怎么样？」

        「我就免了。」

        「欸，为什么？仙台同学觉得哪一条好？」

        这次我听到的是我意料之外的话，我盯着宫城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摆在店里的裙子。

        白色，黄色，黑色。
        格子的，圆点的，花朵的。

        还有很多其它的颜色和图案。要选的话，什么样的都可以选。但我不认为宫城会像宇都宫那样试穿很多次，而且如果无视她的意愿继续下去的话，我怀疑她一次都不会试穿。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众多的裙子中选出了一条蓝色的长裙。

        「这一条怎怎么样？和宫城平时穿的连帽衫之类的也很配。稍微穿一下试试？」

        今天出门之前，我圣诞节送给她的蓝色围巾她都一直戴着，但很快就要用不上了。所以，我希望她能穿上蓝色的裙子作为替代。即使和我耳环的蓝色不一样，但还是有着蓝色的共同点，我会很高兴的。

        「又不买，试穿也没意义吧。」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冷淡，但由于宇都宫在，所以没有刚刚那么冷淡。

        「志绪理，穿一下有什么不好的。」

        「好麻烦。」

        「你总是这么说。只试穿一次都不好吗？」

        没错。
        不要这么小气，至少试穿一下吧。

        我把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如果我说出「试穿」这个词，宫城就绝对不会穿了。

        「那，就一次啊。」

        宫城无奈地说道，然后从我手里抢走蓝色的裙子，消失在了试衣间。果然，宇都宫的话她还是会听的。

        「仙台同学。说太多的话志绪理会不高兴，所以我没说……」

        在拉上帘子的试衣间前，宇都宫向我露出笑容。

        「今天的志绪理，真的好可爱啊。其实在约定的地点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多夸夸她可爱的，但志绪理让我不要说了。」

        我听到宇都宫的话，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就像她说的那样，宫城制止了在约定的地点连呼可爱的宇都宫。她那个样子也很可爱，我不禁得意地说了是我给她扎了头发化了妆，还选了裙子。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的宫城是我亲手打造的。我很高兴这样的宫城受到夸赞。尽管我也有着独占宫城的心情，但也希望别人知道，宫城比谁都可爱。

        「仙台同学就像是志绪理的专属造型师一样。学园祭时的志绪理也很可爱。」

        「谢谢夸奖。我觉得大学毕业之后，我也可以继续当宫城的专属造型师。虽然好像拿不到工资就是了。」

        「那就不得不做点兼职了。」
        
        「那样的话，我就继续当家教吧。」

        「继续的不是咖啡厅的打工，而是家教吗？」
        
        「因为当家教似乎更能抽出时间来做造型师。」

        我笑着回答，宇都宫也笑着说「确实」。

        我们俩说着这种不能让宫城本人听到的话时，试衣间的帘子打开了。

        「……穿了。」

        宫城一脸无法释然的表情，看着宇都宫。

        「志绪理，真可爱。很适合你。」

        「可爱是多余的。真的适合吗？」

        「很适合。对吧，仙台同学。」

        「嗯。很适合。非常可爱。」

        不要太大声，但要把一百次的可爱浓缩在一次中传达出去。

        「志绪理，还有没有其它想试穿的？或者说没了？去别的店也可以，怎么办？」

        「我买这个就行了。」

        「欸？」

        听到宫城对宇都宫说的话，我不禁发出声音。
        我没想到她会说出买这个词。

        「怎么了？」

        「没什么。」

        「我去换衣服，你们等一下。」

        试衣间的帘子又拉上了，不一会儿，宫城走了出来。然后，她买下了这条蓝色的裙子。

        「除了连帽衫以外的衣服也可以，下次穿的时候，好好帮我选。」

        虽然声音说不上很友好，但从收银台回来的宫城对我小声说道。

        「交给我吧。」

        「接下来去哪？」

        听到宇都宫的声音后，宫城回答了一声「去哪儿都行」。

        「仙台同学不用买吗？」

        「嗯。我上个月买了不少东西。」

        「这样啊。」

        我不明白宫城为什么要买我选的裙子。今天的宫城是只会对宇都宫心情好的宫城，是不会来我身边的宫城。把宇都宫放在我们中间，想和我拉开距离的宫城怎么会买我选的东西呢？

        不过，我很开心。
        虽然今天宫城一次都没叫过我仙台同学，但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

        舞香你，舞香她，给舞香——

        虽然只有她只叫了宇都宫的名字，但她试穿了我选的裙子，还买了下来，还要我给她搭配一下，所以这些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一边想着今天要是只有我和宫城两个人就好了什么的，嫉妒着能够得到宫城笑脸的宇都宫，一边又觉得，今天有宇都宫在真是太好了。

        「志绪理没有想看的东西吗？」

        「没什么了。」

        如果只有我们俩的话，她肯定会说，回去吧，但现在还是不会这么说。虽然她看起来已经想回家了。但是，三个人专门聚在一块儿，现在就解散有些为时过早了。

        「对了。我有想看的东西，可以吗？」

        「想看什么？」

        宇都宫看向我。

        「文具盒。我家教的学生考上高中了。给她买个祝贺礼物。稍微看一下可以吗？」

        想在高中使用。
        小桔梗这么说过，她向我要了一个文具盒。她说过我使用的宫城送的猫咪文具盒很可爱，可能是想要一个庆祝考上的礼物吧。

        「当然。」

        宇都宫用着开朗的声音回答。
        我们可以漫无目的地在商场里闲逛，看看各种各样的商店也不错，但宫城应该不愿意。但如果是卖文具盒的杂货店的话，我想宫城也能愉快地打发时间。

        「那，下一站是杂货店。」

        宫城什么也没说。
        宇都宫迈出了脚步，我们依旧让她在我们中间，向杂货店出发。
 
episode 259
        文具盒比想象中还要多。
        不过，预算已经决定了，可选的范围自然也就缩小了。所以，刚到杂货店没多久，其实我就决定好选哪个文具盒当礼物了，但我没有说。

        「你们觉得哪个好？」

        为了打发时间，不要太早地达成目标，于是我咨询着她们俩的意见。

        「可我也不了解仙台同学教的孩子啊。」

        宇都宫认真地说道。

        「按二位的喜好来就行。宫城呢？」

        我知道她应该不会回答。但是，我还是想找一个能让今天不怎么和我说话的宫城开口的契机。

        「……今天你帮我选了衣服，所以作为回报舞香来回答。」

        站在宇都宫身边，而不是我身边的宫城的声音传入耳中。

        「欸，不是在问志绪理吗？」

        「别管那么多，快点。」

        「欸，我的话——」

        夹在我和宫城之间的宇都宫仔细看着文具盒，然后稍微考虑了一会儿，指向了一个有碎花图案的可爱风的文具盒。

        「这个吧。志绪理呢？」

        「这个。」

        不肯回答我的问题的宫城，利落地选出了一个画着企鹅亲子的文具盒。

        我明白，对宫城来说，我是可以冷落的对象，但宇都宫不是。所以，宇都宫提问的话，她不能不回答，但我却无法释然。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能向宫城发牢骚，于是微笑着说了句「都挺可爱的」，然后把碎花文具盒和企鹅文具盒都拿在手中。

        这两个都很有她们俩的风格，我并不讨厌。
        特别是企鹅文具盒，选得很有宫城的作风，我甚至想买回去和小企一起做装饰。不过，企鹅并不符合小桔梗的形象，碎花感觉又可爱过头了。

        「你其实早就决定好了吧。」

        宫城的声音传来。
        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定下了大致的风格，也在网上做了调查。我觉得宫城应该不知道这些事，但在这种时候，她总是敏锐得有些浪费。

        「难得有其它人在嘛，想听听其它意见。」

        我微笑着把两个文具盒都放回原位。

        「这种话就免了吧，你要选哪个？」

        「我想我会选这个吧。」

        我拿起了一个帆布文具盒。
        它的尺寸比周围的其它文具盒要大一些，和小桔梗平时用的很接近，但设计比她平时用的要简朴一些。不会太贵，也不会太便宜，价格刚好。

        「你家教的学生，是这种印象吗？」

        宇都宫明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问我选哪个的宫城的声音却听不见。只有她的视线一直向着文具盒。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看我，而不是文具盒，但在这儿我不可能说这种话，只好回答宇都宫问我的问题。

        「嗯——，稍微要更加元气一点吧。」

        「这样啊。」

        「我去结账，等我一下。」

        我拿起文具盒走向收银台。
        宫城的心情没有变好。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让她心情变好，只能交给宇都宫了。

        我来到收银台排队，付了款，再打包好。
        我稍微绕了点路，慢慢走着。

        今天，就算我精心打造的可爱的宫城不肯看我，我也想看着宫城。我想在宫城旁边看着她，而不是把宇都宫夹在中间，但要是没有宇都宫，就不能把今天的宫城打扮得这么可爱，所以不能将她排除在外。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宫城旁边。

        我没法不对这样的自己产生罪恶感，但我又没法阻止我想尽可能近地看着宫城的想法。

        「……回去吧。」

        我哈地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做出笑容。

        「久等了。那边还有可爱的纸巾盒套，要去看看吗？」

        「看看看。该给志绪理房间的小鳄鱼找个新伙伴了。」

        「我才不要那种纸巾盒套。」

        「给宇都宫的房间挑选一位新居民也不错。」

        后来我们看了纸巾盒套，首饰，还有餐具。宫城朝着北极熊造型的杯垫走了过去，本来我们就离得很远，现在她越走越远了，于是我准备走过去问她「你想要这个吗？」的时候，宇都宫拉住了我的手臂。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又和志绪理吵架了吗？」

        她用宫城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问道。

        「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今天的志绪理很奇怪。明明情绪高涨，但却不怎么和仙台同学说话……。你不觉得，她的距离感很奇怪？」

        对啊。
        我也这么觉得。

        或许宫城已经在努力不让自己显得不自然了，可如果我不开口，她就不会和我说话，这怎么都说不上自然，而且她走路的时候绝对不会挨着我，这也说不上是自然。

        「……还是被发现了啊。」

        我们并没有吵架，但现在最好不要否认。如果解释得不好，反而可能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志绪理，现在也在保持距离。」

        「嗯，有点远了。」

        「我会叫她早点和你和好的。」

        「谢谢。」

        我将误会将错就错地向她道谢，她也回以微笑。

        「不，我才要谢谢你。今天仙台同学来了，我才买到了很好看的衣服，多亏了让你帮我选。」

        「能帮上忙，我也很高兴。」

        「说不定还会拜托你。」

        「拜托什么？」

        原本在稍远处的宫城突然出现，看着宇都宫。

        「选衣服。」

        「哦。」

        宫城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声，然后拿起了一个陶瓷马克杯看。这个造型经典的杯子，上面既没有标志也没有插图，看起来就不像她平时会选择的东西。

        「我也喜欢挑选衣服，随时叫我都行。」

        我向宇都宫说道，而不是不肯看我的宫城。

        「仙台同学还真是喜欢给别人挑选衣服啊。」

        「算是吧。」

        我喜欢看和选衣服。
        
        但过去我基本上都是给自己选，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特别喜欢给谁选衣服，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给宫城选衣服，正因如此，我也开始觉得给宫城以外的人选衣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了。

        当然，最想选的是宫城的衣服，这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所以才会帮志绪理选衣服吧。」

        「她不怎么让我给她选就是了。」

        「换做我，肯定会全都让你帮我选的。」

        宇都宫感慨地说道，而宫城也放下了马克杯，看向我。

        「……那教别人学习呢？」
        
        宫城嘟囔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我挺适合的。」

        「喜欢吗？」

        「可能还挺喜欢的。」

        「哦。你这不是有喜欢的东西吗。」

        说完，宫城又陷入了沉默。
        她的视线从我移向了红色的马克杯。
        要看的话我还是更希望她能看我，但这个愿望并不能传达给宫城。

        「志绪理，你要买这个马克杯吗？」

        「不买。倒是我肚子饿了。」

        就像是要打破这不自然的停顿一样，我接着宫城的话向她们俩问道。

        「那，我们去吃东西吧。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行。志绪理呢？」

        「我想吃汉堡肉。」

        「志绪理还真是经常吃汉堡肉欸。」

        宇都宫咯咯笑了起来。

        「我也什么都行。那就应宫城的要求，去一个汉堡肉好吃的地方吧。」

        我用手机查了查附近的店子，然后我们离开了杂货店。目的地是一家古色古香的洋房一样的店铺，一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美味的气息，原本不那么饿的肚子都开始发出轻微的响声了。

        我一边回想着以前给宫城做汉堡肉的事，一边点好菜，等到空空如也的肚子快要再次发出响声时，肉汁满满的汉堡肉也端了上来。我们三人都一边说好吃一边吃得干干净净，之后就和宇都宫道别了。

        我笑着向她挥手，然后和终于回到我身边的宫城一起乘上电车。我觉得也差不多可以和我说话了，可就算我开口，宫城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

        电车继续摇晃着，但对话却没有持续。
        正当我准备放弃和宫城说话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明显不高兴的声音。

        「……你和舞香说了什么？」

        我很高兴她愿意和我说话，但她似乎不打算聊什么有趣的事情。

        「什么是指？」

        「我怎么知道。」

        「你是说什么时候的事？」

        宫城没有回答。
        她就像贝壳一样闭上了嘴。
        持续的沉默带来了沉重的气氛，让人感到窒息。

        电车也在一如既往的车站停了下来，我们俩下了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照亮的人行道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昏暗。在昏沉沉的气氛下，仿佛蒙上一层雾气的时间里，宫城小声地说道。

        「……选了文具盒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宫城紧紧抓住蓝色的围巾，像是要逃离我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啊？」

        「刚刚的回答。」

        她唐突向我抛来乘坐电车时的问题的答案，我慌忙开口说道。

        「那个的话，她只说谢谢我帮她选衣服。」

        虽然这并不是谎言，但我觉得这并不是宫城想听到的。她想要的答案应该是我被问道的「你和志绪理吵架了吗？」，但没有必要专门说出来。

        「这些并不是要两个人悄悄说的东西。」

        「我们没说悄悄话啊。只是宫城离得有点远。」

        「……明明偷偷摸摸的。」

        「真没有。」

        我轻声说道，然后走到在我前面一步之遥的宫城旁边，这时她的包里传来了手机铃声。但是，宫城并没有有拿出手机，而是继续走着。

        「你手机响了欸。」

        听到我的声音后，宫城皱起眉头，然后，无可奈何似地拿出了手机，看向屏幕，结果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仙台同学。」

        宫城终于叫了我的名字，但声音并不是很好。听上去带着很多刺的声音，让我在马尾辫之下露出的脖子感到一阵发凉。

        「……你跟舞香说了什么？」

        「刚刚是宇都宫发来的？」

        「不准用提问回答提问。」

        「我没说什么啊。所以，宇都宫说什么了？」

        「她要我给仙台同学道歉。……仙台同学，你对舞香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宇都宫这个人太善良了， 让我的太阳穴开始发痛。

        我会早点叫她和你和好的。

        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被兑现了。这实在是太快了，时机很不妙。虽然我很高兴她这么做，但宫城的心情却变得更加恶劣了。

        「她只是问我，是和宫城吵架了吗？」

        如果我保持沉默，她只会更加不高兴，于是我说出了真相。

        「为什么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我们又没有吵架，你就好好说没有啊。」

        「是可以说，可她说感觉宫城很奇怪，才觉得我们是不是吵架了。我要是说我们没吵架，她可能会问宫城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也没关系吗？」

        「……才不奇怪。」

        一个几乎要消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很奇怪啊。我不开口就不和我说话，连我的名字也不叫。」

        我并不是想责备她，但语气却变成了责备的语气，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并不喜欢这样结束本该是开开心心的一天。

        我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宫城加快了走路的速度。那速度快得几乎要把我丢下，我下意识就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你要去哪？」

        我也想早点回去，然后欣赏我打扮的宫城到饱，数也数不清地亲她，但我并不想被丢在这种地方。（译：幻想时间.jpg）
        我想我们俩一起回家。

        「家。」

        「我知道。可家又不会逃走，慢点走吧」

        宫城什么也没说，走路的速度也没有减慢。
        我拉住她的手臂。

        「我们牵着手吧。」

        今天她戴了围巾，但没有戴手套。
        牵着手，我就能感受她的体温。

        「不要。」

        她立刻回答道，于是我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拉着。

        「那就慢点走。」

        「你松手，我就慢点走。」

        「宫城先慢点走，我再松开。」

        说完，宫城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episode 260
        对宫城来说，就不存在切换心情这个词，就算存在，感觉她现在也不会使用。
        
        所以，她的心情不会突然改变。

        「我去把包放一下再过来，我敲门你可一定要开啊。」

        我对看上去要是放着不管就会一直不高兴到明天早上的宫城说道。

        「为什么特地说这些？」

        「因为你的表情让我感觉，我要是不说，你就不会给我开门。」

        宫城有按照我的要求，慢慢走回家。

        但是，她一直一副不高兴的表情，在门口摘下蓝色围巾的时候也好，进入公共空间的时候也好，她都没看过我一眼。更重要的是，她就像是要逃走一样想回自己房间，所以我才特意向她强调我敲门的话一定得开门。

        「意思是，仙台同学要来我的房间？」

        「是的。我有点话想和你说。」

        「我不想。」

        在房门前，化身为防止入侵者进入房间的守门人的宫城冷淡地说道。

        「那，不想说话的理由是？视理由而定，我今天放弃敲门也可以。」

        宫城不想和我说话的理由，必然是一些不着调的事。所以，她应该无法拒绝我。

        「我也没有理由要专门告诉仙台同学理由。」

        「我认为要拒绝他人的谈话，要准备充分的理由才符合礼仪。」

        「……五分钟之内过来我就开门。」

        不情愿也好，讨厌也罢，总之我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只要能让我进房间，限制在五分钟内也没关系。我本来还想泡个红茶的，但放弃掉的话时间就比较从容了。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放下外套和书包。为了不被不解风情的铃声打扰，我把手机也留了下来。我照了照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就来到公共空间，敲了两下她的房门。

        「进来吧。」

        迎接我的是一个不高兴的声音，我便打开了门。我摸了摸装饰在书架上的小黑猫洛洛的头，然后吗，我就靠着床在宫城旁边坐下。

        「你要说什么？」

        她的声音很冷淡。但是，尽管我坐在离她非常近的位置，近到立刻就能够握住她的手，她也没有逃开我。我对和出门时没什么两样的宫城伸出手，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裙子，她才啪地拍了一下我的手。

        「宫城，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向允许我坐在旁边，却不允许我碰的宫城问道。

        「没有。是仙台同学说有点话想说的，不应该是仙台同学来说吗？」

        「那是想听宫城说话的意思。宫城，你今天一直心情不好吧。说说理由吧。」

        「我没有心情不好。我很正常。」

        「正常的话，至少该叫一下和你在一起的人的名字吧？宇都宫在的时候，你一次仙台同学都没叫过。」

        「我觉得是你的错觉。」

        宫城说道，她并没有看向我。
        
        「不是错觉。就是没叫过。」

        我清楚地记得。
        不管怎么回忆，叫过我「仙台同学」的只有宇都宫，没有一点宫城叫我的记忆。她叫我「仙台同学」也是在和宇都宫告别之后的事了。我只能认为，她是故意不叫我的名字的。

        「你要是不满我没叫你的名字，那我现在叫。……叶月。这样子就算是今天没叫的份了吧。」

        我的名字被随意地抛了出来，还加上了一句「回自己房间去」。

        不对。

        我一直希望她叫我叶月，她叫我叶月我会很高兴，但不是这个样子。和宇都宫在一起时没有叫的「仙台同学」归结在一起变成一句只能用敷衍来形容的「叶月」，未免也太乱来了。

        「宫城。叫我叶月的话，那就更加用心一些。」

        「用了。」

        「所谓用心，是指这种感觉。」

        我拉了拉宫城的裙子，她的视线转向我。
        我和闷闷不乐的宫城目光交汇。

        「志绪理。」

        我将这个过去被她说过无数次不要叫的名字，轻轻地，温柔地，带着平时无法叫的情感叫了出来，宫城便皱起了眉头。
        这是预料之中的反应，但并不有趣。

        「我没说你可以这么叫。」

        「不想被叫志绪理的话，那就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吧。如果是我不好，你说出来我就改正。」

        我凝视着宫城，她却逃开了视线。然后，她勾着我给她扎在耳边的三股辫，嘀嘀咕咕地说道。

        「……你没说过要买文具盒的事。」

        「是没有说过，但又还有时间，多买一个东西也没关系吧。」

        我的行动可能的确是在安排之外的，但我觉得这也不是非提前说明不可的事情。

        「有关系。……仙台同学，非常喜欢家教的打工吧。」

        宫城的手按着我的肩膀，仿佛在叫我离开。

        「也说不上非常喜欢吧。」

        「你不是喜欢到了学生考上高中了还要送一个文具盒当作贺礼的程度吗？这么喜欢的话，你就一直教那孩子学习去吧。」

        「话不能这么说吧。」

        「那，教谁都可以吗？」

        「也不是谁都可以。」

        「不是谁都可以，然后还给那孩子买文具盒，还教她学习？」

        怎么回事。
        这个对话。
        支离破碎。
        怎么回事。
        这个反应。
        不合逻辑。

        简直就像是——

        一个不可能的词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但是，那是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所以我说出了别的话。

        「难道你是因为我买祝贺学生考上高中的礼物，也就是打工的事才生气的？」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喜欢。……还有，喜欢的东西，你明明发现了却没告诉我。」

        从宫城嘴里说出的话，仿佛要把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话挤出似的，我下意识地发出了「欸？」的声音。

        「仙台同学，你喜欢教别人学习吧。」

        「是的。」

        「你也喜欢挑选衣服吧。」

        「是的。」

        我的确这么说过。
        我喜欢教人学习，喜欢选衣服。
        这些话都没错。
        但是，我觉得这和宫城想知道的喜欢的事情不同。

        「这都是谎言吗？」

        「不是谎言就是了。」

        虽然喜欢这个词并不是谎言，但也不正确，所以我说得有些含糊。
        虽然不能对本人说，但宫城说出的「我喜欢的事情」都和她有关。

        如果没有宫城，我也不会去教别人学习，也就不会去做家教的打工。衣服也是如此。如果没有和宫城合租，我也不会觉得自己喜欢为别人挑选衣服。

        所以，这两个肯定都不是可以给宫城的回答。

        「如果你没有撒谎，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这种时候。
        我真想说出实话。

        因为我喜欢宫城，所以才喜欢上教别人学习。
        因为我喜欢宫城，所以才喜欢上给别人选衣服。

        我想告诉她。如果我可以说出真话，多少次我都想说。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要说出我喜欢的事情的根源，也就是我对宫城的感情，而一旦说出来，一切都可能化为乌有。

        「因为我感觉也没喜欢到要专门说出来的那种程度。」

        喜欢这个词，会让室友的关系出现裂痕。如果我想继续陪在宫城身边生活，那我就必须把这个词封印起来，直到她主动抛弃室友这个词。

        「宫城想说的就这些吗？还有别的吧？买文具盒之前你就心情不好了。」

        为了不再继续讨论喜欢的事情的话题，我修正了跑偏的对话轨道。

        「……不想说。」

        宫城嘟囔了一句，然后闭上了嘴。
        明明有想说的话，她却好像不打算说。

        「告诉我吧。」

        「出去。我不想再说话了。」

        说完，宫城推开我的肩膀，拉开了距离，把鳄鱼纸巾盒放在了中间。然后，她把纸巾揉成一团向我扔来。

        一个、两个。
        
        纸巾团滚落在地板上，变得越来越多。白色的团状物增加到五个时，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你告诉我，我就出去。」

        宫城露出极度不情愿的表情，甩开我的手，然后捡起五个纸巾团，一起向我扔来。这些不痛不痒的团状物立刻又掉在了地上，然后宫城用着生硬的声音叫着我。

        「仙台同学。」

        伴随着声音，我的手臂也被拉住了。也不知道是宫城靠近了我，还是我靠近了宫城，我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总而言之，明明不是那种时候，我却突然被亲了——在嘴唇上。

        尽管我无数次想和宫城接吻，但比起高兴，我更多的是感觉到吃惊。

        我忘记闭上的眼睛里，映照着宫城。
        就算太近了看不清全貌，我也觉得很可爱。
        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热度让人很舒服。

        宫城的舌头破门而入，深深地亲吻着我。
        她的舌尖碰到我的舌尖，轻轻缠在一起。
        我和宫城的体温清晰地交汇在一起，流入我的体内。

        我很高兴，但我却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想挽住她的舌头来回应她，但我又感觉，如果这么做她就会逃走。

        我想尽可能长时间地让宫城的体温留在我的体内。
        同时，我也想更加强烈地感受宫城。

        我闭上眼睛，把自己的舌头紧贴着宫城动得缓慢到让人焦急的舌头上。潮湿的体温涌入我的身体，在我的体内变成了热量。我轻轻咬住那柔软而又充满弹性的东西，宫城便吃惊地离开了。

        我想追回那消失的体温而要缩短距离的时候，肩膀被用力推了一下。

        「……我嫉妒了。」

        在一个接吻来说很远的距离上，我听到了宫城微弱的声音。
        但是，那声音却无法成形。

        只是听到了，却没有形成有意义的语言，而是像渗入一般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的视线落在地上。
        我紧盯着鳄鱼的背后，将听到的话语一一转换成文字。

        「——欸？」

        嫉妒。
        她的确是这么说的。

        出现在我脑海中的词语毫无疑问是「嫉妒」，但这很奇怪。宫城不可能会说这种话。

        嫉妒什么的。
        宫城对我，怎么可能。

        或许是我的错觉。
        不，说不定是嫉妒根本和我没关系的东西。宫城不可能和我理解的一样，把刚刚浮现在我脑海中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抱歉。再说一遍。」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吧？」

        宫城说出了与刚刚听到的话完全不同的话。

        「是啊。」

        「那，为什么要给我以外的人选衣服？就因为喜欢选衣服？」

        「欸？」

        「既然属于我，就不要给我以外的人挑选衣服。真恼火。」

        「欸？」

        「我已经把想说的都说了，出去。」

        「欸？」

        「你要是只会说欸，那就没必要待在这儿了。赶紧给我出去。」

        我并不是只会说欸，而是除了欸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不知所措。

        把宫城的话总结起来，也就是像我嫉妒宇都宫一样，宫城也在嫉妒宇都宫。就像我嫉妒澪一样，宫城也嫉妒小桔梗。虽然难以置信，我也不觉得是这样，但也只能这么认为。我从没想过宫城会说这样的话，所以我的思绪也像细线一样缠在了一起。

        也因为如此，我没法正确判断我得出的答案。

        因为我给宇都宫选了衣服，所以宫城才心情不好。
        
        我的大脑没法相信这是真的。只能认为一切都是恶意的玩笑，所以脑海中才充满了「欸？」

        「仙台同学，你打算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

        宫城发出比之前还要不高兴的声音。
        我把塞满大脑的「欸？」全部赶了出去，然后摸了摸她的耳垂，轻轻按着耳环。

        「宫城。我以后，宫城以外的人的衣服——」

        「你不用答应我不会去选。」

        宫城冷淡地抢走我的话说了出来，然后拍开了我摸她耳环的手。

        「做不到吧。这种事。绝对会打破的约定就别做了，赶紧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等一下。我也还有话想说。」

        「什么话？」

        「我也是。我也嫉妒宇都宫了。」

        喜欢说不出口，但这种话还是可以说。

        「净说谎。」

        「真的。所以，宫城的东西，以后一直都让我来选吧。」

        如果不能约定不给宫城以外的人选衣服的话，我希望能约定宫城的东西都让我来选。然后，我也希望我一直属于宫城。

        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
        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宫城却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不要」。

        「绝对会给你选得可爱的。」

        「不用说这种话。」

        「那，宫城希望我说什么？」

        「我不想要你说什么，闭嘴。」

        说完，宫城在我的脖子上——在一个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留下了印记。
 
episode 261 不顺心都怪仙台同学
        等一觉睡醒，地球就爆炸。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地球并不会爆炸。不对，说不定哪天就会爆炸，但总之不会是现在。

        再说了，我根本就睡不着，一觉睡醒这种假设没有任何意义。要这么说的话，首先得要能睡着。

        所以，所以。
        我想早点睡着。
        然而，却一点也睡不着。

        今天是最糟糕的一天，所以我想睡一觉然后全部忘记。

        和舞香见面是一件开心的事。
        但是，加上仙台同学之后，其它的感情就变得比开心更加大了。我没有想过今天会成为开心的一天，但今天却变得比我想象中更加糟糕。

        这样的一天最好是睡一觉然后忘记，但无论过去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我都睡不着。我明明一直躺在床上，但睡意却越来越远，让我一直清醒着。

        「……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我呆呆地瞪着照亮房间的夜灯，哈的一声，长长叹了口气。

        好不爽。
        真的，超级，不爽。
        那些话，我要是没说出口就好了。

        ——我嫉妒了，什么的。

        因为仙台同学一直要我说出我想说的话，所以我的脑海中出现很多不用去想的事情，我才说出了许多不用说出口的话。由于是在难以启齿的气氛下说出来的，这些话听上去就好像还有着更深的含义一样。虽然我嫉妒了这句话并不是说谎，但也并没有附加任何超过字面意思的含义。

        人人都会嫉妒。
        这个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要是被她想太多就麻烦了。

        室友感到嫉妒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我只是说出来而已。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而，我却在一个奇怪的时机说出了这句话，把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件人人都会做的事，说得好像有什么一样。

        全部，全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因为她一直纠缠不休，我的脑子才一片混乱，现在都睡不着。
       
        我轻轻吸气，然后慢慢呼出。
        我躺在床上做着深呼吸，努力把脑子里多余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嫉妒这个词，只不过是心情好坏的延长线罢了，并不是什么沉重的词。因为念念不忘才情不自禁，所以只要忘记，一切就会成为无关痛痒的过去。

        在橘黄色的灯光照射着的床上，我抓起仙台同学擅自命名为「洛洛」的玩偶，拍了拍它的脑袋。

        「去仙台同学的梦里，消除她的记忆。」

        我把黑猫放在墙边，又叮嘱了一句「拜托了」，然后闭上眼睛。

        我不再依靠连个影儿都看不见的睡意，只是一个劲地闭着眼，试图通过把黑暗笼罩在眼皮下来让自己睡着，但怎么都睡不着。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等啊，等啊。

        我不知过了几十分钟，还是几个小时，于是看了看手机，发现时间并没过多久。我再次闭上眼，又过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手机。
        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多次后，我一直没有睡着，就到了可以说是早上的时间了。
        我拉开窗帘，朦朦胧胧的天空便映入眼帘。
       
        云层遮挡住了天空的蓝色。
       
        我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口气，然后又躺了下来。
        我试图在床上打发时间，却发现无事可做。我只好起身，轻轻打开门，看向公共空间。

        没人。
        我来到洗面所刷牙洗脸。
        然后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再次来到公共空间。

        仙台同学不在。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起床，但我没看见她。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做一份早饭，打开冰箱的时候，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嘎吱声，回头一看，发现仙台同学正站在房间门口。

        「……早上好。」

        我既不大声也不小声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关上冰箱。

        「啊，嗯，早上好。」

        一个口齿不清的回应传来。

        「吃早饭？」

        「嗯——，算了吧。」

        「为什么？你平时不都是会吃早饭的吗？」

        「嗯，是倒是。」

        仙台同学站在房间门口，有些暧昧地笑着。换做平时，就算我不叫她，她也会擅自走过来，但今天的她却没有靠近。
        看来，洛洛并没有完成我交给它的工作。

        「身体不舒服吗？」

        尽管她的眼神看上去还很困，但脸色并不差。她的衣服也不是代替睡衣的运动衫，而是换上了大号的套头衫和裙子。尽管如此，我姑且还是问了一下，得到的回答也是「没有不舒服」。然而，仙台同学却站在房门口没有移动。反而是我动了起来，离开了冰箱。

        「宫城，你要去哪儿？」

        我走到大门口时，她向我搭话道。

        「散步。」

        「散步？不穿个外套吗？」

        「不行？」

        「早饭呢？」

        「仙台同学也不吃吧。」

        「我是不吃，但宫城可以吃啊。」

        「不用了。」

        一个人吃饭也并不好吃。我并不是想去散步，只是不想和有些疏远的仙台同学待在一起。

        「好像要下雨了。」

        「下就下吧。」

        我在房间里就看到窗外笼罩着乌云，不用她说我也知道。

        「会感冒的。要去散步的话，挑个天气好一点的日子如何？」

        「我和仙台同学不一样，我不会感冒。」

        只是，我也觉得还是穿个外套更好。
        虽说快三月份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天气就很暖和。

        「……姑且，还是拿上外套吧。」

        我为并不是很想去的散步如此说道，正准备回一趟房间的时候，和仙台同学对上了视线。

        「宫城。」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仙台同学向我靠近了一步。
        但是，她的脚步很快就停了下来。
        今天的仙台同学，比看不见蓝色的天空还要拖沓。

        这样的她并不有趣。
       
        我靠近到伸出手就够到仙台同学的位置，然后看向她的脖子。
        视线的尽头，我昨天留下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实在是，让人恼火。
       
        我希望她今天把它遮起来。
        我一看到它，就会想起昨天的自己。

        「看得见没关系吗？」

        我没说什么看得见，只是摸了摸昨天留下的印记。

        「没关系，只有宫城在。」

        「你今天哪儿都不去吗？」

        「宫城真的要去散步吗？」

        问题回答了问题， 于是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脚。然后，我把视线从我留下的清晰印记上移开，准备打开自己的房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去拿个外套来。」

        「可是要下雨了哦？」

        我不想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什么不满而不会主动靠近我的仙台同学一起去散步。

        「我带把伞。」
       
        「脖子不用遮起来吗？」

        「宫城希望我遮住的话就遮住。」

        「如果我说不要遮住了。」

        「那就这么出门。」

        仙台同学总是撒谎。
       
        她绝对不会接受我说的「不要遮住」之类的话。她应该会在拿外套的时候，顺便换上高领的衣服然后等到她从房间出来的时候，一定就看不到我留下的印记了。

        我希望今天她能把印记遮住。但是，如果我说不要遮住，她却遮住了，我肯定会生气。
        我站在仙台同学房间前，而不是自己的房间前。

        我用指尖划过印记，然后咬住了仙台同学的脖子。
        我用力地，紧紧地，就像要留下一辈子都不会消失的印记一样，将牙齿埋进仙台同学的皮肤。她打理得很好的头发散发着甘甜的香气。明明这香味和我一样，但我却感觉不同。

        我抓住仙台同学衣服，把她拉过来。
        仿佛是不想输给这愈发强烈的甜美香气一样，我更加用力地、几乎要撕开皮肤一般咬着柔软的肉。

        我咬到了换做平时仙台同学会说好痛的程度，但她却一言不发。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手指掐住了我的手臂。
        我踩了仙台同学的脚，然后把嘴唇从她的脖子上移开。

        「疼的话，说出来不就好了。……你怎么了，今天。」

        「没什么。」

        「没什么的话，就正常一点。」

        「……我很正常。」

        「不正常。总感觉很奇怪。……搞得好像，我昨天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一样。」

        看到与平时不同的仙台同学，我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把我本来不用说的话过度地理解了，而且还附加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欸，可是。」

        「你今天又在说“欸”。我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你正常一点。你要是一直这种奇怪的态度，我会生气的。」

        「抱歉。我怎么做才好。」

        「不去散步了，你去做饭。今天我不想做饭。」

        「嗯。」

        「做好了我们一起吃饭，剩下的随便你。」

        一如既往。
        如果能度过与以往无异的一天就好了。这样的话，昨天的事就什么都不是了。从今往后，就算我嫉妒舞香，我嫉妒仙台同学家教的学生，我也不会告诉仙台同学了。

        「随便我？一起出门也可以吗？」

        「仙台同学一个人去。」

        「宫城哪也不去？」

        「不去。还有，也不和仙台同学看电影。今天我要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仙台同学不准进来。」

        在她得寸进尺之前，我叮嘱道。

        「那吃饭，午饭和晚饭呢？」

        「一起吃。」

        「我知道了。——接吻呢？」

        「没有。」

        「宫城希望我正常一点吧？」

        「……是的。」
       
        接吻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但是，如今变得正常的接吻，是什么时候变得正常的呢？
        我不知道。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

        「宫城。」

        仿佛要打断我的思考一样，仙台同学的指尖碰到了我的嘴唇。在我闭上眼之前，她就堵住了我的嘴唇。
 
episode 262
        仙台同学选的那条蓝色裙子一直没有出场过。

        虽然也有我一直在家无所事事的原因，但买了这条裙子后，也没有什么要出门的事情，所以它就一直放在了衣柜之中。

        我叹了口气，关上了衣柜。

        放在蓝色裙子的旁边，学园祭时仙台同学送我的那条裙子倒是穿过几次了。虽然是因为仙台同学说什么，为了我才买的，这种高高在上的话，我才穿的，但总归是派上了用场。

        蓝色的裙子和那条她送我的裙子一样，也是她选的，但买的人是我。所以，没有必要强行去穿，但仙台同学却从不为它制造出场机会，让我有些生气。

        虽然，即便她跟我说去什么地方，我也不会打算去，但什么都不说也很无趣。

        「不是说了要你正常点吗。」

        自那之后，也已经过了一些日子了，仙台同学也只是会擅自亲我，但我不认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说什么一起出门吧，什么便利店也行，出去走走嘛之类的话，但她却只是乖乖地呆在家里。

        明明不正常，她却像是正常一样笑容满面，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躺在床上。

        快要闲死了。

        我用手机给舞香发了一条夸大其词的消息。通常情况下，她很快就会回复，但今天没有。我只好从书架上拿来一本漫画，看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于是我把漫画放在枕边，接起了电话。

        「我刚刚在吃饭。」

        舞香明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么迟？」

        现在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茶的时间了。

        「因为我早饭吃得很晚。一想到没什么安排，我早起不了。」

        「我懂。我也想休息日懒洋洋地度过。」

        「我昨天起床的时候都中午了。」

        「我姑且，算是吃早饭的时候起来的。」

        「不会是被仙台同学叫醒的吧？」

        「我自己起来的。」

        即使是春假，仙台同学也不会忽视一日三餐。
        早饭也好，午饭也好，晚饭也好，我们都像平时一样吃着，而且是一起吃。

        「对了。你不是正好有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对象吗？」

        舞香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又接着说了一句「就在你那儿。」

        「我这儿？」

        「在家里吧，仙台同学。今天她出去了？」

        「她在自己房间。」

        「啊，难道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我又没做错什么。」

        我不知道舞香在想什么，但我不想再次被她要求去道歉，所以我提前否定了吵架和接下来她可能会说的话。再说了，我也不会和仙台同学吵架。

        「我还没什么都没说欸。」

        「因为感觉你要说，所以我先说了。」

        「抢话一般都是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干的吧。」

        电话那头传来偷笑的声音。

        「舞香老是觉得我是坏人，仙台同学也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可能吧，但感觉志绪理做错事的时候更多一点。」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时何地形成的，但我总觉得舞香心中的仙台同学的形象好得过头了。

        的确她不是坏人。
        但是，我觉得她也没有好到我们一吵架，就一定是我的错的地步。

        她总是不请自来地亲我，还会尝试做一些奇怪的约定。虽然她装出一种清秀的气质，但其实是个色情魔神。

        只要把一切都告诉舞香，就能让她知道，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
        即使一起外出，为舞香挑选衣服的也是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就算走在舞香身边，也能让她知道，仙台同学属于我。

        此时此刻，只要我说出来的话——

        「喂——，志绪理？」

        就像是要打断我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样，舞香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我慌忙回应道。

        「呃，怎么了？」

        「你突然不说话了。」

        「抱歉。对了，听说你和朝仓同学一起去的演唱会，歌单非常棒啊。」

        我咽下那些不该说出口的话语，试着抛出前几天的事情的话题
        
        「对对对。好多我喜欢的曲子。志绪理要是也来了就好了。」

        「我又不玩那个游戏。」

        朝仓同学有时会邀请我们去参加动画或者游戏的活动。我有时候会去，也有时候不会去。这次是一个和游戏有关的活动，舞香因为有她喜欢的声优出演，所以就一起去了，而我没有去。

        舞香穿了仙台同学挑选的衣服去参加演唱会，她还给我发消息说，朝仓同学夸她的衣服很可爱。
        而现在，舞香又在电话那头谈论着仙台同学选的衣服的话题。

        本应该吞下去的话语又爬到了喉咙。
        我有意识地选择别的话语，以免不该说出口的话脱口而出。

        就在我已经不知道听舞香说话说了多久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仙台同学
        「宫城，有空吗？」的声音。

        「抱歉，仙台同学在叫我。」

        我对电话那头说道，然后下了床。

        「那我先挂了，你可不要和仙台同学吵架哦。」

        「不会的。拜拜。」

        拜拜，听到舞香的声音后，电话便挂断了。然后我打开门，发现仙台同学正拿着手机站在那儿。

        「澪说想和宫城说话。」

        「小松小姐——」

        有什么事吗？
        正当我准备对仙台同学这么说时，她的手机中传来了一声响亮的「yahoo~」。那声音让我开始后悔挂断了舞香的电话，我瞪着把手机对着我的仙台同学。

        她没告诉我电话已经接通了。

        「志绪理酱，不是说过不要用姓，而是用名字叫我吗？」

        一个过分精神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咖啡厅见面的时候，她的确这么说过，虽然我也妥协了，但和仙台同学在一块儿的时候，并没有叫“澪小姐”的必要，所以我完全忘记了。

        「……澪小姐，你好。」
        
        虽然她并不是我想积极拉近关系的对象，但故意叫她“小松小姐”的话，感觉会更麻烦，所以我决定直接叫她的名字。

        「好生硬啊~用更温柔一点的感觉叫嘛。yahoo，志绪理酱。」

        「……yahoo。」

        「嗯，感觉不错。那么，回到正题，去你家玩的事，明天可以吗？」

        「明天！？」

        听到这几乎能将强迫我说yahoo的事甩到一边的冲击性的话语后，我看向了仙台同学，她用一只手做出合十的姿势，露出一副把抱歉写在额头上的表情。我知道这并不是仙台同学提出的，但就算知道，也不会高兴。

        「因为约好的是三月，所以明天如何？」

        「额……」

        我是说过三月可以没错，虽然也已经到了三月了，但我却感觉还是太早了。三月还没过几天呢。

        「啊，果然还是太着急了？那，后天？」

        太快了。
        太突然了。

        「比明天更有余裕，如何？」

        「看仙台同学的安排——」

        「啊，叶月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是吧？」

        澪小姐抢过我的话说道。

        「嗯，我会配合你们俩的时间。」

        「志绪理酱，可以吧？」

        对于这种没有其它日子的选择的问题，我只能回答「那，就后天吧」。

        「好。那就决定是后天了。」

        「澪，时间呢？」

        「啊，对哦。下午可以吗？」

        「可以，大概几点？」

        「我之后再联系你们。那，就这么说好了。」

        澪小姐的声音消失了，电话也挂断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她轻声回应道。

        「没关系吧，就后天。」

        「有关系。」

        「不管是早是晚，澪来玩这件事都不会改变，让她早点来反而更轻松一些吧？」

        「话是这么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挂掉舞香的电话了。」

        和舞香的电话与和澪小姐的电话。
        一边吞下不该说的话，一边和舞香通话，虽然不能愉快地畅所欲言，但总比和澪小姐通话，答应她后天的来访要好。

        「你刚刚在和宇都宫说话？」

        「刚刚在打电话，挂掉了。」

        「抱歉。……你们在聊什么？」

        虽然听到的是道歉的话语，但仙台同学的声音却比平时更低沉。说不上不高兴，但也不算明快。

        「和朝仓同学去演唱会的事。」

        「我没听你说过欸。宫城，你和朝仓小姐一起去演唱会了吗？」

        「不是我，是舞香去了。虽然我也被邀请了，但我没去。」

        「你也被邀请了？」

        「问这么多干嘛？」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的确如此。
        我没有告诉过仙台同学。

        如果我要去演唱会，我就会告诉仙台同学，包括朝仓同学的事。但是，既然我不去，那就没有必要专门跟仙台同学说了。

        「没有必要告诉仙台同学吧。」

        「有。宫城和谁说了什么都告诉我吧。」

        「为什么？我和谁说什么都无所谓吧？」

        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和谁说了些什么。虽然我很在意，但我也一直不知道。

        我们成为室友后，制定了一些规则。
        但是，这些规则中，并没有规定要告诉对方自己和谁说了什么。就算要重新制定规则，我也没有定下这种规则的打算。

        一旦知道所有在意的事情，我就会更加在意仙台同学，想知道的事情也就会越来越多。嫉妒的对象也会越来越多，我害怕一切变得无法收拾。

        「不好。我想知道宫城说过的一切。」

        「把和朋友说的话都全部告诉你，这很奇怪吧？」

        「就算奇怪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

        「如果我说，不知道的话我会嫉妒，你相信吗？」

        仙台同学与我不同。
        就算知道了所有在意的事，她也不会嫉妒。
        所以，她才会叫我告诉她，她不在的时候，我和谁说了些什么。

        「……不相信。」

        我简短地回答后，仙台同学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episode 263 我只想看着宫城
        我并没有要求她穿。
        尽管我没有这么做，但当我打开被敲响的门后，穿着我选的蓝色裙子的宫城出现在了我眼前。

        「仙台同学，澪小姐她——」

        传入耳中的话戛然而止。
        我一边想着怎么了，一边看向宫城的脸，发现她的眉间皱起了皱纹。
        
        「怎么了？」

        尽管我不是故意要盯着她看，惹她露出不高兴的表情的，但还是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呃，啊，没什么。对了，澪怎么了？」

        裙子很适合你。
        真可爱。
        让我给你化个妆吧。

        这样简单的话我都说不出口。
        从宫城嘴里听到“嫉妒”这个词起，我就变得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才好了。我希望我能表现得像以前一样，却总是做出一些不自然的举动。

        宫城对我的想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室友之外的某种关系。

        这样的想法一直在我的脑海中盘旋，让我无法说出一些以往很简单就能说出来的话，甚至连自然的微笑也做不到。

        「几点去接澪小姐？」

        宫城说的“澪小姐”这个词，狠狠的敲打了我的脑袋。我知道如果我不表现得正常一点，只会提高宫城的警戒程度，但对于现在这样无法表现得正常的我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词。

        我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叹息。

        也不是直呼其名，没关系。
        虽然有些不爽，但加上了“小姐”，所以我应该像以往一样，原谅“澪小姐”这个称呼。我不能一直都是这样不正常的我。

        「澪会自己过来，所以不用去接她。」

        「一个人到这儿来？」

        「是的。今天也没有澪以外的人过来，她要不是一个人的话，反而会让我吃惊。」

        我看着宫城。
        今天的她，穿着我选的蓝色裙子。
        这样就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去接她更好一点吧？」

        「也没关系吧。」

        我已经给澪发送了一张标记来我们家路线的地图。
        她也不是路痴，就算迷路了，也会抓个路人问路，所以不用担心。

        「那可能不会准时到吧。」

        「这附近也不是什么会迷路的地方，没事的。」

        「我不是担心她迷路。」

        「那你担心什么？」

        「澪小姐虽然说是两点过来，但总感觉她会擅自在一点或者三点过来，这不就有一个小时的误差了吗。」

        我们和澪约好的时间是两点。
        虽然我想说，还有一个多小时，慢慢等吧，但宫城的话也没错。

        「她的确是这种人，姑且还是跟她说一声，来太早或者来太晚都有些不方便吧。总之，先进来再说吧。」

         我把宫城招呼进屋，然后拿起手机。
        我们午饭早早就吃完了，所以澪比预定的时间早一点过来也没问题，能登前辈今天虽然不会来，但她已经让我习惯了这种松散的时间观念。但是，宫城一定会介意，所以还是得给澪发个消息。

        「坐下来吧？」

        我向看上去坐立难安，在房间打转的宫城说道，然后我便靠着床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我和澪小姐没什么话可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宫城嘀咕道，然后在我旁边拘谨地坐了下来。

        「澪会自己说的，听她说就行了。」

        「真的只要听她说就行了吗？」

        「你要是真只听的话可能不太好，所以她要是问你问题，还是要回答一下。」

        「这我也知道。」
        
        宫城把背后长着纸巾的鸭嘴兽拉了过来，放在我们中间。然后，她啪嗒啪嗒地拍着鸭嘴兽的脑袋。我握住了鸭嘴兽的手，而不是宫城的手。

        「澪小姐要待到几点？」

        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谁知道呢，待到几点。」

        「澪小姐今天没有肚子疼或者头疼吗？」

        「早上她好像还挺精神的。」

        「她有不精神的时候吗？」

        「好像不怎么有。」

        旁边传来哈的一声小小的叹气。

        我明白她的心情。

        宫城和澪这样她身边不存在的类型的人见面，本身就会成为她的压力。其实她应该是想逃出去的，所以她会去想澪身体不舒服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的。

        好吧，虽然我也不是很乐意就是了。

        连宇都宫来家里都不能坦率地高兴的我，也有着不想让澪来家里的想法。就算是朋友，我也不想在这个家里看到被宫城叫“澪小姐”，叫宫城“志绪理酱”的澪。

        对于澪来家里这件事，怎么抱怨都不够，但仅仅只是来玩一下这种事，就抱怨那么多，感觉会被澪突击问一些不想被涉及的问题，所以只能允许她来。

        「……宫城。只有今天，可以叫我叶月吗？」

        「不叫。」

        宫城看都没看我地回答道。

        「好吧。……那，我可以叫志绪理吗？」

        「别这么叫。」

        果然。

         既然对我说了嫉妒，就应该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应该让我直接叫名字，可宫城是真的不会如我所愿。

        「澪小姐来之前我都待在我自己房间里。」

        宫城嘟囔着，想要起身。
        我松开鸭嘴兽的手，抓住了宫城的手臂。

        「就在这儿等吧。」

        宫城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要更倾向于我。

        她说了会让我这么想的话，却这么随便地对待我，太过分了。如果她不想叫我的名字，或者我叫她的名字，至少答应待在我身边。

        「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在哪儿等都一样，就一起等吧。」

        「就是不一样。」

        宫城少见地闹情绪地说道。

        「……心情不好？」

        我用力握住宫城的手臂，她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不好。手，松开。」
        
        「抱歉。」

        我也不知道我在道歉什么，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臂。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触碰她，所以准备伸出手，结果她把鸭嘴兽塞给了我。我接过软乎乎的纸巾盒，放在床上的小企旁边。

        我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宫城。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向她伸手。
        我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叫了一声「宫城」，结果她抓住了我的衬衫。

        「……留印记。」

        宫城小声说道，然后向我靠近了一点。

        「可以是可以，但要是被澪看见就麻烦了。」

        「扣子，解开。」

        她应该听到了我的话，但却没有回应。这种时候就算重复同样的话，宫城也听不进去的，于是只是问了一句「几颗？」。

        「全部。」

        「宫城大色狼。」

        「啰嗦。闭嘴听话。」

        「好，好。」

        其实我并不打算反抗，就算她要我把裙子脱掉我也会照做，但我还是无可奈何地回答道。然后，我便一颗、两颗、三颗，毫不犹豫地从上到下解开了所有扣子。

        宫城的手伸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敞开了我的衬衫。
        她的视线，毫不客气地隔着背心刺向我的胸口。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放在我胸前，如果只是要留下印记，根本就用不着摸。然后，她就像是要确认我是否会反抗一样，手慢慢动了起来，如同描绘着胸部的形状一般。

        她并没有直接触碰。
        她的手和我的胸部之前还隔着背心和内衣。
        她的手还很远。
        但我的心脏却砰砰直跳。

        澪今天不来就好了。

        迷路，手机没电，而且也没有能问路的人。只要澪永远到不了这个家，我就可以拿开我和宫城之间的阻隔，让她直接触碰我。如果宫城不愿意，我也可以把她推倒。

        我抓住宫城在我胸口上爬动的手。
        她抬起了头。
        但她的手并没有从我身上逃走。
        
        宫城的脸靠了过来，将嘴唇贴在锁骨稍下的位置。她的体温温暖着我的皮肤，融化在我的血液中，然后她用力吮吸着。我用手指梳理着她散发着和我相同气味的头发。她的嘴唇松开，然后再次贴上来吮吸。

        不用看也知道。
        我的皮肤上，清晰地留下了代表我属于宫城的印记。

        宫城隔着背心抓住了我侧腹。
        她用力紧紧地抓住我，于是我也像回应一样紧紧抱住了宫城，然后一个声音从我的怀中传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都好吧？」

        「不好。」

        宫城推着我的身体，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了？」。
        我只好离开刚刚拥抱着的身体，从桌上拿起手机看了看。

        「一点十七分。」

        我刚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口，手机就响起了铃声，然后显示出澪发来的消息。

        「澪说，她已经到附近了。」

        「果然是在随便的时间来。」

        「抱歉。后续的等澪回去之后可以吗？」

        我一边扣着上衣纽扣一边问道。

        「没有后续。」

        宫城用着比刚刚更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episode 264
        「ALOHA」（译注：ALOHA是一种夏威夷本地的打招呼方式）

        一打开大门，就听到了澪的声音。

        「ALOHA」

        我用同样的语调回了一句同样的话，然后澪一脸失望地走了进来，关上了门。

        「……志绪理酱呢？」

        「志绪理酱在那儿。」

        对于这个并不有趣的称呼，我也专门叫了宫城的名字，然后指着里面。因为比预想的时间更早响起来的对讲机而一脸不高兴的宫城，正待在我的房间里等澪。

        「澪，早点来是没关系，但早三十多分钟会不会太早了？」

        「我也觉得，所以姑且联络了你们。」

        「那也太早了。」

         提前通知我会早点过来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既然她考虑到这一点，我更希望她能先找个地方打发打发时间。

        再晚二十分钟，不，再晚十分钟来的话，宫城或许会考虑进行比刚刚更进一步的行为。就算她没有这么想，至少也应该能让她多留下一些印记。

        「我本来是想找叶月喜欢的那只猫的，所以很早就出门了。」

        澪无恶意地说道。
       
        「在吗？小花。」

        「给，小花。」

        澪一边说着我给那只三花猫取的名字，一边递给我一个和小花相去甚远的白色袋子。我接过来一看，里面装了一些零食，我便明白她是从便利店过来的。

        「找小花找得有些厌烦了。所以我就顺便去了一趟便利店再过来。」

        「谢谢。」

        澪会考虑到带一些伴手礼来，却不能做到准时过来这样更加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对她说了声「房间在这边」，她也回了一句「打扰了」。我等她脱下鞋子和外套，然后一起来到公共区域。

        「欸，原来是这种感觉。」

        我对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的澪说了声「也没什么有趣的东西」，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澪，宫城在等了。」

        「这儿，是志绪理酱的房间吗？」

        「我的房间。」

        说完，正在看公共区域的澪走了过来，发出格外精神的声音，走进了房间。

        「志绪理酱。ALO——」

        「澪，一般还是不会这么打招呼吧。」

        我打断了澪的话，关上门。

        「有什么关系吗。偶尔这么打个招呼。ALOHA，志绪理酱。」

        「……你好。」

        「欸——，应该说ALOHA吧。」

        「澪，打招呼也差不多了，坐下吧。」

        我让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澪坐在宫城的对面，再把她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我也在宫城的斜前方坐了下来。

        「志绪理酱的房间，是在隔壁。」

        「啊，嗯。隔壁。」

        宫城回答道，她的声音有些为难。
        虽然我知道她是在警惕澪之后要说的话，但就算她警惕也没有用。澪要说的话不会变，宫城困扰的未来也不会改变。

        「待会儿我还想看看志绪理酱的房间。」

        澪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
        所以我会代替宫城回答。

        「不用看了，就在这儿吧。」

        「可我问的是志绪理酱欸。」

        「她大概也是同样的回答。」

        「是吗？」

        「嗯，算是吧。」       

        宫城含糊地回答到，看着我和澪中间的位置。
        今天的她，就好像一只借来的猫。
       
        既不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像一只阴晴不定的野猫的宫城，也不是和宇都宫在一起时那样气质温和的宫城。我才明白，宫城比我想象中还要不擅长对付澪。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今天就忍一忍，只看叶月的房间吧。」

        澪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她穿着牛仔裤的双腿随意摆放着，十分的放松，和宫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直就像是澪十年前就来这个房间玩过一样，让人都搞不懂到底谁是客人了。

        「对了。志绪理酱，你喜欢铜锣烧吗?」

        「嗯，还行。」

        我没听说过宫城喜欢铜锣烧，她也从来没买过铜锣烧。所以，她说的还行，应该也只是不讨厌的意思。

        恐怕我来问的话，她就回答「不太喜欢」了。

        「那就好。因为是新品我就买了些。还有巧克力薯片之类的。」

        「谢谢。」

        一个客客气气的声音传入耳中。
        如果，在没有去过宫城家的情况下度过高中时代的我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得到和对澪一样的反应。我肯定会被她分类为和澪一类人，永远不会有机会和她亲近。

        高二的那天。
        我很庆幸宫城在书店里和我搭了话。

        如果没有那时的五千元，就不会有现在成为宫城室友的我。

        「澪。饮料冰的可以吗？有麦茶、汽水以及橙汁。」

        我一边把她在门口交给我的白色袋子中的东西摆到桌上，一边问道。

        「那，汽水吧。」

        「宫城。不好意思，能去帮忙拿过来吗？」

        「嗯。」

        宫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回答到，然后走出了房间。

        本来应该是我去拿来的，但我不能离开。虽然也有单纯不想让宫城和澪两个人独处的因素在，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宫城和她不擅长的类型的人相处，不想让她为难。

        如果澪是稍微能够被宫城接受一点的类型，我就可以像宇都宫来的时候一样去做煎饼，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让宫城和澪两个人长时间独处，恐怕宫城的寿命都会缩短。

        「叶月的房间，倒是没有什么叶月的感觉欸。」

        澪环视着宫城不在的房间说道。

        「是吗？」

        「是啊。比想象中的要单调。不过，企鹅玩偶之类的放在这儿倒是很可爱，还用了奇怪的纸巾盒套。」

        「那个是鸭嘴兽。」

        我告诉了澪她认为“奇怪”的生物的名字。

        「你去动物园的时候拍的照片，是那种奇怪的鸟吗？」

        「鲸头鹳？」

        「对对对，就是那个。拍了好多吧。话说叶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些奇怪的生物的？」

        「我并没有喜欢什么奇怪的生物。」

        「那，这个鸭嘴兽呢？」

        澪指着纸巾盒外套。

        「宫城喜欢，她要放在我房间里的。」

        我说出了一半的事实。
        宫城从未说过她喜欢鸭嘴兽，但决定把这个纸巾盒外套放在我房间的确是她。所以，这不全是谎言。

        「哦。志绪理酱的兴趣啊。总感觉可以理解。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东西，我也不觉得这是叶月的房间。我想象中的是更加闪亮一点的房间。」

        对于澪的话，我只能啊哈哈地笑一笑。
        类似的话，宫城和宇都宫都说过，只是没想到澪也这么说。

        我一直扮演着可以在大多数人面前轻松生活的“仙台同学”。成了大学生的现在，这种情况也依旧持续着，只不过我并不打算像高中那样扮演一个完全背离真正自我的我。

        「那是什么样的房间？」

        我用轻松的声音向澪问道。

        「你要问我具体是什么样，我也答不上来。话说回来，志绪理酱、也不符合我对叶月室友的想象。有些差距，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怎么的话，以前也说过，我们是高中同学。」

        澪的发型是经典的短发，没有刘海，给人的印象大多是酷酷的，可是她一开口，这种印象就会被改变，大大咧咧，或者自由奔放之类的词语更加适合她。
        都说澪不说话就是一个大美人，但就算塞住她的嘴，感觉她也会发出电波，直接对别人的大脑进行通话，所以她应该不可能成为不说话的美人。

        「之前我也说过，感觉你们不是一类人啊。难道志绪理酱高中的时候是辣妹？」

        「没有。要是那样就有点恐怖了。」

        如果宫城是辣妹的话，的确可能会跟羽美奈关系很好，但事实并非如此，也从来没有这种可能。再说了，如果宫城是和羽美奈相似的一类人，我就不会邀请她合租了。

        「如果以前是辣妹我倒是可以接受。但看到志绪理酱的样子，真不敢相信你们俩会合租。」

        「你信不信我们都是在合租的。」

        「但相对来说，你们是不是有些疏远？」

        「疏远是指？」

        「称呼。为什么不叫名字，而是用姓称呼？叶月的话，应该会叫志绪理吧。」

        澪说了一些我不太想被说的话，我按住了锁骨下方——宫城留下印记的地方。

        「我一直都是叫她宫城的。」

        能叫志绪理的话，我早就叫了。
        她不让我这么叫她，我才叫宫城的。

        「叶月，你平时不都是叫朋友的名字吗？」

        「嗯、是这样没错。但高中的时候，我们也不是同一个群体，不知怎么就一直叫她宫城了。」

        改变这个不知怎么的机会也一直没有到来。
        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来。
        就连像澪这样叫志绪理酱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咽下了叹息，看向门口。
        我不想和澪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让宫城去拿的是冷饮而不是热饮，她应该马上就回来，却迟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叫半天不回来的宫城。

        「叶月，怎么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澪也望向了门口。

        「宫城好慢啊。」

        我说着正准备起身，结果门开了。接着宫城就端放了三个杯子的托盘走了进来，在澪面前放下了汽水。

        「志绪理酱，谢谢。」
       
        明快的声音响起后，宫城问了我一句她平时不会问的「仙台同学，麦茶可以吗？」。

        「嗯，谢谢。」

        麦茶被放到了我面前，最后一个杯子放在了正在喝汽水的澪的对面。

        「志绪理酱，你不叫叶月的名字的吗？叫仙台同学的话，一起住是不是显得有些疏远？」

        「额，因为我一直都是叫仙台同学，这么叫比较顺口了。」

        坐在澪对面的宫城，用着有些困扰的声音回答。然后，她也喝了一口透明的液体——大概也是汽水。

        「二位，趁这个机会，改用名字称呼对方如何？」

        要是真的能照澪说的做我倒是很开心，但宫城就像借来的猫一样，既不说不好，也不说好，只是露出含糊的表情在那儿坐着。

        不想用名字称呼。

        虽然她刚刚没有这么直说，但我明白宫城说的「叫仙台同学更加顺口」就是这意思，即使听了澪的话，这一点也不会变。

        「突然改变称呼也挺难的，还是就这样吧。」

        我喝着麦茶，嘴里说着我并不想说但又只能这么说的话。

        「欸——志绪理酱觉得呢？」

        「澪。不要太欺负宫城了。」

        「我没欺负她啊。我只是想你们俩关系变得更好。叶月妈妈真是过度保护。」

        澪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然后接了一句「对吧，志绪理酱」。

        「别说蠢话了，吃铜锣烧吧。」

        「好的~妈妈。」

        「我可不记得我生下了澪。」

        「别这么说嘛，你当妈妈不好吗。啊，要不我们亲子三个人一起合租？」
       
        澪征求意见似地望着宫城。
        所以，我在宫城开口之前就全盘否定了澪的话。

        「你少来什么亲子三人的。还有这个家里没有空房间了。」

        亲不亲子姑且不论，我可不想让宫城肯定三人合租这种话，就算是玩笑我也不喜欢。

        宫城的室友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现在也好，以后也好。
        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能成为她的室友。
       
        「今天的叶月好冷漠哦。对澪酱温柔一点嘛。」

        澪一边做出擦泪水的动作，一边说道。
        她甚至还故意发出呜呜的声音，让人有些无语。澪还真是不管在哪儿都是澪，和平时一点不同都没有。

        「对你温柔点，吃铜锣烧吧。」

        我从桌上拿起铜锣烧递给澪。
       
        「那，到点心时间了。」

        听我说完，澪也露出了微笑。
 
episode 265 仙台同学印记不足
        我自己都感觉我表现得很不好。
        然而，我既无法好好做出回答，也无法表现得友善一些。

        我并不是讨厌澪小姐，可我跟不上她的节奏。看着一直和澪小姐说话的仙台同学，我也开心不起来。

        我一边看着一脸幸福地吃着铜锣烧的澪小姐，一边在心中叹气。

        「志绪理酱也吃吧。」

        一个明快的声音从对面飞来，我「嗯」了一声，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铜锣烧。接着，我马上就后悔了。

        刚刚的回答我应该多说一点的。

        就算感觉不太对，至少也可以营造出明朗的氛围。
        我打开铜锣烧的包装袋，咬了一口，发现里面似乎并没有红豆馅，取而代之的是奶油冻。

        很甜很好吃。
        虽然没有铜锣烧的感觉就是了。

        「澪，这个是不是太甜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响起，澪小姐则是用轻快的语气对我说：「铜锣烧不就是这样吗？志绪理酱觉得呢？」

        「我觉得刚刚好。」

        「是吧。叶月输了哦。」

        「宫城，好歹站我这边吧。」

        「志绪理酱站我这边，对吧？」

        「额，站哪边这个……」

        我该怎么说下去？

        因为澪小姐要我直接叫她的名字，而且不要使用敬语，让我有些介意，而且，一直和澪小姐说话的仙台同学也让我有些介意，导致我没法好好说话。

        「叶月，你就乖乖认输吧。」

        「行吧，少数服从多数的话，是我输了。」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咬了一口铜锣烧。澪小姐也十分满足地喝起了汽水。但对话并没有结束，她们俩聊起了春假里发生的事，以及大学里的事。

        由于澪小姐时不时会向我询问看法，所以我也不能只是听她俩说。
        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也会开口，但我总感觉心情沉重。
        
        我没法好好回答。
        我觉得我只是在破坏氛围。
        我感觉这个地方不需要我。

        不对。

        不需要的应该是——

        不，这么说还是太过分了。

        但至少，澪小姐要是能按照预定的时间来就好了。如果她能准时，或者再晚来半个小时，我就应该就能给仙台同学留下更多印记了。

        印记就像药物一样，数量越多，越能让我平静下来。如果我的心情能像风平浪静的大海一样，而不是这样如坐针毡的感觉，我想我就能表现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着一直后悔的时间。

        「对了，志绪理酱。下次一起去吃饭吧。」

        吃完了铜锣烧，打开了薯片的澪小姐，十分开朗地说道。

        「澪，吃饭是指？」

        不知为何，在我发问之前，仙台同学先问了出来。

        「吃饭就是吃饭啊。我再邀请一些其他朋友，大家一起吃饭，怎么样？志绪理酱。」

        「大家……都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我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吃饭，但突然拒绝似乎有些不妥，姑且还是问问会来的都是什么样的朋友。

        「嗯——，就是那种会表演所谓邂逅的家伙，有兴趣吗？志绪理酱告诉我你喜欢的类型的话，我也可以邀请这样的人来。」

        「澪。你老是约人去那种地方，打住吧。」

        「欸——，有什么关系嘛。志绪理酱，你不想要男朋友吗？」

        「我不是太想。」

        我对交男朋友没有兴趣。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仙台同学的事。被仙台同学说老是邀请别人去那种地方的澪小姐，不可能没有邀请过仙台同学。

        我紧紧握住仙台同学为我选的蓝色裙子。

        仙台同学虽然属于我，但也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就算澪小姐邀请她去这样的聚会，和我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或者玩的很开心，只要她保持沉默，终归我也无法知道。
        虽然仙台同学除了打工以外，很少晚归，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有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不太想啊。这种事就不用也和叶月一样了吧。」

        我看向仙台同学，而不是发出遗憾的声音的澪小姐。

        「仙台同学，你不去参加这种活动的吗？」

        「我不怎么去。」

        「真的很不合群欸，叶月。偶尔也来一次嘛。」

        对于回答得很干脆的仙台同学，澪小姐叹气着说道。

        「嗯，有空再说吧。」

        「叶月的有空还是不可靠。你基本上都是没空吧。」

        「我挺忙的。」

        「留点时间出来嘛。」

        对于澪小姐不满的声音，仙台同学只是回答了一句「尽量吧。」

        我不知道现在的对话有多少是真的。但是，不管是仙台同学说的不怎么去，还是澪小姐说的不合群，都让人觉得像是谎言。

        因为，这都和我认识的仙台同学不太一样。

        「……仙台同学，高中的时候你不是和茨木同学一起去过吗？」

        想到的事脱口而出。
        我虽然没见过仙台同学和男生见面的现场，但她在教室里和茨木同学说这些的时候我还是见过。所以，应该没错。

        「欸，难道叶月读高中的时候很合群吗？」

        澪小姐惊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从她的声音可以听出，她说的「真的很不合群欸，叶月」并不是假话。但是，我并没有感到高兴。我也不想知道，即使仙台同学不去那种地方，即使她不怎么合群，她们俩也能保持朋友关系。

        「不是和不合群的事吧，倒不如说当时也没有理由拒绝。」

        不出所料，仙台同学并没有否认过去。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可以拒绝的人？」

        「倒也没有，我只是现在很忙。」

        「唉——，总之我先为了提高在叶月心中的顺位加油吧。战胜茨木！这种感觉吧。」

        要是澪小姐对于仙台同学来说，是茨木同学那样就好了。现在在我眼前的仙台同学，和跟我在一起时的仙台同学很接近。

        这样的仙台同学，不是仙台同学。

        和我以外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仙台同学应该是一个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待人亲切的人。然而，和澪小姐在一起的仙台同学，虽然没有和我在一起时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看起来也说出了相当一部分自己的想法。

        我不想看见这样的仙台同学。

        「不用担心，澪的顺位差不多算高的。」

        属于我的仙台同学说了一些我不太想听到的话，露出了微笑。
        仙台同学不能考虑什么顺位不顺位的事。
        既然属于我，我觉得她就不应该留下任何让我以外的人进来的空隙。

        「差不多算也太过分了。」

        「没事。不过分的放心吧。」

        「行吧。那，还是一起去吃饭吧。志绪理酱也没问题吧？」

        和仙台同学开玩笑玩得很高兴的澪小姐朝我露出了笑容。

        「澪。都说了，不需要什么邂逅。」

        在我回答之前，仙台同学回答了。
        我感觉今天的她总是抢走我要说的话。

        虽然我并不想积极地和澪小姐说话，但仙台同学不管什么都会打断澪小姐，就像是只有她们俩在说话一样，也很无聊。虽然因为仙台同学的介入，我不用回答那些很难回答的问题，算是帮了大忙，但我还是想抱怨。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希望她和澪小姐两个人说话。

        我知道这种感情的真正面目。

        ——嫉妒。

        被发觉过一次的情感，似乎就会变得难以压制下去。即使我想将其深埋在心底，它还是会漂浮起来，让我明白我自己是什么样的情感。现在我也不想去注意它，但我发现我已经被这无聊的感情所支配了。

        「就我们三个，没关系的。志绪理酱也是，三个人就可以了吧。」

        澪小姐的声音向我传来。

        「嗯。」

        
        我简短地回答到。
        然后，我想到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吃饭的情景，不禁有些烦躁。一想到仙台同学和澪小姐愉快交谈的样子，我就感到生气。

        恼火。
        恼火。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都嫉妒着和属于我的仙台同学愉快交流的澪小姐。我对这样的自己也很恼火。

        但是，这样的感情却无处可去。

        我只能望着浮现在心中的“嫉妒”二字而感到难受。我想把这种感情扔到什么地方去。我真希望我能像猫吐毛球一样把这种感情吐出来，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译注：猫舔毛时吃进去的毛发在肠胃中形成毛团后会被吐出来）

        做不到的话，我想把企鹅玩偶塞进澪小姐的嘴里，将其封住。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蓝色耳环。
        只有耳朵还不够。
        澪小姐来之前留下的红色印记也不够。
        我应该留下更多更多的。
        要是能留在澪小姐可以看到的地方就好了。

        被染红的地方就是我的阵地，不会属于澪小姐。如果我实施这样愚蠢的想法，我就不会产生把毛绒玩偶塞进别人嘴里这种低劣的心情了。

        「我说志绪理酱。」

        澪小姐叫到我，我把占满脑子的无聊事情赶了出去。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根本没听她们俩的对话。

        「眉头皱起来了哦？」

        「欸？」

        我下意识地用指尖按住眉心。
        虽然我完全没意识到，但这可能是因为我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眉头才会皱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看起来很不高兴，这怎么都有些对不起澪小姐。

        「刚刚，这里挤出皱纹，表情很难看哦。」

        澪一边戳着自己的眉间，一边微笑。

        「啊，抱歉。我在想晚饭做什么。」

        我微笑着掩饰自己。

        「这样啊。难得来一次，我们三个人一起吃吧。晚饭。」

        就算后悔时间也不会倒流。
        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后悔。
 
episode 266
        「志绪理酱眉头上的皱纹，真的和照片上一样欸。」

        澪小姐盯着我的脸说道。

        「照片是？」

        「是叶月给我看过的照片，上面你皱着眉头。」

        我之前就在想，仙台同学会不会给澪小姐看照片。但是，从皱着眉头这句话来看 ，可以想象那不是什么好照片。

        「……仙台同学给你看的是什么样的照片。」

        「就普通的照片。」
       
        仙台同学却回答了我本应该是对澪小姐提出的问题。

        「既然如此，仙台同学。把你说的普通照片给我看看。」

        「是很可爱的照片啦，不用担心。」

        仙台同学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

        「可不可爱并不重要。我只是好奇是什么照片。给澪小姐看过的照片，也给我看看。」

        我很感谢仙台同学。
        因为澪小姐提出的三个人一起吃饭，最终决定一起吃披萨，多亏了仙台同学，才避免了最坏的情况。
        澪小姐想去外面吃饭，当她说出「要不现在就出门？」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世界毁灭，然而仙台同学说现在吃晚饭有点太早，然后又点了披萨，推掉了出门吃饭。

        要是那样出门的话，澪小姐很可能会说出「还是叫点朋友来吧」之类的话，要是像澪小姐一样的人再增加可就麻烦了。
       
        所以，我很感谢仙台同学，但一码归一码。

        「……给你看也行就是了。」

        「那就给我看。」

        我朝坐在我斜前方的仙台同学伸出手。然而，她只是看着我，却没有拿出手机。

        「仙台同学。」

        「……你不会把照片删掉吧？」

        「我不喜欢就删掉。」

        我干脆地说道，不知为何，澪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志绪理酱，还是能进入状态的嘛。」

        「啊？」

        「之前你来我打工的地方时，说得还挺多的，今天却不怎么说话。」

        「那是……」

        那时候，我只是被似乎不存在个人空间的她的交流能力牵扯进来了而已。

        「还是像那样多说点更好哦，也会更有趣一点。还有，又皱眉头了。」

        澪小姐开心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摸了摸自己的眉间，把皱纹舒展开来。看到这一幕的澪小姐又笑了起来，我感觉我的眉头又要皱起来了。

        「志绪理酱，不用让叶月给你看照片了吗？」

        澪小姐一边哧哧地笑着，一边指着仙台同学。

        「对。仙台同学，照片呢？」

        我抛开眉间皱纹的事，要求仙台同学拿出手机。

        「你答应我不删的话，我就给你看。」

        「我看了再决定，手机。」

        话音刚落，澪小姐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不用那么在意啦。因为照片就像叶月说得那样，真的很可爱，就跟你现在一样可爱。」
       
        「没什么可爱的。」

        「志绪理酱就是很可爱啊。这条裙子也很适合你。」

        澪小姐微笑着，但在我否定她的话之前，仙台同学插了进来。

        「这是我选的裙子。」

        「啊，这样啊。话说回来，叶月你啊，和志绪理酱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很有趣。」

        「有趣？我觉得很普通啊。」

        「欸——就是很有趣。今天，你打断别人说话好多次了吧。你平时不这样的。而且，今天你也很强硬。还有，明明你平时都不怎么会慌张，一说到照片的事却慌了起来。」

        「那都是澪的错。……还为难宫城。」
       
        仙台同学嘟囔着，用着埋怨的目光看着澪小姐。

        「会说这种话，还有会露出这种表情，不都很有趣吗？不如说，很少见吧。这样子的叶月。志绪理酱，叶月在家都是这个样子吗？」

        我不想说出在这个家和我在一起时的仙台同学的事。

        真正的，谁也不知道的，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在这个房间中和澪小姐说话的仙台同学，感觉和这样的仙台同学很像。
        我不想让澪小姐再接近真正的仙台同学了。

        「额，怎么说呢。大概，感觉更温柔一点，吧？」

        我说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啊，好评价出现了。不过，感觉不是很明确啊。是不是其实并不温柔，而是任性大魔王？」

        「我觉得，应该不算这样。」

        听到我的话后，澪小姐摆出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仙台同学。

        「欸——」

        「我没有任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仙台同学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把一袋薯片推到澪面前说：「澪吃这个吧。」

        「那，还是在叶月妈妈生气之前，结束这个话题吧。」

        澪小姐很开心地说道，然后拿起一片薯片吃了起来。接着，她又笑着说：「本来还想多看看有趣的叶月的。」

        尽管如此。

        我想只是想看有趣的仙台同学的话，不必专门跑到这儿来。就算很少见，只要在一起，就应该有机会看到有趣的仙台同学。尽管我会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和我所不知道的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澪小姐有负面想法，但也总比让我的领地遭受破坏好。

        唉。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因为碳酸开始流失而变得甜甜的液体流过喉咙，落入胃中。我一边想着早知道就换麦茶了，一边又喝了一口，然后看向澪小姐，她和仙台同学聊着天，开心地笑着。

        我又看向了桌上的玻璃杯。
        看着她们俩，胃会变得沉重。

        「……这样一点也不好。」

        脑海中浮现的话一下子从嘴里冒了出来，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是，我声音很小，她们应该没有听到。
        我战战兢兢地从玻璃杯上抬起视线，结果就和澪小姐的目光对上了。

        「什么不好？」

        澪认真地看着我。

        虽然比不上仙台同学，但她也很漂亮。
       
        到现在我才认识到这一点。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坦率开朗的感觉，但一旦沉默下来就会发现，她的五官也很工整，应该算是被归入美女的人，所以沉默时就有点吓人。

        「额，啊……。 我是说我不太会说话。」

        我无奈只能说出虽然不正确，但也不会错的话，结果澪小姐哈哈大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说的很好了。多亏志绪理酱，还让我看到了奇怪的叶月。你们俩都很有意思。」

        澪小姐用着与其说是开朗，不如说是温柔的声音说道，然后喝完了杯中的汽水。接着，她带着柔和的微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仙台同学，说道。

        「自从上次见面，我就觉得志绪理酱肯定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我很好奇你和叶月合租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才来玩的，还真是来对了。也让我认识了更有趣的叶月。」

        「澪。我可不是玩具。」

        仙台同学刻意地按着额头，夹带着叹气说道。

        「我明白。不过，你们俩真的很有意思。我坐电车过来还是真是不虚此行。平时可看不到叶月挨训的样子。」

        「我哪里挨训了。」

        仙台同学用比刚才更加认真的声音反驳道。

        澪小姐咯咯笑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子，我明白她是个好人。但是，也不是说只要是个好人就行。对我来说，澪小姐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这一点并不会改变。
        恐怕澪小姐和我都不是同一种人类吧。我想，她应该是超人类之类的。如果她说她来自宇宙尽头，我也会相信。说不定没有氧气她也能说话。
        她就像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生物，所以要像和舞香那样和她亲近似乎很困难。

        「志绪理酱，你经常像刚才那样训叶月吗？」

        开心的声音响起，仙台同学拍打澪小姐的拍击声紧随其后。尽管如此，澪小姐还是笑呵呵的，说了声「打人也很少见」，然后站了起来。

        「在再挨打之前，我得赶紧逃到洗手间去。地方在哪儿？」

        仙台同学也站起身，告诉了澪小姐洗手间的位置。一直嗯嗯嗯的澪小姐说了声「我去去就来」，然后离开了房间。

        「宫城，抱歉。搞得这么乱。」

        我坐到仙台同学原来的位置上，哈的一声，长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感觉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关系很好呢。」

        说着，我从鸭嘴兽背后抽出一张纸巾。

        「毕竟是朋友。」

        「嗯。」

        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扔向仙台同学，她抓住了纸巾，走到我旁边。

        「心情不好？」

        仙台同学把纸巾放在地上，想握住我的手。在仙台同学抓住我的手之前，我隔着衣服摸了摸她身上的印记。

        「……再多留一点就好了。」

        「那现在留？」

        「澪小姐会回来的，不可能吧。」

        就算我想，现在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

        「也是。」

        但是，接下来我还要看着我的仙台同学，和我觉得和我不是同一种人类的澪小姐两个人说话的样子，以后也还会看到，我们还要一起吃晚饭。想到这儿，我就需要一些东西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些东西。

        我抚摸着仙台同学衬衫的纽扣，用力按下留下了印记的部分。
        我想脱掉她的衣服，直接触碰她的身体。
        然而，这是不被允许的。

        「……手，给我。」

        我摸了摸仙台同学的手臂，然后抓住她的指尖。

        「好啊。」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把她的手拉了过来，咬住她的食指。

        在第一关节上，用力，再用力。
        我紧紧咬住，留下疼痛和印记。
       
        仙台同学既没有说疼，也没有说不要。
        相反，她用另外一只没有被咬的手的手指梳着我的头发。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

        我一边用纸巾擦拭着她留下齿痕的手指，一边对她说道。

        「我知道。其他的手指不用吗？」

        「不用。……还有，现在表现得像在大学时那样。」

        虽然我也希望她能回到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的样子。但我不想让澪小姐看到这一切。所以，我希望看到的是澪小姐熟知，但我不知道的仙台同学。

        「欸？什么意思？」

        「不懂就算了。」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然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接着，在离她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重新坐好，我咬起一块薯片，一股脑吞了下去。仙台同学也默默地吃起薯片来，当我伸手去拿第三块薯片时，门打开了。

        「小澪来请大家吃披萨了哦~」

        随着一个明朗的声音，澪小姐在我面前坐了下来。

        「澪来请客吗？」

        「为了向捉弄二位道歉。不管三张还是四张披萨，我都请客，喜欢什么就点吧。」

        听到澪的话后，仙台同学拿来了披萨的宣传单，她把那只没有齿痕的手放在了桌上，然后说起了披萨的话题。
               
        照烧披萨啊，海鲜披萨之类的。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结果披萨送到的时候，已经是吃晚饭有些晚的时间了，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盒子，甜点和冰淇淋也都消灭得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咬手指有没有作用。
        虽然心情一直不痛快，但应该比不咬强吧。
       
        我一边思考着澪小姐要是说就这样留宿一晚该怎么办，一边收拾着桌子。听到有人叫我志绪理酱，我摆好了架势。然而，她并没有像我像的那样说，而是干脆地说了句「差不多该回去了吧」，然后如同暴风雨一样来袭的澪小姐，又像暴风雨一样离开了。

        只留下一句「还会再来的」这样让人不安的话。

        「澪小姐，真的会再来吗？」

        「你觉得她不会来了吗？」

        我不觉得，我并没有这么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仙台同学也少见地用极为疲惫的声音补充道：「我想她应该短时间不会再来的」。
 
episode 267
        「澪小姐她，平时都是那种感觉吗？」

        我看向旁边，平静地问道。
        澪小姐已经回去了， 仙台同学却看上去身心俱疲。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疲惫，但我觉得是应该让她早点休息了。

        「她今天比平时还来劲。」

        「这样啊。」

        继续待在这个房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都累了，我想我也该回自己的房间了，但身体却动不起来。

        「……手机拿出来。」

        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却又没有离开的我，如同要为自己找一个待在这儿的正当理由一样，小声对仙台同学说道。

        「手机？怎么了？」

        「仙台同学给澪小姐看的照片。还没给我看呢。」

        有想问的东西要问，用这个理由待在这儿应该不算奇怪。而且不管她再怎么累，说个话应该也不会成为多少负担。

        「就是平常的宫城。」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不肯给我看。」

        「因为那都是以前给宫城看过的照片。没有必要再专门拿出来看了吧。而且，给你看了，你要是删掉了，可就麻烦了。」

        「……那算了。」

        虽然我想删掉奇怪的照片，但我也明白，事到如今再删掉也无济于事了。应该删掉的是澪小姐的记忆，但既然那是无法删除的，我也就只好放弃了。

        「宫城，你难道身体不舒服？」

        旁边传来一个真切的担心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放弃得这么干脆。」

        这让我有些没想到。
        的确，我可能是不怎么坦率，但我觉得我也不至于别扭到说一句「算了」就要被担心身体状况的程度。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照片，但你都给澪小姐看了，我再揪着不放也没有意义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再说一次了嘛。为什么还要叫我给你看呢？」

        为什么，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总不能说，为了找个留在这儿的理由吧。

        「……忘记为什么了。」

        我小声回答道，然后看着仙台同学的手指。
        澪小姐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留下的牙印已经消失了。

        这是自然的。
        那种东西很快就会消失。
       
        我像是追寻那看不见的咬痕一样，抚摸着她的食指。
        可无论怎么摸，都找不到我的痕迹了。

        不过，那个印记应该还在。
        我知道那是没这么容易消失的东西，但我还是想解开仙台同学衬衫的扣子来确认。然后，摸一摸印记，脱掉她的衣服还有内衣，再留下更多更多新的印记。

        我想把她的身体变成不能给任何人看的样子。

        可是，澪小姐已经走了，这样做也没有了意义。

        「我回房间了。」

        我紧紧握了一下仙台同学的食指，然后松开，结果我的手被抓住了。

        「今天就在这儿留宿吧？」

        我站起身前，仙台同学如无其事地说道。

        「这就是我家，不叫留宿。……你之前是不是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就在这个房间睡嘛。」

        「不要。」

        「……后续呢？」

        「什么后续？」

        「澪来之前做的事情的后续。」

        仙台同学静静说道，她的手指缠住了我的手，我的手变成了比起“被抓住”的状态，更像是“牵着手”的状态，仙台同学催促似的拉了拉我的手。

        这种就室友而言过于亲密的牵手方式，感觉给这段对话带来了更深层的含义，所以我想松开手。然而，牵在一起的手却无法松开。仙台同学紧紧牵着我的手，肩膀也靠上了我的肩膀。

        「做嘛，后续。」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回答她「不做」。我用另外一只没有被牵的手推着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她又在我耳边低语。

        「志绪理。」

        动人心弦的声音骚动着我的耳膜。
        冲动让我想伸手解开她衬衫的扣子，我咬住了嘴唇。

        现在，最好不要做这种事。
        如果继续被她的体温所影响，室友与其它关系的界线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不，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将前往方。回过头去，只能看到我自己留下的如同路标一样的印记，但我明白，沿着印记也无法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我没说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强行松开了牵着的手。

        「你总是这么说，但有什么时候你说过可以吗？」

        「……我不知道，但不是现在。」

        「那，叫我叶月吧。」

        「那也不是现在。」

        如果我叫了叶月，舞香也会叫叶月的。
        我从仙台同学那儿听到了这样的约定。

        我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我也无法接受仙台同学用「舞香」而不是「宇都宫」来称呼舞香。我知道我总有一天必须接受，但我可以肯定，不是现在。

        「拒绝我说的话倒是可以，但要是全都拒绝的话，我也会忍不下去的。……至少同意我一次吧。」

        「同意你什么你才会满足？」

        我一问，仙台同学便抓住了我的蓝色裙子。然后，她稍微考虑了一下，清楚地说道。

        「——宫城的全部。」

        「仙台同学，你真的是傻瓜吗。这才不是一次吧。」

        我拍开她抓住我裙子的手，想要起身。然而，仙台同学又抓住了我的手臂，把脸靠了过来，然后理所当然一样想要接吻，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不要。」

        「我说宫城，你是觉得我什么都会听你的吧。你不会觉得我是狗什么的吧？」

        一个略显低沉，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

        「仙台同学不是“狗”，而是我的“所有物”。」

        「所有物，那不是比狗还要低一等吗？」

        「我觉得我对你比狗要好。」

        「那，让我看看对我好的地方。」

        仙台同学说出了让我很为难的话。
        我不会想将一只狗据为己有。
        我想据为己有的，只有仙台同学。
        但是，这不能成为证明我对她比对狗要好的证明。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对很像想要奖励的狗狗一样看着我的仙台同学伸出手。我遮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眼睛，将嘴唇靠了过去。我知道这么做肯定无法蒙混过关，但我还是吻了刚刚想要这么做但被我拒绝的仙台同学，然后问了一句「这样够了吗？」

        「你觉得刚刚这样我就满足了吗？」

        仙台同学拨开了我遮住她眼睛的手，然后用手指抚摸着我的手背，再用力按着我的食指第一关节处。就像我咬她的食指时一样，非常非常用力的按着。虽然她没有像我那样咬人，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是，仅仅靠刚刚的接吻是不够的。所以，我又吻了她。

        我们的嘴唇轻轻相触，然后分开。       
        她轻轻拉着我的手指，我用舌尖舔了舔她的嘴唇。

        仙台同学轻轻展开嘴唇，我的舌头便钻进了她的体内。彼此温润湿滑的舌头强烈地纠缠在一起。我被抓住的指尖也松开了，我的意识都集中在舌尖上。清晰分明的体温升高让我感到呼吸困难。我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衬衫，分开嘴唇，然后听到了她的声音。
       
        「扣子，可以解开哦。你想留下印记的吧。」

        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抓住衬衫的手，正放在有着印记的地方。只要解开扣子，我就能在她身上留下除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留下的印记。

        但是，那些印记也会像齿痕一样，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印记不会永远留下去。所以，我又要给她留下印记，然后又会消失，然后又要留下印记。无论多少次我都无法满足。

        「宫城。」

        耳边传来轻声的呼唤，我把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她没有拒绝我。我轻轻吮吸，她的手腕便环抱在了我的后背。我被紧紧地抱着，在她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今天我就先回房间了。」

        我吻了一下在留在看得见的地方的印记，然后站起身来。

        要是继续这样和仙台同学待在一起，我大概，就会做出一些让她永远不能离开这个家的事情了。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就算这么做也没关系。现在是春假，就算在看得见的地方留下印记也不会造成多少困扰。
        然而，今天仅是这样是无法满足我的。

        「无论如何？」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的我，会想对仙台同学做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会想看到只有我才能看到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就算这么做也没关系。现在是春假，就算此时此刻做了那些事情也不会造成多少困扰。

        只是，她并不是唯命是从的狗。
        我必须尊重她的意愿。

        我想做的事情，不是不经过她同意就可以做的事情。而且，我需要用语言来取得她的同意。

        「……无论如何。」

        我不会像第一次触碰仙台同学那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不知为什么，但我再也不能像那时候一样自作主张地告诉仙台同学我想做的事情，自作主张地触碰她。

        「那，把这个拿过去一起睡吧。」

        说完，仙台同学把躺在床上的企鹅递了过来。

        「只拿过去不行吗？」

        「不行。要一起睡。然后作为小企的替代，你也借我一个。」

        仙台同学拉着我的手臂，我离开了她的房间。然后，为了站在我房间前微笑着说出「在这儿等你」的仙台同学，我从自己的房间把纸巾盒上的鳄鱼外套取了下来，拿了出来。

        「给。」

        在门前，我把变得干瘪瘪的鳄鱼递给了仙台同学。

        「不是洛洛啊。」

        「鳄鱼不行的话就不借给你了。」

        黑猫玩偶肩负着守护我睡觉的职责，不能交给仙台同学。

        「鳄鱼也行吧。」

        「你要拿它干什么？」

        「一起睡觉。」

        仙台同学毫不犹豫地回答后，摸了摸鳄鱼的头。
 
episode 268 想对宫城做的事
       
        小企没有还给我。
        自那之后都过了好几天了，还是没有还给我。

        作为替代，空壳的鳄鱼纸巾盒外套在我的床上。
        我亲了一下干瘪的鳄鱼的鼻尖。
        我真是搞不懂宫城在想什么。

        代替我的企鹅玩偶。
        代替宫城的黑猫玩偶。

        既然我们不能一起睡，那就和互相的所有物一起，我是这样考虑的，才把企鹅交出去，但我没有想到交换到的是纸巾盒外套。

        「好吧，作为宫城的所有物的时间比洛洛还长就是了」

        进一步说，也比我要长。我成为宫城所有物还没有多少时间，这么来看鳄鱼纸巾盒外套倒成了我的前辈。更进一步来说，洛洛也算是前辈了。不管是鳄鱼还是黑猫，都远远在我变得属于宫城之前，成为了宫城的所有物。

        唉。

        我叹了一口气，为了躲避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在没有小企的床上翻了个身。我把手心贴在隔开我和宫城房间的墙壁上，又叹了口气。

        没有小企的床太过宽敞了。

        企鹅玩偶和人类比起来只是个小物件，但以往都在的东西消失了的床还是产生了空缺，没有纸巾盒的干瘪的鳄鱼无法将其填补。

        只有外在的东西是不够的。

        要一整个。
        就算是借来的也应该全部拿到手。

        人也是这样。
        我想要宫城的全部。
        ——心也好身体也好。

        只有这个仅剩外壳的鳄鱼是不够的。我自知如此，但提出以物易物来交换哪怕只是宫城的碎片的东西的人也是我，就算和没有内容而变得软塌塌的鳄鱼睡在一张床上，我也睡不好，所以我想让她把小企还给我了。

        那是宫城为我抓到的玩偶，抱起来很舒服。也不是说鳄鱼不好，但我总会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所以小企也渐渐变得必要起来了。

        问题是，还给我，这话没法简简单单说出口。

        我在宫城房间看到的小企，被精心呵护地放在了床上，还亲切地盖上了被子。我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和宫城一起睡，还给它分配了一个枕头，应该是有被好好对待，所以还给我什么的，我也很难说口。

        而且。
        作为宫城的替代，交换给我的鳄鱼，知道我在这张床上做过的事情。

        我想着宫城，在这里做的事情。

        那些事虽然也对宫城说过，但本来这种事就不该是对对象本人说的，最好保持沉默。要不是宫城问，我也不会说出口。
       
        但是，鳄鱼知道我做过这样的事情。

        如果小企会说话的话，我希望它回来的时候能够告诉我它在宫城房间的所见所闻，但如果鳄鱼能说话，我就必须得封住它的嘴巴了。

        用胶布一圈圈缠住，让它大大的嘴巴永远不能张开。

        当然，我也明白鳄鱼纸巾盒外套不会说话，也不会向宫城报告我做过的事情，但一想到鳄鱼知道夜晚发生的事，就很难把这个纸巾盒外套还回去。再怎么说，也不能只把小企要回来吧，如何该怎么办才好也一直烦恼着我。

        哈，我又叹了口气，放下了贴在墙壁上的手。我坐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内容物的鳄鱼。

        我下了床，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到可以吃午饭的时间了。我打开门来到公共空间，发现正在用锅烧水的宫城正瞪着我。

        「仙台同学，太迟了 。」

        「还没到十二点，不迟吧。再说了，你要是觉得太迟，就来叫我嘛。」

        「不用我叫你也该来了。」

        「好，好。」

        我回应了只有不满的宫城，然后看了看桌上，摆放着袋装意面和袋装肉酱。我明白了午餐的菜单，但冰箱里还有舞茸和金针菇，我觉得用黄油和酱油炒蘑菇做日式意面也不错。

        「宫城。午饭，我来做吧？」

        「不用了。我来做，仙台同学把盘子拿出来。」

        宫城用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转过身去。放在火上的锅并不是非得一直盯着看的东西，但她似乎宁愿看锅也不愿意看我。

        「交给我吧。」

        「不要。」

        对于这个简短的回复，我又说了一句「那坐到水烧开为止吧」，宫城才一脸无奈地坐在了椅子上。

        「仙台同学也坐吧。」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我「嗯」了一声，但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走到了宫城旁边。我梳理着她乌黑的头发，用拇指抚摸着鸡蛋花耳环。我拉了拉宫城穿着的连帽衫带子，准备亲吻她的脸颊时，她按住了我的肚子。

        又来了，我如此想到。

        自从澪回去之后，每次我要亲她的时候，宫城都不愿意。但她又好像不是不愿意接吻，她会主动吻我，还会像撒娇一样拉着我的衣服。

        尽管如此，只要我摸宫城的侧腹或者腰，她又会踢我，如果我不主动想接吻，宫城也不会主动接吻。
        今天果然也是这样，宫城拒绝了我的亲吻，用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声「仙台同学」，然后却又吻了我。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也不会抱怨，因为可以接吻。她也会允许我撬开她的嘴唇，也允许我们把舌头缠在一起。

        现在我也正在和宫城相互交融。
        我的衣服被抓住，被拉扯着。
       
        我松开嘴唇，看向宫城。
        虽然她移开了视线，但我的衣服还是被她抓着的。

        因为澪来了一次家里，才变成这样。

        如果要为宫城的变化寻找理由的话，我想就是这样了。如果是这样，也就是说——。

        嫉妒，这个词浮现在我脑海。
       
        宫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感觉这个词正合适，所以我忍不住说出了我那个吵吵闹闹的朋友的名字。

        「澪说，下次想来宫城的房间吃披萨。」

        如果这个名字可以改变宫城，那么我想改变。

        「……这件事，什么时候？」

        「谁知道呢？」

        「近期不会来的吧？」       

        宫城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嫉妒了。
        要说看上去只是不情愿，我觉得倒是。

        「也许吧。」

        「也许就麻烦了。好好和她约好。」

        「好吧。我会好好告诉澪近期不要来的。」

        「对耳环发誓。」

        「可以啊。」

        我向宫城伸出手。       
        我用指尖触碰耳环，然后对她说「澪的事就交给我吧」，再把脸凑了过去。然而，我的额头却被她理所当然地按住了，我没法亲吻她的耳环。反而是宫城亲吻了我的耳环。

        「明天的安排呢？」

        宫城嘟囔了一句，站了起来。

        「你在期待白色情人节吗？」

        虽然日历上没有标识，但明天就是白色情人节了。我很高兴，就算我什么都没说，她也问了我的日程安排。

        「不是仙台同学说要做点什么的吗？没有安排就什么都不做了。」

        「有安排有安排。情人节，我们一起做饼干的时候，我不是说之后再做宫城想吃的东西吗？难得有机会，在此之前我们先一起出个门也可以。怎么样？」

        「你这脖子能出门？」

        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到今天为止，宫城留下的痕迹有三个了。
        而且都是在看得见的地方。

        「我可以穿高领毛衣，也没什么关系吧？」

        虽然有个地方能不能遮住还存疑，除非是扎成马尾，否则也不太会引人注目。

        「今天哪也不去吗？」

        对于明天的计划还没有得出答案，话题就变成了今天的安排。

        「宫城想出去吗？」

        「……吃完饭，我想去仙台同学的房间。」

        宫城如同无视了我的话一样，告诉了我她接下来的安排，但这也是我希望的度过下午的方式，所以我没有意见。

        「可以啊。要看电影吗？」

        这次的提问得到了「嗯」的回答。
        然后宫城走到了锅前，打开了盖子。
        我把意面递给了她，结果她往锅里放了对于两个人来说太多了的量。
 
episode 269
        「好难受。」

        我摸了摸被意面塞满的肚子。        
        宫城煮了三人份还有余的意面。虽然是我们俩平分吃的，但我的肚子也饱得连一点点吃点心的空间都不剩了。

        「剩下来不就好了。」

        来到我房间的宫城用着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她，她明明也吃了很多，但表情却很平淡。

        「多浪费啊。」

        「总比吃太多了动不了要好吧。难受的话就躺会儿？」

        现在要让我去跑马拉松自然是招架不住，但我的胃也没有撑到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地步。让我靠着床坐会儿还是没问题的。

        「电影，要看什么？不看电影，看剧，看动画也可以。」

        吃饭之后，在我的房间里看电影。
        我没有忘记和宫城的约定。
        当然，要说我有没有改变想法，我的确觉得做点什么别的也行。

        「嗯——」
        
        宫城发出了犹豫的声音，她抱着膝盖，用手指一圈圈绕着连帽衫的带子。

        「没有想看的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便松开了绕在手指上的带子。她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拉着连帽衫的带子，逃开了视线。

        「宫城？」

        「嗯。」

        回答声传来，然后又归于沉默。
        宫城的连帽衫的带子垂了下来，她把手撑在地上，她的视线也没有朝向我，而是看着地板。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宫城这样很奇怪。

        也有可能，是刚才我说出澪的名字让她不高兴了。
        虽然那些话都是实话，但我感觉时机可能不太对。

        「没有想看的东西的话，就做点别的吧。」

        我对盯着地板看的宫城露出微笑。
        当然，她还是没有看我。但是，一个嘀咕的声音传了过来。

        「……把指甲剪拿出来。」

        「欸，指甲剪？为什么？」

        我明白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不看电影了，但指甲剪这个词冒出来的理由我却想不通。
        
        「剪指甲。」

        「现在？」

        「现在开始剪。」

        宫城果断地说道。
        虽然我不能理解她为何这么说，但拿出来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拒绝的要求，所以我拿出了指甲剪。

        「拿过来了，手给我吧。」

        说完，我准备抓住宫城的手腕，结果她毫不掩饰地对我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仙台同学把手伸出来。」

        「为什么？」

        「我来给仙台同学剪指甲。」

        「……为什么？」

        剪指甲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含义。
        只要人活着，指甲就会变长，变长了就要剪掉。

        虽然我也会想留长一点，但太长了不方便做饭，生活上也会有一些不便之处。所以，指甲要剪掉。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这些我都明白，但是，“宫城给我剪指甲”这个情景，让我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想象。

        「正月仙台同学不是帮我剪过指甲吗？」

        宫城低声说道。

        「剪是剪过。」

        那时的我是别有所图。
        我脑子想着的是剪指甲这个行为之后的事。
        难道宫城也有哪怕一丝那样的想法吗？

        「……这是那次的回礼。」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后，我们之间的语言就消失了，我吃了太多意面导致的胃部沉重感也消失了，说出澪的名字的后悔也消失了。
        
        只剩下为了迎合宫城而把温度调高的空调吐出暖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这些平时不会注意到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响亮。
        
        我想，我大概是在紧张。
        换做平时，宫城喜欢的温度总会让我觉得热，但现在也感觉不到了。

        「不用回礼啦。我来给宫城剪指甲吧。」

        我把手放在了撑在地板上的宫城的手上。
        
        不能期待。
        
        我明白，但现在，我又希望宫城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不用。我已经说过了，我来给仙台同学剪指甲。」
        
        宫城压低声音说道，抓住了与她重叠在一起的我的手

        「让宫城剪的话感觉会剪很深。」

        「我才不会剪很深。」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把自己的手伸给我看，我的视线便落到了她的指尖上。
        的确没有剪很深。
        剪得很整齐很漂亮。

        「我知道你自己没剪深了，但感觉宫城不会给别人剪指甲，我有点害怕。」

        正月我给宫城剪过指甲。
        所以我知道，给别人剪和给自己剪很不一样。

        「说了没关系，指甲剪给我。」

        「……绝对会弄疼的。」

        「说了不会，给我。」

        「宫城，笨手笨脚的，我真的害怕。」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指甲剪。
        我一点也读不出来不高兴的她的想法。

        「仙台同学。」

        她催促似的叫到我的名字，我才把手里的指甲剪交给了她。

        宫城不是那种精明的人，她不会用指甲剪之类的东西作为媒介，来传达想要/做/爱/的想法。但是，如果只是听她说的话，又会让人觉得她就是在做这种事。

        宫城就像是第一次见一样，盯了一会儿指甲剪，然后将其放到了我的手指上。接着，咔嚓咔嚓地剪掉了我大拇指的指甲。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我的食指、中指的指甲也被剪掉了。

        想做那种事的应该只有我自己。

        但一看向被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我又期待着宫城也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

        咔嚓。

        最后的指甲也剪完了。
        我依旧不知道宫城的想法，但回过神来时，我的指甲的白色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漂漂亮亮地剪掉了。

        「果然剪很深了吧。」
        
        我对把指甲剪放在桌上的宫城抱怨道。
        虽然没到剪疼的程度，但我自己从来没剪过这么短，所以有些在意。

        「这不算剪得很深，而且就算剪深了，也马上就会长出来的，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

        我从被剪得过短的指甲上抬起视线，看向宫城。
        我亲了一下她的耳朵，我的脑袋就被按住了。
        我抓住宫城的手腕，轻轻咬住她的脖子，把身体压了上去。

        然而，宫城并没有被我推倒，而是用着不高兴的声音叫了一声仙台同学，然后按住了我的肚子，让本来已经从脑子里消失了的意面开始主张起了自己的存在。

        「宫城。」

        我在她耳边轻声叫道，抚摸着她的腰。然而，她似乎也不喜欢这样，比刚刚更加用力地按住了我的肚子。

        「为什么仙台同学要做这种事？」

        「……是你邀请我的吧？」

        「不是那样。走开。」

        她推着我的肩膀，我只好拉开了些距离，差不多能放下并不在此处的小企。

        「仙台同学。」

        宫城提高了声音，叫到我。

        「怎么了？」

        「……我来做。」

        这句话有很多意思，但是，在现在这个场面下说出来，听上去就只有一种意思了，

        「——你来做什么？」

        「仙台同学想做的事情。你要不愿意就算了，告诉我好还是不好。」

        对我说了「走开」的宫城，却抓住了我的衣服。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

        ——真的？

        「……宫城，你觉得我会说不愿意吗？」

        我不想直接问，然后被说，她不是那个意思，所以绕了个弯子。

        「你这么说我听不懂。……好好回答我，可不可以我来做。」

        宫城抓住我衣服的手更加用力了。
        她紧紧拉着我，能放下小企的距离只剩下了一半。

        「回答之前，我想问个问题。剪指甲的意义是？」

        「没什么。」

        「没什么……。我说啊，一般来讲，不是做的那一方剪指甲吗？」

        「……我只是想我来做，一般不一般什么的我不懂。」

        会让我怀疑是不是我听错了的话，从宫城嘴里冒了出来，我想再问问她，但我开口之前，她先说了一句「别管这个了，你的回答呢？不做的话就看电影。」

        「都这样了，当然没有电影了吧。」

        「你这么说我听不懂。」

        「我是属于宫城的，宫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

        「有必要专门说出来吗？」

        「有。……这种时候，仙台同学不是会先问我，然后再做吗。」

        原来宫城是在按照正确的顺序，一步一步前进。
        我想，这就是她对我比对狗要好的证明。
        同时，我觉得这也是宫城喜欢我的证明。

        明明无视我的想法继续向前更加简单，但她还是考虑了我的想法，向我询问，让我不得不这么想。

        我看向宫城。
        她抓住我衣服的手松开了，还逃开了视线。

        我听见她嘟囔一句，算了，电影也不看了，我便能预想到宫城的下一句话，她应该要说，我要回房间了，所以我想阻止她。

        所以。
        我不会问我想问的东西了。

        现在，如果要求宫城用正确的语言来描述她自己的感情，她一定会从我面前逃走，而且她也会逃避去思考有关这份感情的事。

        「宫城。」

        为了不让她去任何地方，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希望宫城来做。」

        现在，能说的只有这些，因此，我会像她好好问我一样，清清楚楚地回答。
        告诉宫城后，我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episode 270
 一秒钟竟如此漫长。

 宫城明明问了我的想法，现在又一言不发

 我觉得这种时候沉默并不好。

 此时的氛围与平时不同，宫城越是沉默，我就越是在意自己说的话对不对。

 我握住刚刚亲吻过的宫城的手。

 我有些犹豫该说点什么。

 我一边寻找着话语，一边用力握住宫城的手，这时宫城嘟囔了一句。

 「……把鳄鱼拿开。」

 「鳄鱼是说那个吗？」

 我将视线投向笔直放在床上的鳄鱼纸巾盒外套，宫城便回了一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鳄鱼了吧」，然后松开了牵着的手。我站起身来，将鳄鱼放到了地板上的鸭嘴兽旁边。

 「这样可以吗？」

 「可以。然后把窗帘拉上。」

 「我知道了。」

 我拍了拍无法行使作为纸巾盒外套职责的鳄鱼，和正在履行纸巾盒外套职责的鸭嘴兽的头，然后按照宫城所说的关上了窗帘。

 因为灯还开着，所以房间里还很亮。

 「接下来做什么？」

 我向宫城问道，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鳄鱼。

 这不是这种时候该有的表情。



 我知道她只是在思考问题的答案，但是这个看起来像是不高兴表情，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不相称。既然是宫城主动说的「我来做。」，那她的表情稍微柔和一点应该也不会少块肉。

 「做什么？」

 我坐在床上，又问了一遍，宫城带着与我们要做的事情不相称的表情，看向了我，发出了小小的声音。

 「衣服，脱掉。」

 「可以是可以，不过只有我吗？」

 「只有仙台同学。」

 「宫城也脱掉吧。」

 「不要。」

 脱衣服的只有我。

 总是这样。

 她只想我脱掉衣服。

 「这种时候，不应该两个人都脱吗？」

 我踢了一下站着不动的宫城的脚。

 「不用脱不是也可以做吗？」

 「那，我也没有必要脱咯？」

 「仙台同学要脱掉。」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宫城有说不要的权利，但是我没有。

 虽然她说过，我要是有不愿意的事情就要说出来，但现在这个场面下，如果耍脾气不情愿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要是继续否定宫城的话，她肯定就要说那算了或者要回房间之类的话，然后从我面前消失。

 所以，我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我站起身来，按照宫城的期望，脱掉了毛衣和裙子。

 「这个也。」

 她拉了一下我的背心，于是我也脱掉了。然而，宫城还是不肯接受。

 「还有要脱的东西吧。」

 我早有预料的话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衣服，没有好好叠起来的衣服看上去格外刺眼。让我不得不意识到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你不是说只脱衣服吗？」

 「我不记得。」

 虽然听到了一个一听就知道是说谎的谎言，但和宫城争论说了还是没说也没有意义。

 「有没有让宫城帮我脱的选项？」

 「没有，仙台同学自己脱。」

 「你以前也帮我脱过吧。」

 曾经宫城以惩罚游戏为由，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印记的时候，她就像现在一样命令我脱掉衣服。然后，她把脱得只剩下贴身衣物的我的内衣也脱掉了。

 今天与那时重合了。

 所以，我希望今天她也能帮我脱。

 宫城说她来做，然后按照正确的步骤走到现在，脱掉对方的衣服应该也是正确的步骤之一，但宫城却不肯接受我的话。

 「自己脱。」

 一个坚定的声音传来，我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不关灯？」

 「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个？又不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地方脱衣服了。」

 「话是这么说，但今天有点。」

 ——羞耻。

 不对，以前也不是没感到羞耻，只是今天和以前不太一样。

 第一次和宫城做这种事的时候，我感觉我们跳过了三四个应该经历的阶段。那之后，我们也是跳过好几个阶段前进的。但是，今天我们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没有跳过任何一个阶段。

 「仙台同学。」

 宫城小声地叫到我。

 只要我不说不愿意，前方一定有着宫城所期望，同时也是我期望的事情等着我。这不是不确定的未来，而是确定的未来。

 我想快点前进。

 但心脏有点太吵了。

 因为专门按照正确的顺序来做这件事，以往因热情而直接融化的理性没有融化。宫城的正确性将我身体中的理性给留下来了。

 宫城手碰到了我内衣的带子。

 她的指尖按住了带子，但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做任何拨开的动作，也没有解开扣子的迹象。她只是像催促一样看着我。

 这种时候，理性是一个障碍。



 我无法像以前那样去做。

 我有些抗拒在宫城面前，只有自己变得赤身裸体。

 「今天，你很积极。……为什么？」

 我问了一个可能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我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与以往都不同的情况。

 「怎样都好吧。」

 「我很在意。」

 「不用在意。」

 「没有理由吗？」

 「……就算是我，也会有想做这种事的时候。」

 「欸？」

 刚刚，她说什么。

 我听到的是，绝不可能从宫城嘴里说出来的话。

 「宫城，刚刚的——」

 「仙台同学，别啰嗦。快点脱下来。」

 我很想问那句让我怀疑是听错了的话，但被一个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不好的声音打断了。最后，我只能回答一声「嗯」，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再吸气。我尽量不看宫城的脸，自己解开了扣子，脱下了内衣。

 「这样可以吗？」

 虽然没有回应，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裸露的胸部上。

 这时候，她从来不会客气。

 「……我希望你别一直盯着看。」

 我把内衣扔到脚边的衣服上。

 为了逃避宫城注视我胸部的视线，我把身体和宫城紧紧贴在一起。

 「我想看。」

 她推着我的肩膀，贴在一起的身体开始分离，于是我又抱住了宫城。

 「为什么想看？」

 「因为仙台同学很漂亮。」

 「吃得太饱，肚子都凸出来了，不漂亮。」

 「仙台同学明明一直都很漂亮。」

 只有这种时候，宫城才会说我漂亮，我真是搞不懂她。平时她不会夸我，所以我希望她能像平时一样顺其自然地对待我。不过，宫城夸我也没那么糟糕，让我的脸变得很烫。

 「……那还真是谢谢。」

 我小声回答到，宫城的手抚摸着我的腰，一下子滑到了遮住我身体的最后一块布料上，于是我拉开了我自己靠过去的身体。

 上面和下面，全部。

 如果都脱掉给宫城看，我的心脏说不定会崩溃。

 「宫城。这带子有点碍事。只脱掉这一件都不行吗？」

 为了掩饰，我拉了一下宫城连帽衫的带子。结果宫城露出了明显不高兴的表情。

 「不要。」



 「把别人脱成这个样子，你也稍微让步一下嘛。」

 我再度拉了一下带子，宫城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脱掉了连帽衫。我顺手抓住了她的上衣，又说了句「这个也脱掉吧」，结果我只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是说了只脱连帽衫吗？仙台同学，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好。」

 宫城踢了一下我的脚踝，我只好掀开被子，在床上坐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关掉了灯。

 「……总感觉好亮啊。」

 宫城不满地说道。

 「没办法吧。毕竟外面很亮。」

 虽然有着能够有效遮住外面光线的窗帘在，但房间内并不是完全漆黑。窗外的光线，透过窗帘的间隙照了进来。

 所以，我还是感觉很羞耻。

 然而，曾经说过不能碰自己，也不想被看到，然后遮住了我的眼睛的宫城，只有此时此刻才不会要求我拿出毛巾。

 就算被宫城看着，只要毛巾夺走了我的视线，羞耻感就会消失在黑暗中，但她什么都没说，也上了床，然后把我推倒。

 「……可以接吻吗？」

 宫城静静地说道，抚摸着我的嘴唇。我没有回答可以，取而代之的是准备主动吻她，结果她用力地按住了我的肩膀，仿佛要把我粘在床上一样。

 「我来做。」

 她坚定地说道，于是我摸了摸宫城的脸颊，默默闭上了眼睛，然后一个柔软的东西便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一次，两次。

 宫城如同小鸟啄食一样吻着我，咬着我的耳朵。

 不像平时那么用力，而是非常温柔地。

 轻轻地。

 从耳垂处传来的宫城的体温，令人舒适。温暖的东西贴到了我身上，耳朵变得湿润起来。我能听见宫城呼吸的声音，我的脖子感到一阵瘙痒。

 「宫城，好痒。」

 「讨厌吗？」

 「倒也不讨厌就是了。」

 「那不就好了。」

 说完，宫城咬住了我的脖子，而不是耳朵。

 她的牙齿深深嵌入我的皮肤。

 柔软的嘴唇和坚硬的牙齿的触感，让人分不清是快感还是疼痛。

 要温柔的话一直温柔就好了，突然回到平时的宫城的样子，让我有些搞不懂。我不明白她这样变化轻重的意义。



 我用着与脖子上感受到的同样的力度，抓住了宫城的上衣。

 要是能脱下来就好了，我如此想到。

 覆盖着宫城的衣服，就像她和我之间存在的几堵墙一样。她接受了我，但不会全都允许我。我不会像我属于宫城一样，要求宫城也属于我，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允许我更多的事。

 「宫城。」

 我轻声呼唤道，她的牙齿也松开了，她的吻在应该已经留下痕迹的位置落下，然后用舌头舔舐着。

 「这个，脱掉吧。」

 我拉着她上衣，几乎要拉坏了。

 「不要。」

 宫城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将嘴唇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她一次又一次地吻着我，然后吮吸着我的锁骨微微往上一点的地方。

 我隔着上衣抚摸着她的肩膀。

 还要多久，宫城才会脱掉这身衣服呢？

 我想去摸和她在我身上留下印记相同的位置，但我的手一动，她就会抓住我的手腕，然后放在床上，就像是在说碍事一样。

 我的手无处可去。

 我只好紧紧握住床单，又松开，宫城便开始像傻瓜一样在我身下仔细地留下印记。

 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胸部往上一点点，被留下了许多许多的印记，让我被宫城所填满。轻微的疼痛和嘴唇上传来的体温牵动着我的感情，让我的理智原本坚硬的外壳一点一点地剥落下来。

 我伸出手，梳理着宫城的头发。

 她的头发非常顺滑，摸起来很舒服。

 我稍微用力扯了一下缠绕在指尖上的头发，宫城便抬起了头。



 「我可以摸吗？」

 宫城平静但非常清楚地问道。

 「哪儿?」

 「这儿。」



 宫城看着我，指尖滑到了我的胸部前端，紧紧贴了上去。

 这不是已经摸了吗。

 这样简单的话我却说不出口。

 宫城指尖所触碰的地方，是我刻意不去注意的地方，那儿本应该是我不想让人看到的地方。

 我笨拙地扭动着身体，抓住了宫城放在我胸部前端的手。



 虽然说笼罩着房间的黑暗让我的视野近乎黑白，但我还是能够看见宫城的脸。换句话说，她也同样能够看到我。

 身体奇怪的地方正在兴奋。

 这是正常，但不好的行为。

 我对宫城产生了奇怪的意识。

 「仙台同学，我想摸。」

 宫城小声嘟囔着。

 我知道她这是在以她的方式来重视我。但是，确认并不是重视的全部。有些事情我不想专门被确认。

 「不用全部确认啦。宫城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为什么不用问？」

 「因为被问到会很羞耻。」

 「可你平时都没事？」

 「不是没事，平时我也会觉得羞耻。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阻止的。」

 「……哪里都可以摸吗？」

 「可以哦。」

 我轻声回答完，与宫城四目相对。

 在只剩下黑白的房间中，宫城的眼眸看上去更加深邃了。

 我感觉她的头发有些碍事。

 虽然我现在不太想被别人看到，但我还是仔细地看着宫城。

 我伸出手，把她柔顺的头发披在耳朵上。我抚摸着她的脸颊，叫了声宫城，她的手便放在了我的锁骨下方。

 她的手缓缓滑过我的皮肤，覆盖住我的胸部。

 我的意识集中在一点之上。

 宫城的手心应该碰到了那个变硬的东西，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我的脖子上吮吸，而她的手则像是确认触感一样缓缓移动着，我再一次抓住了宫城的衣服。

 ——有这么舒服吗？

 宫城所做的事，与上一次宫城做的时候别无二致，但我却感觉比上一次要舒服很多。



 那时，又是怎样的感受？

 我绞尽脑汁地回想着那一次，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宫城触碰我的时候的记忆也好，我触碰宫城的时候的记忆也好，我全都记得，却又无法将其找出来。也许是我在真实的记忆中掺杂了捏造的记忆的不好。

 我捏造出来的宫城，和此时此地的宫城，已经混杂一起，变得乱七八糟了。

 「仙台同学。」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宫城的指尖抚摸着我胸部的中心。

 发生了明显变化的那儿被用力一按，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动了起来。连我呼出的气息都在发抖。

 「等一下。」

 宫城没有回答，也不会等待。

 她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胸部前端。

 就像猫咪理毛一样仔细地舔舐轻咬。

 「嗯——」

 我的声音漏了出来，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地做羞耻的事情了。

 如果能让宫城触碰我，本来是可以给她听见我的声音的，但现在我却不想让她听到我的声音。我真想把融化的理性重新凝固起来，拴在我的体内。如果理性真的消失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舌尖按压，牙齿轻咬。

 宫城用力地吸着，我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肩膀。

 「等、等一下。」

 这并不是不可为之事，反而是我希望她做的事情，但我的感情还没跟上。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吸气，呼气，吸气。

 我重新整理着自己的意识。

 外壳剥落的理智即将融化成黏糊糊的东西，毫无作用。

 「宫城。」

 我发出嘶哑的声音，然后又咬住了嘴唇。

 我不想发出声音。

 但我又想阻止宫城。

 「停、下来。」

 她明明听得见，但她的嘴唇却像是与我的胸部同化了一样不肯离开，我用力抓住宫城的肩膀，她才抬起头来。

 「……仙台同学，不是你说随便摸哪里都可以吗？」

 「我没说过，可以舔。」

 宫城低声说了一句「骗子」，然后用指尖缓缓地抚摸着刚刚嘴唇紧贴的位置。

 「宫城，停下！」

 我感到不妙。

 只有宫城触碰的地方神经开始集中

 感官增强了好几倍，快感也被放大了。

 「怎么，一直，那里。」

 宫城没有回答。

 她的指尖不停地动着，不能让人听见的声音不断从我的嘴唇间漏出来。

 因为这是让人舒服的行为，所以我觉得这是正常的反应。但是，我的身体反应过度了。虽然说我一直想和宫城做这样的事情，但不应该只是触碰胸部，就能有如此快感。

 我的想法如此，但已经跑在前面的身体却无法按照我的意志行动。

 身体深处变得好烫。

 还有想让她多触碰的地方。

 我抓住覆盖在我胸部上的手，强行停了下来。

 「宫城，那儿已经够了。」

 「为什么？」

 「更进一步吧。」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更进一步？」

 「你是明知故问吧？」

 我把抓住的手放在我的肋骨下方。

 我用力一推，让她的手往更下方滑动了一点。

 我希望她做的事情，并不是非做不可的行为，但如果可以的话，多少次我都想这么做。我想和宫城做到次数都变得数不清，做到感到厌倦为止。

 因为，这是室友之间不会做的行为。

 希望保持室友关系的宫城，会做不是室友该做的事，对我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让我更加舒服吧。」

 为了让宫城听见，我稍微加大了一点声音。虽然她没有回答，但她的手慢慢钻进了我的内裤中。我知道自己的那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想让宫城看见我的脸，但宫城一点也没有移开视线。可如果我闭上眼睛，或者移开视线，我就看不见触碰我的宫城的样子了。

 如同要剥下贴在身上的内裤一样，宫城的手指滑入了我的双腿之间。然后，她的指尖触碰到我想要被触碰的位置，缓缓动了起来。

 「舒服吗？」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唔，嗯。」

 「……比起自己做呢？」

 在我体内融化的理性仿佛受到宫城的手指的引导一样，流了出来。 从我身体中溢出的东西弄脏了宫城，让她指尖的动作变得更加顺畅。

 「宫城做更舒服。」

 仿佛在回应我的话一样，宫城的手指用力按了上去。

 我还没来得及咬住嘴唇，声音就漏了出来。

 只允许宫城触碰的位置有着宫城的体温，我能感受到她明明也对我有好感，却又完全不肯展现出来的感情。

 这不是对谁都可以做的事情，这是只会对我做的事，我如此认为。

 「宫城。」

 我抓住她的衣服呼唤着她。

 宫城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她将嘴唇按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又咬住了我的耳朵。

 黏糊糊的欲望不断涌出，湿润了宫城的指尖。

 我们正在向彼此展示不能让人看到的自己。

 「……志绪理。」

 我轻声呼唤道，我们的目光便交汇在一起。虽然看不清颜色，但我却明白她脸红了。我又说了句「真可爱。」

 「不用说这种话。」

 「可、可爱。」

 「闭嘴。」

 说着，宫城的指尖向下滑动，愈发用力地摩擦着。我感觉我的腰快跳起来了，于是我抓住了床单。仿佛是为了让我变得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一样，宫城的体温缓缓向下移动，停了下来，然后又笨拙地动了起来。紧接着，她如同寻找着什么一样，手指有些犹豫地彷徨着。

 「可以哦。」

 我拉着宫城的手臂，对她说道。

 「……什么可以？」

 兜兜转转的指尖停了下来。



 「宫城想做的事情，可以哦。」

 她的指尖犹豫不决的事情。

 那是进入我身体的行为，是我绝不会阻止的行为。但是，她的指尖却依旧一动不动。

 「我是，属于宫城的。——所以宫城要确认我的一切。」

 「一切？」

 「对，一切。让我好好明白，我是属于宫城的吧。」

 宫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问了一句没关系吗，于是我又拉住了她的手臂。

 宫城的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慢慢地，就像对待什么一碰就坏的东西一样，小心翼翼地，将她的体温送入了我的身体。身体混杂着不属于自己东西的感触，牵扯着我的身体，让我无法正常呼吸。

 吸气，呼气。

 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看向宫城的脸。

 不知为何，她又像是一副苦着脸的样子，又像是很兴奋的样子。我搞不懂，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宫城正看着我，我感到很高兴。

 不属于我的体温，令人着急地向着深处缓缓移动，我的身体干脆到令人惊讶地接受了本应该是异物的宫城。

 当然，对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是有着抵触感。我意识到我们的身体是不同的。宫城不是我，她进入到我的身体内，让我明白我和宫城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又比任何人都更加亲近。我和宫城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但无论走到哪儿，我还是我，宫城还是宫城。然而，正因如此，我才愈发强烈地感受到我和宫城的联系。

 「宫城。」

 我如同确认一样呼唤着她。

 像野猫一样的宫城，悄悄地钻进了曾经满是缝隙的高中生的我，慢慢与我变得亲密，才让我成为了我。如果没有她，我想我只会生活在一个充满虚假笑容的黑白世界中。

 所以，我不想离开宫城。

 「没事吧？」

 一个有些不安的声音传来，我再次与宫城对上视线。

 她移开了目光，但是，又马上重新看着我。

 为了比回答更加清楚，我把手绕到宫城背后，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此时与我混合在一起的手指是哪一根手指。

 我只感觉到非常舒服。

 我想传达给她。

 「……我有好好做到吗？」

 对于这个有些没自信的声音，我开始呼唤着「宫城」。

 做得好，做到了之类的，

 这些都不重要。

 只要是宫城，做什么都好。

 「再、多。」



 做一点。

 一直。

 做到让我坏掉的程度。

 我如此想到，可本应该不知轻重的宫城，却平静地动着手指。

 和宫城深深混合在一起的地方，比我要更加坦率，紧紧抓住宫城不放。告诉着宫城，想要更加地混合在一起。

 我从未如此想将自己交给宫城。

 我从未如此想让宫城知道一切。

 我变得贪得无厌，贪得无厌地索求着宫城。

 体温渐渐靠近，又渐渐远去。

 我心中留不住的感情满溢出来，弄脏了宫城。



 在我身体外的宫城的手指，触碰到了某个神经聚集过度敏感的地方。

 我甚至忘记了如何呼吸。

 我感到呼吸困难。

 我的身体内外都被宫城触碰着。

 我试着用指甲抓宫城的后背，想告诉她我是多么舒服，可宫城给我剪指甲剪得太多了，所以做不到。我用不了指甲，只能像以往的宫城一样咬住她的脖子。

 用力，用力，用力到会留下一辈子的痕迹。

 「好痛。」

 宫城有些痛苦地说道，停下了手。

 只想着给别人留下印记的宫城真是个笨蛋。

 她应该想起来，我触碰她的时候她自己做过的事情。让她知道用牙咬我，用指甲抓我的自己又是什么样。

 「做到、最后、吧。」

 我在她耳边低语，然后咬住她的耳垂，连同鸡蛋花耳环一起。我用舌尖触碰着耳环，宫城的手指便用力地推动着。

 「仙台同学。」

 悦耳的声音振动着我的鼓膜。

 宫城与我紧密相连。

 为了安抚擅自动起来的身体，我向宫城恳求道。

 「再多，叫一些。」

 宫城轻声地叫着仙台同学。

 叶月。

 我希望她这样叫我，但我没有余力说出口。

 宫城反复叫着仙台同学，将我体内的一团滚烫的东西引了出来。我感觉很舒服，又很苦闷，我想早一点解放，于是紧紧抱住宫城。

 身体中心的体温强烈地交汇在一起。

 「志、绪理。」

 在这张床上才会叫的名字下意识地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然后消失在黑暗中，我的身体一下子就像躺在地上的鳄鱼一样变得瘫软。

 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几分钟。

 我调整着呼吸。

 我把视线从昏暗的房间的天花板，转向躺在旁边的宫城，拉了拉她的衣服。

 「仙台同学，会拉坏的。」

 「不想被拉坏的话，就抱抱我。」

 虽然我有想做的事情，但我还是让宫城做了她想做的。

 所以，我觉得这点任性是可以被原谅的。

 「……手，弄脏了。」

 「没关系。」

 「有关系，会把仙台同学弄脏的。」

 「那是我弄脏的，不必在意，只是还给我自己而已。」

 反正身体已经脏兮兮了。

 黏糊糊，湿漉漉，有些恶心。

 可是，那都是宫城带给我的，所以我不想擦掉。

 「但是。」

 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腕，亲吻了她被弄脏的指尖。

 「仙台同学！」

 「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又不是宫城的。」

 「有关系。」

 宫城想把我推开，于是用那只手按住了我的胸口。黏糊糊的东西便粘在了上面，宫城呆呆地发出了一句「啊」。

 「说了不用在意。」



 我抓住宫城弄脏的手，将她拉了过来。宫城把额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叶月是属于我的吧？」

 被用这个很少叫的名字叫到，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没错哦。」

 虽然我一如既往地回答了被问过好多次的问题，但即便是如此深的联系，也无法证明我是属于宫城的。所以，我想宫城还会反复问我。

 如果要快速证明我属于宫城，只要对周围的人说「仙台叶月属于宫城志绪理」就好了。对宇都宫，对澪，对她们以外的人。只要他们都知道我属于宫城，他们就会按照「仙台叶月属于宫城志绪理」来对待我们。这样的人越多，我属于宫城的事实就会积累得越多。

 用认识来巩固关系。

 然而，只是室友的我们，不允许采用那种方法。

 「这样的仙台同学，不要给任何人看。」

 称呼恢复了原状。

 「嗯。」

 「还有，你和谁在哪儿都没关系，但不要忘记你属于我。」

 「嗯。」

 我抓住宫城的衣服。

 这将她包裹住的糯米纸。

 将我和她分隔开的东西。

 也许，只是重复这样的行为是无法将其剥开的。

 如果能说一句，喜欢，也许就能填补我们之间的缝隙，但也有可能把糯米纸变成画纸，变成钢铁。

 「宫城，真可爱。」

 我没有说喜欢，而是正确地表达了眼前的景象。

 「真啰嗦。」

 黏糊糊的手推着我。

 所以，我紧紧抱住了宫城，不让她离开我。
 
episode 271 我想看着仙台同学
        好慢。
        仙台同学还没有从浴室回来。
        我绕着公共空间的桌子转了一圈，然后叹了一口气。

        难以面对她。
        连说话都困难。

        今天，是我对想仙台同学说「要做」的，我也做了我想做的事情，但是，刚才看到的仙台同学和迄今为止的仙台同学都不一样，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和以往都不同的自己。

        可以的话，我真想逃离这个家，去别的地方。可是，如果我逃走的话，要是仙台同学去了别的地方我也就无从得知了。

        我的所有物，要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变得不属于我了，可就麻烦了。

        所以，就算感到羞耻，我也要待在这儿，而且还必须看着仙台同学。

        然而，仙台同学却没有回来。

        我问她晚饭怎么办时，她说了句吃方便面就好这样她平时不会说的话，然后就消失在浴室里了。
       
        要是能像方便面那样定好时间，计时就好了。四十五分钟或者六十分钟，只要划分好时间，就只需要看着表度过了。也就不需要再在意，仙台同学什么时候才会从浴室回来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我将桌面上准备好的两桶方便面中，右边的那一桶推倒。长桶状的容器骨碌骨碌地向桌子边滚去。在它掉到地板上之前，我将它停了下来。

        「……绝对很慢。」

        我把刚刚滚动着的方便面放在了没有被推倒的方便面上。

        感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她可能在浴室里倒下了。

        我觉得如果再这样在这儿等下去可能就晚了，所以我最好去看看情况。没发生什么那还好，要是有什么事，去浴室就有意义了。

        我离开了公共空间。
        穿过短短的走廊，我紧紧盯着洗面所的门。

        我从来没有在仙台同学洗澡的时候打开过这扇门，也没想过要去打开它。

        「我只是担心而已。」

        我小声说道，然后呼出一口气。
        这没有错，这是作为室友的正确行为。

        要是仙台同学身体不舒服就不好了。

        她比我还容易感冒，光我知道的她就卧病在床过两次了。虽然也没有到身体虚弱的地步，但我觉得她也并不强壮。我只是担心她这样的人没法从浴室里出来而已。

        仅此而已，没有别的深意。

        「我开门了。」

        我走向洗面所，说了一句说了也没用的话，然后打开了门。当然，仙台同学并不在这儿，这只放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她的换洗衣物。
        我看向分隔洗面所和浴室的浴室门。

        一步、两步。       
        我迈开脚步，走近门口。

        里面灯亮着，但看不见她的身影。

        听不到水声。
        也听不到歌声。

        ——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浴室里唱歌就是了。

        我敲了一下看不清另一侧的门，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门后传来哗啦的水声，紧接着又传来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怎么了？」

        「还活着吗？」

        「还活着，怎么了？」
       
        仙台同学用着清楚的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听上去只是有点大，音色和平时差不多。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还活着吗。」

        「这算啥。」

        「你一直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晕倒了。」

        「我很好，没事。待会儿就出来。」

        「那就好。」

        并不好。
        虽然我知道了她没有晕倒，也很健康，但我的脚就像是长了根一样挪动不得。我已经没什么事可以做了，我应该离开了，但我还是一直盯着门。

        「……宫城，你还在那儿吗？」

        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哗啦啦的水声。

        「嗯。」

        我就像是锤门一样，咚地敲了上去。

        「你不用守着我，我不会泡晕头的。」

        刚才她还被我抚摸身体，发出了平时不会发出的声音，但她现在的声音却好像忘了这回事一样。我应该已经知晓了仙台同学的全部，可她只要在门后，我就感觉她好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我再次咚咚咚地敲着门，将手心贴在门上。

        「仙台同学。」

        我就在这里，却看不见仙台同学。
        她不在我的视野之中。

        「怎么了？」

        「我可以开门吗？」

        我觉得这扇挡住了属于我的东西的门很碍事。
       
        我现在就想打开门，好好确认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但是，她不是我的毛绒玩偶。
        不像睡在我房间里的企鹅那样，我可以让它向右转、向左转、打滚、什么都可以。如果我擅自打开门，她可能会不想和我说话，也可能会讨厌我。

        所以，我等待着回复。

        「……不行。」

        隐约传来了一个轻微的声音。

        「为什么？」

        「还为什么，这是我的台词吧？为什么要开门？没有必要打开吧。」

        「……因为我想看。」

        我用着仙台同学刚好能够听到的声音对她说道，但没有了回应。我只能听见哗啦哗啦的热水拍打浴缸的声音。

        仙台同学没有说话。
       
        明明她平时都没有羞耻心。
        明明她平时都不会害羞。

        今天却不肯回应我的话。

        我催促地叫了她一声，结果又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接着我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要是和我一起洗澡的话，就可以打开。」

        一句无聊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我轻轻踢了一下门。

        「……我回房间了，在泡晕之前出来。」

        「宫城小气鬼。」

        一个巨大的水声传来，然后浴室里便安静了下来。我把粘在门上的手扯了下来，把在地板上生根的脚拔了出来，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打开灯，从书架上拿起黑猫玩偶，放在枕边。我把已经睡好的企鹅赶到床边，然后躺了下来。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无法还回去的玩偶贴在了墙上。

        「你要回仙台同学那儿去吗？」

        从隔壁房间来到我的房间的企鹅，待在我身边变得越来越理所当然了，总感觉没法还给她了。仙台同学也没有催我还给她。
       
        所以，放在我这儿或许没问题，可是，说不定玩偶自己想回去。

        「说话啊。」

        企鹅不会说话。
        这是当然的。
        但是，我很不爽。

        「你不要和仙台同学一样都不说话啊。」

        我把企鹅放在胸前，拍打她的头。

        明天是白色情人节，但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算不上很容易想起来，很容易记住的日子，也无法成为什么纪念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所以没关系。

        只是春假的一天而已。
       
        三百六十五天中有个一天“想做”也没关系，仙台同学也接受了。就算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和以往都不同的自己，那也只是今天一天而已。

        所以，只要下定决心就好。

        把想看她，想触碰她，想被她触碰，这些朦胧的情感，和仙台同学交给我的企鹅一起还给她，我就再也不会想做那些事了。

        吸气，呼气。
        我捏了捏企鹅的喙。

        如果反复做这样的事情，我会变得不正常。

        虽然没有必要把时间倒回到我一个人吃方便面的时候，但我觉得，要是能回到还不知道在这个家的床上看到的仙台同学的样子的我就好了。
       
        我把手从企鹅的喙上拿开。
        我看着它那副脑袋空空的表情。

        我又摸了一下它的喙，犹豫着要不要亲一下，然后把这个圆滚滚的家伙向天花板扔了出去。
 
episode 272
        「宫城，开门。」

        门的另一边传来了与往常无异的仙台同学的声音。

        敲门的次数是不固定的，有时候一次，有时候两次，但一定会先敲门。现在仙台同学就正在敲着门，在门外叫我。但是，不知为何我不是很想开。

        离我去浴室确认她的生存状况，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由于仙台同学迟迟没有回来，本就模糊不清的心情不仅没有变得舒畅，反而变本加厉，我既想看到她的脸，又不想看到。

        「宫城，你在里面吧？我开门了哦。」

        咚的一声，门又被敲响了。
        然而，我并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
        我想她只是嘴上这么说，但我也不想被她擅自打开门，所以我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来开门，你等一下。」

        我给企鹅盖上被子，让它睡好，然后把黑猫放在书架上，再打开了门。

        「洗澡洗太久了。平时你都没这么久的。」

        我简短地总结了这三十分钟我一直想说的话，然后踢了一下穿着居家服的仙台同学的脚。

        「我只是想慢点洗。」

        「想慢点洗的理由呢？」

        「明明一起洗澡就好了嘛，反正现在你也要去洗澡。」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了笑。

        「我现在还不去。」

        「这样啊。」

        说完，仙台同学沉默了。
        但是，她又没有回自己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事情。

        ——平时也都是这个样子。

        仙台同学不管有没有事都会来我房间，这和平时的她一样。然而，我又不觉得，她已经变回她平时的样子。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的仙台同学站在我面前。

        「……进来吧。」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和我相同又不同的香味。

        虽然我并不想开门，但也没有理由把仙台同学赶回去。相反，我希望她能留在我身边。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所以无论何时都应该在我身边，所以她才能进房间。

        「洛洛不睡在床上吗？」

        平时总是坐在地板上的仙台同学，今天坐在床上看着我。

        「书架才是它的固定位置。」

        「和小企放在一起睡觉多可爱啊。」

        「不可爱也行。」

        「可爱一些不是更好吗？」

        仙台同学喜欢“可爱”这个词。
        她总是想把任何东西都变得可爱。
        这样的她有些麻烦，所以我改变了话题。

        「仙台同学，你喜欢奶油培根面吗？」

        我靠在床在地板上坐下，向她问道。

        「宫城，中午都吃了意面了，你晚上也打算吃意面吗？」

        「不是。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

        中午的意面用的是买回来的速食肉酱，本来是打算做奶油培根面的。但是，我不知道仙台同学喜不喜欢，我也查了食谱，可我觉得我也做不来。

        「宫城呢？」

        「一般。」

        「想吃的话，下次再做吧？」

        「你会做吗？」

        「虽然没有做过，但看了食谱应该能做吧。」

        说完，仙台同学扯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想吃汉堡肉。」

        奶油培根面什么的不重要。
        让仙台同学来做饭的话，就算不是汉堡肉，也有其它比奶油培根面要好吃的东西。

        「你是说汉堡肉意面？」

        「不是，我是说今天的晚饭。」

        「晚饭啊。虽然我也想满足你的要求，可是没有材料。可以下次再做汉堡肉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今天我不想吃泡面。」

        「那就做点泡面以外的什么吧。话说回来，宫城你还真是喜欢汉堡肉。」

        「也不是特别喜欢。」

        「宫城总是不承认。」

        仙台同学说话的声音不像是责备，而是十分轻飘飘的，然后她又拉了拉我的头发。我不知道她为何断断续续地拉着我的头发。

        「你在干嘛？」

        我向她问道，她便回答了我一句「扎辫子」，然后又马上解开了。紧接着，声音再次从我头顶传来。

        「对了，小企差不多该还给我了。」

        「为什么？」

        「因为是我的东西啊。」

        仙台同学是对的。
        睡在我被窝里的毛绒玩偶是她的东西。

        我只是用鳄鱼纸巾盒外套和她交换，总有一天我得还给她。问出「为什么」的我才奇怪。所以，我站起身，将在被窝里睡觉的企鹅拿了出来，交给了仙台同学。

        「回头我把鳄鱼还给你。」

        企鹅玩偶会带着我心中想要看着仙台同学，想要触碰仙台同学，想要被仙台同学触碰的这些朦胧的感情，一并还给仙台同学，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还给了她。
        
        然而，仙台同学却很认真地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再交换一段时间？」，所以我坚决地说：「你拿回去。」

        「还是再放在宫城这儿一段时间吧。我看宫城还挺喜欢小企的。」

        本应该接过企鹅的仙台同学的手抚摸着我的手腕，然后就这样继续摸了摸我的手背。这样的触感，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手抓住了本应该交给仙台同学的企鹅的翅膀。

        「我不喜欢。」

        我紧紧握着企鹅的翅膀，我想要松开，却做不到。

        「不喜欢也行吧，这只企鹅，就当成我们两个人的东西吧。」

        仙台同学温柔地微笑着，把企鹅塞到了我怀里。

        「两个人的东西？」

        「不管放在哪个房间，它都是我和宫城的东西。本来它就是宫城在抓娃娃机里夹到的，这样就好了吧。」

        「不好。」

        那些在我内心中不好的东西，要连同企鹅一起还回去的。
        我刚刚就是这么决定的。

        「再放在你这儿一段时间吧。」

        仙台同学拍了拍企鹅的头。
        被她擅自定为两个人的东西的企鹅，被她擅自决定再放在我这儿一段时间。可是，我的手却没有把它推回去，而是紧紧抱住了企鹅。

        这样一来，那些朦胧的情感就更加深刻留在了我的心中，模糊了我心中不再做那些事的决定。

        我把视线移向企鹅。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不知道想什么的傻乎乎的脸。哈，我小声叹了口气，正准备把企鹅放回床上时，一股好闻的气息凑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仙台同学不由分说地将我和企鹅一起抱住了，于是我向她问道。

        「这样做是指？」

        「我是问，你为什么抱上来。」

        「防止洗完澡后着凉。」

        「我很热。」

        本应该很怕热的仙台同学依旧抱着我，然后简短地说了句「是吗」，接着又说了句「要好好疼爱小企哦」。

        「……我的鳄鱼呢？」

        「待会儿还给你。」

        「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比起这个，我肚子饿了。」

        由于我做了超过吃饱份量的意面，所以我并不是很饿。但是，我感觉仙台同学的体温有些过于舒适，会让我心中模糊不清的心情变得更大，所以我推了推她的身体。然而，仙台同学却不肯离开我我。

        她的嘴唇触碰着我的脸颊，我的耳朵。
        然后，她吻了一下耳环，再轻轻咬住了我的耳朵。

        「不要做奇怪的事。」

        我抱怨着踢了仙台同学的脚一下。

        「只是亲一下嘛。」

        「你咬了。」

        「我想做的可不止在这些。」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低语，然后又咬住了我的耳朵。

        「你是傻瓜吗？我要吃饭了，放开我。」

        我用全力推着她的身体。
        这次仙台同学没有反抗，放开了我，然后我把企鹅的喙按在了她的嘴唇上。

        「想做这种事的话，就对着玩偶做去吧。」

        「接吻？」

        仙台同学从我手中抢过企鹅，丝毫不掩饰不满地说道。

        「在这之上的事也是。」

        「对玩偶做，是不是太变态了？」

        「对就是变态的仙台同学来说正合适吧。别说这些了，好好给我做饭去。」

        「好，好。」

        说完，仙台同学把企鹅放在了床上。
 
episode 273 我想等待宫城
        怎么看我的指甲都很短。
        但白色的部分被剪得一点不剩的指甲，即使只是今天这短短的一天，也会长起来。
        
        所以，我希望我的指甲一直这么短下去。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又盖上了刚刚打开的指甲油盖子。我把它放在桌上，然后把躺在地上的鳄鱼拿了过来，背靠在床上。
        宫城不在的房间感觉很宽敞。
        
        她今天恐怕不会再来这个房间了。

        宫城主动邀请我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在相当尴尬的气氛中一起吃了晚饭，我想她应该很努力了。

        我最好不要再有更多期望。

        想多在一起待一会儿什么的，想一起睡觉什么的。

        我把这些话咽了回去，只对她说了声晚安。

        我呼出一口气。
        然后看着桌上的指甲油。

        宇都宫送给我的指甲油，能够引发出宫城只能认为是嫉妒的感情，所以我很喜欢。
        
        但是，今天我并不打算这么用它，但感觉正常使用也好像不对。就算是我自己买的指甲油，我也不想用。用别的东西将今天的宫城覆盖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拍了拍鳄鱼的头，又看向手指。
        我亲了一下被宫城剪掉指甲的指尖。

        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调到了宫城喜欢的温度。

        三月中旬，外面开始暖和了起来，今后使用空调的日子应该会逐渐变少。但也许，即便这样宫城也还是想让房间更暖和一些，而我则会抱怨太热。我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

        如果变短的指甲重新长回原来的长度，回到仿佛今天的事不存在一样的日常，继续过着普通的每一天的话，像今天的这样的日子说不定还会再来。

        我希望下次是我能够更加深入了解宫城的日子，不过像今天这样由宫城来做也没关系。只要有一天，她能再次觉得“想做”，而且说出来就行。

        「……还挺难的吧。」

        即使有想法，感觉宫城也不会说出来。比起让宫城说出「想做」，恐怕让猫说出同样的话要来得更加容易。

        我一下子躺在了地板上。
        我把鳄鱼放在我的肚子上，然后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替换被汽水弄湿的衬衫的针织衫。
        文化祭上交换的衬衫。
        代表了所有权的吊坠。
        以及大学后得到的耳环。

        我从宫城那儿得到的东西不仅仅只是一个“东西”，而是“特别的东西”。企鹅玩偶也是，它是宫城从夹娃娃机抓到送给我的“特别的东西”。

        我用它和鳄鱼做了交换。

        尽管我说了「还给我」，但并没有拿回来。因为宫城的手紧紧抓着企鹅不放。

        那样做太狡猾了。

        不愿离开我的“特别的东西”的宫城，是把我当作“特别”来对待的。

        我的大脑会这样试图理解宫城的行为。

        「虽然也没什么错。」

        我现在处于宫城的室友这样一个特别的位置上。
        这是准确无误的。

        而且，我们的关系正在变得比室友关系更加特别。

        虽然宫城绝对不会承认，但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是这样。只是，为了宫城，为了我自己，我们一直在掩盖这些事。

        有时候，室友这个词会濒临崩溃，或者将要变成别的词，但我们总是修好室友这个快要崩塌的围栏，好让我们能够安稳生活在其中。

        只要待在围栏里，我们就能够用室友这个词来替代我们之间时不时变化形状的“特别”。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鳄鱼放回了地面上。

        ——要是能把特别数值化就好了。

        超过一定值就不再是室友。
        如果有这样的系统，世界就清爽多了。也就不需要鼓起勇气去改变关系了。

        「……还是教猫咪说话比较轻松吧。」


        一个头上有着可以量化特殊程度的仪表的世界，不管等多久都不会到来。大学还有三年，我没有必要急着改变我们的关系。即使我对室友的身份有所不满，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所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没有用。

        说到底，过高的期望会催生不幸。
        这一点我已经体会过了。
        对家人有着过高期望的我被家人所辜负，对我有着过高期待的家人也被我所辜负。所以最好不要期望太高。
        
        我站起身，将头发揉成一团乱麻。

        我应该稍微冷静一下。
        我并不是泡澡泡晕了头，但今天我的内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宫城。

        我关掉空调，将鳄鱼放回床上后，打开了房门，结果看见了宫城站在那儿。

        「欸？」

        公共区域没有开灯。
        漆黑之中，幽灵一样的宫城似乎想逃走，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向她搭话道。

        「怎么了？你不是说要睡觉吗？」

        「……我口渴了。」

        宫城嘀咕着像是在找借口，同时试图甩开我的手。

        很奇怪。
        她的言行不一致。
        
        如果她口渴了，她应该站在装着饮料的冰箱前。我用力拉着怎么想都是来见我的宫城的手臂，一个不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

        「仙台同学才是，突然出来干什么？」

        「我想喝点麦茶。」

        我并不口渴，但我想喝点冷饮调节一下情绪。但是，现在我更想知道她为什么会站在我的房间前了，于是我向她问道：「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明天，取消了。」

        宫城的手臂从我手里溜走了。

        「取消？」

        「白色情人节，取消。」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了？」

        「对。」

        煮意面之前，宫城特意问了我白色情人节的安排，我本以为她是打算和我一起享受白色情人节之类的，但现在看来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取消了干嘛？」

        什么都不做。
        宫城应该会这么说，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相反，如同要填补上沉默一样，她抓住了我的运动衫。

        「明天睡一整天。」

        说完，她把我拉入黑暗之中。

        「是不是太不健康了？」

        「……因为我现在睡不着。」

        随着这个小小的声音，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慢慢咬住了我。宫城轻轻咬着我的皮肤，然后又松开。接着又将嘴唇贴了过来，用力吮吸着。

        在吃意面之前和吃完意面之后她给我留下了很多印记。现在，又在此之上留下了更多的印记。

        「这样就睡得着了吗？」

        我房间的灯光照亮了黑暗中的宫城。

        「不知道。」

        宫城的确变了。
        但是，她却装作不知道，试图让今天就这么过去。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我想得到取消白色情人节活动的补偿。

        「明天睡觉也行，那现在，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吧。」

        我知道，宫城不会说可以，所以没等宫城回答，我就把脸凑向她。我亲吻了试图将自己困在室友的围栏中的宫城，咬住了她的嘴唇。

        宫城用手推着我。
        我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吮吸她的脖子。
        一个，两个。
        我如她所为一样在她身上留下印记，然后咬住了她。

        「痛。」

        宫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用力推着我，我又留了一个印记，才放开了她。

        等到宫城再次“想做”，并说出来的那一天的心情并不是谎言。我也并不是不想被宫城做那些事。
        但是，我也无法忽视我想对宫城做那些事的心情。

        这样做就像预约一样。
        
        我会对宫城做今天她对我做过的同样的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我会把那一天铭刻在宫城心中。

        「下次再让我帮宫城剪指甲吧。」

        我并不着急。
        等到宫城想做这种事的日子就好。
        或许我会更加努力来让她的理智松懈，我也想让宫城变得和我一样。
 
episode 274
        「所以，仙台酱。春假去哪儿玩了？」

        手机里传来了能登前辈愉悦的声音。

        真稀奇。

        前辈是因为家教打工的事情给我打的电话，虽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平时总是说完事儿就挂电话的，今天却夹带了闲聊。
        虽然和前辈见面聊天的话，有时会聊很久，但通过手机这样的媒介时，前辈基本上不会说非必要的话就会挂掉电话，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很少见。

        「就去买了个衣服吧。」

        我从代替椅子的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坐在了地板上。
        春假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一些不能对前辈说的事情。但是，制定了计划去了什么什么地方的，也就只有和宇都宫一起去购物而已。

        「你没用打工的钱去旅游一下子吗？」

        晚饭还不着急，还有时间。宫城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多聊一会儿也没关系，但话题的走势并不好。

        「那倒是没有。」

        「接下来有旅游的计划吗？」

        三月就要结束了。
        同时，春假也快要结束了。
        所以，前辈也应该明白没有那样的计划，但我还是对她说了一句「没有」。

        「你不打算和宫城酱出去旅游吗？」

        我就知道她会问。
        根据话题的走势，我能预料到前辈会提起宫城。

        和宫城去旅游。

        有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有这种事就好了。但是，近也好远也好，会想什么时候能两个人去旅游的，也只有我了。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尽量不去想这件事，可由于前辈说了些奇怪的话，我的思考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我把没有填充物的鳄鱼纸巾盒外套拉了过来，拍了拍它的后背。

        「没有。话说回来，为什么要限定是和宫城呢？」

        「既然你们是同居，旅游什么的至少也会去吧。」

        前辈理所当然地说着同居。
        虽然我过去已经告诉过她好几次，我们是室友，但她还是坚持说是同居，所以我也不再否认了。

        「我要是和宫城去旅游了，前辈还想听我和宫城的旅游故事吗？」

        虽然我们一起去过水族馆和动物园，但宫城并不是我一邀请她，她就会随时和我一起出门的，但她也不是哪里都不去。我不知道她的心中是划定了怎样的界限，但我明白，她心里也有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们可以一起出门。
        
        尽管如此，和前辈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和宫城去旅游能像前辈说出同居这个词一样轻松就好了。

        「感觉很有趣，还是想听的。我听澪说了去仙台酱家玩的事情，感觉宫城酱很有趣呢。所以，你们旅行的故事也应该会很有趣，去了的话，可一定要和我说说。」

        「那只是澪在夸大其辞，澪不是一直都很爱夸张吗。」

        「确实。好吧，不过，既然关系好到可以住在一起，你们俩一起出出远门也不错哦。」

        「我会考虑的。」

        「那，要是你们去旅行了，要给我报告哦。」

        「我觉得我做不到前辈期待的那样的有趣的报告。」

        「绝对很有趣的。那，澪在叫我，差不多该挂了。」

        虽然不知道前辈在哪儿，但如她所说，澪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她还是那么吵吵闹闹的，说着什么你在和谁聊天，我也想聊聊之类的，前辈连忙对我说了声「家教的事，你考虑一下」，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我看着已经听不见任何人声音的手机，叹了一口气。我把不能去旅游的心情放到心底，开始考虑必须要做的事情。

        从四月开始，还要继续给小桔梗当家教老师。

        正当我想着该把这件很久以前就决定了的事情告诉宫城蒙混过关的时候，前辈却问我要不要增加一份家教的打工，而我则是想接受她的提案。

        这不能不说。
        
        我一直这么想着的家教的事情又加上新的家教的事，我的头开始痛了。我知道一提到打工的话题，宫城就会不高兴，但如果不说的话，要解释的东西就会成倍增加。

        或许我也被宫城传染了把不喜欢的事情往后拖延的坏习惯。

        「一个两个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打工的事。」

        我鼓励着自己，站了起来。
        虽然她说过我打工不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但吃饭的时间会对不上，所以不能不说。

        心情好沉重。
        
        说出来，会影响她的心情。我也想过，既然这样，宫城也去打工就好了，可她要是和我不认识的人相遇，交流越来越多，我也不喜欢。我的内心也无法遵循自己的想法。
        我呼出一口气。

        「你也差不多该回家了吧。」

        我抱着没有内容物的鳄鱼，走出了房间。我站在宫城房间门口，做了两次深呼吸。我轻轻敲了三下门，里面便传来一声「进来吧」。

        「我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没有外套感冒了就太可怜了。」

        我走进房间，把鳄鱼放在躺在床上看漫画的宫城旁边。

        「感冒？你是说纸巾盒吗？」

        宫城合上漫画，露出诧异的表情看着我。

        「对。」

        「……仙台同学虽然是色情魔神，却也有着少女的一面啊。还会给布偶起名字。」

        「我觉得色情魔神是多余的。」
        
        「在少女和色情魔神之间选的话，你绝对是色情魔神。」

        「宫城也好色吧，不能说别人吧。」

        「我才不想被仙台同学说好色。还有这个。」

        放在宫城旁边的鳄鱼又回到了我旁边。

        「我是来把鳄鱼还给你的欸。」

        「给纸巾盒套上。」

        「宫城还真会使唤人。」        

        我一边发牢骚，一边把递过来的鳄鱼套在了纸巾盒上，然后把床当作椅子坐了下来，宫城却慌忙坐了起来。

        「企鹅还给你。」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睡在床上的布偶被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你可以继续拿着。」

        我正准备把小企还给宫城，结果却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飞了过来。

        「不用了。还你。」

        「那，就暂时由我来保管小企吧。」

        企鹅玩偶是属于我和宫城两个人的。放在谁的房间都无所谓，所以我也老老实实收下了。这样一来，鳄鱼回到了宫城身边，企鹅回到了我身边，但是我非说不可的话并不是玩偶的事情。
        玩偶只是顺便。

        「宫城。那个……」

        必须继续说下去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摸了摸小企的头，叹了口气，宫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

        宫城就想要把断掉的话连起来一样，叫了我一声。
        想着，她的心情并不是很差。
        但一想到接下来她的心情就要变差了，我的太阳穴附近就痛了起来。

        「啊，嗯。是关于家教的事情。」

        我垂下视线，盯着企鹅的头。
        宫城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要说出接下来的话。

        「小桔梗那边，四月份开始又要去做家教了。」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那孩子已经考上高中了吗？」

        宫城嘟囔道。

        「是考上了，可她说希望我以后也能来。另外，我想可能会再增加一个学生。」

        「……哦。」

        一个单调的声音传来，不光是太阳穴，连我的胃都疼了起来。我呼出一口气，感觉企鹅周围都染成了灰色，我慢慢抬起头。

        「可以吗？」

        我看向宫城问道，她却移开了视线。

        「没必要问我吧。之前也说过了，你不想一个一个问我就不用问。」

        就算宫城不愿意，我也会去打工，这一点已经决定了，所以她说不用得到她的同意算是帮了大忙。但是，这并不有趣。

        我会继续打工，不打算辞职，但我希望宫城说不要我去打工，希望我待在她身边。

        虽然这很矛盾，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能够对我产生更加强烈的情感。

        「我可以去打工吗？」

        我小声问道。

        「……可以，但我很生气。」

        宫城低声说道，踢了一下我的脚。

        「生气？」

        「打工的事情，我明明说过了你随便打，你却还要专门来问我可不可以，说早就决定了要去给那个已经考上高中的孩子继续做家教的事，也是马后炮，真恼火。——反正我的意见又不重要。」

        她的声音丝毫不掩饰她的不悦，同时还狠狠踩了一下我的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你想打工你就去打工。舞香也四月份开始去打工了。」

        「宇都宫也要打工吗。」

        「说是去卖汉堡。」

        听起来像是宇都宫亲手做汉堡，然后在大学或者什么其它地方卖一样，但我想应该是在快餐店打工的意思。

        「宇都宫的话，感觉挺适合做接待的，或许还不错。」

        「毕竟舞香既开朗又精神。」

        宫城看都不看我一眼地说道。
        她的声音依旧很低沉，心情应该没有好转。

        我觉得她可能是不高兴和她关系很好的宇都宫去打工。打工减少了她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时间，所以心情不好也在所难免，但看着这样的宫城，我也高兴不起来。

        「宇都宫，说不定会被客人告白。」

        我把企鹅玩偶紧紧按在腹部，想把从内心爬出来的黑暗给挤回去。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有啊，澪她们就被告白过。」

        我尽可能用着明快的声音回答，宫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真有啊」，然后咚地一声踢了一下地板。接着，她的视线对准了企鹅，而不是我，然后开口说道。

        「……仙台同学呢？」

        「没有。」

        虽然前面要加上一句，基本上。

        虽然我在咖啡厅打工的时间很短，客人也并不怎么和店员说话。但这种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这些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告白，更像是搭讪一样的轻描淡写，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特地说出来。

        「澪小姐，会和这些人交往吗？」

        宫城从企鹅身上抬起视线，看向我。

        「迄今为止，没见她答应过。」

        「为什么？她都会邀请别人去联谊会了，不是很想要男朋友吗？」

        「虽然说她想要男朋友，但也不是谁都可以吧。而且，澪去联谊会，感觉也不像是去找男朋友的。」

        「什么意思？」

        「可能她就是喜欢联谊会的氛围？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下，可能喜欢这个吧。要是能找到不错的对象算是运气好，大概是这样。」

        「哦。」

        宫城兴趣索然地说道，接着又喃喃自语说了句意料之外的「……我也去打工吧」。

        「欸？打工？在哪儿？真的吗？」

        她应该不是认真的。
        只是随口说说的。
        我虽然这么认为，但脑海中浮现出的话语却散落在喉咙中，零碎地蹦了出来。

        「舞香也要打工，闲着也是闲着。」

        宫城小声说道。

        「你真的要打工吗？」

        「仙台同学，来猜拳。」

        「这不是回答吧。怎么突然要决一胜负？」

        「如果仙台同学赢了，我就去打工。」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
        但是，我不觉得宫城想去打工。
        所以，我会提出一个自己绝对会输的办法。

        「……宫城，你出石头。我会出剪刀。」

        「这根本就不是决胜负了吧。」

        说完，宫城用拳头敲了一下小企的头。
 
episode 275 仙台同学不在的时候
        我咀嚼着第二块炸鸡，然后一口吞下。
        
        由于假期时间太长了，我的身体还没有重新适应大学这个场所。但是，舞香和朝仓同学却和我不同，她俩看上去都很开心地在吃着午饭。
        
        春假结束后，大学开学，我们成为了二年级学生。
        
        回过神来时，发现大家都好像假期不存在一样，带着普通的表情听着课。一直对春假念念不忘的只有我而已。吵闹的大学食堂也和放假前一模一样。

        「春假结束的是不是太快了？」

        我将叹息憋了回去，向大口大口吃着饭的舞香和朝仓同学问道。

        「与其说太快了，不如说太长了吧？再说了，再长的话，人就要变成废人了。」

        舞香轻快地说道，然后用叉子流畅地卷起意面，大口吃掉。

        「虽然可以多打点工也不错，但太长了还是有点。」

        吃着蛋包饭的朝仓同学也赞同舞香的想法，但我无法赞同她们俩。

        「假期长一点不是更好吗？我想一直待在家里摸鱼。」

        向围坐在方形桌子边我们仨周围望去，在敞亮的食堂中能看到不少散发着现充光芒的人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在聊一些什么有趣的东西。仙台同学要是在这儿的话，感觉就应该在其中笑着。

        我并不讨厌上大学，和舞香她们在一起很开心，但无法做到像仙台同学那样的我，还是呆在家里会更安心一些。

        「志绪理，这样，成为大学生不也没意义了吗？」

        舞香无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的是朝仓同学的声音。

        「宫城同学还真是室内派。合租的话，在家摸鱼不会不方便吗？啊，难道仙台同学也——。她应该不会这样吧。」

        「会摸鱼的只有志绪理，仙台同学很正经的。」

        舞香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用叉子卷着意面。
        虽然说得很过分，但这是事实。

        仙台同学就算是在假期里，也过着比我要更加规律的生活。不管是暑假寒假，或者平时的假期。早上中午，还有晚上，她都会好好吃饭。她还会打扫卫生，洗衣服，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无论何时，她总是那么得体、漂亮。
        脸也好，身体也好，全部都。

        和大家所知晓的仙台同学没有太多出入。
        但是，关于她还有一些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部分，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知道在床上的仙台同学。
        而且，我还会和那样的她做那样——

        「志绪理，又在发呆了。你就算再怎么想放假，也走神得太厉害了吧？」

        我被舞香叫道，才让意识被仙台同学牵扯住的的我回过神来。
        不行。
        不能在这种地方想这种东西。

        「朝着黄金周努力吧。」

        我说出一个小小的目标，然后咬了一口炸鸡。
        我喝了口味增汤，再将米饭送入嘴中，这时已经把蛋包饭吃了一半的朝仓同学开口说道。

        「宫城同学黄金周也不打工吗？」

        刚上大学时，舞香和朝仓同学聊打工的话题时，我也被问过「宫城同学呢？」，于是我把那时说过一次的回答又说了一遍。

        「我不适合打工。」

        虽然春假的时候我对仙台同学说过「我也去打工吧」，但那不是真心的。大概她也不觉得我是真心那么说，但那只是我在发脾气而已。
        
        我不想听仙台同学说打工的事情。
        但是，我也无法容忍仙台同学不说打工的事情。

        矛盾的心情让我说出了不用说的话。
        我没想过用那样的话让仙台同学放弃打工，也知道不可能能让她放弃，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多余的话。

        「一直呆在家不闲吗？」

        「志绪理那儿，还有仙台同学在。」

        舞香比我还抢先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再怎么说也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但是，朝仓同学却一边说着「欸——」，一边看着我，然后向我问道。

        「要说合租，也不会一整天和对方待在一起吧？」

        「房间不一样，不可能一整天待在一起，但还是经常一起做些什么。」

        「这样子啊。但是，宫城同学和仙台同学合租什么的，我还是感觉难以置信。我实在没法想象二位聊天的样子。」

        朝仓同学说出了我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台词，然后吃了一大口蛋包饭。

        「说起来，仙台同学想增加打工对吧？志绪理一个人的时间也会变多，要不你也去打个工？」

        「要去打工的话，去哪儿打工呢？」

        我讨厌打工。
        一点也不想去。
        但是，此时此刻不能说什么绝对不要这样像小孩撒娇一样的话。

        「和我在同一个地方？去卖汉堡吧，还在招人哦。」

        「接待客人我做不到。」

        「那就，仙台同学打工的咖啡店。」

        「那不也是接待客人吗？」

        「被发现了。那要不，做家教。」

        舞香开玩笑似地说道，我回答了一句「更做不到了」。

        没错，绝对做不到。
        家教是我非常讨厌的打工，就算我的头脑比以前聪明也绝对不会做。然而，仙台同学却要增加家教的打工。

        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明明我应该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仙台同学，但我却无法满足。

        我越是深入了解仙台同学，她也就越是深入我心。只是像这样在对话之中不经意地提起她的名字，就让我的思绪全部与她联系在一起。

        「大家都去打工了，好无聊。」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没有任何人的家，但高中生时的我觉得没有任何人也就那么回事。然而，能够习惯一个人待着的我，如今已经消失了，我希望仙台同学一直在我身边。所以，一些理所应当的事情都变得无法容忍。
        
        在她要打工的日子里，仅仅只是她要晚点回来而已。
        在她开始打工之前我就无法忍受的这一点，如今变得更加无法容忍了。

        这种时候，要是那条蓝色的围巾在就好了。
        只要紧紧握着它，我就能稍微安心一些。

        「那么无聊的话，志绪理还是也去打工吧。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不是很有趣吗？」

        「和舞香一起是很好，但打工我做不到。」

        「不打工倒是无所谓，可宫城同学以后找工作准备怎么办？」

        朝仓同学看着我，认真地说道。

        「那只能去找了。」

        「啊，一万个不情愿的表情。」

        朝仓同学边笑边说道，然后狼吞虎咽地吃着蛋包饭，她一大口下去，盘子也变得干干净净了。

        「干脆让仙台同学养你怎么样？」

        舞香说了句不着调的话。

        「合租仅限于大学期间。」

        「上班了也一起住不就好了。租金变成一半的话，生活也更轻松吧。」
        
        舞香口中的未来动摇了我的内心。

        永远。
        从今往后。
        即使大学毕业后。

        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我回到的家就会变成“有人在的家”。大学毕业后的未来还很模糊，未来的形状和颜色都还是未知数，我无法想象自己上班的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工作。但是，我却能够想象“有人在的家”。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约好的不是这样。」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午餐的炸鸡全部收入腹中。
 
episode 276
        我习惯一个人待着。
        但是，一个人很无聊。
        饭也不好吃，所以也不会认真做饭。

        在公共空间，我一个人轻轻叹了口气。
        
        袋装咖喱和杯面。
        虽然也煮了饭，但吃咖喱的话，洗碗会很麻烦
        
        「就杯面吧。」

        我拿了一桶买回来屯着的杯面放在桌上。再用和仙台同学一起买的电热水壶烧开水。

        大学一放学，舞香和朝仓同学就消失在了打工的地方。就算回到家，仙台同学也不在，她也不会马上回来。我拥有的是和高中时一样的独自一人的时间，我很熟悉消磨这种时间的方法。

        看看书，玩玩游戏。
        愿意的话，还可以学习。
        一个人能做的事也还凑合。
        实际上，到刚刚为止我也在干这些打发时间。

        我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倒入玻璃杯中。我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准备好筷子和黑猫筷架。

        要是肚子不会饿就好了。

        我并不想吃杯面。
        这种想法让我更加强烈地意识到我心中的仙台同学，让我更加强烈地认为，她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不行。

        我紧紧握起拳头，然后又松开。
        我又喝了大半杯麦茶。

        在这样没有任何人在的家里想着她的事情，让我的脑袋深处隐隐作痛。吃饭这样原本无所谓的事也开始变得有所谓起来，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看着电热水壶把水烧开，然后撕开杯面的热缩膜，将盖子也揭开一半。把开水倒入杯面桶中，设定好厨房计时器，然后坐在椅子上。

        本应该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因为家教的打工要晚点回来，所以那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也进入了视野。我并不是想和她说话，但一个人的话，三分钟的等待太长了。

        我抚摸着逐渐变长的指甲。
        然后拉了拉食指。
        又拉了拉中指。
        我紧紧按住手指，呼出一口气。

        我将视线投向黑猫筷架。
        
        正当我想着它可能会因为平时总在的三花猫不在而感到寂寞时，厨房计时器响了，于是我开始吃起了杯面。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吃。
        只能填饱肚子的吃饭果然很无聊。

        一眨眼的功夫，杯面桶中就只剩下汤了，洗完餐具我便回到了房间。

        一个人的时候真的无事可做。
        
        我打开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因为实在是太闲了，于是我涂上了仙台同学选的唇膏。我摸了摸嘴唇，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了手上。我舔了一下指尖，味道和仙台同学并不同。

        我从鳄鱼背后抽出一张纸巾。
        本准备擦一擦嘴唇，但又作罢。

        我把手中薄薄的纸揉成一团扔向垃圾桶，结果掉在了前面，我叹了口气。我捡起没用的废纸，扔进垃圾桶，然后从书架上拿出三本漫画。接着，我抓起之前一直待在仙台同学房间的鳄鱼，扑倒在床上。

        我无法好好的一个人度过时间。
        无法消费时间。

        曾经放在冰箱中的麦茶很容易就消失在了胃里，而一个人的时间却怎么也消失不了。在任何时候，一小时都应该是六十分钟，但它有时候会变成三十分钟，有时会变成九十分钟。今天就是一个小时变成九十分钟的日子，仙台同学又迟迟没有回来。

        我明白。

        只是她不在，并不会让一个小时变成九十分钟。今天的一个小时也是六十分钟，明天也是如此。然而，等待别人，时间就会变长，不，等待别人也不会让时间发生变化。

        所以，我很不爽。
        只有仙台同学会延长或者缩短我的时间。

        我拍了一下鳄鱼的头，然后抽出纸巾。
        
        我把纸巾揉成团，扔向垃圾桶，然而白色纸团却没有飞入垃圾桶，而是像刚才一样，并没有翅膀的废纸轻轻落在了离床不远的地方。

        「真没用。」

        我把鳄鱼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
        我不想去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我在床上滚来滚去。

        仙台同学增加打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多一个学生也无所谓。只是，一想到以后可能还会增加，我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没见过的学生越来越多，独占仙台同学时间的人也越来越多。占据了不属于我的仙台同学的时间的人越来越多，这一点我始终无法释怀。

        我盖上被子，缩成一团。
        我连打个盹都无法做到，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直到听到咚咚的两声敲门声。

        「宫城。」

        一个悦耳的声音呼唤着我。
        但是，我不想离开被窝。

        「不在吗？」

        肯定在啊。
        怎么可能不在。

        「宫城，我开门咯？」

        她如此说道，但并没有开门。
        我没说可以，仙台同学就不会进来。

        「你吃饭了吗？」

        门外的声音向我问道。
        守规矩的仙台同学在门口一直和我搭话，我不能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我把鳄鱼放在床上，将掉在地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然后对她说「进来吧」，接着门打开了。

        「已经吃过饭了。」

        我坐在床上回答，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坐在了我旁边。
        
        「吃的什么？」

        「……杯面。」

        「昨天也是这么说的吧？随便点都行，还是做饭吃更好。」

        「有什么关系，杯面。」

        「有关系。对身体不好。还是稍微吃点像样的东西吧。」

        「就一个人，专门做好麻烦。」

        「那，就等我回来嘛。我给你做点什么。」

        「仙台同学回来得太迟了，我肚子饿了。」

        我并不是那种过分的人，还要让打工的仙台同学专门做晚饭，再说杯面也能填饱肚子，所以我希望她不要管我。而且，如果她这么在意我的饮食，那就别打工了。

        「这样啊。」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盯着我看。

        「宫城。」

        她用柔和的声音呼唤我，然后微微一笑。她把手也顺便伸了过来，于是我拍开了她的手。她似乎很高兴地说了句「你涂了唇膏啊」，我冷淡地回答了一句「那又如何」。

        「真可爱。」

        仙台同学这种时候，只会说我不想听的话。我对总是不如我所愿的她感到生气，于是抓住了她的衣服，把她拉了过来。我把我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以不会造成伤口的力气咬了上去。

        「好痛。」

        我移开脸，仙台同学刻意地说道。接着，就仿佛这是规则一样，她把嘴唇凑了过来，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身体。

        「我还想再来一次。」

        仙台同学缩短着和我的距离，轻轻说道。

        「不要。」

        「小气。」

        我为了否定仙台同学刚刚说的话，踢了一下她的脚，
        我想从她口中听到的，既不是可爱，也不是这种台词。

        「……星期天。」

        我嘀咕了一句，然后又踢了她的脚一下。

        「星期天？」

        「你没有打工吧？」

        我一边发问，又一边后悔着问了出来。

        「没啊。」

        我摸了摸仙台同学的蓝色耳环。
        后悔并没有消失。
        然而，本想咽下去的话还是涌了出来。

        「……一起去点什么地方。」

        我喃喃地向仙台同学说道，然后看着她，而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去哪儿？」一样，于是我亲吻了她的嘴唇。
 
episode 277
        
        「今天，去哪儿？」

        仙台同学把筷子放在三花猫筷架上，然后说道。
        我一边诅咒着几天前的自己，一边咬着作为早餐的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接着，我慢慢地咀嚼着，再咽下去，我没看向仙台同学，但向她问道。

        「什么去哪儿？」        

        「今天，要出门吧？」

        她用着兴奋的声音回答着我的问题，但我却无法回应。

        我之前真是疯了。

        我并不是那种会对仙台同学说，星期天想要一起去什么地方的人。只是因为我一直一个人待在家，让我什么地方变得奇怪了，才说了奇怪的话。可以的话，我真想把那天说的话像吐司一样吞下去，当作没有发生过，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是无法咽回去的，也不会消失在胃中。

        「宫城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仙台同学并不允许我将这件事默默混过去。

        「……没有。」

        我无奈只能作出一个简短的回答，然后又咬了一口吐司。
        如果对方是舞香的话，倒是可以举出好几个想去的地方。但是，对方是仙台同学的话，我就想不出一个想去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可以由我来决定咯？」

        面对犹豫不决的我，仙台同学也毫不生气地说道，我看向她的脸，已经吃了一半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和一半沙拉的她，正坐在桌子对面微笑着。

        「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就行。」

        我把今天的计划一股脑抛给她。

        「我想想。动物园或者水族馆？」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早上出发的话，那种地方不是正好吗？还有，之前不是约好了一起去的吗？」

        「我没说早上就出发，我也不想今天去那些地方。」

        「那，不去动物园和水族馆也行。中午出门如何？」

        「……还是哪都不去了。」

        我收回本已经交给她的决定安排的权利，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和早上还是中午都没有关系。没有了独占属于我的东西的打工，今天我就不会一个人独处了。所以，我觉得待在家里就行。
        
        在家里的话，我可以随时触碰属于我的东西。
        
        而且，虽然是我自己说的，但我也想不出能够替代动物园和水族馆的地方，也想不出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

        「是宫城自己说的去点什么地方，你要负起责任。」

        仙台同学否定了我的提案，然后喝了口橙汁。

        「我真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那，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最近，都没能两个人好好一起吃饭。」

        看来她并没有“不出去”的选项。不止要上大学，她还要打工，明明休息日在家休息就好了，却偏偏要出门。
        从那之后一直到今天，她都没有提过星期天要去哪儿，但她仍然不愿放弃出门这件事。所以，我放弃抵抗，转而问她「那到底吃点什么？」

        「汉堡肉？」

        仙台同学含糊地说道，然后又吃了一口吐司。

        「仙台同学，你想吃吗？」
        
        「我觉得宫城会想吃。」

        「仙台同学想吃什么？」

        这种时候，她不会说自己想吃的东西。
        她总是把自己放在后面，优先考虑我。

        我并不是讨厌她这样，我只是希望她偶尔也能回答一下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是，无论何时仙台同学都不会说出她喜欢的东西。

        「嗯——，布丁，或者芝士蛋糕之类的？」

        「这是仙台同学真正想吃的东西吗？」

        我记得她是说过她喜欢芝士蛋糕，但是，她现在看上去并不像想吃的样子。

        「宫城喜欢吃吧。」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传入耳中。
        仙台同学总是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就算问她，她也不会说出真话，所以我无法更进一步地了解她。
        输入给我的，只有仙台同学嘴唇的触感，她胸部的柔软，这些一碰就知道的东西。

        「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也可以。」

        我大大地咬了一口吐司。
        把剩下的部分也扔进嘴里，让这种如果没有仙台同学我就不会知道的味道落入胃中。
        
        「邀请我星期天出门的是宫城，选宫城想吃的东西也挺好吧。」

        一个不太有趣的回答传了过来，我往嘴里塞了一口沙拉。一边咀嚼着生菜，一边寻找着适合两个人一起吃的东西的答案。

        我的脑子里满是飞来飞去的蛋糕和巴菲，以及来回打转的薄煎饼。
        但是，哪个都不合适。

        我又吃了一口沙拉，然后告诉她最后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东西。

        「……法国吐司。」        

        过去仙台同学专门买过材料来做这东西，所以这应该不是她讨厌的东西。

        「那就决定是法国吐司了。我顺便去买个新指甲油，你陪我一起吧。」

        「欸？」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是宫城说的“仙台同学想去的地方就行”。」

        「是倒是。」
        
        「那就陪我去买东西吧。」

        仙台同学擅自决定了计划，露出了微笑。

        「后面再说不是耍赖吗？」

        「要是我先说出来，宫城就不会出门了吧？」

        她的话并没有错。
        但是，如果我说「绝对不要」，仙台同学会顺从我，将已经决定好的计划当作不存在，然后和在家里和我一起度过。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今天我很难这么说。

        「……买了指甲油就马上回去。」

        发起邀请的是我。
        抱怨顺便去购个物是不成熟的行为。

        「可以啊。」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
        今天的她心情很好。
        仙台同学的心情几乎不会不好，但今天她的心情太好了，好到让我有些不爽。

        我将盘子中的沙拉一扫而空，将橙色的液体也送入胃中。我将杯子放在桌上，看向对面，仙台同学也同样清空了盘子。

        「宫城。」

        一个比刚刚更加明快的声音传来，我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还没出门，她的心情就变得更好了，这对我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把这些收拾完之后，我要去宫城的房间。」

        「……为什么？」

        我可以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我还是要问一下。

        「给宫城选衣服，化妆。」

        「不要。」

        「有什么关系嘛。」

        「有关系。只是吃个饭，买点东西，什么也不用做。」

        一有什么事，仙台同学马上就会想化妆、选衣服。要打扮的话，她自己一个人去打扮就好了，可她总想对我也做点什么。

        好麻烦。
        可是，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是不会放弃的。
        真的好麻烦。

        为什么我要说星期天和她一起出门呢？

        「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就乖乖换个衣服化个妆嘛。」

        不出所料，仙台同学心情很好地微笑着。
        我真希望把那天说出今天出门的我，推进地狱的大锅中，咕噜咕噜地炖着融化掉。

        我看向仙台同学。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正津津有味地喝着橙汁。
 
episode 278 世界变了宫城也不会变
        
        宫城主动提出要出门是事实的话，世界都会改变。

        虽然她发了牢骚，但也还是乘上了电车，来到了一家稍微时尚点的咖啡厅。如果是我来邀请她星期天出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应该会像是在地板上生了根一样待在自己房间不肯挪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不会离开房间一步，甚至直接变成一棵完美的树也说不好。

        「怎么感觉，和想象中不一样。」

        坐在桌子对面，并没能成功变成植物的宫城皱着眉头说道。
        到了咖啡店，她的心情也没有变好。

        但是，今天的宫城就算有点不开心，露出这种表情我也不在意。不如说我反而很高兴。一想到这是她就算不情愿也还是和我一起出门了的证据，她眉间的皱纹看起来都要比平时可爱数倍。

        「和想象中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

        「不甜。」

        宫城用着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拿着叉子戳了戳放了培根的法国吐司。

        「因为是代替午饭的，所以我是觉得可以当饭吃的东西好一点，你觉得甜点好一点吗？」

        放在桌上的东西，如她所说并不是甜口的。虽然我是调查了法国吐司的口味评价比较高的店才带宫城来的，但好像并不是符合宫城的喜好。

        「都可以，但是……」

        「但是？」

        「我只是觉得和仙台同学做的不一样。」

        宫城的话并没有说错。
        我们现在吃的法国吐司外层很酥脆，里面又很Q弹，十分美味，大块的培根和面包也很搭，我甚至想再来一份，但这的确和我做的法国吐司不一样，并不甜。
        
        我看向宫城。
        我本以为她一定也会说好吃，但她却只是一脸不满。

        我对这样的她却感到了喜悦。

        明明来了口味评价很好的店，她却想起了我做的东西，还拿来比较。无论她说多少次我会觉得很高兴。而且，说觉得和我做的吐司不一样的她也无比可爱。

        「那下次做法国吐司？」

        我向皱着眉头往嘴里送培根的宫城问道。

        「……有空的话可以。」

        「这样啊。那，放假休息的时候做吧。」

        宫城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
        不过，她的表情好像在说，等我做了法国吐司，她就不会皱着眉头吃了。我将法国吐司切成一口吃的大小，然后配着培根一起吃掉。再吃掉一口，又喝了冰茶。对面的宫城也在默默地吃着法国吐司。

        我们几乎没什么对话。
        只有法国吐司在不断减少。
        
        看到宫城没有抱怨，老老实实地吃着，我想她也肯定是觉得很好吃。我原本以为今天的外出只会是我一个人高兴，但现在看来宫城也有一点乐在其中的感觉。

        宫城能好好遵守约定真是太棒了。

        多亏了她，现在坐在我对面的，是我打扮出来的最可爱的宫城。我给极度不情愿的她化了妆，还让她穿上我给她选的裙子，这一点也非常加分。

        「仙台同学，被你看着我吃不进去了。」

        切着培根的宫城抛来一句抱怨。

        「抱歉。太可爱了，一不小心就。」
        
        「不要说奇怪的话，吃饭。」

        宫城露出要是在家就要踹我的表情瞪着我。她还真是不管在哪对“可爱”这个词都很严格。我回答她「好，好」，然后也吃了一大口法国吐司。        
        由于已经过了中午，玻璃幕墙的开放式店内也并不是很拥挤，四处传来的谈话声，也在消散在背景音乐之中。

        心旷神怡。
        我打扮出来的虽然不高兴，但很可爱的宫城，还有美味的食物。
        我忍不住去想，她要是能再次邀请我就好了。

        ——虽然我是觉得暂时是没这个机会了。

        「我说，宫城。」

        既然机会难得，我想再稍微任性一点。

        「干嘛？」

        「能把头发搭在耳朵上吗？」

        「不要。」
        
        「让我看见耳环嘛。」

        我对立刻做出回答的宫城说出了我小小的期望。
        我想看见我给她选的耳环。

        「仙台同学的耳环代替我看得见不就够了。」

        宫城将视线投向扎着马尾辫的我，然后将培根送入嘴中。
        
        「不是一回事吧。」

        「就是一回事。」

        「我觉得把头发搭在耳朵上可爱一点。」
        
        「仙台同学，好烦人。」

        果然对于可爱她不会有什么好回应。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如此讨厌被人说可爱，但要是说过头了感觉会让她的心情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所以还是算了。不过，现在结束对话也有点可惜，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对了。今年过完生日就是二十岁了吧？」

        我微笑着看着宫城。

        「要是突然变成二十一岁才有鬼好吧。」

        「好吧，也是。」

        「所以，二十岁了怎么了？」

        「等宫城的生日到了，一起尝试喝点酒庆祝吧。」

        我的生日是八月，所以只要等到九月的宫城生日，我们就能一起享受酒精这个玩意儿了。

        「不用了，和去年一样就行。」

        一个冷淡的回答传了过来。

        「难得的二十岁生日，你就不想做点什么留作纪念吗？」

        「不用专门做这些值得纪念的事情。」

        「那，不一起喝酒也行，但和我一起喝酒之前，你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

        「为什么？我和谁喝酒又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我用叉子在法国吐司上用力戳了一下，然后吃掉一大口，喝着冰茶，看向宫城。

        「……因为担心。」

        「担心？」

        「我不知道你喝酒了会变成什么样。有些人会变得和平时不同。」

        我不知道宫城的酒量如何。
        也许她喝酒后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也许也会有所变化。
        
        但不管怎样，感觉宫城都不是很小心谨慎，让人很担心。

        虽然我也知道宫城不是会和男生去喝酒的那种人，但要是她真去喝酒了的话——。我觉得我会放下手头的一切赶到宫城那儿去。就算对方是女生，我也做不到在不知道这种状态下的宫城会是什么样子的情况下，将宫城送出去。

        更进一步说，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希望宫城去那些会喝酒的地方。但我也知道，这对于和她不在同一所大学的我来说很困难。我甚至想拜托宇都宫来监视宫城，但再怎么也不能真这样做。

        「那要这么说的话，仙台同学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吧？」

        在不知道喝酒之后会怎么样这一点上，我和宫城一样。但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我没有任何和别人出去喝酒的打算。所以，我的事可以放在一边。不过，我也觉得这也算我想和宫城一起喝酒的一个小理由。

        「没错。所以，宫城也要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既然她对我的关心程度足以让她吃醋，那她至少应该对我喝酒之后的样子有一点兴趣。

        我盯着宫城。
        我们的视线交汇后，宫城的目光便逃向了法国吐司。她平静地开了口，但声音几乎要被背景音乐淹没。

        「……我会考虑的。」

        虽然是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但总比没有好。
        离生日还有很长时间。
        没有必要现在就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将盘子扫空，喝着冰茶。宫城也吃着盘子里剩下的法国吐司，咀嚼着最后一口，然后，将冰茶一饮而尽。
        
        「接下来去买东西吧。」

        听到我的声音后，宫城露出了明显不情愿的表情，但我并不打算改变计划。我对宫城露出微笑，她坚定地说了句「买完指甲油就回去」。
 
第三卷SS 宇都宫舞香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忘记东西了，吗。

        志绪理的话，倒也有可能。
        但是，考虑她刚才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不太可能。

        「请问!宇都宫老师，我可以发表意见吗？」

        亚美像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她的声音在走廊里回响。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恐怕就是志绪理的事。
       
        抱歉，忘记东西了。

        和我们一起往鞋柜方向走的志绪理丢下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安静得令人难以相信刚刚举办过文化祭的走廊深处，和她约好的一起去吃个快餐这事儿也随之消失了。然后，就只剩下我和亚美被留在仿佛白天的喧嚣都是谎言的走廊中。

        「我明白亚美老师想说什么。」

        我也煞有其事地对亚美说道，然后来到鞋柜前换了鞋子。

        「这种时候，应该是老师和学生吧？」

        「这种事有必要在意吗？老师和老师有什么不好。好了，亚美老师快说说你的意见。」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请允许我发表意见。——你不觉得忘记东西以及父亲这事等于男朋友吗？」

        这我倒是没想过。
        不过，志绪理很不自然地提出父亲的事，然后就走了，亚美会这么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志绪理的男朋友啊。」

        「没错。你不觉得很可疑吗？接下来本来是要我们仨一起去庆祝文化祭的，结果她突然说什么忘记东西了，还说父亲会早点回来，所以今天不行哦？我觉得忘记东西和父亲都是在撒谎，其实是男朋友叫她了。」

        「好吧。」

        要说在可疑还是不可疑中做出选择，那肯定是选择“可疑”。只是忘记东西了倒还好，连“父亲”都来了，不让人起疑心反倒奇怪。

        「那肯定是男朋友吧。舞香也这么觉得吧。」

        亚美坚定地断言道，然后迈出脚步，我们离开了校舍。

        「大概是真忘记东西了吧，取消吃饭的理由是她父亲。毕竟志绪理总是犯迷糊，再说她父亲叫她的次数也不少了。」
       
        和志绪理聊天的时候，“父亲”一词的出现并不罕见。

        虽然今天的气氛不是很让人能够接受她父亲这件事儿，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勉强接受的事情。尽管我觉得她根本就没有忘记东西的可能性也很高的想法并没有消失，但我还是会强行让自己相信。

        当然，我还是会在意的。
        但在意也仅仅只是在意而已。

        在夕阳西下的天空下，被志绪理忘记东西和父亲的事占据了思考的我们慢慢地走着。

        「好吧，也许就是舞香说的那样。」

        亚美无精打采地说道。

        「志绪理要是有男朋友了，不会告诉我们吧？」

        「是吗？」

        「既然如此，明天去盘问她是不是男朋友怎么样。」

        我提出了一个无聊的建议，看向亚美。

        也不是说要什么都告诉我，什么都和我说，但要是她找了对象，我还是希望她能告诉我。我很好奇志绪理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我也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可以把志绪理托付给他的人。

        好吧，虽然我觉得志绪理应该没有男朋友。

        「不错。盘问就这么定了。……好吧， 虽然我觉得志绪理应该没有男朋友。」

        亚美就好像偷看了我的想法一样说道，于是我对她说「我同意，所以盘问还是算了吧。」

        我从未听志绪理说过喜欢的人的话题，也看不出她有喜欢的人。志绪理本来就不擅长这种话题，经常涉及到恋爱话题时，她也不怎么合拍。

        「那还是去盘问一下吧。感觉很有趣。」

        亚美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那志绪理就太可怜了。我本想这么说，但既然她把我们丢下不管了，就让她成为我们的玩具吧。」

        我并不是真打算把志绪理当作玩具，既然今天我们已经放过了她的不自然，至少也该接受一下揶揄。

        「那么，志绪理明天的命运，就这么定了。接受今天的报应吧。」

        说完，亚美笑了起来。
 
第四卷SS两篇
宇都宫舞香的疑心（上）
        
        志绪理和仙台同学。
        本应该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个人，实际上可能关系很好。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这个事。

        志绪理和仙台同学在走廊上相撞时，在我看来，她们俩的反应就算是她们有着某种联系也不奇怪。
        但是，不管问志绪理多少次，她都说她和仙台同学既不是朋友也没有亲密关系，而且除了她们曾经是同班同学以外，我也没发现她们有什么其它交集。

        所以，我试着去相信志绪理的话，但由于获得了和仙台同学直接对话的机会，我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
        在嘈杂的教室里，我看向正站在我桌子旁边的志绪理。

        「志绪理，那个。」

        我去小卖部的时候，在走廊上偶遇了仙台同学，当我提到志绪理的话题时，仙台同学看上去超乎寻常地惊讶，而且一直追问。
        
        自那之后，我就开始对仙台同学有些好奇。

        「怎么了？」

        说完，志绪理将目光转向我。
        
        虽然我很想问仙台同学的事情，但我又觉得就算问了也只会有和以往一样的发展，所以说不出口。

        我坐在椅子上，犹豫着该不该说出仙台同学的名字时，志绪理有些不解地说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今天午饭吃什么？」

        「……舞香。这绝对不是你刚才想问的东西吧。」

        志绪理用手撑在我的桌子上，接着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真的只是想问一下今天的午饭。我想要志绪理的午饭分我点尝尝。」

        如果不是在教室之类的地方，而是在一个安静、可以和志绪理两人独处好好谈谈的地方，说不定能得到和以往不一样的回答，但这样又有点太严肃了。但话又说回来，就这么继续说下去的话，志绪理估计又会说「我和仙台同学不是朋友也不亲密」，实在是难办。

        「让亚美酱来回答吧。志绪理的午饭是……」

        站在志绪理对面的亚美，不知为何用着大得离谱的声音断言道「是面包吧！」。在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处于休息时间的教室虽然很吵，但也没必要这么大声。

        「亚美，你声音太大了。」

        志绪理有些无语地说道。

        「欸，志绪理。今天不是面包吗？」

        「是面包。」

        「只吃面包的话，会营养不良哦。」

        亚美用格外认真的声音说道，而志绪理回答了一句「也有时候不是面包」，然后，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比起这个，舞香，你刚刚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宇都宫舞香的疑心（下）
        「呃——，是关于仙台同学的事，可以问吗？」

        一如既往的展开，一如既往地向志绪理发问。

        「就算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我又不了解仙台同学。」

        「也是。」

        今天还是算了吧。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亚美强而有力的声音插了进来。

        「欸——，志绪理，你在走廊上撞到仙台同学的时候，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明明很奇怪。」

        「什么地方奇怪？」

        「这个嘛，奇怪就是奇怪？对吧，舞香。」

        亚美看向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嗯，是有点奇怪。」

        我如此回答道，志绪理则说了句「才没有」，然后语速略显加快地说道。

        「要说有什么奇怪的，我觉得也就是我发呆的时候撞到了仙台同学，所以我吓了一跳，所以显得有点奇怪罢了。再说了，你们俩只是觉得说仙台同学的事情很好玩吧。」

        志绪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亚美笑着说了句「被发现了。」

        「这个梗该过去了。差不多也玩腻了吧。」

        困扰的志绪理和觉得有趣的亚美嬉闹了起来，而我则是盯着她们俩。

        在走廊偶遇仙台同学的那天，我得知她的志愿学校和我的很近。然后，我还告诉了她志绪理也准备和我考同一所大学。

        那时候，仙台同学的反应，让我感觉到了她和志绪理之间的联系，但实际上能够联系起她们二人的线条又并不多。只是，如果把志绪理和仙台同学当作“朋友”来看待的话，那些没有连接的线条看起来也连了起来。

        这么做并不好。
        臆想滋生妄论。

        比起这个，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志绪理是准备和我考同一所大学吧。」

        我向正在和亚美打闹的志绪理问道。

        自从我和仙台同学说过话后，这件事就一直困扰着我。
        我必须得做点什么。

        「是啊，突然问这个干嘛？」

        「突然有点在意。大学的事，你和其他人说过吗？」

        「没有。又没有必要说。」

        「这样啊。」

        「也就是说，志绪理大学的事情，是只有我和舞香知道的秘密。」

        亚美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说道。

        「是啊。总之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只对你们俩说过。」

        志绪理用着既不开朗也不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暧昧地笑了笑。

        看到这样的志绪理，我便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我把志绪理的志愿学校告诉了仙台同学。

        我很后悔我这么做了。
        我最好找个机会向她道歉。

        可是，为了道歉，得先把我和仙台同学之间说的那些事儿都告诉志绪理。
        想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感到有些沮丧。
 
episode 279
        虽然想要，但不买也行。
        指甲油就是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今天非买不可的。

        但是。

        购买指甲油这个行为对今天的我来说是必要的，宫城也必须要兑现和我的约定。

        「仙台同学。你决定好买哪个了吗？」

        我站在在摆满指甲油的货架前，听到旁边传来一个比吃法国吐司时更加不高兴的声音。
        
        「还没决定。」

        我看着一脸无聊的宫城。

        指甲油不过是吃完饭后带着宫城到处转转的理由。衣服也好、笔记本也好、毛绒玩具也好，只是当时浮现在我脑海里的是指甲油。

        「宫城觉得哪个好？」

        为了延长我们俩一起做点什么的时间，我向她提问。
        要是放着不管，感觉她会说「我去看看别的东西」之类的话，然后就消失了。

        「哪个都行。」

        「也太不配合了。」

        「又不是买我的东西。」

        宫城这人，当你希望她让你的预料落空时，往往不会落空；当你希望预料不要落空时，她反而会让你的预料落空。今天的宫城就是前者，和我预料的一样对指甲油没有表现出兴趣。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但说起来，如果把重点放在选择指甲油这件事上的话，我应该和澪一起来而不是和宫城。澪的话，肯定会比宫城更加认真地帮我挑选指甲油。

        「就算是别人的东西，也稍微认真想一下嘛。」

        「想了我也想不出来。」

        「那，如果是宫城的话，会选哪个？」

        「我又不用，不选。」


        好吧，也是。

        我的视线落在宫城的手指上。
        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而且什么都没有涂。她深入我的那天，也和今天一样留着朴素的指甲。长度也没什么变化，也不会剪得太深。
        
        回顾过去并不好。

        我知道，但我的意识还是飞向了宫城为我剪指甲的那一天。我不禁会去想，那天宫城会不会是为了和我做那些事才把指甲剪短的呢？

        不行。

        一想到这些，我就会试着从对我好的方向去理解宫城的行为。然而，到头来还是只会得出并不是如此这样无聊的结论。

        ——宫城的指甲平时就不长。

        我将视线从宫城的手指移开，看向她的脸。

        「偶尔也用一下指甲油如何？我帮你选。」

        「我不用，也不用选。」

        「那，用我的？」

        「不用。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卖指甲油的店子很多，但如果去一家全是化妆品的店，宫城肯定马上就会想回去，所以今天选择了杂货店。还有一种想法就是买了指甲油之后，还能带着宫城到处转转。

        所以，她应该和我在一起，可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店里到处乱逛。

        「待会儿我想和你一起看，就陪我选会儿指甲油嘛。」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了眉头，盯着货架看。然后，她拿起了一瓶指甲油。

        「这个呢？」

        她将一瓶指甲油塞到我手里。

        「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选这个颜色？」

        宫城从众多指甲油中选择的颜色。
        浅粉色。

        我盯着她的脸，而不是指甲油。

        「不喜欢？」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在想为什么。」

        我需要一个理由。

        看上去她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出来的。所以，正因如此，我才希望她能有一个相应的理由。

        「……你喜欢可爱的东西吧。」

        宫城小声嘟囔道。

        「喜欢是喜欢。」

        「喜欢的话，那不就行了。我要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似乎是认为已经完事的宫城正准备转过身去。
        她还真是任性。

        「我去买单，和我一起过去吧。」
        
        如果是平时，我会说「我去买单，你等我一会儿」，但今天不一样。我抓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走了起来。

        「为什么我也得和你一起去？」

        背后传来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主动提出出门的声音。

        「要是你迷路了就麻烦了。」

        我总觉得一松手，宫城就会回家，所以不能松手。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迷路？」

        「那我有可能会迷路不是？」

        「那更不可能了。」

        宫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人这么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的。」

        我如此说道，但宫城似乎并没有被说服，只是安静了下来。我们跟在在收银台前排队的人们的最后边，一点点地往前走。

        「我哪也不去，松开我的手臂。」

        听到一个心情不好的声音，我松开了手。
        转眼间就轮到了我结账。
        我们离开人群后，宫城推了一下我的手臂。

        「真恼火。」

        「难得来一趟，你想看点什么的话，我们一起去看吧。」

        「仙台同学的购物已经结束了，我要回去了。」

        「等一下。你刚刚说要去别的地方看看的，应该是有什么想看的东西吧？」

        「并没有。」

        「没有也看一看嘛。」

        虽然她没有回应，但看到她老老实实的样子，似乎是接受了我的提案。

        马克杯、毛绒玩具。
        项链、还有耳环。

        杂货店里有很多光是看一看就能打发时间的东西。我们俩在店里转悠着，我也不知道宫城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她时不时会停下脚步，说了些「好可爱」或者「感觉舞香会喜欢」之类的话。
        虽然有些不中听的发言，但与和宫城在一起的快乐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而且，宇都宫也没做错什么。

        我忽视掉自己说不上小的嫉妒心，跟在宫城的后面转悠。

        大概，在他人眼中，这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吧。
        但是，对我来说，这是很重要的一天。

        和宫城一起在店里转悠。

        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让我很快乐、开心，即便有时会有些嫉妒，我也不想回去。

        「仙台同学，好恶心。」

        看着芳香精油的宫城抬起头说道。

        「欸、为什么？」

        「一直跟在我后面，像个跟踪狂一样。」

        「你这说法，有点过分吧？」

        「走我前面去。」

        「可我想看宫城想看的东西。」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

        「仙台老师！」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我回过头去，看见一位我每周都会见面的高中生正站在那儿。

        「小桔梗。」

        「您扎着马尾辫，所以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做家教时的学生，小桔梗笑嘻嘻地回答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虽然我并不希望她注意到我。我不想在可以说是对我家教的打工抱有敌视的宫城也在的地方见到小桔梗。但是，既然已经被她注意到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小桔梗，差点也没认出来。你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不过刚刚解散。」

        「这样啊。」

        我看着露出微笑的小桔梗，而她的视线正看着我旁边。那双眼睛看上去充满了好奇，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请问，这位就是给老师送了猫咪文具盒的室友小姐吗？」

        圣诞节时我从宫城那儿得到的礼物从小桔梗口中说了出来。
        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盯着宫城。

        而她视线前方的宫城什么也没说。
        只有令人不适的气氛传了过来。
        
        宫城很冲动，但那只是对我而言。她对待其他人还是比较有常识的，我也知道就算是现在，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尽管如此，我的内心还是感觉坐立不安，仿佛被钢丝勒住了脖子一样有些呼吸困难。
        
        「对，室友。我们刚刚一起吃完饭。」

        我尽可能用着轻松的语气回答，对小桔梗笑了笑，宫城露出想说些什么的表情看向我。但是，她对我什么也没说，而是转向小桔梗，发出不大也不小的声音。

        「初次见面。」

        虽然我也不觉得会吵架，但她平安无事地打了招呼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初次见面，我叫花卷。」

        小桔梗的声音比平时要高一些。

        「我是宫城。」
               
        这边的声音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看向宫城，她的表情看上去既不像心情好，也不像心情不好。虽然我很好奇她在想什么，但现在也没法问，就算之后再问，我想她也不会回答。

        「我一直想见您一面，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听到小桔梗的话后，宫城露出了模棱两可的笑容。
 
episode 280
       
        一直想见一面。       
       
        其实这话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小桔梗说，已经听她说过好多次了。每次我都挤出一个笑容，给她一个不明确的回答，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想见宫城的理由。

        「那个，谢谢您。」

        在小桔梗开朗的声音之后，紧接着的是宫城惊讶的「啊？」的声音。

        「我听仙台老师说，您和她一起帮我选了文具盒。所以，我一直想见您一次，向您道谢。」

        小桔梗阳光开朗的笑容和清脆悦耳的声音，不是面向我，而是向着宫城。每周我辅导她学习时感受到的亲和的氛围感没有变，但是，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一点，或许是因为面对初次见面的人有些紧张吧。

        「一点小事，不用谢。与其说是一起选 ，不如说我只是跟着她去了，也没有出钱，不用介意。」

        一个比起和我在一起时更加开朗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仙台老师的猫咪文具盒，是宫城小姐选的吧？听说是圣诞礼物，那个很可爱。」

        「我觉得也没到可爱的地步吧。」

        「很可爱的。」

        「……谢谢。」

        听见宫城有些为难的声音后，我看向她，她的眉间并没有我经常看见的皱纹。取而代之的是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有人用丝线提着她的嘴角一样。

        原因可能是因为“可爱”这个词。

        「宫城小姐也在做家教吗？」

        「我没有做。我不擅长学习。」

        宫城的声音有些生硬。
        她应该是想营造一种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加柔和的气氛，可现实却像是一块没有水分的海绵蛋糕一样干巴巴的。感觉流动的空气都干燥了起来，喉咙都有些痛了。

        这样可不行。
        这个话题不好。
        这是一个必须打断的话题。

        「宫城是不打工派。」

        柔和地，正常地。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平静，温柔。
        我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不痛不痒的声音和话语便脱口而出。

        「啊，我也是不打工派。和宫城小姐一样呢。」

        对话并没有结束。
        小桔梗的兴趣一直在宫城身上。
        宫城开始失去表情。
        然后，我的太阳穴附近也开始痛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角色。如果将角色贴在额头上的话，我的应该写着『家教老师』，宫城的应该写着『家教老师的朋友』，而小桔梗的则应该写着『家教老师的学生』。

        明明我们每个人都在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却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气氛凝重，但也并不轻松。

        「这样啊。」

        宫城既不低沉也不明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比起打工，我还是更想和朋友一起玩。」

        「那这一点你们可能就不太一样了。宫城老是待在家里。」

        尽管我觉得没什么用，但我还是轻快地插入她们的对话以寻求跳过这个话题。
       
        我希望她们能够快点、快点离开打工这个话题。

        这并不是什么适合在宫城面前说的话题，打工这种事就应该赶紧扔到杂货店的地板上，然后踢飞到天边去。

        「这样吗？」

        小桔梗没有问我，而是向宫城问道。

        「就是这样。」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小桔梗又接着说「那您在家一般都干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沉重。

        之前，我虽然也很好奇小桔梗为什么想见宫城，但我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都随便地糊弄过去了。要是问了，再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也不好办。反正她也不会见到宫城，我也不打算让她们见面，所以最好还是用笑容混过去。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现在——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我要是无视了这句话，问了她就好了。如果我知道小桔梗想和宫城见面的理由，或许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我将要冒出来的叹气咽了回去。
        而我旁边的宫城，对于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这个问题，也回答得含糊其辞。

        不能让这种不明所以的对话一直进行下去了。

        小桔梗是我可爱的学生，我也不想对她太冷酷，但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也不好。我的精神要受不了了，宫城的眉间似乎也到了极限。

        「小桔梗对宫城还真是感兴趣呢。」

        我活动起面部肌肉，露出微笑。

        「从仙台老师那儿听说了宫城小姐的事后，就一直很好奇宫城小姐是怎样一个人。」

        「……听说？」

        宫城抓住了最好不要抓住的部分，让我的胃绞痛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对话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小桔梗有些不像是小桔梗。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种微妙的气氛。

        「我听说宫城小姐有很多漫画啊，经常和仙台老师一起看动画片之类的。」

        「你说过这些吗？」

        宫城投向我的话语刺痛了我的耳膜。

        「嗯，算是吧。」

        「等我上大学了，我也想合租。」

        「那，小桔梗。以成为大学生为目标，今后也要好好学习哦。」

        我微微提起嘴角，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不想再让她和宫城说话了。

        「要是仙台老师能够多来就好了。」

        「这还有待商议呢。」

        「欸——」

        我对发出夸张的声音的小桔梗说了句「我们接下来还有约，差不多该走了」，然后转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好的。」

        我对声音十分元气的小桔梗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
        然后再对宫城说了声「走吧」，便向前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宫城超过我走出了杂货店。她走在我前面一步，我们还没有决定目的地，就这样在人行道上前进着。
       
        我也加快了步伐。
        我来到宫城身边，和她并肩而行。
        对于四月来说过于温暖的风拂过脸庞。

        离傍晚还很遥远的街道上，虽然有些飞灰，但还是很平静的。比起刚刚那种仿佛会滴下灰色颜料的气氛相比，要让人安心很多。但是宫城似乎不这么认为，她的眉间刻着非常，非常，非常深的皱纹。
       
        「约定什么？没有人和你有什么约定吧。」

        宫城毫不客气地低声说道。

        「接下来和我去看电影的约定。」

        「没有这种约定，我要回去了。想看电影的话，你就和刚刚那孩子去看吧。」

        虽然我早就意识到了，但宫城一直没叫过小桔梗的名字。
        明明知道她的名字，却从没有说过花卷或者桔梗。

        「电影只是开个玩笑，要不要再稍微看看别的？」

        「回去了。」

        宫城一边避开迎面而来的行人，一边说道。
        我跟上她的步伐，以免她把我扔下。

        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我觉得今天是一个很适合和宫城出门，心情很好的日子。

        但是，过于温暖的风让人有些不快，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脖子。
        像是要擦掉试图缠绕上来的灰尘一样摸了摸脖子，然后立刻抓出仿佛马上就要逃走的宫城的手臂。

        「那，书店呢？」

        「没有约定过，不去。」

        宫城强硬地说道，然后迈出一大步。
 
episode 281 想对仙台同学说的话
        我们没有约定过去看电影。
        也没有约定过去书店。
        见到一个我不认识的所谓学生的人——
        更是没有约定过。

        仙台同学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在我旁边不停地说着些什么。
        等一下，宫城，之类的。
        这些再熟悉不过的话抛向我，然后又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宫城，等一下。」

        仙台同学又叫住了我，但我无法停下脚步。

        从杂货店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我姑且也回应了她。但是，周围太嘈杂了，我也无法判断我的回应对不对。

        行人太碍事了。
       
        从对面不断地走过来，也从后面走过来。从远处传来的那些形成不了对话的声音变成了沙沙的杂音，钻进了我的脑海。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但却被听到的声音所牵扯，感觉头顶一直有个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响。

        「宫城。」

        一个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明白她为何没有用柔和的声音叫我的理由。
        因为我一直不肯停下来。
        虽然一直往前走也不能让心情变好，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宫城—！」

        这个和叫她学生时一样的声音消失掉就好了。

        我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但是，仙台同学也会和我一样加快速度，所以她粘在我手臂上的手并不会松开。她的声音也被风吹动着，一直贴在我身上。

        好不爽。
        一切都让人不爽。

        我直直看着前方。
        没有看上面。
        晴朗到让人恼火的天空对我并没有任何帮助。

        「宫城，稍微停一下啊。」

        我想让那些钻进我耳朵的声音远离我，于是越发将意识集中于外部。

        不知是谁的脚步声。
        手机的铃声。
        不知何处飘来的音乐。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充斥着街头，平时都不会听的杂音上。人行道上洋溢着的快乐的声音、无聊的声音、行驶的汽车声、拂过脸颊的风声，都汇成一团，将仙台同学的声音吞没了。

        尽管如此，我不知为何，也不知所以，她的声音总是能一下子钻进我的耳朵，与那些毫不相干的声音区分开来，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小桔梗的事是我不好。我没想到会在那种地方见到她，也没想到她会接二连三地对宫城发问。对不起。但是，她真的不是坏孩子。」

        不是这个。
        仙台同学误会了。

        那孩子是好孩子还是坏孩子并不重要。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很亲昵地和仙台同学说话才——

        我停下了脚步。
        仙台同学惊讶地「哇」了一声，然后继续说道。

        「我说宫城。停下来也提前说一声嘛。」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去书店。」

        「欸？」

        「我说，去书店。」

        「你不是说不去吗？」

        「仙台同学，想去书店吧？」

        「想去倒是想去。……可是，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那孩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只是因为她和我说话的样子，亲近得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让我有些困扰罢了。以后我们肯定不会再见面了，所以只要把今天的事情忘掉就好。

        虽然仙台同学像以前教我学习那样，现在在教她学习，有点让我无法释然，但不会做我们以前那样做过的事情。

        只是打开教科书，学习而已。

        仅仅如此。
        太在意反而奇怪。

        「我没有改变主意。我只是想起有一本必须买的漫画。」

        不去看电影，也不去书店。
       
        这是不管有没有见到仙台同学的学生都不会改变的事实，但是，就这样哪儿也不去，直接回家的话，就好像我是因为见到了那孩子才直接回家的。仙台同学可能会认为，是因为我在嫉妒那孩子。

        如果事情变成这样就很麻烦，这是不对的。
        我不想采取任何会加强她错误的认识的行为。

        「真的有必须要买的漫画吗？」

        仙台同学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我，我把她粘在我手臂上的手拨开，调转了方向。目的地变为书店，因为仙台同学说要去，所以才去。
        但是，我发现有件事我不知道。

        「……这儿，是哪儿？」

        我环顾着周围。

        「谁知道呢，这是哪儿。……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们也只是一直在往前走而已。不过，你知道书店在哪儿吗？」

        仙台同学用着不冷也不热的声音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查一下？」

        「书店的位置？」

        「对。宫城真的想去的话，我就查一下。」

        「不用仙台同学帮我查，我自己也会查的。」

        我也有手机，书店一下子就能找到。

        「你有想去到要查书店位置的程度吗？」

        仙台同学如此说道，虽然是她提出的问题，但她接着又自己给出了回答。

        「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我想在家休息。」

        仙台同学的嘴角微微上扬。

        「宫城，没关系的。」

        她柔和地笑着，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什么没关系？」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想这么说。」

        「不知道就不要随便说。」

        「随便也没什么关系吧。」

        仙台同学的手触碰到了我的手。
        我的手被她紧紧握住，拉着向前。
        仙台同学迈出脚步，她的马尾辫也随之摇晃。

        我不讨厌这个能让我看到蓝色耳环，代表着她属于我的发型。但是，我不喜欢除我以外的人看到耳环。仿佛只有我知道就好的事也会被别人知道一样。

        「你今天为什么扎马尾？」

        「因为有这个心情。」

        一个算不上回答的回答传入耳中。
        今天，我要是留下了让她不能用这个发型的记号就好了。

        「仙台同学，真的要回去吗？」

        我非常用力地握住仙台同学的手，向她问道。
        而她的回答不是「好痛」而是「回去」，我放松了力气。但是，我并没有松开她的手，就这样被她牵着，她的体温也流了进来。

        仙台同学不会放过那些本来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会把我本不需要的感情延续下去，变得越来越大。为了让我看到那些我不用看到的东西，而把它们摆在我面前。

        那些黏糊糊的、脏兮兮的、我想扔掉的东西。
        她会告诉我，我心中有这样的东西。

        「手，松开。」

        「不行。」

        她立刻回答道，于是我抬起了视线。
        天空还没有染上夕阳的颜色。
        与春天不相称的暖风吹拂着仙台同学的马尾辫。

        虽然这不该是主动提出要出门的我该说的话，但出门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今天如果老老实实待在家，本来能成为美好的一天的，结果也被我搞砸了。

        所以，伴随着我的后悔，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pisode 282
       
        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的仙台同学，一直絮絮叨叨着。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我正在思考我说什么好，可她叨叨个不停，让我无法理清思绪。

        仙台同学经常遇到那只三花猫的话题。
        中午吃的那个不是很甜的法国吐司的话题。

        从好些个话题中选出几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来填补对话的空白，结果我的脑袋也被塞满了，变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随声附和。

        上电车，下电车。
        太阳也失去了力气，天空也变了颜色。
        我们走在没有猫咪的人行道上，离家越来越近。

        仙台同学还是继续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

        虽然并不是非得我来发起话题，但除了随声附和以外没有别的事可做的话，我就不由得会对看到了仙台同学原本我不必看到的一面，还有那个我还未曾见过的所谓的另一个学生感到在意。
        仙台同学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剩下的，只有想把视线移开的心情。

        不管是在大门前，还是开门的时候，还是脱鞋的时候，仙台同学都一直在说些无聊的话。

        「宫城，你在听吗？」

        一走进公共空间，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就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自己的房间的同时，「嗯」了一声，然后仙台同学很自然地就把东西放在了桌上，接着就去用电热水壶烧水了。看见两只马克杯被摆到桌上，我叹了口气，便去准备茶包。

        「宫城，我说啊。」

        仙台同学没有在椅子上坐下，而是走到我的旁边看着我。
        切实的声音让人捂住耳朵。我知道，如果我回答的话，事情可能会向我不希望的方向发展，但我现在也已经失去了回自己房间的时机。

        「……干嘛？」

        我只好发出声音，然后一直盯着马克杯。

        「今天的事，对不起。」

        我确实并不知道仙台同学是为什么而道歉。
        但是，我却有一种感觉，我明白她在为什么道歉。

        「又不是仙台同学该道歉的事情。不用道两次歉。」

        大概，是为了在杂货店遇到的那个头衔是「仙台同学的学生」的孩子的事而说的「对不起」吧。

        「还是该道歉吧。」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宫城生气了。」

        「我没生气。」

        「我说了很多关于宫城的事，也不生气？」

        「那种事，我不在乎。」

        虽然我其实是在意“很多”的详细内容，但要是问这个，从仙台同学嘴里冒出来的，又会是那个孩子的事。听见仙台同学的声音说着我不想听的话题，只能带来痛苦。

        「宫城，是讨厌小桔梗吗？」

        「并不是那样的。」

        她那孩子并不属于要分类为讨厌或者喜欢的存在。我不想给她分类，甚至都不想去思考她的事。

        「……那，莫非……」

        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变得小了一些。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将视线从马克杯移向仙台同学。

        「心情不好是因为，嫉妒——」

        「没有，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我打断她的话，并加以否定。
        家教的打工与我无关。
        所以，她的学生也与我无关。

        仙台同学的打工，不是我应该干涉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对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啰嗦话，也不用向我道歉。

        她说出这样像是挖掘着我想要忘记的事情的话，让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快乐的事情和不快乐的事情就像被搅拌机在脑海中混合在了一起，我的感情也迷失了方向。想要分开的心情被不断混合在一起的感觉，十分恶心。

        「红茶呢？」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我会泡的。」

        「我的那份也会泡吗？」

        「泡好了会放在仙台同学房间前的。」

        「一起在这儿喝不就好了？」

        「不喝。」

        我用冰冷的声音回答了柔和地微笑着的仙台同学。但她依旧面不改色，用着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话。

        「可我想和宫城一起喝。」

        「仙台同学要待在这儿的话，我回房间。」

        「别这么说嘛，坐下吧。」

        在我转过身去之前，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臂。虽然她没有很用力，但我能感觉到她不允许我回房间的意思。但是，我也没有必要听仙台同学的。

        「不要。」

        我简短地回答道，然后将粘在我手臂上的手拨开，可仙台同学并没有放弃，她拉开椅子，拍了拍椅背，再次微笑着说：

        「坐下来的话，宫城想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舔你的脚吧？」

        仙台同学仿佛很确信地说道，然后看向我。

        「不喜欢。比起这个，水也已经烧开了。你要泡红茶的话就去泡啊。」

        「难得你穿一次裙子，不用客气也可以哦。」

        说着想和我一起喝红茶的仙台同学放弃了她应该做的事情，将话题带回到了不必回去的地方。

        「这和裙子没什么关系吧。」

        「有啊。裙子的话，更方便舔脚吧？」

        说完，仙台同学按着我的肩膀，强行让我坐在椅子上。

        恼火。
        非常恼火。

        我正准备从我不想坐的椅子上起身，但仙台同学比我更早一步跪在了地上。

        这样的情景，在过去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我让仙台同学坐在地板上，舔我的脚。

        这些记忆即便在脑海中被搅拌过，也是能轻松地拿出来，不会忘记的记忆。

        「不用做这些多余的事，站起来。」

        虽然这不是命令，但我还是命令着仙台同学，然后踢了她的脚。

        「不用站起来也行吧。」

        「不行。」

        我再踢了仙台同学一下，结果她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腿，甚至有些痛。这种情况以前基本上没发生过，所以我大声地说了句「松开」，可仙台同学的手不仅没有松开，还把我的裙子掀到了膝盖上。

        「你要干什么？」

        代替回答的是，她的嘴唇紧紧贴着我膝盖。那温暖而柔软的嘴唇，让我的腿感到一种令人惊讶的熟悉感。然而，我还是不能接受她的嘴唇。

        「停下来。」

        像今天这样的心情的时候，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碰我。可是，她还是不肯罢休。她的嘴唇贴在我的膝盖上，用舌尖舔舐着。她舔过一下后，挪开了嘴唇，然后再次贴上来。

        「仙台同学！」

        我大声地叫着她，拉住她的刘海，她的嘴唇才离开。仙台同学抬起头，冲我露出一个微笑。

        「声音太大了。不用这么大声，我也听得到。」

        「听得到就给我停下来。」

        「想要我停下来的话，说请停下来，来求我看看？」

        「绝对不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停下来。」

        「我也绝对不要。」

        「仙台同学！」

        我再次大声地叫着她，而她却是用指尖触碰我的膝盖。她用手指在嘴唇接触过的地方摸索着，然后又舔了上来。

        「好恶心。」

        「搞错了吧，是舒服吧？」

        仙台同学头也不抬地说道，然后吻了一下我的膝盖。她的指尖擅自脱下了我的袜子，抚摸着我的脚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推着仙台同学的头，让她的身体离开。然而，她又马上抓住了我的腿。她的手指在我的小腿上爬行，嘴唇触碰到我的脚背，舌尖也凑了上来。

        一次又一次地亲吻，舔舐。
        感觉既恶心，又舒服。       
        她的体温，让我想起了那些和给她的下命令的过去连在一起的，我不想想起来的回忆。

        在床上的仙台同学。
        与我混合在一起的体温。

        ——不行。

        这不是我现在该想起来的事情。

        「仙台同学，回答我。」

        我还没听到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宫城心情很差。」

        仙台同学嘟囔着说完，抬起了头。

        「没有很差。只是不太好。」

        「那不一样吗？」

        「不一样，而且我的心情好不好都无所谓吧？」

        「可我希望你能心情好。」

        「舔脚我心情也不会好。」

        「那，我该怎么办？」

        仙台同学用着既不柔和，也不生硬的声音说道。
 
episode 283
        我并不是讨厌仙台同学舔我的脚，但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我想仙台同学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我并不想要她为我做什么。
        我也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心情不坏，所以也没法变好。

        如果一定要我说点什么，我只有一件希望她做的事。
       
        「……把那个，解开。」

        我指着坐在公共空间的地板上的仙台同学的马尾辫。

        「头发？」

        「对。别扎马尾辫了。」

        「这样你就会心情好吗？」

        「不会好，但也要解开。」

        我冷淡地说道，然后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膝盖，她便毫不犹豫地解开了头发。

        「这样行吗？」

        「不行。耳朵，不要让我看见。」

        仙台同学虽然解开了马尾，但头发还是搭在耳朵上的，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作为代表她属于我的印记的蓝色石头。

        「……为什么？看得见更好吧？」

        仙台同学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好，别让我看见。」

        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能看见仙台同学的耳环的人只有我，但就算看不见她的耳环，她也是属于我的。所以，现在不用看到看见那个装饰着她耳朵的蓝色石头。我希望它能和我心中我不想看见的感情一起被藏起来。

        「快点啊。」

        我再次踢了一下仙台同学膝盖。

        「好痛。」

        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传来，于是我对她说：「你不想被踢，就按我说的做」，然后原本能看见的她的耳朵就被遮住了。

        「好了，心情如何？」

        「一般。」

        「一般是什么？」

        「一般就是一般。」

        「这样啊。」

        仙台同学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她把额头靠在我的膝盖上，嘀咕着说道。

        「……不知道宫城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在想什么。为了讨我开心而舔我的脚，这不是很奇怪吗？」

        「有那么奇怪吗？」

        我看不见小声发问的她的脸。

        「又没被命令，没有必要舔吧。」

        「这算是代表我属于宫城的行为吧？」

        无法读出情感的声音传入耳中。
        虽然我觉得这个声音很适合搞不懂她想什么的仙台同学，但我很好奇，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希望她能抬起头。
        我希望她能看着我的脸说话。
        但是，现在看到仙台同学的脸的话，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说。

        「变态。」

        我静静地说道，然后戳了戳仙台同学的发旋。
       
        「随便下点命令吧。什么我都会做的。」

        仙台同学并没有抬起头来。她的体温从膝盖上传来，但仅凭这一点也无法得知什么东西。

        「你不用说这种话。」

        「这是命令吗？」

        「是命令。还有，表现出平常的样子站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命令？」

        「这是什么命令都行，按我说的做。」

        「……好，好。」

        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声音，让我松了一口气。
        她的额头离开了，膝盖上的体温也远去了。但是，她的指尖又马上放了上来，仙台同学的体温再次流了进来。

        「我不是叫你站起来吗？」

        「我知道。我会好好服从命令的。」

        我并不是想要她听我的命令，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下命令。这件事才是接近“平时的我们”的事，而不是我主动发起邀请，两个人一起出门，也不是去见一个我不想见到的人。

        「知道的话就快站起来。」

        我没好气地说道，仙台同学才不情愿地站了起来。然后，她又问了我一句「接下来怎么做」，但我并不打算回答。

        我默默地从椅子上起身。我轻轻地将脸凑到仙台同学的脖子边，把嘴唇贴了上去，将从膝盖上流入我身体的热量还给她。

        一次、两次。
        我反复地亲吻她的脖子。

        「不留下印记吗？」

        「不留。」

        我简短地回答到，再慢慢地将嘴唇贴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

        我不想将今天留给仙台同学。
        所以，我不会留下印记。

        取而代之的是，我无数次地亲吻仙台同学，将从仙台同学那得到的体温还给她，然后再夺走。

        「比起这儿，还是在床上做更好吧？」

        只会说多余的话的仙台同学用手搂住我的后背，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我不是这个打算。」

        我后退了一步，然后踩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那，你打算干什么？」

        「……并没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那就创造一个吧，变得打算这么做吧。」

        「做不到。」

        「做不到的理由是？」

        她真的只会说一些多余的话。

        我刚刚做的事情并没有深层次的意义，我也不打算为它创造意义。回答做不到当然也是没有理由的。问我不存在的东西也只会让我为难，所以我必须让这样的她闭嘴。

        「仙台同学，太啰嗦了。」

        我推着她的肚子，思考着让她不要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的办法。但是，这种东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来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电热水壶里的热水去泡个红茶，把时间和仙台同学的话语全都打发掉。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但嘴巴却擅自动了起来。

        「……仙台同学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大概，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我知道，但我觉得如果不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是不会去问的。
       
        「重要的东西？」

        我并不是完全无法预料。
        我俩还有舞香三个人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了与之相关的答案。我记得很清楚，平时总是说和我喜欢同样的东西的她，对我并不是很喜欢的东西说了“也许喜欢吧”，我也知道这是对的。

        学习。

        正确的说，是教别人学习，与其说是重要的东西，不如说是重要的事情更准确。仙台同学喜欢教人学习，我也被她教过。

        「对。仙台同学重要的东西。」

        仙台同学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将视线投向了地面。
        她的视线没有回来。
        她一直盯着地板，而不是我。
       
        虽然我不觉得重要的东西能和喜欢的东西划等号，但如果答案是“家教的学生”的话，我就不想听了。

       
        仙台同学“喜欢的东西”一直扎在我心中。

        我还是没有听见她的声音。
        我只好也把视线投向仙台同学凝视着的地板，这时她才喃喃开口道。

        「……这个地方吧。」

        听到一个和我不想听到的答案不同的话后，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还是无法接受。

        可这里毕业之后就不存在了啊？

        我欲言又止。

        「宫城重要的东西呢？」

        对仙台同学提出的问题回到了我身上，我将视线从这个我们两个人一起做过饭，一起打扫过卫生，一起度过了很长时间的地方，移向了她。

        「——汉堡肉。」

        「欸，汉堡肉？」

        「去做。」

        「现在？不是，重要的东西呢？」

        「我回答了。」

        「回答了？可汉堡肉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是喜欢的东西吧。」

        仙台同学有些无语地说道，然后踢了一下我的脚。

        「都差不多。」

        不好好回答提问的人不止是我。仙台同学有时候也会随便回答，我们彼此彼此。

        「好吧，汉堡肉也可以就是了。宫城还真是喜欢汉堡肉。」

        「这种事怎样都好，快去做。」

        「可没有材料啊。」

        「去买不就行了。」

        「那早说嘛。刚刚顺路去一趟超市就好了。」

        现在这个时间对于去买东西再来做汉堡肉来说，或许已经很晚了。但是，今天我就是想吃汉堡肉。
        无论如何都。
 
episode 284 有宫城在的地方
        「叶月，汉堡肉你吃不腻吗？最近，你一直在吃这个吧。」

        澪的嘴里冒出了一句昨天刚听过的话。
        所以，我也说出了和昨天一样的台词。
        
        「不腻诶。」

        进行着与昨天相同的对话的我们，和昨天一样在大学的咖啡厅里。桌上放着少了一半的汉堡肉和还剩三分之一的塔可饭（译注：一种从墨西哥传入冲绳后产生的混血料理），我和澪吃的东西也没有变化。
        不同的只有时间而已，昨天是在中午最拥挤的时候，今天是在午后没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和澪一起吃午饭。

        「难道你明天还要吃汉堡肉？」

        「可能会吃。」

        多蜜酱、芝士还有蘑菇。
        今天吃的是萝卜泥汉堡肉。

        虽然说一口吃下去都是汉堡肉，但种类有很多，所以只要轮换着吃就不会腻。虽然四月快结束了，但我觉得直到黄金周为止，每天吃同样的菜也不会觉得腻。
        
        再说了，对我的午饭指指点点的澪也连着吃了三天的塔可饭了，她也没资格说我。

        「吃这么多汉堡肉的话，脑子都会变成汉堡肉的哦。」

        「那这么说，澪的脑子不就变成塔可饭了吗？」

        「不错啊，感觉很美味。要是没有东西吃了，就把澪特制版塔可饭分给叶月吃。」

        话音刚落，澪就津津有味地大口吃起了面前的塔可饭。

        还真是有她的风格。
        如果是澪的话，就算脑子里装满了塔可饭也不会在意吧，甚至还会把脑子里的塔可饭分给我。

        「那就不必了。」

        从澪脑子里出来的塔可饭，感觉会让吃的人变成和她一样的性格。虽然说澪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挺讨喜的，但你要问我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的回答是不想。

        「真可惜，明明很好吃。」

        澪用着没什么可惜的感觉的口吻说道，然后又接着说了句「话又说回来」。

        「你怎么突然喜欢上汉堡肉了？以前没见你吃这么多过。」

        「因为我想做出美味的汉堡肉。」

        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肉，回答了一个虽不正确，但也没有错的答案。

        这里的汉堡肉味道还不赖，价格也合理，能填饱肚子。但是，我感觉上面的萝卜泥太少了，要是给宫城做的话，我想增加萝卜泥的量。

        「什么意思？你是想做给谁吃吗？」

        「宫城而已。」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只是，并不准确。

        要说想做给谁吃，的确是宫城没错，但是我坚持吃汉堡肉的根本原因并不在此。

        因为宫城说汉堡肉是重要的东西。

        这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她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所以，那天给宫城做了汉堡肉之后，我就一直在吃汉堡肉。而且在那之后，虽然宫城没叫我做，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做汉堡肉吃。

        「好无聊的答案，我还以为你会说男朋友呢。」
        
        「澪，你知道从我这儿听不到这种回答，还故意问的吧。」

        「算是吧。志绪理酱很喜欢汉堡肉吗？」

        「突然说想吃汉堡肉，然后要我给她做的程度。」

        「这不是很喜欢吗。」

        「所以，既然要做的话，我还是想做得好吃一点。」

        我和宫城重要的东西并不重叠。

        有时候我会对此感到失落，但我还是接受了现状。只要能够继续守护我和宫城生活的地方，只要宫城继续在那儿生活下去就够了。我并不期望着更多，我也知道期待也没有用。

        然而，说汉堡肉很重要的宫城的话语，以及她让我做汉堡肉的行为，都有着十足的分量，让我持续着吃汉堡肉的行为。

        我们既没有进展，也没有倒退。
        一直在原地踏步。

        只要那个地方还是那个家，一直原地踏步下去也没关系。
        我可以向这段没有进展的关系妥协。

        「总感觉，你们俩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好呢。」

        澪感概地说道，然后将塔可饭送入嘴中。接着，她一边嚼一边继续说：「但是，这样每天都吃汉堡肉，会胖的哦。」

        「我有努力保持身材，没关系的。」

        「这样子吗。」

        「姑且算是吧。」

        我露出微笑，然后用筷子夹起汉堡肉。说着话的澪也将塔可饭送入嘴中，对话才中断。但是，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汉堡肉狂的叶月，连休准备干什么？」

        黄金周快到了。
        这种时候提出这种问题的后续，不用听我也能预测到。所以，我将我绝对不能改变的安排告诉了她。

        「家教。」

        「这个答案也很无聊。难得的休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他们都要我带叶月一起来。」

        澪喋喋不休地说道，同时还不忘用勺子把塔可饭往嘴里送。

        「我打工很忙的。」

        有的家教在黄金周时老师和学生都会休息，但我和我的学生并不休息。黄金周也打算学习。
        当我把这话告诉宫城的时候，她虽然皱着眉头，但也没叫我别去。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我想去打工，可我也想宫城阻止我去。我知道这是我的任性，但不干涉我的宫城还是让我感到不满足，感到不安。

        「趁这个机会扩大交友关系嘛，啪的一下。」

        「不用啪的一下，我有澪就够了。」


        我对交际甚广的澪露出笑容。
        
        这话并不是撒谎。
        在大学里，要是有人和我说话，我会微笑着回应，我也会和澪以外的人一起行动。但是，我并不打算在这里扩大交友关系，我只想待在有限的范围中。

        「你老是这么说，虽然我很高兴就是了。」

        澪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然后拍了一下手，说了句「对了」，接着便用充满好奇心的眼神看向我。

        「连休，你不和志绪理酱出去玩吗？找个地方去嘛。」

        「说得怎么感觉澪要来的样子。」

        「当然要来了，去哪儿去哪儿？」

        「我要打工，宫城也不会出门，哪儿也不去，或者说哪儿也去不了吧。」
        
        准确的说，是我不想让宫城去任何地方。

        她应该有和宇都宫出去的计划，但我甚至想让她连这个计划都取消掉。连休期间，宇都宫应该也要打工，所以她们见面的次数应该会很少，但我还是不想让她们见面。

        宫城去年给我留下了让我没法出门的印记，把我关在了家里。所以，我想今年就算我把宫城关在家里也该被原谅吧。像去年那样一起看电影，一起化妆，我想把连休的空隙在那个家里填满。

        宫城只要吃我做的汉堡肉，一直待在家里就好。

        「叶月打工也不是一直都有吧。志绪理酱你就把她拖出来嘛，到太阳底下来。」

        「强行让宫城出门，她会化成灰的。」

        「又不是吸血鬼。替我转达给志绪理酱，一起出去玩吧。」

        「好吧，姑且先告诉她吧。」

        「说服她嘛。」

        「不要期待什么好消息。」

        如果说服这个指令对宫城有效的话，我早就用了。然而，并没有用。如果她会听我的话，我们早就不再是室友，而是变成别的什么了。

        「志绪理酱，是不是太盐应对了？不更加和蔼可亲一点的话，是成为不了偶像的哦？」（译注：塩対応在日语中指的是对粉丝采取爱理不理的冷淡态度）

        「她也不是那种以偶像为目标的类型。」

        宫城很可爱。
        我也喜欢让她变得更可爱。
        
        而且，我也喜欢和这样的她一起出去，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她的可爱之处，但我也希望她的可爱只属于我一个人 。所以，要是她以偶像为目标就麻烦了。

        我大口吃着宫城最喜欢的汉堡肉。

        「叶月，你连休到底打算干嘛？」

        「有空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你这，就是绝对不会联系吧。」

        说着，澪夸张地叹了口气。
 
episode 285
        我虽然对汉堡肉并没有什么不满，但怨气却在逐渐积累。

        宫城还没有回来。

        这就是我持续将负面情绪转移到汉堡肉身上的原因，简单来说，就是发脾气。深入挖掘这种情绪的话，就会追溯到她的朋友。

        宇都宫舞香正在卖汉堡。

        准确的说，是在一家快餐店打工，宫城发来联系说，要去一趟那家快餐店再回来。
        我单手拿着手机，从自己的房间来到公共空间，坐在宫城平时坐的那把椅子上。

        在学园祭和动物园拍的照片。
        还有在这个家里拍的照片。

        我的手机里装满了宫城，根本看不厌。虽然宫城不在让我有些不满，但还能忍耐。其实我并不想看手机里的宫城，而是想见真正的宫城，可是她不在就是不在。

        哈，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也没想过一从大学回来就能马上见到宫城，但一听到她说要顺路去别的地方再回来，我就觉得很无聊。而且，她的目的地还是宇都宫打工的地方。

        宫城没说她会在外面吃晚饭。
        但是，她大概会去吃汉堡。

        准确的说，是吃宇都宫打工的地方卖的汉堡。虽说用面包夹着肉饼就叫汉堡，但用肉馅的肉饼和汉堡肉很像，所以我觉得它们也能放在同一个分类中。

        宫城要先顺路去别的地方这件事让我很无聊，无聊到会一直思考这样子无聊的事情，而且还对着汉堡肉发脾气。

        虽然我也知道这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晚饭，怎么办呢。」

        虽然我的肚子并不饿，但是也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间了。可是，做起来也很麻烦。
        无论亲手做多么精致的料理，宫城不在也就不好吃了。既然吃什么都不好吃的话，那用方便面解决也不错。虽然感觉这种时候的自己有点宫城化了，但是方便面一下子就弄好了，而且还不用洗碗。没什么干劲的时候正好合适。

        「所以，还有没有存货来着。」

        前不久，我打工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宫城在吃方便面。我感觉那个好像就是最后一份了，又好像不是。总感觉记忆有点模糊，于是我放下了手机，去架子上确认。

        「什么都不剩了啊。」

        哈，我又叹了口气，然后再次坐回宫城的椅子上。

        要是宫城回来了，我就不会因为没有方便面这种小问题而感觉沮丧了。我真的很讨厌自己这样子。

        自己因为打工而回来得迟是可以的，但宫城因为去朋友打工的地方而回来迟就不行。

        虽然也不至于对自己这种自私自利的感情感到很失望，但自从我遇到宫城，我就一直被这样自私的感情所束缚着。而且，这样的感情正在确确实实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

        家里的那些事发生之后，我就不再执着于他人了，也不再对人有什么强烈的兴趣，但只有宫城是特别的。

        高中的时候我朋友很多，但每个都只是表面功夫，除了用贴在脸上的笑容与他们相处以外，也没留下什么回忆。

        进入大学之后，遇到了澪，我有时候会想，对我来说，她可能会成为“对于宫城来说的宇都宫”那样的存在，但也仅此而已。虽然我觉得我们也可以更亲密一些，但我却没有去加深我们关系的想法。与澪带来的“交友关系”相对应的烦恼反而超出了我的预期。

        只有宫城是特别的，我只需要宫城。

        即便如此，如果我还想继续在这个家里和宫城一起生活的话，就必须继续上大学。因为如果不上大学，父母就不会给我钱了。这之后要是想继续和宫城生活在一起，我就必须有能够维持这个地方的工作和金钱，所以也需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和他人的交流。

        真麻烦。

        但是，就算觉得麻烦，我也不可能抛弃宫城之外的一切。
        而且，吃饭也是生存所必须的。
        虽然真的很麻烦，但最好还是吃晚饭。

        要不要让宫城给我买点什么呢。

        虽然她平时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但如果拜托她的话，至少还是会帮我买个东西的。

        我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做一个人的饭太麻烦了，你回来的路上顺便帮我买点代替晚饭的东西吧。』，结果马上就有了回信。

        『那我的饭呢？』

        『你不是吃了汉堡再回来吗？』       

        我用问题回答了问题后，便没了下文。
        我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但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我只能模模糊糊地有这样的感觉，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条新消息的时候，宫城罕见地打来了电话。

        「我没说过我要去吃汉堡。」

        手机里传来一个低沉的不高兴的声音。

        「你不是去宇都宫打工的地方了吗？」

        「为什么去了舞香那儿就要吃汉堡？」

        「诶，可是，宇都宫不是在卖汉堡吗？」

        「仙台同学去了卖汉堡的地方，就一定要吃汉堡吗？」

        我们的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虽然只是在回答问题，但对话却是在平行线上，没有交集。我知道，但我还是用提问回答了提问。

        「你是说你要回家吃饭？」

        「是的。还有，我已经到了。」

        「诶？」

        电话被挂断，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很快，宫城就出现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对比我想象中回来的要早的宫城打了招呼后，她便快步走到了我面前。

        「……仙台同学，那是我的位置。」

        「啊，对不起。」

        我拿起手机，正准备站起来，宫城却踩住了我的脚，让我无法起身。虽说没到碾碎骨头的程度，但不高兴的她还是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将我的脚踩在地板上。

        「宫城，把脚移开。」

        「晚饭，准备怎么办？」

        宫城依旧踩着我的脚问道。

        「做点什么吧。蛋包饭可以吗？」

        「……居然不是汉堡肉？」

        「要吃汉堡肉吗？」

        「蛋包饭就行。最近，感觉汉堡肉吃太多了。」

        宫城露出了不知道是放松下来，还是感到高兴的微妙表情，将脚从我的脚上挪开了。然后，她坐到桌子的另一边，也就是我经常坐的那把椅子上。

        「仙台同学，你也并不是很喜欢汉堡肉吧？最近，为什么一直在做汉堡肉？」
       
        因为是宫城重要的东西。

        这个重要的东西是她拜托我给她做的东西，和我的记忆联系在一起。但是，无论加上什么理由，只要我说我喜欢宫城喜欢的东西，她就一定会心情变差。

        做汉堡肉的理由大概也和这差不多，但如果不想让宫城心情变得更差的话，还是最好不要说。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得不得不另找一个理由了。

        「因为你要是突然说想吃汉堡肉，再出去买材料也很麻烦。所以，我想着干脆就吃到你不会突然说想吃汉堡肉了就行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理由，可我也想不出其它合适的理由。我感觉宫城好像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她并没有继续追问我做这么多次汉堡肉的理由，而是喃喃自语地说：

        「会长胖的啊。应该说，已经长胖了。汉堡肉吃太多了。」

        「那，一起做运动？」

        「仙台同学，你有在运动吗？」

        「有啊。不然会长胖的。」

        「仙台同学原来也会长胖啊。」

        宫城惊讶地说道。

        「当然会长胖啊。你把我当什么了。」

        「就是，什么也不用做，也一直是这种感觉。」

        「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呢。我平时也至少会走一站的路。」

        虽然不知道宫城说的“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的确没有赘肉。

        「这样啊。」

        宫城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然后对话就结束了。对于我提出的「一起做运动？」的提问，也没有回答。她既没有叫我早点去做饭，也没说一起做饭，只是保持着沉默。

        这种沉默并不是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只是因为宫城一直盯着我，所以我叫了一声「宫城」。

        「干嘛？」

        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只是想叫一下宫城，所以没有准备要说的话。因此，一句「澪说…」这样不用说的话从嘴里冒了出来。

        「这个话题，我不想听。」

        宫城用着一点好气没有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

        「反正又是说想连休的时候来这里玩吧。」

        「真可惜，猜错了。她是说，连休的时候一起出去玩。」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她的名字，但说都说了，姑且还是把澪中午要我转达的话告诉了宫城。

        「那更讨厌了。仙台同学一个人去吧。」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尽管如此，宫城说出了我意料之中的话还是让我感到搞笑。
        但是，我希望接下来的话能得到一个我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也不去，要不连休的时候，宫城和我两个人去点什么地方？」

        澪不在，宇都宫也不在，就只有我们俩。
        只有我和宫城。
        我想去点什么地方。

        我看着桌子对面，坐在我的椅子上的宫城。
 
episode 286
        「去哪儿？」

        宫城不感兴趣地嘀咕道。

        哪儿，是不需要的。

        虽然我这么想，但总比被她说，不去，要强多了，所以我微笑着向她问道：

        「哪里都行。宫城有想去的地方吗？」

        连休期间和宫城一直在待在家里。
        虽然我也想和宫城二人一直待在这个家里，就算是她和宇都宫有约也要让她取消。但是，宫城答应的话，我也想我们俩一起出去。

        我的心中一直存在着相反的想法，这些想法有时候会大幅度地倾向于其中一边。但是，无论我的想法如何倾斜，最终的目的都是明确的。

        反正她哪儿也不会去。
        就算是在家里度过，我也不觉得她会一直乖乖地和我两个人度过。

        宫城总是很难对付。
        所以，我必须一条一条地确认。

        「我没有想去的地方，连休期间也不用去哪儿。」

        让我稍微有点期待的宫城，说出了我不想听到的话，然后咚的一声，踢了一下地板。

        「那，我们早上一起去外面走走吧。」

        去个什么地方。
        目的地是哪儿都好。只要能达到在“黄金周”这个连休之中“和宫城两个人做点什么”的目的，我觉得就算是在附近散散步也没关系。

        「你是说散步吗？」

        「没错。不过要早点起床。」

        「假期我不想早起，散步什么的也很麻烦。」

        「你不是说长胖了吗？每天早上做点运动吧。」

        「绝对不要。」

        宫城坚决地说道，然后准备起身。在她逃离公共空间之前，我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

        「那，旅行。」

        「突然从散步到旅行，话题的联系也太奇怪了吧？」

        「不奇怪啦，我们去温泉吧。」

        「我之前就说过了，不去温泉。」

        看样子宫城还记得我过去说过的话。
        去年我暑假期间，我邀请过宫城去温泉旅行。
        我很高兴，宫城对我抱有的兴趣让她还能记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但是并不欢迎拒绝旅行的宫城。

        「再说了，仙台同学想存钱吧。连黄金周都要去打工了。」

        宫城一边让我感到高兴，一边说出一些我并不欢迎的话。

        我想存钱。

        这也是我以前说过的话，我也很高兴这种事儿也刻在了宫城的记忆中。但是，我不想被她以这个为理由而拒绝外出。

        「用我们俩的那些钱？」

        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提案。
        在高中生时代，我和宫城之间的五千元积攒下来的钱，为了租这个房子用过一次，剩下的还给我之后就没有决定用途了。我将这些钱作为给我们俩用的钱保管了起来，但我也不知道该用它们做什么了。虽然我们也用这些钱买过一些小东西，但并没有过什么很大的开销。

        如果要去旅行的话，这份属于我们俩的钱，相比之前，会花掉很多。这么一想我还是有些犹豫。但是，我也感觉，这些钱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有用武之地。

        「不用。」

        就像是要斩断我的犹豫一样，宫城坚决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那些钱果然还是让仙台同学用更好。」       

        「为什么？」

        我像一个傻瓜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宫城直勾勾地看着我。

        「和打工的钱一起存起来的话，仙台同学就可以一直住在这儿了吧。」

        宫城格外认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如果是平常的宫城，应该会说把那些钱作为存款存起来，让我辞掉打工什么的，但她却没有这么说。她只是默默地继续看着我。

        「……是宫城也会一起住在这儿的意思吗？」

        我们俩的钱的用途。
        如果它能成为让我和宫城一直维持这种生活的东西，我觉得也不错。

        「我没这么说。」

        宫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果然她的行为不会如我所愿。

        「既然如此，还是像之前一样，当作我们俩的钱吧。」

        「就当作是仙台同学的钱，存起来不就好了吗？」

        「这件事，也没有必要现在决定吧。现在要决定的是连休的安排。」

        我不认为把所有事情都往后放是好的，也不认为把所有事情都给出答案就是好的。我和宫城之间的关系是模糊不清，无法确定的。仅仅是用室友这样含糊的词语进行总结，蒙混过关罢了。

        没有形成牢固的形状的关系似乎很容易就会崩溃，所以我想，那些涉及到我们未来的话题还是就这样保持暧昧不清的状态就好。

        「散步也不行，旅行也不行，那宫城能陪我去的地方是哪儿？」

        偏离正轨的话题又回到了起点。

        「没有，所以不用去了。」
       
        我得到一个冷淡的回答。

        「哪也不去的话，宫城准备在连休期间干什么呢？」

        「待在家里。舞香和朝仓同学都要打工。」

        「那就和去年相反了啊。去年是我待在家里。虽然应该说是宫城对我做了奇怪的事情，让我没法出门。」

        「今年我不会做让你没法出门的事情，你要和澪小姐一起出去就去吧。」

        宫城说了些无趣的话。
        因为我有打工，所以如果又被她做了让我没法出门的事情，的确会有些困扰，但是我也有着希望她做这样的事情的想法，所以她说不会做就没意思了。而且，我也不想听到什么要和澪出去就去之类的话。

        我的连休是为了宫城而存在的。

        打工固然重要，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但这也和宫城相关。为了得到一个可以让我不用回到我家人在的那个家的地方，从而延续和宫城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刚刚也说了，我是想和宫城一起出去，而不是和澪。你要是不想出去的话，今年也像去年一样待在家里也行。」

        「我也没什么想做的。」

        好吧，也是。

        宫城当场答应连休期间我们俩一起去什么地方的邀请，而不是拒绝的话，那就是奇迹了，说什么不要、不去之类的话，才是正常的宫城。即便这个回答很无趣，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再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她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那，连休期间哪也不去，也什么都不用做，所以现在我想要接吻。」（译者：？）

        说完，我站起身，走到宫城面前。

        「不是，这和连休有什么关系吗？」

        坐在我的椅子上的闷闷不乐的宫城，很不雅地用脚踢了我一下。

        这种事最近也发生过。
        那就是我在这儿舔宫城的脚的时候，那天的她很不高兴。不过，今天她看上去不像那时候心情那么差。

        「没关系也可以吧。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接吻。」

        我摸了摸宫城的脸。
        用手掌包住她的脸颊，将脸凑过去，这时她按住了我的肚子。

        「……去看企鹅的话，可以。」

        宫城视线避开着我，小声说道。
        她这个回答的意思可能是去水族馆或者动物园，于是我又摸了摸我送给她的鸡蛋花耳环。

        「约会的预约。」

        我尽可能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亲吻了宫城的耳环。
        虽然我和她之间有很多我无法实现的事情，但我觉得这点小事还是能够被允许的。可是，宫城却露出极其不情愿的表情。

        「我不喜欢这样。」

        「这样是指？」

        「把普通的约定叫做约会。这是正在交往的人才会说的吧。」

        「约会又不是恋人之间才能用，朋友之间也可以说吧。难道你和宇都宫，这种词都不会说？」（译注：以前说过一次，日语中这个约会比中文语境中应用更广泛一点，确实不像中文语境一般是恋人采用。）

        「……也会说。」

        宫城一脸无法接受地说道，然后踩了我脚。仿佛能听到嘎吱声一样，她十分用力地踩着我，还瞪着我。

        「那不就是可以吗。」

        我把被宫城踩住的脚拔了出来，然后露出微笑。

        「不好。」

        「那就约会以外的词，宫城你来想一个。」

        「没有必要想。」

        「好吧，那不是约会也行，但企鹅怎么办呢。」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了眉头。然后，她拉着我的衣服，说了一句「过来点」，于是我又准备亲她，结果她又说了句「不是这个」否定了我。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过，把这个送给我了吗？」

        我的耳朵连同那蓝色的石头一起被她拉住了。

        「说过，已经是宫城的了。」

        我的耳朵，在宫城生日的时候送给了她。
        所以，宫城可以自由对待我的耳朵。

        「我会和属于我的东西定下约定，所以不要给约定起奇怪的名字。」

        回答之前，宫城的嘴唇就轻轻地触碰了我的耳朵。
        不仅是宫城接触的部位，脸颊和脖子都因为她的接近而产生了一种针扎的感觉。她的体温太靠近了，就连她接触的位置以外的地方都开始发烫了。

        我抓住宫城的肩膀，她才松开了嘴唇。
        但是，她马上又贴了上来，这次咬住了我的耳垂。

        还相当用力。

        她用着超出能将约定刻在我身上的力气咬着我，我叫了声「宫城」，她反而更加用力了。我把“好痛”几个字咽了回去，抓住她肩膀的指尖开始用力。我的手寻找着骨头坚硬触感之间柔软部分滑动着，她才松开了我的耳朵。

        「去看企鹅只是约定，但是不准打破。」

        宫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作为回应，我把她拉了过来，再次亲吻了她的耳朵。
 
episode 287 仙台同学在的地方
        否定很简单。
        只要说出”不要“或者”不行“之类的话就可以了。

        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简单的事情。

        打招呼、猜拳之类的。我觉得敲门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今天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让我感到特别困难，我做不到敲仙台同学的房门。

        在一个安静到可以听见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的早晨，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偶尔我会醒得很早。
        今天是黄金周的第一天，天气看起来不错，现在是可以用散步去减掉最近增加的脂肪的好时间，仅此而已。

        所以，我不必敲仙台同学的房门。

        仙台同学应该还在睡觉，她黄金周也要打工，如果还削减她的睡眠时间，就太可怜了。再说了，散个步而已，也没必要把睡着的人叫起来一起去，

        一个人能做的事，一个人做就好。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一枚五百元的硬币塞入牛仔裤的口袋以备不时之需，然后拿起了手机。再调整好看守书架的黑猫的位置，让它直视前方。

        来到公共空间后，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隔壁的房门。
        我轻轻靠近，把耳朵贴在门上。

        ——什么也没听到。

        连休的早上六点多，她应该不会起床。
        
        我离开公共空间，在大门口穿上运动鞋，来到了外面。虽然我穿了连帽衫，但由于是清晨，还是有点冷。

        我犹豫着要不要回房间，但还是把脚向前迈了出去。
        一步、两步、慢慢走下楼梯，来到人行道上。
        时不时与其他人擦肩而过。

        徒步行走或者跑步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开不开心，但看上去都很有精神。我所做的既不算徒步也不算跑步，但是每次迈出脚都会让身体暖和起来。

        我还与各种大的或小的狗狗擦肩而过。

        只不过，散步的人带的狗都是柴犬或者拉布拉多之类的常见的狗，并没有波索尔猎狼犬。当然，仙台同学经常看见那只花猫也没有。只有柔和的朝阳照耀着我。

        可以说这是一个很舒适的早晨。

        平时的车水马龙的路上现在也没什么车驶过，轻轻拂过脸颊的微弱凉风也很舒服。太阳创造出的光明的世界令人心旷神怡。只是，要说有趣还是无聊的话，我还是会选择无聊。

        一个人很无聊。
        ——那两个人呢？

        我不知道。
        我机械地移动着双腿。

        虽然身体在前进，但前进的速度太慢，脂肪也没法燃烧。悠闲的步调虽让我不觉得累，但却让我搞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来散步的了。突然间，我产生了用口袋里的五百元硬币买些布丁，然后回家的想法。

        肯定是汉堡肉的错。

        一直做汉堡肉，做到甚至给我施加上了脂肪的诅咒的仙台同学，似乎很重视我，这让我很欣喜，但也让我不安。总是把我放在优先位置，总是很重视我重要的东西的仙台同学，到底在想什么，就像是减不掉的脂肪一样令人在意。

        呼，我吐出一口气，向前迈出一大步。
        但是，速度并没有提升。
        后面的人逐渐超过了我。

        我又放慢了脚步。
        这次是一只棕色的狗狗跑了过去，它的饲主则跟在后面。人也好，狗也好，一切都在超过着我，好像就只有我没有前进。

        「还是回去吧。」

        我嘀咕了一句，便转过身去。
        我看了看周围，并没有那只花猫。
        我觉得它是一只只会出现在仙台同学面前的坏猫。
        我动起停下的双腿。

        为什么会这样。

        即使和仙台同学分开了，我也一直想着她的事。
        比如说，现在要回去的家是仙台同学重要的地方之类，我就在想这样的事。

        似乎没有什么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的仙台同学居然会有一个重要的地方，虽然有些令人吃惊，但她也是因为不想回到父母在的老家所以才打工的，所以她会珍惜这样一个让她不用回老家的地方也并不奇怪。

        只是，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为了继续住在这个重要的家里，仙台同学只需要用高中生时代的我给她的五千元就好了，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这也是能够守护重要的东西的方法之一，但又不这么做的她，脑子究竟在想什么呢？

        这样明明大学毕业之后，也能保留她认为重要的东西。

        「笨蛋。」

        我小声嘀咕着，踢了一脚人行道。
        仙台同学推荐过的散步，即便是我一个人去做了，不明白的事情依旧是不明白。所以，我觉得我搞不懂把稍微出去一下说成约会的仙台同学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她以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我怎么可能理解突然说出约会这种话的她。

        仙台同学如果是狗狗就好了。

        摇尾巴就是开心。
        藏起尾巴就是害怕。

        她要是这么好懂的话，我就不用一个人去散步了。但是，如果她是狗狗，那我就不能和她一起住在那个家里了，那我现在也还是和高中时一样，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笨蛋。」

        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然后加快了脚步。我用着比出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家里走去。但是，回到家之前，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宫城，你在哪儿？」

        一接电话，我就听到了仙台同学不高兴的声音。

        「外面。」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在外面什么地方。」

        「附近。在找猫。」

        虽然我觉得这是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但我不想说我在散步，所以随口说了个理由。

        「猫？」

        一个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

        「仙台同学喜欢的花猫。」

        「莫非你是在散步？」

        「不是。」

        「你说的花猫是小花吧。你在散步的话我也来，你在那附近等我。我马上换衣服。」

        仙台同学无视了我的否认，语速飞快地说道。而且，要是放着她不管，感觉她五秒钟就会换好衣服冲出门，所以我连忙说出阻止她的话。

        「猫不在，我买个布丁就回来。」

        「布丁？」

        「消耗的卡路里的份。仙台同学吃布丁吗？」

        「想吃是想吃，但不一起散步吗？」

        「我累了，回家吃早饭吧。」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但不是我的狗。
        
        所以，我们不会像和我擦肩而过的人那样一起散步。我还是早点回家吃饭为好。再说，我也拒绝了散步的提议。

        黄金周才刚刚开始。

        仙台同学由于有打工，所以会有不在的日子，但那个家是仙台同学重要的东西，只要等着，她就会好好回来。而且我们还约好了去看企鹅，所以那天我不会是一个人。

        「那，我去准备早饭，你快点回来。」

        手机传来略显不满，却又十分温柔的声音。

        「不用你说我也会快点回来的。」

        「别忘了布丁。」

        我说了句我知道，然后挂掉了电话。
        口袋里有一枚五百元硬币。
        我一边想着要买什么布丁，一边想向便利店走去。
 
episode 288
        吃完早饭后，当然也吃掉了买回来的布丁。
        我正准备回房间的时候，仙台同学跟了上来。
        连休期间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舞香也要打工，朝仓同学也要打工。
        我和看上去很忙的两人也没有安排什么计划，所以仙台同学来我的房间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跟在我后面的仙台同学，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好，让我有些在意。

        「你不去自己的房间？」

        我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回过头。

        「不去，宫城想让我去吗？」

        「……那倒也没有。」

        「那就进去吧。」

        仙台同学说的好像这是她的房间一样，然后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这是我的台词。」

        说完，我走进了房间，仙台同学也跟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我靠着床坐了下来，仙台同学也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经常并排坐在一起，没什么好在意的。但是，我却还是很在意。我想这是因为仙台同学和我间隔比平时要大。

        就距离而言，大概相当于两个鳄鱼纸巾盒的距离。
        比平时更加远。

        仙台同学没有看我。
        也没有从书架上拿书过来。
        她一直盯着拿着的手机的屏幕。

        今天的她心情不是很好。
        从吃早饭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吃布丁也没有让她心情好转。

        大概是因为我早上什么也没说就出门的缘故吧，但我觉得这也有些小孩子气了。

        这个家里，并没有早上不能一个人出门的规则。
        仙台同学当时正在睡觉，也不是要特地叫醒她的事情。
        所以，我没错。

        ——虽然我也稍微反省了一下。

        我把鳄鱼放在空着的地方，填补间隙。
        但是，它无法填补所有的间隙。
        比平时更远的一条鳄鱼程度的距离依然存在着。

        嘭，我拍了一下鳄鱼的头，然后对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的仙台同学说道。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仙台同学用平淡的声音说道，然后把手机放在桌上。
       
        「没看什么的话，要不看看漫画？」

        「没有想看的漫画。」

        「游戏呢？」

        「不想玩。」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仙台同学握住了鳄鱼的手。
       
        这样的她很少见。
       
        和高中生的时候不同，成为大学生后的仙台同学很少明显地表现出心情不好。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

        我看着不肯看我的仙台同学，结果她抱起了鳄鱼开始对鳄鱼说话。

        「我只是为了让宫城哪儿也不去。」

        「我又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哪儿也不会去。」

        「明明大清早还把人家丢在家里出去散步。」

        一个埋怨的声音传来。

        「……那是我不好，但仙台同学还在睡觉。」

        虽然是借口，但我还是说出了事实，接着补充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和鳄鱼说话的仙台同学才看向了我。

        「这种事，把我叫醒邀我一起啊。再说了，出门的话提前说一声啊。很让人担心的。」

        「我只是去打发时间，本就打算马上回来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会担心。——毕竟宫城有失踪的前科。」

        「……」

        我一下就明白了仙台同学的话是指什么。

        去年，我什么也没跟仙台同学说，就去了舞香家，然后一直没回来。

        虽然我也觉得，在仙台同学来接我之前一直待在舞香家，是我的不对，但现在我不想说这个事。所以，我什么也没说。

        结果就是，这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而且，我并不擅长改变这种气氛。

        可以的话，我都想离开这个房间，但是从自己的房间逃出去，也没地方可去。虽然也可以选择去公共空间，但逃到那种地方，马上就会被仙台同学带回来，所以没有意义。

        「宫城，说点什么啊。」

        「……什么。」

        我嘀咕了一句，结果鳄鱼朝我飞了过来，打在我的胳膊上，然后掉落在地板上。

        「叫你说点什么，不是这个意思。」

        仙台同学哈的一声，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又接着说了句「总之」。

        「如果你明天还要散步，我也要一起去。我要是在睡觉就叫醒我。一定要。」
       
        「我知道了。……但是，不去散步了。」

        不习惯的事还是不要做。
        如果事情会变成这样，最好还是像去年一样度过。

        就算要打工也应该有些空闲时间，所以也可以邀舞香去玩。就算没有时间，我也可以去她打工的地方。

        「宫城真小气。」

        「不是小气。」

        「就是小气。」

        仙台同学嘀咕着说道，然后又抱起了掉在地上的鳄鱼。

        今天的仙台同学真的很少见。
        她平时不会这样。
        但或许正因如此，今天的她比起漂亮，不如说是可爱。

        比平时都。
        看起来总觉得很可爱。

        居家服的上衣和裙子。
        只是穿着已经看习惯了的没什么特别的衣服的仙台同学，却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可爱，即便是有着相应的理由，我也觉得我有些不正常。

        「……学习呢？不用做打工的预习吗？」

        如果对话中断了，不正常的我就会变得更加不正常，所以我只好问一些我并不是很想问的问题。

        「那种事的时间还是有的。」

        「现在不是那种事的时间吗？」

        我将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看向地板。

        「现在是在宫城房间的时间。」

        「这样啊。」

        我小声回答完，结果我的手被握住了。
        牵着的手变得令人在意，我又望向刚刚移开了视线的仙台同学，她抱着的鳄鱼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了。不仅如此，仙台同学离我也比刚才要更近了些。

        我视线落在她温暖的手上，在黄金周到来前就一直涂着我给她选的颜色的指甲映入眼中。

        「……很适合你。」

        「什么？」

        「指甲。」

        「谢谢。要不要给宫城也涂上？」

        「这样子就行了。」

        「好吧。」

        一个略带遗憾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我的手被她紧紧握住了。
        去年也是这样，我被坐在旁边的仙台同学握住了手。

        但是，那次不是在我的房间，是在仙台同学的房间，和去年一样，又不一样。而且去年的我早上也不会去散步，仙台同学也没有给指甲涂上我选的颜色。

        相似的日子不断重复着，似乎会让人遗忘，但去年和今年又不会相同。
        昨天和今天不同，今天和明天也不同。
        每天都不同，去年和今年不同。明年也会和今年不同。

        我将牵着的手拉了过来。
        我看着我选的指甲的颜色。

        「宫城？」

        仙台同学叫道我。
        于是，我用自己的嘴唇触碰她的嘴唇。
        轻轻的。
        贴在一起，然后分开。

        「……你在哄我开心？」

        仙台同学用着没有自信的声音说道。

        「没有。」

        「那，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对仙台同学的感情总是十分复杂。
       
        复杂到甚至让我觉得试图去理解都是徒劳的。尽管如此，室友这层关系也不是无用的，我希望仙台同学能够更长久地陪在我身边。
        虽然每天都不可能完全一样，但我还是会这么想。

        「我说宫城啊，你还真是让人搞不懂。」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摸了摸我的耳环，捏了一下我的耳垂。

        「搞不懂也没关系。」

        不需要太复杂。
        我们之间搞不懂就是刚刚好。
        我再次用嘴唇，触碰仙台同学的嘴唇。
 
episode 289 今天宫城也在我身边
        和宫城在房间里看电影，看漫画。

        连休的好几天虽然都只是干了这些不怎么起眼的事，但对我来说是度过了一段很宝贵的时间。

        然后，今天。
        在我对面的并不是宫城，而是花卷桔梗。

        打工我没有请假的打算，我对打工也没什么不满。
        我觉得教别人学习很适合我，而且也很有趣。
        但是，我也想回家了。

        因为宫城做出了哄我开心的举动。

        我想，大概并不是这样。我知道宫城不会哄我开心，但她采取的行为让我这么觉得，让我即便是在打工中也想回到有宫城在的不起眼的日常生活中去。

        学生很重要，不能敷衍对待，但我却产生了抛开一切待在宫城身边的想法。

        ——这样并不好。

        我用力按住涂上了宫城说适合我的颜色的指甲，看着小桔梗。作为学生来说很优秀的她，正好好地按照我说的去做。
        她从来不会不做我布置的作业，也不会在学习的时候偷懒。就算是连休，也没有任何懒散，而是一本正经地坐在我面前。

        和我模仿成家教时的宫城不一样。

        好吧，宫城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就是了。

        我回答着小桔梗提出的一些问题，然后又给她出一些题。在黄金周也和以往一样，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回过神来时，已经接近约好的结束时间了。

        「差不多该结束了，还有问题吗？」

        我向在笔记本写着什么的小桔梗问道，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

        「老师连休期间有什么安排吗？」

        「安排啊。当老师吧。」

        一句意料之外的话传入耳中，于是我笑着回答说还有其他的“家教计划”。

        「除此之外的。」

        「除了当老师，就是待在家了，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虽然有计划去看企鹅，但没有必要对学生说，所以我就没提。

        「老师不和室友……宫城小姐一起出去玩吗？」

        小桔梗放下了笔，直勾勾地看向我。
        她和宫城见面之后，就经常提到室友这个词。不对，好像见面之前就这样了。

        「没有出去的安排吧。」

        我微笑着说出了谎言。
        虽然心里过意不去，但我有预感，要是说了实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难得休假诶。老师是和宫城小姐吵架了吗？」

        「没有，没有。我们关系好得很。」

        「宫城小姐虽然说过她是室内派，难道说，宫城小姐也要打工，所以很忙吗？」

        「嘛，差不多吧。」

        用谎言把宫城虚饰一番虽然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总比说出实话要好。这种时候，还是找个无伤大雅的理由搪塞过去为好。

        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早就习惯了。
        但是，最近我没怎么这样做，所以产生了些罪恶感。

        「大学生好像很辛苦啊。」

        小桔梗感慨地说道。

        「相当辛苦呢。」

        「我要是有室友的话，我想在休息日和室友一起去玩。」

        「那，能和这样的人做室友就好了。」

        她是憧憬着室友吗。
        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原因，所以只能说一些无伤大雅的话。

        「也是。」

        小桔梗的声音听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老师，到时间了」。我看向表，确实已经过了规定的时间。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的。」

        听完小桔梗的回复后，我把桌面上的参考书和文具盒都收了起来，然后拿着包走出房间，小桔梗也一如既往地把我送到门口。

        「再见。」

        听到的我声音后，小桔梗低头了说了声谢谢。

        一走出大门，宫城马上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好想早点回去。

        她说大家都要打工，所以连休期间哪儿也不去。所以，明天后天都待在家。

        高中生时的我的居所是宫城的房间，而现在，和宫城合租的那间屋子成为了我的居所，也是宫城的居所。

        永远什么的，虽然无法让人相信，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永远以宫城室友的身份做一个在那个家生活的大学生。
        就像这样打工，然后乘上电车，回到有宫城在的家。
        
        我想重复这样的日子。
        正当我的思绪逃离这无法重复的现实，思考着做不到的事情的时候，电车也到了我该下车的站，于是我在站台下了车。
        从检票口走出，走上经常遇见小花的那条路。不过，小花晚上不怎么露面，所以我也没有遇到它，就到了家。

        我打开门锁进到家里，发现了好好摆着的宫城的鞋子。来到公共空间后，便看到了正在和平底锅搏斗的宫城，于是我向她打了个招呼。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宫城没有看向我，向我问了句「要吃饭吗？」

        「吃。……麻婆豆腐？」

        我从公共空间里飘来的香味预测出了晚饭的菜单。

        「大概吧。」

        「大概？」

        传入耳中的声音过于没有自信，于是我靠近了她。接着，看向平底锅，发现里面盛着看起来是麻婆豆腐，但丝毫没有豆腐影子的东西。

        「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宫城像是在找借口一样说道。

        「看起来很好吃嘛。我去放包，等我一下。」

        麻婆豆腐应该不会因为豆腐烂得太厉害而变得不好吃。而且就算不好吃，我也不会对宫城做的东西有任何抱怨。

        我回到房间，放下包。
        然后立刻回到公共空间，帮忙准备晚饭。

        把勺子放在盘子里。
        把筷子放在猫咪筷架上。
        然后，在宫城的对面。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我们不约而同地说道，然后将麻婆豆腐送入口中。

        我想早点坐到她身边。

        我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吃了一口豆腐像是在躲猫猫的麻婆豆腐。
 
episode 290
        「好吃。」

        我将几乎看不到形状了的柔软豆腐送入腹中，然后向宫城传达感想。

        「仙台同学老是说谎。」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了回来，我又吃了一口麻婆豆腐。

        不辣但很好吃。

        并不是说我不喜欢辣的东西，但宫城做的甜的麻婆豆腐无疑很好吃。对我来说，光是宫城做的这一点就很有价值了，即便去掉这一点，我也没有说谎。

        「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宫城觉得不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

        宫城有些没有自信地嘟囔道，然后把麻婆豆腐送入嘴中。

        「宫城越来越擅长做饭了。」

        「这种东西，不就是把麻婆豆腐调料包加到豆腐里吗？」

        似乎在表达不满的低沉声音传入耳中。
        不知为何，越是夸奖她，宫城的心情就越不好。

        她总是这么不讲理。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她做了晚饭等我回来，所以我表达了我真挚的想法。

        「不管用什么，只要最后能做出好吃的东西，就说明越来越擅长了吧。」

        「……仙台同学的话可以做得更好吃。」

        「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差别。」

        「有差别。」

        「有差别的话，我想那也只是因为我比宫城做饭的时间要长罢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

        我否定了我说什么都要否定的宫城，而她做的麻婆豆腐也在逐渐被消灭。坐在我对面的宫城也在大口大口地吃着麻婆豆腐。

        我想做这份菜的本人也一定觉得好吃。

        来到这个家后，我还没有做过麻婆豆腐，但我觉得以后也可以做一做。

        「宫城喜欢吃绢豆腐吗？」

        这道麻婆豆腐里的豆腐从口感和柔软度来看应该是绢豆腐，而不是不容易烂的木棉豆腐。

        「我只是用了放在冰箱里的。」

        「这样啊。那下次做麻婆豆腐的话，木棉豆腐和绢豆腐哪个更好？」

        「这次的就好。仙台同学呢？」

        「绢豆腐吧。」

        木棉豆腐应该能做出卖相更好的麻婆豆腐，但要做的话用宫城想吃的就好。而且，宫城想吃的东西也是我想吃的东西。

        甜口。
        绢豆腐。

        我记下了宫城喜欢的麻婆豆腐。

        「仙台同学。」

        宫城叫了一声正在慢慢品尝麻婆豆腐的我。

        「怎么了？」

        「你晚饭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说完，宫城又吃了一口麻婆豆腐。

        「嗯——，我想想。宫城想吃什么？还是汉堡肉？」

        因为宫城说长胖了，所以最近做汉堡肉有所控制，但如果宫城说想吃，多少我都可以给她做。也可以在她要求之前做，但我也有些在意宫城的体重。

        其实只要她健康，我并不在乎她是胖还是瘦。但是，如果宫城为了减掉增加的体重，再次发生把我扔在一边去散步的事就不好了。

        宫城虽然不承认自己在减肥，但早上去散步说明事情就是这样，因此我应该管理她的体重。

        「想吃汉堡肉的时候我会说。」

        宫城嘟囔道。

        「还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

        「只要不是讨厌的都行。」

        「讨厌的是，西兰花？」

        「还有春菊、青椒。还有些别的。」

        「……太多了吧？」

        「不多。」

        宫城断言道，然后又吃了一大口麻婆豆腐。
        我也吃了口麻婆豆腐。
        我们一边闲聊，一边吃着晚饭，转眼间盘子就空了，在收拾餐具前，我问宫城「接下来干嘛？」

        「仙台同学呢？」

        「我想和宫城看电影。」

        「……我绝对不看恐怖片。」

        对面传来一个怎么听都是不高兴的声音。

        ——是那件事的不好吧。

        不用问也知道宫城语气这么讨厌的理由。

        虽然谈不上报复，但宫城扔下我去散步之后，我毫无预兆地让宫城看了恐怖片的预告。恐怕她还耿耿于怀。

        「不用那么警戒地看着我啦。」

        那个预告并不吓人。
        只是音乐有点那个，我只是带了一点点企图让宫城看，结果她被吓得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我也觉得是我不好。

        我真的只是想着，稍微吓唬她一下，然后提出今天就一起睡吧，之类的提案会更容易被接受。因为是黄金周，所以我觉得发生点这种事也没关系，但宫城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结果她抢走了我们共有的小企，直接回房间去了。

        「那先告诉我要看什么。」

        宫城对我说道，毫不掩饰她的不高兴。

        「选宫城想看的吧。这样的话，就绝对不会变成恐怖片了吧。所以，我的房间和宫城的房间，选哪个？」

        「我还没说要看。别擅自决定。」        

        宫城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我也拿着餐具跟在她后面。然后，向拿起海绵的宫城问了句「不看吗？」

        「……反正闲着，就在仙台同学的房间看吧。」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于是我抢过了宫城手中的海绵。

        「那就赶紧洗吧。」

        我洗碗的速度比她快。

        如我所说，我迅速地洗完碗，然后准备好两个玻璃杯，倒上汽水和麦茶。宫城拿起了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杯，我拿起剩下的玻璃杯，走进房间。

        我们俩把杯子在桌上并排放好后，宫城靠着床坐了下来。我拿来平板电脑，在宫城旁边坐下。

        我把平板电脑交给宫城，她选了一部几年前的日本电影，然后按下了播放键。画面上出现了最近没怎么露面的演员，这部漫画改编的电影便开始了。

        我感觉很像去年。
        那时候，黄金周我们也是一起看电影度过的。
        但是，今年和去年不同。

        宫城来到房间变得很理所当然，到了黄金周一起看电影也变得很理所当然。这都很好，我也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但我也会觉得不满足。

        我握住宫城的手。
        她既不会反感，也不会逃开。

        我用肩膀戳她，她会不耐烦地把我推回去，但也仅此而已。直到我把肩膀和手臂都贴在宫城身上，她终于发出了抱怨。

        「仙台同学，太近了。」

        「有什么关系嘛。」
        
        「有关系。」

        虽然宫城这么说，但她并没有松开我的手。

        这种时候要是宫城肯亲我一下就好了，但她并不会做这种事。我也知道，我如果耍什么花招让她做这种事，只会招来不好的结果。

        「宫城。」

        我叫她，但没有回应。
        我加大贴在一起的肩膀和手臂上力气，靠在宫城身上。
        一股和我一样的洗发水味儿扑鼻而来。

        虽然我希望用同样的东西，让宫城更多地感受到我，但是，我感觉到宫城的瞬间要比宫城感觉到我的瞬间多得多。

        我属于宫城，但宫城不属于我，我对此没有不满，但我希望宫城心中被我占据的地方能够越来越多。

        「……来接吻吧。」

        反正宫城不会说「来吧」，我不等她回答，我就把嘴唇贴上了她的脸颊。然而， 在我感受到她的热量之前，我的身体被用力推开了，好不容易贴上去的嘴唇也分开了。

        「别做奇怪的事，看电影。」

        「宫城看电影呗。」

        「仙台同学做奇怪的事，我就看不下去了。」

        「亲一下这里也还是能看电影的吧。」

        我抚摸她的脸颊，再次亲了上去。

        「看不了。」

        「那，电影待会儿再看，如何？」
        
        我拉了拉宫城的衣服，让她朝向我。
        我堵住宫城想要发牢骚的嘴唇，将舌头伸了进去。然而，在我缠上她的舌头前，宫城推开了我的肩膀。

        「没有待会儿，就现在看。」

        她发出不高兴的声音，把平板电脑转向她自己的方向，我看不见。

        「宫城亲我一下的话，继续看电影也行。」

        无聊的花招对宫城是没用的。
        但是，我知道交换条件很有用。
        而且，我也知道，对宫城来说，理由是必须的。

        我把平板电脑放到床上，拉着她的胳膊。往我的方向，猛地一拉。然后，我的后背就这样倒在了地板上。

        「干什么，你这是。」

        变成压在我身上姿势的宫城皱起了眉头。

        「难道被我推倒比较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接吻的话，也不用这个样子吧。」

        「你会亲我吗？」

        「我没说过。」

        「电影的后续，不看也没关系吗？」

        我温柔地问道，宫城的指尖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episode 291 仙台同学不会说真话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仙台同学的嘴唇。

        比相牵的手更加柔软。
        我轻轻一按，她的嘴唇便张开了。
        我只是稍稍把手指伸进去一点点，就被她轻轻地咬住了。

        她向我索求的是一个吻，这样下去就没法继续看电影了。

        我没有理由犹豫。

        我抽出手指。
        我看着仙台同学的眼睛，我本来并不想推倒她，但还是变成了我推倒她。
        她的眼睛也直视着我。

        我既感到安心，又感到心跳不止。
        和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瞬间。
        从她凝视的眼神中感觉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今天的我感觉有些静不下心来。
        我不想知道原因。
        我靠近她的嘴唇，在接触之前向她问道。

        「仙台同学，就算接吻后，你也不打算继续看电影吧？」

        我想知道的是，她这种时候会怎么回答。
        仙台同学决定好的方向是不容改变的，我们的对话必然会落到既定的结果。

        「不会那样的。」

        「会。仙台同学总是撒谎。」

        「那你试试看这是不是谎言？」

        在我身下的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这个常见的笑容，一瞬间我就明白这是她装出来的。

        我不喜欢。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是我意料之中的话，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我都明白，所以我不打算抱怨。试图改变话题的走向是徒劳的。无论换到多么不同的方向上，结局都同样会是接吻。

        她索求的吻是一次，还是两次？
        还是比这更多？

        我没有问这些问题，而是将我的嘴唇贴在了仙台同学的嘴唇上。但是，我马上就将嘴唇挪开了，身体也准备离开，但仙台同学或许是对这个不到一秒钟的吻不满意，她拉住了我的手臂。

        「宫城。」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呼唤着我。
        我已经给了她作为交换条件的吻。所以，我的嘴唇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但仙台同学又吻了上来。她就这样环抱住我的后背。她的身体也几乎和嘴唇一样要贴在我身上了，于是我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我身上剥了下来。
        
        「果然是在骗人。刚刚还说自己只会实话实说的。」

        我拿出了她吃麻婆豆腐时说过的话。
        仙台同学说我做的麻婆豆腐很好吃，我说她在说谎，她说她「只是实话实说」。

        仙台同学总是这样。
        她总是做一些让我无法相信她的事情。

        「我只是实话实说。」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说着谎言。

        「那就继续看电影。」

        「可是，还没亲够呢。」

        「仙台同学，你没有说亲多少次。」

        仙台同学并没有说要亲多少次，我也没有问她。尽管我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我还是接受了她的交换条件。

        是仙台同学应该服从我，我并不想服从仙台同学。

        虽然我这么想，但有时候，我就像是变成了她操纵的人偶一样行动着。

        就好像，是我想和仙台同学多接吻几次一样。

        我明明没有这样的打算，但看上去却好像是这样，于是我在地板上坐起身子。

        「……电影不看了也行。」

        「你的意思是，可以更多地接吻吗？」

        仙台同学说出了一个她明知是错误的答案。

        「不是。我回房间去了。」

        如果为了追求交换条件的代价而对她言听计从，那就不是接个吻就能完事的了。

        仙台同学大概会想做接吻之后的事情，然后提出更傻瓜的交换条件。而且，这样的事情我们已做过好几次，以至于我能容忍这样的仙台同学。

        「电影呢？」

        坐起身来的仙台同学小声说道。

        「……」

        这个并不是很长，有点半吊子的假期，我的好朋友们都在打工，没有时间，只有我闲得发慌。并不想一个人待着的我，让觉得和仙台同学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关系的想法，有了可乘之机。

        只有我触碰仙台同学，也只有仙台同学触碰我。
        
        有了这样的时间，我感觉我就不用去考虑仙台同学在打工的地方做了什么了。

        ——真是这样吗？

        我盯着理所当然地坐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在打工当家教。关于这一点，我可以接受，但和打工这个词一起浮现的，还有直到前不久都不知道的她的学生的面孔。

        这一点也不有趣。
        十分无聊。
        令人生气。

        一种万事不顺的糟糕心情。
        就算仙台同学变得属于我也无法满足的糟糕。

        「宫城。」

        一个柔和的声音呼唤着我。
        但是我无法回应。

        「还是继续看电影吧。」

        随着这个刚刚的事情好像都没发生过一般温柔的声音，放在床上的平板电脑也被放在了桌上。

        「……不看。我回房间了。」

        「别这么说啊，继续看吧。不想继续看的话，也可以换一部就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怎么了？」

        仙台同学的手伸了过来，抚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用指尖绕着我的头发，轻轻拉动。我抓住她这只手，将其按在地板上。

        「怎么了？比起地板，我更想碰宫城。」

        说完，仙台同学又利落地将手抬了起来。接着，她又想摸我的头发，于是我拍开了她这只手。

        「……仙台同学，你会碰你的学生吗？」

        我用着比我想象中还要小的声音问道，而回答我的是一个平静的声音。

        「你觉得教人学习的时候有什么碰学生的要素吗？」

        「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还是高中生时的仙台同学，在教我学习的时候，碰过我。

        虽然我也碰了仙台同学。

        「没有。教人学习没有必要碰人家。」

        「那你的学生，会碰你吗？」

        「你说的学生，是小桔梗吗？」

        「另外一个也是。」

        「家教也没有被学生碰的要素吧……」

        传来的声音和告诉我晚饭菜单时没什么区别，但她的话说到一半就中断了，也没有后续。我感觉很不爽，于是将鸭嘴兽纸巾盒拿了过来，正准备抽出一张纸巾，仙台同学说了一句「你这是」，似乎想说些什么，于是我踢了一下她的脚。

        我不想被她说，我在嫉妒。
        这是一种不同于嫉妒的感情。

        我不希望仙台同学和别人做和我做过的事情。
        
        仅此而已，不多也不少。
        我站起身，从床上抓起企鹅，将它放在仙台同学旁边。

        「这个是我的替身。你有什么想做的就对企鹅做去吧。」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我会变得很奇怪。
        我会说一些绝对不会对舞香她们说的话，会想一些对舞香她们绝对不会想的事情。

        我知道，这是因为仙台同学和舞香她们的分类不同。

        舞香她们是我的朋友。
        而仙台同学是——。

        就像舞香她们被放在写着朋友的地方一样，仙台同学也被放在写着室友的地方。但是，有时候我会不想去读给仙台同学分类的文字。

        这样并不好。
        我和仙台同学现在的距离太近了。
        我们一定，需要能放下一个企鹅的距离。

        「……这是宫城啊。好吧，一模一样呢，这么大个肚子。」
        
        仙台同学抱着企鹅，拍了拍它的肚子。

        「我肚子还没有那么大。」

        我用力踩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然后坐在稍微离她远点的地方。

        「是吗？我可以确认一下吗？」

        我没有说可不可以，仙台同学就擅自拉近了距离，来摸我的肚子。

        「我要生气了。」
        
        我用力拍打仙台同学的手。

        「有什么关系，就摸一下。」

        「有关系。想摸你就摸企鹅去。」

        「你是说，小企的话，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是，你打算干什么？」

        我按着仙台同学肩膀，看着她，她却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想让我做什么？」

        「问这种问题是耍赖。仙台同学，你老是这样。」

        「我只是想做宫城希望我做的事情。毕竟小企是宫城的替身吧？」

        「感觉你要做奇怪的事了，还给我。」

        「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啦。」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完，然后她亲了一下企鹅的喙，然后又亲了一下企鹅的肚子。我以为她会就此罢休，结果她又把嘴唇凑近企鹅那短短的脚，我当即抢走了企鹅。（译者：呃呃）

        「这不是在做奇怪的事吗？仙台同学变态。」

        她是真的一点好事不干。
        我把企鹅放回床上，瞪着仙台同学。

        「我觉得还没有到变态的程度。」

        「绝对是变态。」

        「那，宫城，和变态一起去看企鹅的约定怎么办？虽然还没定目的地，你要说不去了吗？」

        仙台同学既没有把手伸过来，也没有拉近距离，而是抱起膝盖。

        「……去。」

        「去哪儿？」

        「我来决定。」

        「宫城来决定？」

        仙台同学看着我，惊讶地说道。

        「是的。所以仙台同学不要罗里吧嗦了，接下来看电影，你老实一点。」

        我向只会做多余的事情的仙台同学叮嘱道，然后按下了平板电脑的播放键。
 
episode 292
        我不知道相邻的距离是近还是远。

        但是，在并不是很宽敞的房间这样受限制的空间里，和仙台同学在肩并肩的距离上，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从那之后，平板电脑就一直在我们面前，播放着那部我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看的电影。

        我哈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拍了一下水面。

        哗啦。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水打湿了我的脸。
        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接着小声说了一句「恼火」。

        看完电影的演职员表后，我们通过猜拳决定谁先洗澡。赢的人是我，现在快在浴缸里溺水的也是我。而仙台同学在房间里。

        我睁开眼睛，看着被入浴剂染成蓝色的水面。

        在接吻中断，我按下电影的播放键之后，仙台同学的理性就一直保持着理性的形状，没有任何消失的征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能够无事发生，平平稳稳地看完电影，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满。

        我也没有比看电影更想对仙台同学做点什么，也没有想被她做什么，所以我应该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我还是觉得很无聊。

        「……都怪电影不好看。」

        我无法维持住兴趣盯着画面，注意力都转移到旁边的仙台同学身上了。

        或许仙台同学应该对我做她对企鹅的那些事，又或许是我应该对她做那些事。
        
        诸如此类无所适从的感觉在我心中某处萌发，然后又消失，然后又萌发，一直反复着。
        现在我也在想，如果当时被她邀请，更进一步的话。

        留在我心中的模糊不清的东西，即便是在仙台同学不在的浴室中也不会消失。不仅如此，那种模糊感变得比热水更加沉重，比水面的蓝色更加浓郁，朝着我心中的“仙台同学”而去。这股无法捉摸的思绪似乎有了明确的形状，于是我啪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如果是仙台同学，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慌忙将其抹去。
        这不是我该想的事情。

        因为，仙台同学她一个人会——。

        我想起了过去听过的她的秘密，然后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让人恼火。」

        我现在必须想的不是仙台同学的事情，而是约好的连休期间一起去看有“企鹅”在的地方。因为我说了我来决定，所以必须在连休结束前选择好“目的地”。

        和仙台同学一起去过的水族馆。
        和仙台同学一起去过的动物园。

        两边都有企鹅，所以随便去哪个都行。但是，企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要找一找，能看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别的地方也可以。犹豫不决的话，可以用阿弥陀签来决定，也可以找离这里最近的地方。（译注：阿弥陀签是日本的一种画线抽签游戏。）

        再说了，对仙台同学来说，企鹅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去哪儿看都没什么区别。

        恐怕仙台同学并没有那么喜欢企鹅。

        不止是企鹅。
        动画和不是动物的东西，她都是平等地没有那么喜欢。同样的，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讨厌的东西。或许也可以说，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说出口的“喜欢”和“讨厌”就和轻飘飘的云朵一样，很容易就会改变形状，然后消失不见。

        和这样的仙台同学在一起时，我有时候也会觉得，我也只是她并没有那么喜欢的人之一，或者说是不讨厌的人。
        这种时候，理所当然地看着我，触碰我的仙台同学，会让我觉得，她是因为搞错了什么才看着我，触碰我。
        家教的学生成为对她来说这样的人倒无所谓，但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全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我哗啦哗啦拍打着蓝色的水面。
        现在和仙台同学的心情没有关系。
        是我想在连休里去看企鹅，既然要去看，还是先调查一下再去比较好。

        我走出浴室，换上运动服，来到公共空间。我把玻璃杯放在桌上，然后从冰箱拿出橙汁倒了一杯。我喝了一口，看向仙台同学的房间。门是关着的。我又喝了一口，然后呼出一口气。

        留在这儿也没有意义，正当我准备拿着杯子回房间时，刚刚关着的门打开了，仙台同学出现在了公共空间中。

        「洗完了？」
        
        柔和的声音向我问道。

        「一看不就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确认一下。」

        说完，仙台同学走过来，轻轻抓起了我的头发。

        「宫城，你头发还是湿的。你有好好吹干吗？」

        「差不多干了。」

        虽然可能和仙台同学说的好好吹干还差得远，但洗完澡后我擦了头发。虽然和平时比起来可能是湿的，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什么叫差不多。再擦干一点，不然会感冒的哦。」
        
        仙台同学就像电视剧和漫画看见的唠叨的父母一样。

        「不都是仙台同学感冒吗？我不会感冒的。」

        不管是来这个家之前，还是来了之后，感冒的都是仙台同学。我就算身体不舒服，也不会睡不着。

        「或许是这样，但宫城说不定也会感冒哦。我去拿吹风机，你在这儿等我。」

        「不用专门去拿吹风机。」

        「那，我用毛巾给你擦擦。」

        「毛巾也不用。」

        「不用客气了，等我一下。」

        我的话被无视，仙台同学消失了，然后马上拿着毛巾回来了。

        「宫城，坐这儿。」

        仙台同学拉出我平时坐的椅子，笑了笑。

        「为什么？」

        我向一直盯着我的她问道。

        「因为要给你擦头发啊。」

        「头发我可以自己擦。」

        我将视线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
        
        现在，我不想让她碰我。

        在浴室里感到的模糊感还没有消失。

        我本来是想让有企鹅的地方占据自己的思考的，但并不是很成功。现在，如果被仙台同学触碰，模糊不清的感觉就会变得更大，企鹅将会被压扁。

        「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给你擦头发？」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喝了一大口橙汁，然后把杯子递给仙台同学。

        「剩下的给你，毛巾借我用一下。」

        仙台同学什么也没说。

        我感觉太安静了，于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她便说了声「给，请吧」，将毛巾放在我的头上。我拿起毛巾在手里摊开，闻到了一股香味。我转身背对着仙台同学，用她递给我的毛巾用力擦着头发，然后告诉她「明天。」

        「明天什么？」

        「去看企鹅的日子。」

        「是不是太着急了。」

        「你不去的话也可以。」

        「我没说不去啊，那你决定去哪儿了吗？」

        我的后背被戳了戳，我回头一看，她手里的杯子中的橙汁已经消失了。

        「……这个明天告诉你。中午早点吃饭，然后出发，好好起床。」

        我不想说我还没决定去哪儿。
        我也不想说我准备接下来查。

        如果我告诉仙台同学，她肯定又会罗里吧嗦一大堆，要是她说什么待会儿一起决定吧，然后跟到我房间来就麻烦了。如果她在我身边，我不可能能够冷静的查地方。

        我不想在决定明天的目的地之前，就让那种模糊不清的心情定下目的地。

        「宫城才应该好好起床吧。不要因为睡过头了就取消约定啊。」

        「我才不会睡过头。」

        「那就好。」

        说完，仙台同学把空的杯子递给了我，然后补充了一句「就交给你洗了」。
 
episode 293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黑猫在我旁边抱着手机睡着了。
       
        ——准确的说，是黑猫和手机躺在我身边。

        手机并没有代替闹钟的工作。我不是被什么东西吵醒的，而是自然醒的。

        「……几点了。」

        我喃喃自语道，而从我口中说出的话却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清醒了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了进来，这说明早晨已经到来了，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查看时间。
        九点十二分。
        我扑通一声扑倒在床上。
        并没有睡过头。

        今天是和仙台同学一起去看企鹅的日子。
       
        虽然比我想象中闹钟响的时间要晚，但我并没有睡过头。出发是下午，所以还有时间。

        但是，早饭还没有吃，仙台同学可能会来叫我起床，然后抱怨我睡懒觉起晚了之类的。她在连休中也过着有规律的生活。

        所以，我应该早点换好衣服，装作按照计划起床了的样子去公共空间。

        但是，身体却动不了。
        我感觉又困又累。

        去看企鹅的地方选哪儿了来着？

        本来我应该是在和黑猫一边商量一边用手机搜索的，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恐怕是因为我一直犹豫啊犹豫，犹豫得太过头了。有很多地方可以看企鹅，但我却直到天亮都不知道该去哪儿。

        「……这不还是没能决定吗。」

        目的地还没有定下来。
        我把黑猫拉了过来，用力按着她的肚子。

        「怎么办啊。」

        要是一开始就交给仙台同学就好了。
        就是因为我自己说要自己决定，才会变成这样的。

        现在还不迟。
        只要对仙台同学说「还是你来决定目的地」就好了。

        不，还是不行。

        要是说出这种话，肯定会被她说「宫城老是把自己的事强加于人」之类的。

        脑海中不断地浮现着诅咒轻率的自己的话语。然而，今天应该去的地方却想不出来，被决定的事情只有我来决定这件事。

        我把黑猫贴在额头上，再次喃喃自语地说「怎么办啊」。但是，这只被仙台同学称之为洛洛的黑猫，并不能像仙台同学那样给予我决定目的地的力量。我的脑子里充满了诅咒自己的话语。

        我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我翻了个身，叹了口气，然后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宫城，起来了吗？」

        仙台同学明朗的声音从门的另一侧传来，我正准备说「我起来了」，但我想起了黑猫。它是书架的看守，不是我的床的看守。

        我起身下了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
        我盯着手机的时间太长了。

        「宫城？还在睡觉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吗，我把黑猫放回书架，然后打开了门。
       
        「我起来了。」

        「起来了就好，但至少换个衣服吧。」

        说完，仙台同学拉了一下我代替睡衣穿的运动衫。

        「我正准备换衣服。仙台同学罗里吧嗦的。」

        「不想我啰嗦就早点起床啊。还记得今天的约定吗？」

        我回答了一句记得，仙台同学的手便松开了我的运动衫。

        「早饭怎么办？如果你打算中午早点吃饭了出门的话，也可以早饭午饭一起吃。」

        仙台同学似乎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

        已经过了九点了，如果按照计划早点吃午饭的话，现在吃早饭就太晚了。我也觉得应该像她说的那样早饭和午饭一起吃。但是我肚子并不是很饿，或者说没什么食欲。

        「……那就这样。」

        没有好好睡觉的影响似乎比我想象中还大，我一边后悔着要是把决定今天的目的地的任务交给仙台同学就好了，一边回答道。

        「怎么感觉你很困的样子，没事吧？」

        仙台同学用柔和的声音问道。

        「没事。」

        「真的？」

        「真的。你好烦。」

        「我还没问到让人烦的程度吧？」

        「那也是烦人。」

        我强硬地说道，然后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结果她却把手贴在了我的脸上。

        「接吻的话不行。」

        「不是这个。」

        「那是干什么？」

        我剥下贴在我脸颊上的手，仙台同学又把手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她的手很凉爽，感觉很舒服，我的身体开始失去力气。

        「有体温计吗？」

        「没有，怎么了？」

        贴在我额头上那感觉很舒服的手又自己离开了。

        我感觉轻飘飘的身体差点就自己靠向仙台同学了，于是我抓住了门把手，而仙台同学则是十分严肃地盯着我。

        「我去拿过来，宫城去睡觉吧。」

        「所以说，为什么？」

        「因为你的脸很烫。」

        「很烫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发烧了。」

        「我没有。」

        「有没有发烧，得问体温计。昨天你没有好好擦干头发吧，所以感冒了吧？去床上躺着吧。」

        仙台同学推着我的身体，让我转过身去。

        「企鹅呢？」

        我向身后的仙台同学问道。

        「要是发烧了就不能去了吧。」

        「都说了我没有发烧，可以去。」

        我不觉得我发烧了。

        一般来说，我不会像仙台同学那样感冒，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今天只是因为睡眠不足，有点疲惫，没有食欲而已。

        但是，仙台同学似乎不这么认为。

        「这得让体温计来决定，你稍微等一下。」

        我背后的气息消失了。我回过头去，仙台同学已经不在了。我无奈只好回到床上躺着，接着房门就被咚咚咚敲了两下，还问了一句「可以进来吗？」

        「可以。」

        说完，门就被打开了，仙台同学走到床边，递过来一个体温计，说了句「测一下体温」。

        「不要。」

        我躺着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不测的话，就不知道有没有发烧了。」

        「都说了没有。」

        「……我说，宫城啊，你是那种一发烧就变成任性宝宝的类型吗？」

        仙台同学有些为难地说道。

        「不是。」

        「那就乖乖测。」

        「我很少发烧的，没事的。」

        我几乎没有自己因为感冒而卧床不起的记忆。
        我也没生过什么大病，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比常人要强壮一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用这个来证明你真没事吧。」

        体温计被递了过来，我不情愿地接下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证明自己没有发烧。我按下体温计的开关，开始测温度。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正当我准备确认体温计上的数字时，体温计却被仙台同学拿走了。

        「今天没有企鹅了。」

        看着体温计的仙台同学面带难色地说道，然后重新给我把被子盖好。

        「为什么？」

        「三十七度九。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发烧的数字吧。」

        被抢走了的体温计又交给了我。
        上面显示着我感冒了的证据，我又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刚刚更加没有力气了。

        「……仙台同学自己去吧。」

        我关掉体温计的开关，放在枕头边。

        「我去？去哪儿？」
       
        「去看企鹅。」

        「我不可能去的吧。」

        「为什么？」

        「因为不和宫城一起去就没有意义了。」

        「为什么？」

        「一个人看也没有意思。」

        「说不定会有意思呢？」

        我嘟囔了一句，钻进了被窝。
        我应该不是无论如何都想去的，可是一知道自己不能去了，就变得无论如何都想去了。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说什么自己决定目的地的。
        昨天，我就应该让仙台同学帮我擦头发的。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说要去看企鹅的。

        只有后悔充斥着我，加速着我的疲倦。

        疲惫、困乏、身体发热。

        连呼出的气息都感觉变成热的了，我从被子里探出头，原本应该坐在床边的仙台同学却不见了。我想坐起身，但又觉得很累，又不想起身了。

        「仙台同学。」

        我小声呼唤着，却没有回应。
       
        因为我没有老老实实测体温。
        因为我没能遵守约定去看企鹅。

        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对，但仙台同学好像对我感觉很无语，从房间里出去了。

        我觉得这是我自作自受。
        可是，我希望有人在我身边，我希望那个人就是仙台同学。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这样想的，或者说不是这样，我也会这么想。我很少因为生病而卧床不起，我也想不起来那些几乎没几个的晚上我在想些什么。我只记得，我比平时更加害怕一个人。

        意识沉沦于不堪回首的过去中。

        不要。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咚咚咚。

        从我不愿面对的思绪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明亮的声音。

        「宫城，我进来了。」

        听到这个拯救我的声音，我便叫了一声「仙台同学」，她手里拿着鸭嘴兽和企鹅走了进来。

        「好了，请。」

        说完，仙台同学将她带来的玩偶和纸巾盒放在我的周围，然后擅自将黑猫和鳄鱼也拿了过来，放在被子上。

        「就像动物园一样，很棒吧？」

        仙台同学笑呵呵地说道。

        「你笑什么？」

        「被玩偶包围的宫城，真可爱。」
       
        「才不可爱。」

        我抓起黑猫，想扔向仙台同学，但在离手之前，就被她抢走放回了远处。

        「乖乖睡觉吧。」

        「周围乱七八糟的，睡不着。」

        「那，就和我聊会儿天吧。」

        「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倒是有。」

        仙台同学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明明我没有说可以聊天，她却开始说了起来。

        「难道你以前也有发过烧瞒着我吗？」

        似乎不是什么好的话题，于是我又想扔企鹅，但还是被她抢走了。

        「有吗？宫城。」

        仙台同学抱着企鹅问道。

        「没有。」

        仙台同学似乎是打算我不开口就不肯放弃，所以我只好回答。

        「真的吗？」

        「我又没有感冒过。」

        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没量过体温。
        只要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会感觉不舒服。不知道的话，就算状态不好也能挺过去。

        「以后就依靠我吧。」

        仙台同学的手拍了拍被子。

        「依靠？」

        「身体不舒服就说不舒服。这是当然的吧。可不能有什么事隐瞒哦。」

        「……对我来说不是当然的。」

        「当然是当然的啊。既然是室友，身体不舒服之类的一般都会说吧。」

        「……会说吗？」

        「会说啊。」

        「那，仙台同学也不会隐瞒吗？」

        「不会啊。」

        仙台同学说了一句不知真假的话，然后微微一笑。

        我有时候能相信她，有时候无法相信她。那是因为，仙台同学并不是只会对我说实话。

        那，现在的仙台同学是——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宫城，稍微睡会儿吧？」

        仙台同学的手梳理着我的头发，然后贴着我的脸颊。
        她的手果然很舒服。

        「我不想睡觉。」

        「那，就一起看企鹅看到想睡为止吧。」

        「怎么看？」

        「这样看。」

        仙台同学把抱着的企鹅放在床上，然后把和玩偶一起拿来的平板电脑给我看，上面播放着企鹅的视频。

        「可爱吧，企鹅。」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今天的仙台同学是不是可以相信的仙台同学。
       
        但是，这种时候有仙台同学在身边我就感到很安心。

        所以，就算今天身体不舒服，也不会感到害怕。
 
episode 294 与平时不一样的宫城
        梦境中断，回到现实，然后又回到梦乡。

        在看企鹅视频的过程中睡着的宫城，这样子反反复复好几次了。

        这种情况感冒的时候很常见，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这种说不上舒服的睡眠过程中，就像是被一只手伸入梦境中拖出来一样醒来。可即便如此，那种黏糊糊的仿佛要融化的睡意，又会将你拖入泥潭般的梦境之中。
        无法甩开的气短、不安、痛苦、孤独纠缠着你的身体，就这样半梦半醒时，就会变得想要依靠谁。

        宫城似乎也被同样的感觉所困，她时不时会叫我，会握住我的手。这都是因为发烧那种特有的难以安眠，现在，在我面前的又是宫城，又不是宫城。

        叶月。

        宫城刚刚这么叫我。
        我明白。
        她和平时不一样，现在是病人。

        这只不过是在说胡话，叫我叶月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房间里有冷敷贴，我觉得我应该去拿过来。我本应该把它和平板电脑一起带过来的，但现在去拿也不迟。而且也应该给宫城吃点东西，再喝点药了。

        然而，我却无法起身。

        「……志绪理。」

        我坐在床的边缘，轻轻叫出那个我平时不会叫的名字。

        宫城没有醒来。
       
        刚刚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但现在又紧闭着。她也没有像平时那样低着声音说「不准叫名字」。

        「志绪理。」

        我稍微加大了点声音。
        宫城还是没有醒来。

        我轻轻摸了摸我为她选的鸡蛋花耳环，然后正准备起身时，宫城的手又抓住了我的手臂。

        「仙、台同学。」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着我。
        这次她没有叫我叶月了。

        看视频看到睡着的宫城叫我的次数是六次，其中叫我「叶月」的只有一次。即便是生病了，也还是那么小气，宫城这种地方还真是不会变。

        「我在这儿。」

        我摸着她的头，温柔地对她说道，她抓住我手臂的手才松了下来。

        这样不断反复的行为，让我感受到宫城她需要我，所以要是她的感冒一直不会恢复就好了这样不好的念头也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

        我希望她一直寻求着我，向我伸出手。
        我希望她能呼唤我。

        为她着想的话，不管是她叫我，还是伸出手，我都应该回自己的房间去拿冷敷贴，应该去做饭。我明知该做什么才对病人有好处，我却一直守着撒娇的宫城。

        这种魅力让我甚至无法完成去隔壁房间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时不时尝试起身，都会把宫城弄得半醒。

        「抱歉。」

        我小声向宫城道歉，然后将守护着宫城的企鹅放在自己膝盖上。我摸着毛绒玩具的头，犹豫着要不要叫她的名字。

        我需要一个契机。

        虽然我很想一直坐在这儿看着宫城，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宫城并不会因为我稍微移开视线一会儿就逃走，所以我该去做一些能让她退烧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能发生一些能够让我想要开始行动的事情。

        我拍动着企鹅的翅膀，让它降落在宫城旁边。
        然后就这样将企鹅的肚子贴在她的脸颊上，然后她微微张开了嘴唇。

        「……仙台、同学、好、热。」

        随着这个嘶哑的声音，企鹅也被推开了。我不知为何问了一句「醒了？」，结果她只回了我一声模糊的「唔——」。

        「还困吗？」

        「好热。」

        零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将手贴在宫城的额头上。
        比刚刚还要烫了，于是我又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发烧还在加重。

        虽然看起来像是感冒，但似乎比我想象中更严重。

        我想起了昨天的宫城。

        宫城不听话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就算是强行，我要是帮她把头发吹干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感冒了。

        我想她以前也有过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吧，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宫城不是那种会主动把重要的事跟我说的人，所以她会隐瞒自己身体不舒服也并不奇怪，我应该早点意识到的。

        我被看起来很健康的宫城骗了，以为她是那种不会生病的人，我真是个傻瓜。

        她不会让我看到她软弱的地方，我应该更加关心她的。

        「要不要帮你在额头上贴个冷敷贴？」

        我将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问道。

        这是一个能让无法完成去拿冷敷贴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我动起来的咒语。只要宫城说「嗯」，我就能行动起来。

        但是，她却没有回应。

        「宫城，你想要额头上贴点冰凉的东西吗？」

        我轻轻地叫她，她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那似乎是在说「嗯」，于是我又叮嘱似地问了句「你能一个人等会儿吗？」

        「嗯、嗯。」

        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了我。

        「真的吗？」
       
        我希望她能说，不要走。
        这样不好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最好打消这个念头的话语还残留在我脑海中，我紧紧抓住床单，然后又听到了宫城微弱的声音。

        「重……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什么？再说一遍。」
       
        「这里，是重要，的地方，所以，叶月，还会，回来吧？」

        从宫城嘴中说出的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在我的体内进行了重构，我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比起叫我叶月，更让我惊讶的是，宫城认为这里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绝对会回来的地方。而且，更加令我惊讶的是，宫城竟然相信着这一点。

        「我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说是回来，但其实就是打个转身的程度的地方，但我还是这么告诉她，然后离开了房间。我来到自己房间，拿出冷敷贴，然后在公共空间倒好麦茶。要是有运动饮料就好了，但没有也没办法。

        我回到宫城的房间，将杯子放在桌上。

        我给熟睡中的宫城的额头上贴上冷敷贴，然后对她说了声「起来吧」。

        「干、嘛？」       

        「你最好喝点水。」

        说完，我端来杯子，宫城也坐了起来。接着，她喝掉三分之一的麦茶，对我说了声「谢谢」，然后把杯子递给了我。

        「你不饿吗？」

        我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问道。

        「不饿。好困。」

        宫城有气无力地躺回床上。

        「这样啊。不过，还是吃点饭更好，过会儿我再去给你做点什么吧。」

        「嗯。」

        「睡吧。」

        「……嗯。」

        看着我的宫城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我便明白她已经睡着了。我将散落在宫城周围的布偶重新布置好。

        企鹅、黑猫、鳄鱼、鸭嘴兽。

        我将它们摆放在能让宫城看起来更可爱的地方。

        「……我可以拍照吗？」

        姑且，先问一问她本人。
        虽然没有回应，但也没有拒绝，所以我拍了一张照片。

        即便听到咔擦的声音，宫城也没有醒来。
        她没有发出平时的抱怨，而是睡着了。

        现在的话，或许我对她说喜欢，也不会被她发现。

        我跪在地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睡得很安稳的宫城。
        我向她的脸颊伸出手，但并没有碰到她就收了回来。
        我稍微靠近了宫城一点点。

        我想说出口的话语只有两个字。

        吸气、呼气。
        稍作犹豫后，我开了口。

        「志绪理，真可爱。」

        我说了句无足轻重的话语，然后摸了摸她的脸，结果被她无力的手拍了一下。

        「吵、死了。」

        「……这种话倒是能听见啊。」

        还好我没有说出喜欢这个词。
        我起身又拍了张照片，然后在床边坐下。
 
episode 295
        手机上增加的宫城有三张。

        我本打算两张就够了的，但现在又多了一张，不过两三张应该不会有太大区别，只要不给宫城看到她就不会抱怨。

        虽然我想拍视频，但还是算了。

        把身体虚弱，依赖着我的宫城保存在手机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要拍的话，还是拍健康的宫城更好，而且好好得到她的许可之后再拍更好。

        好吧，宫城应该是不会允许我拍视频就是了。

        「你为什么看着我。」

        坐在桌子对面，正在吃着我做的鸡蛋菜粥的宫城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下次，我想拍个视频。」

        「……什么视频？」

        「宫城的视频。我可以拍吗？」

        「怎么可能可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既然知道，就别专门问。」

        宫城压低声音说道，然后喝了一大口菜粥。

        碗里变得几乎空空如也，宫城很有食欲让我松了口气。昨天晚上她还剩了些菜粥，所以这是一个好的趋势。但话虽如此，刚刚量的体温还在三十七度左右，不能大意。

        「要再吃一点吗？」

        因为是早饭，再加上昨晚她没吃多少，所以我没做太多。但是，如果她有胃口的话，我还可以再做一点。

        「仙台同学，你老是想让人长胖。」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这点菜粥够了吗？」

        我希望宫城能多吃点，早点好起来。
        我做菜粥的理由仅此而已，并不是为了让宫城觉得好吃，让她长胖。

        「够了。」

        宫城简短地回答后，将碗里剩下的菜粥也一扫而空，然后视线望着别处，平静地说道。

        「仙台同学。……你身体，还好吗？」

        「这是我的台词吧。宫城你自己还好吗？」

        感冒的是宫城，应该被关心的也是宫城。

        有时间关心别人的话，她更应该关心自己，我希望她的感冒能早点好。但是，宫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不高兴地接了一句「可是，仙台同学不是在地板上睡的吗。」

        「没事的。」

        我确实在宫城房间的地板上睡了一觉。
        不过，宫城不需要在意这种事。

        做完晚饭后的收拾后，我想待在还在发烧的宫城旁边，于是去了她的房间。我一直看着宫城，不知不觉中就困了，然后就把地板当作床睡了。
       
        如果宫城身体健康的话，应该会给我在旁边腾出一些空间，但我也不至于把病人挤到边上一起睡觉。

        「……你醒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痛吗？」

        那应该是下意识小声说的话，但似乎被她听到了。

        「好吧，身体是有点痛，但已经没事了。」

        「仙台同学老是感冒，你不会感冒了吧？」

        「没事的。」

        很遗憾，我在心中补充道。

        虽然有句傻话说，把感冒传染给别人就好起来，但如果宫城把感冒传染给我就能好的话，我觉得这样就好。但是，现实并没有这么单纯，现在，要是我也感冒了，可就没有人来照顾宫城了。

        「我的事就算了，宫城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我已经好了。」

        「你还在发烧，怎么可能好了。」

        「基本上没发烧了。」

        「必须完全把烧退下去。」

        「烧很快就会退的。」

        宫城对自己太自信了。

        或许她是对自己的体力有自信，但发烧并不是靠意志力就治好的，也不是本人说退烧了就退烧了的。就算退了烧，早上精神也很好，到了晚上也可能又会发烧，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大意可不好。

        如果一直以这种方式对待感冒的话，宫城恐怕就没法长命百岁了。

        ——那可就麻烦了。

        「说这种话，可是会让发烧更严重的哦。……我今天的打工，还是请个假陪你？」

        「……我虽然不喜欢打工，但你也不用请假。」

        「真的没关系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么担心。比起这个，仙台同学你还是好好吃饭吧。」

        宫城坚定地说道，然后指着我面前装着菜粥的碗。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也把快凉了的菜粥用勺子送入嘴中。我吃了一两口，看向宫城，刚和她对上视线她就逃开了。我又吃了一口，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说「谢谢你做饭，很好吃」，于是我也回了一句「不客气」。

        宫城说白粥没味道，所以不喜欢，于是我为她做了菜粥，看样子比较符合她的口味。

        「仙台同学。」

        宫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叫我。

        「怎么了？」

        「昨天，我……」

        微弱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我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宫城——」

        我想反问的话语却被她一句稍微大声了点的「没什么」给盖了过去。

        「好好说嘛，宫城。 」

        「没什么。」

        「让人很好奇嘛。」

        「那就把现在和昨天的记忆都删掉。」

        「不可能吧，这。」

        「不可能也要删掉。」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宫城瞪了我一眼，似乎要我别再说了的意思。
       
        我能猜到她这样的理由。
        大概，她也很在意昨天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她这么说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但我明白，我看到的宫城，应该是她不想让人看到的那个自己。

        「我想确认一下宫城希望我删掉的记忆，是昨天你睡觉的时候说的话吗？」

        虽然我也可以回避过去，但我还是把我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我说了什么？」

        试探性的声音传入耳中。
        看来她是不记得。

        一次又一次地呼唤我。
        相信我一定会回到这个家。

        这些对我来说都很宝贵，但如果我告诉她本人，一定会被她否定。这样就没意思了，就如同宫城和我之外的人见面一样没意思。

        「你说想接吻。」

        于是我说出即便被否定也无所谓的话语，然后露出微笑。

        「……我绝对没说过那种话。」

        「说了哦。」

        「绝对没说。」

        宫城断言到，然后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我的脚。她相当用力，我情不自禁叫了一声痛，结果她只是冷冰冰地回了我一句「自作自受」。

        「等宫城感冒好了就做吧。」

        「感冒好了该做的不是接吻，而是去看企鹅。」

        绷着脸的宫城说出了一句我意料之外的话。

        「企鹅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虽然只是一段视频，但也算是达到了看企鹅的目的。

        「约好了去看的。这周周日呢？」

        「有点早吧？你的感冒可能还没好，再往后一点也行吧。」
       
        「不行。」

        「不用那么着急，企鹅又不会逃走。」

        「……遵守约定，还是早点好。」

        「已经遵守过了吧。」

        「那只是看了个视频，并没有去看企鹅。」

        宫城似乎并不打算变通。
        虽然什么地方也没去，但企鹅也算是看了，我想也可以说是遵守了约定。

        本来，对我来说，去不去看都不重要。只要和宫城在一起，就无所谓“去”这个步骤。虽然我也想看到宫城看企鹅时开心的样子，但让宫城保持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用这么严格吧？」

        「我想好好遵守约定。所以，仙台同学也要遵守。」

        「宫城还真是喜欢约定。」

        「我并不是喜欢，我只是讨厌约定被打破。」

        「那好吧，找一天去看企鹅，就这么约定吧。」

        增加和宫城的约定并不是问题，倒不如说我非常欢迎。我希望约定越来越多。而且能和宫城一起出去，我的确也很高兴。

        但是，我希望她不要太拘泥于约定而隐瞒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事情。

        「仙台同学，你老是说这种敷衍的话。」

        「不是敷衍。这也是约定。」

        我站起身，摸了摸宫城的鸡蛋花耳环。
        我本想要一个约定之吻，但今天还是算了。
        等到宫城恢复健康再接吻也不迟。
 
episode 296
        「我想向有史以来我见过的最难打交道的仙台叶月小姐提几个建议。」

        手机中传来了澪不满的声音。

        她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点，但音色仍然是与我结束家教打工后走的夜路完全不相称的明亮。

        「我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打交道吧。」

        在路灯的光芒下，我否定了澪的话。

        「有。难得的连休，却完全不和我见面。」

        「关于这一点，真的很抱歉。因为我很忙。」

        我准备和大家见面，叶月要来吗？
        陪我去购物吧。

        诸如此类，澪在连休期间邀请了我好几次，但就像她说的那样，我全都拒绝了。对我来说，应该优先考虑的是和宫城在一起的时间，而且我还要打工，所以也没有办法，但对不住澪也是事实。所以，拒绝她的时候我也感到很心疼。

        「叶月忙的日子还真多啊。就算现在我说一起去吃饭，你也会拒绝吧？」

        在听上去遗憾得有些夸张的声音之后，还加上了一声叹气。

        「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了这个？」

        我本以为，她说她闲着没事才给我打电话是真的来打发时间的，但似乎她是有事找我。

        「就是为了这个，你现在有空吗？」

        「抱歉。下次可以吗？现在有些太突然了。」

        接下来的时间的用途已经决定了。

        我加快了脚步。
        以五月的夜晚来说有些温暖的微风拂过我的脸颊。

        因为我提高了步行的速度，所以接近宫城在等我的家的速度也会提高。这样走下去，不出三分钟我就能见到宫城了。

        「邀请本来就是突然的啊。偶尔也接受一下突然的邀请嘛。」

        「过几天吧。今天宫城感冒了，不行。」

        「什么？志绪理酱感冒了？这种事早点说啊。」

        「刚刚就是说出来的时机吧。」

        「话是这么说。志绪理酱没事吧？发烧了吗？」

        澪连珠炮似地抛出问题，我一边回答一边走着，有宫城等着我的家已经在眼前了。我迈出一大步，从人行道走进建筑物内部。

        「我快到家了，所以——」

        我走上三楼，看到大门时，刚说出挂电话的开场白，澪就像是要阻止我一样，兴奋地来了一句「对了，叶月」。

        「要不要我来探望？」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接下来的声音就是这种感觉，甚至还加上了一句「现在来可以吗？」这样无厘头的话。

        「也没有严重到要来探望的地步，没事。再者，要是把你传染了就不好了。」

        我一边从脑中搬出阻止澪的话语，一边打开大门，然后走进屋里脱掉了鞋。

        怎么办呢。

        我背靠着走廊的墙壁。
        无论是连休前还是进入连休后，我都一直在拒绝澪的邀请，所以有点不好意思挂电话。但话虽如此，也不能就在这儿一直说下去。早上宫城发烧了，现在说不定也会。

        我不知道适合挂断电话的时机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我决定一边和澪说话一边移动，前往公共空间。然后，我发现宫城正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上，我不禁发出了声音。

        「诶。」

        「诶？」

        澪重复了从我口中发出的声音。

        「宫城她。」

        「志绪理酱怎么了？」

        「在吃方便面。」

        「那不是很精神吗。」

        手机里传来安心的声音，但我还是没法完全安心。

        「抱歉，澪。之后再联系你。」

        我不容分说地挂掉了找不到合适时机挂断的电话，然后走到穿着运动衫坐着的宫城旁边。

        「你怎么在吃方便面？」

        睡觉。
        就算醒了也只是想喝点东西。

        关于我不在的时候的宫城，我只想过她会做这些。

        吃方便面什么的我完全没想过。

        「因为我肚子饿了。仙台同学，你不是在和澪小姐说话吗？」

        「是倒是，但那都无所谓。」

        「无所谓？你们是朋友吧。」

        宫城停下了吃方便面的手，看向我。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的问题是宫城在吃方便面。为什么是方便面？」

        「因为做饭太麻烦了。」

        「饭等我来做就好了嘛。是饿得等不及了吗？」

        我并没有想责怪她的意思，但语气却带上了几分责备。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仙台同学在打工，力所能及的事我就自己动手吧。」

        「病人不用自己动手。」

        有胃口是好事。
        我希望她多吃点，然后早日恢复健康。
        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我也希望她能等我。

        等我的话，我会做比方便面更加有营养的东西给宫城吃。既然她说过「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那么这种时候，不管是命令还是什么，都应该让我来做。

        「已经退烧了，不是病人了。」

        「真的？」

        我把手心贴在宫城的额头上。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真退烧了，但的确不是很烫。
        但是，光靠手掌是无法得到正确的结果的。

        「吃完了量一下体温。」

        虽然对于方便面我还有很多想抱怨的，但我也不至于孩子气到把宫城在吃的东西给拿走，再说方便面也没有做错什么。

        正儿八经的伙食从明天开始，不，或许现在就给她做点简单的小菜吃更好。

        当然，前提是宫城的肚子还没有饱。

        「……不用量了。」

        「不行，要量。不把感冒治好的话，澪会过来的。」

        「澪小姐和我的感冒没关系吧。」

        「有。她说要来探望。」

        「探望？我吗？」

        宫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探望宫城。如果你不想澪来探望的话，就快点把感冒治好。」

        「仙台同学，你把我感冒的事情告诉澪小姐了吗？」

        「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她现在约我见面。」

        「……现在见面？」

        宫城皱起眉头，踩住了我的脚。

        「我拒绝了，所以我才在这儿啊。」

        或许是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宫城的脚立刻挪开了。然而，她原本看向我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并没有挪回来。

        「澪小姐的电话，是说现在出去玩的电话吗？」

        「是约我一起吃饭的电话。」

        「哦。」

        宫城盯着地板，平静地继续说道。

        「——澪小姐她，如果仙台同学感冒了也会来探望吧。」

        「不会来的。」

        「为什么？」

        宫城擡起头看向我。

        「因为有宫城在，所以我不会让她来。……宫城会叫宇都宫过来吗？」

        我只要有宫城在就够了，就算是宫城无法在我身边，我也不需要宫城之外的人。

        但是，我不知道宫城是怎么想的。

        今天我不在的时候，就算宇都宫来探望过宫城了，我也不会觉得惊讶。考虑到宫城和宇都宫深厚的友情，我觉得发生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不能阻碍。

        只是，虽然我承认她们二人的关系，但能不能接受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宇都宫今天来过这儿，我就会对宇都宫产生不好的情绪，我也无法阻止这种情绪产生。看到虚弱的宫城的人有我就够了，不仅是宇都宫，我不希望任何人看到那样的宫城。

        「我才不会专门叫她来。舞香，好像也忙着打工。」

        宫城冷淡地回答道。
        这句话虽然可以理解为今天宇都宫没有来过，但这句话也并不好。

        如果她不忙于打工呢？

        前提条件改变的话，答案或许就会不同。

        「宇都宫她，高中的时候没有来探望过你吗？」

        「高中的时候我没有感冒过。」

        「那，如果感冒了你会叫她吗？」

        「仙台同学呢？你感冒的时候叫过茨木同学吗？」

        「问问题的是我。」

        用问题回答问题是犯规的。
        有时候我会允许，但今天我不会。宫城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会特地叫舞香过来。」

        宫城压低声音，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

        「那现在呢？」

        「不是有仙台同学在吗？」

        「你是说，因为有我在，所以不叫吗？」

        「好烦人。我没有这么说。」

        宫城气势汹汹地踢了我的脚一下，然后向我问了一句「轮到仙台同学了，你叫过茨木同学吗？」。

        「没叫过。来看望过我的只有宫城。我也不想叫人来我家。」

        高中时代，我有过几次因为感冒没去上学，但我没有叫过朋友。也有人说来探望我，但我全部都拒绝了，因为我不想让人知道那个既是我的家，又不是我的家的地方。

        来探望过的，就只有没有事先通知就过来的宫城。

        「仙台同学。」

        宫城轻轻地踩住的我脚，小声地叫着我。

        「怎么了？」

        「……茨木同学，和澪小姐是同样的朋友吗？」

        「同样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不懂就算了。」

        我还没搞懂宫城的提问的含义，对话就结束了，接着被她用比刚刚更大一点的声音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要是感冒了，你会去大学吗？」

        她又向我提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问题。

        「要是发烧了，应该就不会去了。」

        对于这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的问题，我说出了一个理所当然的答案，然后宫城站了起来，抓住了我的衣服。

        「方便面不吃了？」

        我瞟了一眼吃到一半就被搁置的方便面，宫城便朝我走近了一步。

        她拉了一下我被抓住的衣服。
        我原本看着方便面的视线便转向了宫城。

        她又靠近了一点，然后吻了我的嘴唇。

        只不过，这个吻只是一瞬间，嘴唇立刻就分开了。

        「……这是要我不去大学的意思吗？」

        我不觉得这么短的吻就会传染感冒，但这个吻的时机，只能让人认为她是想把感冒传染给我。

        「我不知道。」
        
        宫城松开了一直抓着的我的衣服。然后，她在椅子上坐下，喝起了放在方便面旁的麦茶。
 
episode 297 仙台同学不在身边
        「宫城同学，这就够了吗？」

        坐在对面的朝仓同学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看向了我已经空空如也的小碗。

        里面原本装着的是乌冬面，相比起我平时吃的午饭来说，算得上是“轻食”了。所以她问我够不够也是情理之中。

        「够了。应该说，我饱了。」

        我看着朝仓同学吃的炸鸡排套餐说道。

        「减肥？」

        说完，朝仓同学吃了一大口饭。

        「不是不是。」

        我挥着手纠正她错误的认知。

        「是感冒还没好吗？」

        坐在斜前方，吃着蛋包饭的舞香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我。即便是在喧嚣的午餐时间，她的声音也能听出来是在关心我，让我都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我选择小份乌冬面作为午餐的理由，并不是舞香所担心的那样。
        而是一个更加傻瓜的理由。

        「没事。我只是早饭吃太多了。」

        我对她们俩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之前的感冒我好得很快。
        快到晚上就能吃泡面的程度。

        然而，那之后不久我又开始发烧了，所以被爱操心的仙台同学照顾了。而她的照顾是一个相当大的问题，即便是我感冒已经治好，恢复了健康的现在，还在持续着。

        具体来说就是，我被要求每一餐都吃仙台同学认为的“有营养的东西”。今天早上她也做了大碗炒青菜啊，鸡蛋汤之类的看起来就不像是早饭的量的饭菜，所以我吃多了。

        拜她所赐，到了中午我的肚子都不怎么饿，胃里只剩下了吃一小份乌冬面就能填满的空间了。

        「有食欲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志绪理会感冒还是真是少见。」

        「不小心就。」

        「不小心，是看手机看着看着，没盖好被子就睡着了吗？」

        说完，舞香吃了一口蛋包饭。

        「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这样会感冒的。应该说，所以你才感冒的。」

        我对朝仓同学的话回答了一声「嗯」。

        找去看企鹅的地方什么的，头发没擦干什么的，都没有专门说出来的必要。感冒的理由并不重要，就算是仙台同学也不知道确切的理由。
        
        「好吧，不过，志绪理就算感冒了也有仙台同学在，也很放心吧。」
        
        舞香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朝仓同学也说了句「生病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就不妙了」表示赞同。

        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好。
        感冒发烧的时候，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人。

        虽然她们的观点是正确的，但一个人的时候我没有感冒过，也没有因为发烧而卧床不起过。我肯定不会意识到自己感冒了，也不会去量体温。

        「我要是生病了，要不也请仙台同学过来吧。」

        舞香轻声说道，然后还加了一句，感觉会给我做好吃的。

        这句话没错。
        仙台同学给感冒的我做了即使没有食欲，也会觉得很好吃的东西。
        舞香说的话是事实。

        但是，这话并不好玩。

        「这种时候，一般来说你不是应该叫我吗？」

        虽然和高中的时候不同，现在舞香的朋友中也包含了仙台同学，但去照顾生病的舞香的朋友不是仙台同学，而一定是我。

        而且虽然舞香不知道，但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不是能借给其他人的。

        「感觉志绪理帮不上忙诶。」

        「我肯定能帮上忙的。」

        「那，你能给我做饭吗？」

        「简单点的话。」

        仙台同学去舞香家，给舞香做饭什么的绝对不行。仙台同学只要照顾我就好了，不需要去照顾舞香。

        美味的饭只为我一个人做就够了，就算是让人吃不下午饭程度的早饭也只为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粥呢？」

        舞香说出了一个仙台同学应该会做，但我不会做的东西的名字。

        「……我带速食食品过来。」

        「这不是不行吗。」

        就算舞香说不行，也没有办法，因为速食粥肯定比我做的要好吃。再说了，可不能小看速食食品，有很多都比要花时间做的东西好吃。

        「不过，我也可能只会带速食食品。我没做过粥。宇都宫同学会做吗？」

        被问到的舞香立刻回答了句「不会」，然后朝仓同学笑着说了句「我就知道」。她们继续吃着饭，炸鸡排套餐逐渐减少，蛋包饭也逐渐减少。

        我的思绪则离开了学生食堂，飘向了与我们不在同一所大学的仙台同学。

        给不想吃白粥的我做了菜粥的仙台同学，一直陪在感冒的我身边。

        ——即使是我意识朦朦胧胧的时候也是。

        那段含糊不清的记忆，无论怎么回忆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所以，我无法想起我那时候对仙台同学说了什么。

        记忆中，我好像叫了她叶月。
        然后。
        好像还对她说了什么。

        然而，仅仅只有“说了”的记忆，内容却想不起来。我本以为是仙台同学出现在了我的梦里，所以我只是和梦里的她说话，但似乎并不是这样。那时候的仙台同学心情很好，我应该是对现实中的她说了什么。

        想接吻，我没有这么说过。
        也许。
        平时我不会有这种想法，所以我觉得我不可能这么说过。

        可是，要问我说了什么，记忆就会立刻淡化、模糊、溶解、消失。考虑到她当时心情不错，我应该是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会让仙台同学心情好的事情，对我来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只可能是说了一句多余的话。

        不，要是只有一句倒还好。
        两句、三句，说不定我还说了更多。

        仙台同学肯定不会告诉我。
        我也肯定想不起来。

        想这件事是徒劳的，但我还是想去想。然而，充斥着噪音的学校食堂并不是适合思考的地方。

        不安静的这里，和因为感冒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的世界完全不同。大学这个聚集了很多人而创造出来的世界，对我来说刺激太强了。我明明已经恢复了健康，但只要待在这种地方，我就会想回到只存在仙台同学那温柔的声音的家中。

        「宫城同学去吗？」

        和舞香聊下个月要上映的一部电影聊得火热的朝仓同学叫到我的名字，我回复了一句「嗯——，我不太确定」。虽然我对电影也感兴趣，但比起电影，我还有一个必须先遵守的约定。

        总之先把回复往后推一推，然后我一边附和着舞香和朝仓同学的话，一边喝着已经变温了的水。我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仙台同学发的信息，写着『我和澪吃完饭再回去，会稍微晚一点』，我差点叹了口气。

        她还发了条消息，补充了要晚一点的理由，说是对澪小姐黄金周的补偿，但我并不知道是黄金周的什么补偿。

        连休结束的大学真的一点也不好。
        连休要是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
        如果没有连休，就不会有什么连休结束，也就不会有什么连休中的补偿了。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诅咒着连休，而她们俩也吃完了饭。
        下午上完课后，朝仓同学因为有事和我告别后，我就去了舞香打工的地方。
        
        我一个人点了橙汁和薯条，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店里相当拥挤，十分嘈杂。
        我想回家，但今天这么早回去没有意义。

        无聊，无聊，无聊。

        就像我和舞香去玩一样，仙台同学也和澪小姐去玩了。仅此而已，但我却觉得比平时更加无聊。

        因为感冒，仙台同学比以往都更加靠近我，所以仙台同学不在的时间变得更让我无法忍受。

        我不想意识到这一点。

        我希望它就像已经坐习惯了的电车车窗上映出的景色一样，被埋没在每一天的理所当然之中。

        广告板变了，老旧的建筑物被拆掉，忽然间意识到这些不同时，那些理所当然就会变得不存在，让人一直看着那些变化。仙台同学不在这里让现在的我很在意，所以我的思绪全都飘向了她。

        我抓起我并不想吃的薯条。
        因为觉得只点个饮料就占个座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点了份薯条，但它对今天的我来说一点也不好吃。

        我想吃仙台同学做的东西。

        我一口吃掉抓起的薯条，然后喝了口橙汁。

        一个人很无聊。

        我叹了口气，垂下视线。
        地板和人们的脚映入眼帘。
        有很多双脚在动，人流攒动中，有一双颜色鲜艳的鞋子来到了我旁边。

        「可以拼个桌吗？」

        我听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声音，但这家店还没有拥挤到要拼桌的地步。

        在和朋友开玩笑吧。
        估计是这种情况。
        我如此想到，然后又抓起了一根薯条，结果有个人坐在了我面前。

        「你好。」

        一位我没说可以拼桌，却擅自和我拼桌的女性，对我投以了微笑。

        一头乌黑的长发。
        让人有些畏惧的气质。
        是我以前见过，但可以的话，我不想再见到的人。

        「好了，宫城酱。来猜谜吧。我是谁？」

        「……能登小姐。」

        「答对了。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

        说完，能登小姐脸上浮现出亲切的笑容。
 
episode 298
        我眼前是一份薯条。
        我无法扬起或者垮下嘴角。

        能登小姐是仙台同学的熟人，也和澪小姐也有关系。光是这样的前提就让我感到苦恼了，而且还是和一位我不怎么熟的人，更是尴尬得不得了，所以我眼睛只能看向薯条。

        我想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宫城酱啊，你这么喜欢薯条吗？我的也分你点儿？」

        对面传来了一个开朗的声音，于是我将视线从薯条转移向能登小姐，她朝我递来了一块鸡块。

        「没关系，不用了。再说了，你这也不是薯条吧。」

        「一般都叫这个鸡块。」

        能登小姐露出了微笑。

        她的托盘上并没有薯条。
        放在上面的只有鸡块和饮料，我知道她只是想开我的玩笑。然而，我不能像对仙台同学那样瞪她。

        在这种场面下，我能做到的只有轻轻地擡起嘴角，一阵与嘈杂的店内形成鲜明对比的时间降临了，但沉默很快就被打破了。

        「刚刚只是让紧张的宫城酱放松的小玩笑，别放在心上。」

        能登小姐如此说道，再吃掉一块鸡块，然后盯着我。

        「其实呢，我是听澪说，宫城酱在这里的哦。」

        「诶？」

        「咦？你没从仙台酱那儿听说吗？仙台酱现在正在和澪在一起。」

        「这倒是听说了……」

        白天我收到了仙台同学发来的『我和澪吃完饭再回去，会稍微晚一点』的消息，于是下午上课之前，我也给仙台同学发了消息说『我去舞香打工的地方，也会晚一点回来』。

        因此，我在这儿的事情，只有舞香和朝仓同学，以及仙台同学知道。然而能登小姐也知道了，也就意味着是仙台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澪小姐，因此澪小姐又告诉了能登小姐。

        仙台同学无论在不在我身边，都只会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说一些多余的话。

        「我想见一见宫城酱，所以就来了，你也过来了真是太好了。说是你朋友打工的地方来着？这里。」

        对于这句仙台同学告诉澪小姐、澪小姐告诉能登小姐的话，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是」。       

        仙台同学的熟人都神出鬼没的。上次也是这样。她家教的学生突然出现，也是一段糟糕的经历。而现在正处于进行时的“糟糕的经历”，感觉会给我带来比上一次更不好的事情，让我开始想从这里逃走了。

        「你有些没精神哦，可得学一学你在柜台那边的朋友，微笑微笑。」

        能登小姐说道，然后露出了一副与第一次见面时“有些让人畏惧”的印象完全不同的笑容。但是，比起她的笑容，我更在意她说的话，于是情不自禁地反问道：

        「舞香在接待客人吗？」

        「你是说你的朋友叫舞香酱吗。应该是接待客人的里面其中一位吧。大家看着都挺友善的。」

        能登小姐的视线飘向柜台，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需要说的话。

        「……像诱导询问一样，犯规。」

        「倒也不是什么诱导询问，不过，宫城酱还真是可爱。」

        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我的问题。
        虽然我也只能接受这是由于自己的不小心导致的，但也让我开始埋怨起了这个状况的始作俑者仙台同学。我将到了嘴边的叹气又咽了回去，然后抓起一根薯条吃掉。

        不好吃。
        我又喝了一口橙汁。
        也不好喝。

        感觉像是在吃粘土，喝泥水一样。

        「宫城酱啊，我觉得你要是能笑一笑会更可爱一些，你不能像那边的人一样和蔼一些吗？」

        能登小姐将视线投向舞香所在的柜台处，然后冲我笑了笑。

        这个人比澪小姐还麻烦。

        开朗健谈、无拘无束的澪小姐虽然是一个很麻烦，让我不想见的人，但和能登小姐比起来还是好很多。我不能和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说太久的话。我有这种感觉。

        「我不喜欢被说可爱。」

        无法对能登小姐态度好一些的我，只能告诉她一句我的真心话来逃避她的要求。

        「这样啊。那宫城酱也不喜欢拼桌？」

        「并不是很习惯。」

        我兜了个圈子肯定了这个隐瞒也没有用的事实，然后能登小姐便接着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因为我被仙台酱抢走了澪所以很闲，才想来找你陪我一下的……。既然你不喜欢拼桌，那你回答我问题之后我就离开吧。」

        「问题？」

        「没错，问题。可以吗？」

        「得看问题是什么。」

        「好吧，我也嫌麻烦，就单刀直入地问你了，仙台酱是宫城酱的恋人吗？」

        能登小姐微笑着。
        仿佛若无其事一样。

        能登小姐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并没能成功进入我的大脑。声音在鼓膜上被分解，变得支离破碎，然后在我的脑海中四散开来，无法组合在一起。

        仙台酱。
        宫城酱。
        恋人。

        传入耳中的话语很简单，但我的大脑却在拒绝理解。拜此所赐，我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哈？」这样不该对前辈发出的声音。

        「咦，没听清吗？我再说一次？」

        虽然她的语气很轻快，但声音听上去一本正经，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见刚刚的问题，她是十分认真的在问。

        「……不用。」

        「那就好。所以，回答是？」

        她的声音依旧轻快。
        但是，这似乎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我将被解体的话语重新构筑起来，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仙台同学是我的室友。」

        既不会更多，也不会更少。
        成为大学生后，仙台同学一直是我的室友，直到大学毕业都是。

        「宫城酱。我觉得你自己应该知道，这个，不算是答案哦？我不是在问是不是室友，而是在问是不是恋人。所以，回答应该是是恋人，或者不是吧。所以，我再问一次。」

        能登小姐像是大学里上课的老师一样说道，然后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接着，她喝了一口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杯子中的饮料，字字清晰地对我说道：

        「仙台酱是宫城酱的恋人吗？回答yes或者no。」

        能登小姐的眼睛直视着我。
        虽然不是那种瞪，但也让人有些畏惧。

        与仙台同学相比，她身上有一种很冰冷的气质。一种不允许含糊，让我无法像和仙台同学说话那样蒙混过关的气质。

        室友这个答案被封印了的我，只剩下「yes」和「no」两个选择，答案也已经确定了。然而我却无法开口。

        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再说为什么我非得遇到这种事情不可？

        都不用想，这都是不在这儿的仙台同学的错。

        我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呼出。
        我将肩膀放松下来，然后说出了一句既不是yes也不是no的话。

        「这个问题，你也问了仙台同学吗？」

        「你觉得我问了吗？」

        「用问题回答问题是犯规的。」

        「可是宫城酱也是用问题回答问题的哦？」

        「……」

        能登小姐是对的，我是错的，所以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有些为难地将视线投向薯条，然后便听见了一个比刚才更加柔和的声音。

        「我也没那么坏心眼。所以我就回答宫城酱的问题吧。我也问了仙台酱哦。她说宫城酱是她的恋人。」

        一个仙台同学应该绝对不会说的答案传入耳中，我便擡起了视线。

        「你在骗我吧？」

        「被发现了啊。那，作为说谎的道歉，我改一下问题吧。刚刚的回答，还是室友不变吗？」

        「不变。」

        「还真是见外的两人。仙台酱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室友。」

        「那，你们俩关系不是很好？」

        能登小姐的语气越来越轻快。
        她嘴角上扬，看上去很开心。

        至于我，声音越来越低沉，嘴角上就像是挂了秤砣一样。这一点也不好玩，非常无聊，非常差劲非常糟糕。

        「不回答的话，就是关系不好的意思吧。」

        「一般。」

        我们并没有关系不好。
        所以，错误必须要纠正。

        「可是，你说你们不是朋友？」

        「不是朋友就不行吗？」

        「关系好的话，不是会叫做朋友或者亲友吗？」

        好麻烦。
        好烦人。
        我希望她混在店里的噪音中，从我眼前消失。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
        所以，怎么样都好。
        我不说话就行了。

        我又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橙汁，然后看着能登小姐，祈祷她不要再问我难以回答的问题了。
       
        「不想回答的话也可以，那我就换个问题的方向吧。不是宫城酱，仙台酱有别的恋人吗？」

        我的愿望并没能传给能登小姐，她还在说“恋人”这个难以处理的词，并且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问这些？」

        包含了她的问题的话语在我脑中无处立足，不停滚来滚去，让我静不下来。只有恋人、恋人、恋人的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响，却无法成为有意义的话。

        「就是很好奇难以打交道的美女的秘密吧。仙台酱，不管是春夏秋冬，对朋友的邀请——好吧，也只有澪就是了，一直在拒绝哦。我想着她是在干什么吗，但也只是不至于如此拒绝邀请程度的打工而已。如此想下来，是不是她有恋人了呢，会产生这样的答案也不奇怪吧。澪好像也很好奇仙台酱的事情，你不觉得把这些事都搞清楚也不错吗？」

        就算这么问我，我也无法赞成能登小姐。

        我不在乎仙台同学的恋人什么的，就算仙台同学有了这样的对象，她也是属于我的。 （？）

        既然有这样的约定，无论她身边有谁，只有她不再属于我会让我感到困扰。

        仙台同学必须遵守和我的约定。
        绝不允许打破约定。

        「宫城酱不好奇仙台酱的事情吗？」

        能登小姐向沉默的我问道。
        我觉得她很健谈。
        但是没想到她能够这么健谈。

        「……不好奇。」

        我无奈地回答道，然后又喝了一口变温的橙汁。周围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扰人，让我想捂住耳朵。

        吵死了。
        这里实在是吵死了。

        然而，能登小姐又开始说了起来，变得更加吵了。

        「好吧，我也不是想问了然后做些什么。我只是担心品行端正的仙台酱是不是被坏人骗了什么的。要是她把打工工资都交给坏男人或者坏女人就成问题了吧。」

        我无法理解她的话。
        从左右传来的声音中，只有一些还未消失的片段进入了我的耳朵，落入脑海。

        「毕竟是我家的澪很在意的孩子。要是走上歪路就麻烦了。」

        说完，能登小姐咬了一口鸡块，我不想听的话也中断了。

        「就算你问我仙台同学的事情，我也无法回答。」

        「这是为何？」

        「我并没有能登小姐想的那样了解仙台同学的事情。」

        「就算不了解，住在一起的人有没有恋人应该是还是知道的吧？」

        「……」

        我为什么非得回答这样的问题。
        我讨厌能登小姐。
        我希望她早点离开。

        「宫城酱还真是可爱。」

        一点也不可爱。
        能够说这种话的，只有我的朋友和仙台同学。
       
        「既然答应过你，那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宫城酱，谢谢你带来的这段愉快时间。前辈我来请请客一顿，下次一起去吃饭吧。」

        「还是免了。」

        我冷淡地回应着这个似乎很高兴的声音。

        「不用客气哦。」

        你回答我问题之后我就离开吧。

        说了这句话的能登小姐，留下了算不上回答了问题的我，走向了别的位置。
 
episode 299
        我将鼻子凑近手背。
        一股像是会从仙台同学身上散发出的香气涌入鼻腔，然后我便躺倒在床上。
        手变得黏糊糊的，我叹了口气。

        我闭上眼睛，已经看腻了的天花板便从视野中消失了。

        覆盖在我手上的黏糊糊的东西的正体是仙台同学作为圣诞礼物送给我的护手霜，和舞香的一样。准确的说，只是同品牌同种类，香型并不一样。很像但并不一样的护手霜，我并没有用过几次。

        ——虽然舞香说她已经全用完了。

        哈，我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我不希望仙台同学回来。
        我希望仙台同学回来。
        两种心情碰撞在一起，让我心中一团乱麻。

        这两种相反的心情，没有一方变得过大，而是互相对抗着，让我难以处理。它们俩明明是我自己的心情，却都不合我的心意。它们各自在我的心中来回驰骋，将我的内心深处踩踏得乱七八糟的。

        仙台同学仍然没有回来，就像是在遵守消息里说的会迟点回来一样。

        我们的大学不一样，朋友也不一样。

        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家里，也有无数不相同的地方，所以我们如果专门配合，时间就会对不上。像今天这样要和朋友见面之类的，有事的时候，我们的时间就会轻易地错开。

        如果这样的事情增加下去，我们就会变成住在一起，但过着各自的生活。
        我和仙台同学是关系既不好也不差的室友，所以变成这样也不奇怪。

        我睁开闭着的眼睛。

        我拿起放在枕边的黑猫玩偶，本想摸摸它的头，但又作了罢。
        用刚刚涂了护手霜的手摸的话，黑猫也会变得黏糊糊，沾上气味的。
       
        我回家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两个小时了。

        「……仙台同学不是属于我吗。」

        即便我心中也存在着不希望她回来的想法，既然她属于我，那也应该早点回家。
       
        我轻轻抚摸着隔开这个房间和仙台同学的房间的墙壁，然后慢慢挪开手，像敲门似的轻轻敲了一下。

        没有回应。
        我将黑猫朝向墙壁。
        然后自己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手机也没有响起。
       
        我并没有睡觉，只是在闭上眼睛产生的黑暗中漂流着，接着，一阵熟悉的咚咚咚声传入了耳中。

        眼睛睁不开。
        身体也动不了。

        我的身体就像是被锁链固定在了床上一样，然后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宫城。」

        仙台同学叫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在里面吧。」

        敲门的咚咚声持续着。
        尽管我希望她回来，也希望她早点回来，但不希望她回来的想法也存在于我心中，所以我动弹不得。

        我的脑海被“怎么办”占满了，那些溢出来的“怎么办”也滚落在床上。

        「喂，宫城。」

        一个透出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响起的便是大了一些的咚咚声。

        「我开门了哦？」

        虽然这么说，但仙台同学并没有进来。

        「啊，难道是身体不舒服？没事吧？」

        门外传来的声音又变成了担心的声音。然而，她还是那么遵守规矩。我不说可以，她就不会进来。要是放着她不管，感觉她会一直在外面等我的样子，所以我只好伸展开手脚，让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起床打开门。

        「不用敲那么多次我也听得见。」

        我向面带不安的仙台同学说道。

        「宫城，你在的话就早点开门啊。会让人担心的。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只是在睡觉。」
       
        「真的吗？没有感冒吗？」

        「没有。再说了，敲了门我都没有出来，不是也有可能我不在吗？」

        「门口有你的鞋子，不在就怪了吧。」

        仙台同学说着正论，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连让我躲开的时间都没有，她的手就触碰到了我的额头。

        「好像没有发烧。」

        我对似乎在自言自语的仙台同学不满地抛出了一句「我没说你可以摸」。

        「宫城，你心情不好？」

        「没有不好。有事就说。」

        「要不要一起吃布丁或者冰淇淋？从便利店买的。」

        「你手上不是没有吗。」

        我踢了一下空手站在我面前的仙台同学的脚。

        「放在冰箱里了。」

        「仙台同学全部吃了吧。我不需要。」

        我冷淡地说道，然后准备关上门，结果被仙台同学拉住了手臂。我的身体差点倒向她，于是我脚底发了力。与她拉我的力量相反，我后退了一步。我拨开她抓住我的手臂的手，结果她的手又摸了摸我的脸。

        「宫城。」

        仙台同学发出温柔的声音，和我对上了视线。
        她那美丽的面孔靠近了我，然后堵上了我的嘴唇。

        「现在接吻很奇怪吧。」

        我立刻推开了和我有一点距离的仙台同学的腹部。

        「没关系吧。接吻而已。」

        「有关系。为什么要接吻。」

        「因为我想。」

        「你只是想接吻的话，就给我回自己房间去。」

        「回房间了就不能和宫城接吻了。」

        仙台同学是真的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来。

        我听到的全是一些傻瓜一样的话，我并不是想和她进行这样的对话。但是，如果要问我有没有想说的话，我也回答不上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又好像什么都不想说。

        「就算在这里也不能接吻。」

        我对仙台同学说道，结果她回了一句「那要怎么样才能接吻呢？」

        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一定会尝试接吻很多次，所以我推开了她的身体，然后握住门把手。然而，仙台同学又将刚刚拉开的距离给缩短，然后把脸凑了过来。

        「都说了不行。」

        我用手堵住她的嘴巴，结果一个湿乎乎的东西贴上了我的手心。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她的舌尖，于是我赶忙将手移开了。

        「宫城的手，好香啊。」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护手霜的事情。
       
        要是没涂就好了。

        我也不知为何就把手放在了背后，像是要藏起来一样，然后便被她问了一句「你不喜欢那个护手霜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好像不怎么用。」

        「不讨厌也不喜欢。」

        「这样啊。那围巾呢？」

        「冷的话就用。」

        喜欢，或是讨厌。

        回答应该是二者之一，我说出的话和仙台同学所追求的答案应该是不同的。然而，她只是笑着说了声「那就好」，然后又接着说了一句「既然你说不准接吻，那我也不会这么做，所以让我进来吧。」

        仙台同学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狗狗一样，一直在公共空间等待着我说“可以”。

        我并不是讨厌这样的她，但有时也会让我感到烦躁。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然后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

        「宫城，你和宇都宫发生什么了吗？」

        嘴上说着要进我房间，却没有一点要进我房间的动作的仙台同学，突然提到了我的好朋友的名字。

        「我没和舞香发生什么。」

        「那，是和宇都宫之外的人发生了什么吗？」

        「都没有。」

        「那，你心情不好的理由是？」

        「没有不好。」

        我是真的没有心情不好。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能登小姐。

        然而，能登小姐的事情我不想对仙台同学说。说了的话，我又会想起能登小姐的事情，又会开始思考能登小姐的事情，然后就会去思考那些我想忘记的事情。

        「……因为我回来迟了生气之类的？」

        仙台同学试探般的声音传入耳中，而我的视线落向了地板。

        地上一片垃圾也没有。

        仔细看的话，或许会有灰尘，但这个家一直都很干净。因为我和仙台同学一直在为了保持这样而打扫卫生。

        重要的地方还是干干净净的好。
        我是这么想的。

        「因为室友回来迟了生气不是很奇怪吗？」

        我嘀咕着回答道，然后踢了一脚闪闪发亮的地板。

        「生气嘛。」

        「可我们是室友啊？」

        「既然住在一起，会生气也不奇怪吧？」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就算是仙台同学有“恋人”了也是如此吗？

        这样的疑问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仙台同学。」       

        「怎么了？」

        我从地板上擡起视线，看向仙台同学。

        即使不问本人，我也知道仙台同学并没有能够称为“恋人”的人。我们一起生活到今天，没有发生过会让人觉得她有恋人的事情。

        但是，这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或许什么时候，她就会找到这样的人。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
        会认为仙台同学依旧属于我的，恐怕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只要她不想，约定就能够不被遵守。

        今天，名为室友的锁让我觉得一点也不可靠。

        能登小姐在我的脑海中笑着。

        ——我无法容忍有这样的对象的仙台同学。

        「……进房间吧。」

        我想说的话并不是这样的话。
        但是，我还是按照自己说出的话，将房门大大地打开了。
 
episode 300 不讲理的宫城说的话
        从公共空间走三步。
        进入宫城的房间后，我才听到一个嘀嘀咕咕的声音。

        「欢迎回来。」

        这个声音让我想起了因为她一直不肯从房间出来，所以我也忘记说了的重要的一句话。

        「我回来了。」

        虽然我特意用了柔和的声音，但宫城的表情并没有变。她给我开门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的视线一直固定在我身上，看上去就像是在瞪我。

        不过，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她今天的心情不好和平时不太一样。要具体说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但有哪里“不一样”是毋庸置疑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今天，我又没做什么不对的事情。

        ——应该没有做吧。

        我也联系过宫城说要晚点回来，而且我也尽可能地早回来了。
        我有好好遵守作为室友一起生活的规矩。

        我走到站在床前不肯坐下的宫城旁边，然后在地板上坐下。然而，一个低沉的声音很快就从上方传来。

        「不要坐着。」

        「你的意思是要我站着？」

        「自己想。」

        这带刺的声音，让我明白就算我站起来也不能让她心情变好。

        我没有必要看宫城的脸色。
        
        对她这样做也没有用。买回来的布丁也好，冰淇淋也好，应该都无法让她心情好起来，就算有别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我坐在地上时听见的不高兴的声音，就算我站起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未来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但话虽如此，我也没有不站起来的选项。

        「这样可以吗？」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向宫城。

        「在这儿很碍事。」

        和我想的一样，宫城用着毫不掩饰不高兴的声音说道。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她不讲道理的地方，但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要被她抱怨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是我拒绝了澪的邀请就好了。

        虽然也没有不准和朋友见面的规定，但能让她心情不好的理由也只能是这个了。如果这种感情的根源是“嫉妒”倒还好说，可是我从现在的宫城身上丝毫读不出这种情感。

        「那不碍事的地方是哪儿？」

        我向正在发闷气的宫城问道，但她并没有回应。恐怕我站在哪儿都会碍事。虽然我不是很想这么想，但说不定对今天的宫城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很碍事。

        虽然这是个很愚蠢的想法，但一想到有可能胃就开始痛了。

        我感觉再这么下去宫城就要说让我出去了，于是我把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了。但我不知道该看哪儿，于是把视线投向了脚，接着就听到她轻轻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我回了一句怎么了，但宫城又变得一言不发。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床上，一个不应该在那儿的东西便进入了我的视野。

        这很少见。

        总是放在书架上的黑猫玩偶，现在正在床上面壁。我想改变一下房间里逐渐变得比洛洛的颜色还要黑的气氛，于是拿起了玩偶。

        「喵。」

        我试着代替黑猫，用明快的声音叫了一声，结果宫城眉头间的皱纹更加深了。

        「洛洛今天待的地方不一样了？」

        接着，我用洛洛的鼻尖戳了戳宫城的眉间，她便像是很不爽地推开了我的身体。

        「……它自己走过来的，把它放回书架去。」

        「别把洛洛说得跟猫妖一样。」

        玩偶不会自己走路。也就是说，洛洛在床上和宫城有关。再说简单的话，那就是宫城把洛洛从书架上挪动到了床上。

        只是睡着了。

        这句宫城所说的她没有从房间出来的理由，如果是真的的话，那也就是说宫城在和洛洛一起睡。

        好吧，在睡觉什么的肯定是撒谎就是了。

        「仙台同学才是，猫妖什么的好吓人吧。别说奇怪的话。」

        「猫妖也是猫，不是很可爱吗？」

        虽然我很想问她为什么洛洛会在床上，但我也明白如果问了她的心情会变得更差。所以，我只能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一点也不可爱。」

        「害怕的话就叫我吧。我会和你一起睡的。」

        「两个人一起睡太挤了，不要。」

        「小气。」

        「小气就小气。」

        宫城嘟囔道，然后在床上坐了下来。

        「我也可以坐下吗？」

        「你把它放回书架了就可以坐下来。」

        宫城指着洛洛，于是我按她所说的将黑猫放回了平时的位置。然后，我刚想在她旁边坐下，她又指了指地板，于是我只好听她的坐在了地上。

        我刚要和在对面，坐在床上的宫城对上视线，结果脚就被踢了一下。
        我没有办法，只好抱着膝盖，整理起裙子的下摆。

        「……澪小姐她还好吗？」

        一个小小的声音向我问道。
        她的声音听着不像是不高兴，但也不是那种高兴的声音。

        「好得不得了。」

        「哦。」

        我不知道现在的宫城是什么表情。

        「仙台同学在大学里都干些什么？」

        被问到只有一个答案的事情，所以我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学习」，然后宫城又沉默了下来。

        今天的沉默很阴暗。
        染上了比墨水还要浓郁的黑色。

        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在意过我和宫城之间的沉默了，但这种能将房间都染黑的黑色，仿佛要传到我内心深处了一样，所以我无法保持沉默。

        「宫城在大学里都干些什么呢？」

        和宇都宫一起学习。
        我向她抛出一个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她便用单调的声音回了一句「学习」，紧接着， 她又开口说：

        「那个，仙台同学，打工的钱……。你是为了毕业之后，所以存起来了吗？」

        一个称不上顺畅，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是啊。」

        「……不花吗？」

        「宫城想要吗？」

        「不需要。」

        一个与刚刚的声音不同，好像能看得到轮廓，十分清晰的声音回答了我，然后又陷入了仿佛能够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般的沉默。

        「宫城，你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为了打破覆盖着房间的沉默的薄膜，我用明快的声音问道。

        「没有。」

        「我给你买个玩偶？」

        「不用买。」

        语气冷淡的宫城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段无聊的对话也结束了。

        今天很奇怪。

        气氛依旧没有改变。
        越是聊天，围绕着我们的气氛就越发阴暗沉重。

        「仙台同学。」

        「怎么了？有想要的东西了？」

        我知道她肯定不会这么说，但还是这么问了，结果她的脚伸到了我的膝盖上，我下意识地看向了她。

        「……舔我的脚。」

        宫城小声但是清楚地说道。
        但我们没有对上视线。
        她不肯和我对上视线。

        「你突然这么说的理由是？」

        「我会给你五千元，舔吧。」

        「这不是理由。」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命令。」

        不肯与我对上视线的宫城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去拿五千元过来」，然后准备起身。于是我大声地叫了她的名字「宫城」。

        「不用拿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舔你的脚。」

        虽然我心中也有既然是命令那就服从的想法。
        舔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管哪边，只要宫城说，怎么舔都行。

        但是，我不想舔没有理由就说什么给我五千元的宫城的脚。

        五千元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是必要的。我认为她给我五千元，就意味着否定了我们成为大学生后建立的关系的全部。

        「……为什么？」

        「我觉得室友不应该做这种事情。」

        「仙台同学，你不是自己也主动要舔过吗？怎么今天才说这种话？」

        原本平淡的声音变成了透露着不满的声音，她原本踩在地上的脚也轻轻踢了我一下。

        「今天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宫城很奇怪。
        虽然她不高兴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但她不高兴的方向很奇怪。她的心情就像是迷路了一样。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规则。」

        一个差点就没听见的微弱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下意识地「诶？」了一声，接着就又听到了一句我能够理解的话。

        「去年，为了住在一起制定了规则吧？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可以叫朋友过来玩，但不能留宿。
        要晚点回来的时候要提前联系。

        虽然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规则，但绝对不能打破的就这两条。今天我也遵守这几条规则，告诉了宫城我会晚点回来，也对想要来这个家过夜的澪坚决地说了NO。

        「那些规则，不需要了。」

        执着于约定的宫城说出了她不该会说的话，让我的嘴巴只能蹦出「诶」这样的声音。

        「室友的规则，已经不需要了。」

        宫城这么说道，然后在床上抱起了膝盖。
 
episode 301
        规则一直存在于我们之间。
        从在书店遇到宫城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理所应当地存在着。

        那是将我和宫城联系起来的东西，如果没有它，我们就不会度过共同的时间，而仅仅是以同班同学的关系告终。

        所以，这不是一句“已经不需要了”就可以抛弃的东西。我虽然不知道宫城到底想干什么，但我绝不允许规则消失。

        「一起住的话就需要规则吧？」

        我擡头看向在床上抱着膝盖的宫城。

        我们成为室友后制定的规则，我觉得是和他人一起住所必须的东西。不能让朋友来过夜也好，迟点回来的时候要提前联系也好，都是为了避免麻烦。

        那些其它穿插在生活中的规则也是如此。虽然可能微不足道，但要比没有好。
        特地将它们抛弃什么的，很不正常。

        「没有也行。」

        宫城用一个小小的声音否定了我的话。
        我用指尖敲了敲地板，然后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宫城的反应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我的意见呢？」

        「不听。」

        宫城如此说道，她看着自己的脚尖，而不是看着我。

        这个声音预示着对话不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我愈发用力地握着自己的手。
        指甲都嵌进了手心里。

        ——不要。

        我无法从不看我的宫城那儿读出她的想法，而且就算她看着我，我想我也没法读出她的心思。然而宫城却说出了就像是要解除室友关系一样的话，让我的心中阴云密布。

        规则是用来守护室友这层关系的东西，抛弃规则也就近乎于是要解除室友关系。

        我的思考变得迟钝了起来。
        沉默也变得无比沉重，让人想从这里逃走。

        「仙台同学——」

        「宫城，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奇怪？」

        为了盖掉传入耳中的话，我大声问道。
        我并不是不想和宫城说话，但我觉得不能让宫城说下去了。

        「才不奇怪。」

        我听到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但想发出这样的声音的应该是我才对。

        「那，怎么突然说什么不需要室友的规则了呢？」

        我发出了就像是模仿宫城一样的低沉的声音。

        这不是一个好的提问。

        这会成为让宫城说出结束室友关系的契机。

        察觉到这个明显的失言后，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虽然建立室友关系的契机是我创造的，但用这个词束缚了我的是宫城。她要求我不能偏离室友的定义，让我听她的话。

        ——最重要的咒语的词语。

        将自己的感情和与宫城的关系放在天平上，然后选择了克制感情的是我自己，但也正是因为有室友这样一个词在，我才能一直将那句我想告诉她的话吞回肚子里。

        我喜欢宫城。

        我封印起来的感情，正是靠着室友这个词来修正成对宫城来说正确的形状，一直到今天都是。

        解开咒语之后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看着现在的宫城，我对未来无法抱有希望。

        「对不起。当我刚才没问。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吗？规则可以再改，我们下次再好好聊吧。」

        我冲着没有看我的宫城露出一个微笑，结果她只是冷淡地回了我一句「我还有话要说」。

        不行。
        这个话题继续前进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封闭在我心中的感情，无论明天还是后天都会存在于此。然而，守护住这份不会消失的感情而不传达出去的，正是名为室友的关系。

        就像宫城依赖着室友这个词一样，我也依赖着它。

        「下次说也行吧。」

        「不行。」

        宫城坚决地说道。
        然后，一直没有看我的宫城与我对上了视线，轻轻吸了一口气。

        必须阻止她。

        我如此想到，但我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我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如同窒息一般。
        宫城的嘴动了，一个声音向我传来。

        「不做室友了。」

        我一直握着的手一下子没了力气，整个世界的颜色都消失了。

        白与黑。

        视野中只剩下了这两个颜色，一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在我眼前铺开。在我心中扩张的灰色的云，也不知不觉中成为了这黑白二色的一部分，将我覆盖。

        被埋在白与黑中的我也看不见宫城。

        「你是说不在一起住了吗？」

        我向应该在这儿但又好像不在这儿的宫城问道。

        「直到大学毕业都一起住，但不做室友了。」

        一起住。

        这句话让我波澜的内心一瞬间风平浪静了下来，但马上又掀起了波澜。不做室友了这句话是多余的，是不需要的。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开始还是不开心，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

        「……是发生了什么吗，可以一起住但不能做室友了？」

        「没什么。」

        「你在说谎吧。你打算干什么？」

        寂静。
        我什么都没听见。

        世界依旧就像老电影一样黑白，而宫城也与房间同化了。沉默持续地将我的视野变成灰色。就算仅仅只是室友也好，我们也要一直一起生活的想法在我的视野中一片片崩落，在我和不知道在哪儿的宫城之间筑成了一堵墙。

        宫城，我试着呼唤她。

        声音却发不出来。
        这个安静得过分的房间，并不会允许我产生不做室友，成为恋人这样天真的想法。

        难道是。
        难道是宫城有喜欢的人了。

        或许我早点意识到就好了，但我却事到如今才发现。都到了不想做室友了的程度，发生这样的事也不奇怪。说不定不仅如此，她已经和我不知道的某个人交往了，想要和那个人一起住了。

        虽然我一点也没看出这样的迹象，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说出不想做室友了这种话。

        这种想法一旦浮现在脑海中，就再也挥之不去了。不停地往坏的方向想，仿佛要将我推入深渊的想法不断地涌出。

        「说要当室友的，是宫城吧。自己说的话又随便抛弃掉，太不负责了吧？你要负起责来，我们还是继续做室友吧。」

        「不要。」

        一个小小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

        宫城对我多少抱有一些可以和我接吻，也可以做在此之上的事情的好感。

        我原本一直是这么想的，但好像错了。

        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我的大脑也在拒绝这样的事实。

        「为什么不愿意？」

        宫城正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
        我想修正话题的方向。

        「不想说。」

        紧随着宫城的声音，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解开了头发来改变心情。

        ——虽然并没有改变。

        在黑白的视野中，我寻找到了宫城黑色的眼眸，和她对上视线。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随便。」

        听到这个平淡的声音后，我站了起来。
        我在宫城旁边坐了下来，床发出嘎吱的声音，代表着我的存在。但是，宫城的存在依旧是不确定的。

        「我觉得单方面解除室友关系是不可以的。首先不是应该商量一下吗？」

        我对宫城说道。
        我不希望我创造出契机，宫城定下来的“室友”关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假如，就算一定要结束，既然它因我们俩而开始，那么也应该由我们俩共同来结束。

        我和宫城。
        
        这并不是我们任意一方能够单独结束的关系。

        「商量了也不会改变。」

        宫城冷淡地说道，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仙台同学。……我们不再是室友了，所以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做某件事来代替某些东西。

        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而过去的某些东西都应该是让人想答应交易的具有魅力的东西。

        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是应该避免的东西。

        「我不会接受这样的交换条件。」

        宫城提出的交易，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谈判破裂。

        「仙台同学没有选择权。」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仙台同学就是没有选择权。」

        宫城就像暴君一样断言道，然后握住了被崩塌的视野的灰埋住的我的手。意料之外的体温让我的手腕颤抖了一下，但她的手没有松开。

        宫城持续握着我的手，让我失去了反驳的机会。

        「……交换条件是什么？」

        「仙台同学是属于我的吧？」

        宫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我一个过去进行过无数次的问答。

        「是啊。」

        「那么，你就不能属于其他任何人。无论有人对你说什么也不能跟他走，也不能和那些人见面。你要一直“只”属于我一个人。」

        宫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甚至有些痛。
        传来的体温让她黑色的头发看上去更黑了。

        我看到了嘴唇的红色，被涂成黑白的世界又恢复了色彩。

        「……朋友呢？朋友也不行吗？」

        「朋友……。因为我也有朋友。」

        「也就是说可以？」

        「……如果真的是朋友的话就可以。」

        「交换条件就这些吗？」

        「嗯。」

        传来的微小的声音，让本不确定的宫城变得确定了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宫城想要抛弃“室友”这个词，但交换条件却和我想要的东西很接近，这让刚刚觉得落入了无底深渊的我显得很蠢。

        但是，我也没法直接感到高兴。
        没有了依赖的东西的关系是不稳定的。
        
        会变得摇摇晃晃，如果用力的方式不对就会失去一切。

        宫城谨慎而胆小。
        牵起的手随时都会轻易地分开。

        「如果只是这样，那和室友交换也可以。但是，规则还是不要抛弃了吧。朋友来过夜，或者晚点回来但不提前联系的话，也不太好。」

        我回握住宫城的手，将室友的碎片“规则”交给了她。

        我们的感情还没有重合。
        我们需要一个将我们联系起来的东西，直到我们的感情变得一样。

        「……好吧。 」

        「那就约好了。」

        我松开握着的手，摸了摸宫城的耳朵。
        当我就这样将嘴唇靠过去的时候，我的肩膀被推开了。

        「我来。」

        说完，宫城朝我带着蓝色宝石的耳朵伸出了手。
 
episode 302
        宫城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耳环。       
        她就像是在确认形状一样抚摸着宝石，然后拉了拉耳垂。
        她并没有像刚刚我想做的那样亲吻。

        宫城的诞生石。
        代表着我属于宫城的宝石。
        还有，作为重要的耳环的底座的我的耳朵。

        宫城一直拨弄着它们。
        我感觉有一点痒痒的，但却很舒服。
        宫城没有看向我的眼睛。
        她的视线一直朝着我的耳朵。

        「不亲吗？」

        我刚向一直看着我的耳朵的宫城发问，她的手指就离开了耳环，然后用说不上高兴或者不高兴的声音回答我：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传来的话语并没有立刻得到兑现。
        她的手指又开始触碰耳环，拨弄我的耳垂。
       
        让人觉得就好像是某种仪式一样。

        她确认着耳环，触碰着我的耳朵，仿佛不按照这个顺序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我并不会觉得不舒服。因为耳环是宫城为我选的，而且我的耳朵也已经属于宫城了。既然是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给她的东西，那么就随便她怎么样了。

        经过一段既不长也不短的时间后，宫城的嘴唇才贴上了我的耳朵，立下了让作为室友关系碎片的“规则”持续下去的约定。即便我们不再是室友，我也变得“只属于宫城”，去年定下的规则也不会变。

        我很害怕这一年多来我们两个人积累下来的东西全部崩塌掉。只要有没有改变的东西，我就能依赖于它。和对我的感情还不确定，也没有确定的宫城一起生活，所以我需要一个确定下来的东西。

        「宫城。」

        我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对耳环的约定之吻还在继续着。
        我抓住她的肩膀，抚摸她的手臂。
        宫城的嘴唇离开了，然后又贴了上来。
        如同小鸟啄食一样的吻一直持续着，突然间一个硬的东西夹住了我的耳垂。

        「宫城，好痛。」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疼痛并没有消失。
        牙齿陷入耳垂中，带来一阵火辣辣的感觉。

        她用力地咬着我，仿佛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于是我抓住了完全不打算听我的话的宫城的肩膀。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但习惯并不意味着疼痛就会减轻。

        「喂，宫城！」

        痛就是痛。

        我用尽全力抓着宫城的肩膀，然后又叫了声「宫城」，我的耳朵才得到解放。然而，下一个瞬间，脖子上又碰到了硬物，又带来了一阵疼痛。

        可是，我却不想强行让宫城停下。

        我想看到宫城留下的痕迹。
        我想体会到我属于宫城。

        就算伴随着疼痛。

        只要有宫城留下的印记，就算是在分开的时间里，我也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虽然我希望能够再多一些，一直这样下去，但“大学”这个词语在我的脑海的角落中闪烁着，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宫城！」

        她明明应该听得到我的声音，却还在更加用力地咬着我的脖子。我的知觉开始麻痹，疼痛也变得麻木了起来。我用着和我从脖子上感觉到的同样大小的力气握住宫城的手腕，她才放开了我。

        「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起码等到暑假再做啊。」

        因为没有镜子所以看不见，但不可能没留下痕迹。

        「就是因为不是暑假才咬的。」

        「什么意思？」

        「为了让大家看到。」

        说完，宫城摸了摸我的脖子。
        她的指尖沿着我看不见的痕迹抚摸着，然后将手心贴了上来。

        「我会很伤脑筋的。」

        「既然你属于我，那我在会被看见的地方留下痕迹也可以吧。」

        宫城真是既蛮横又任性。
        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尽管我这么想着，她的话却深深地刻进了我的内心，让我为之感到喜悦。我因我只属于宫城而感到喜悦，将这个存在漏洞的说法认作为正确的。

        「也就是说，我可以说因为宫城咬了我的脖子吗？」

        「这种事情不用专门说出来吧。」

        宫城的手心从我脖子上滑落，隔着衣服抚摸着锁骨。她的声音很冷淡，但手却很温暖。让我想让她多摸摸我。

        「那被别人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怎么办？」

        「这种事情仙台同学自己想办法去。」

        宫城原本抚摸着我锁骨的手开始摸我解开的头发，然后她又把脸凑近了我的脖子，接着，在应该是留下了痕迹的位置，将嘴唇用力地贴了上去。

        她没有咬我，也没有疼痛。
        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只是在不断地亲吻我的脖子。

        她用手推着我的肩膀。
        我的后背紧紧贴在床上，吻着我脖子的宫城用力地吮吸着我的皮肤。

        「还要留下痕迹吗？」

        我觉得能证明我只属于宫城的东西有多少都不够。但是，考虑到还要去上大学，脖子上要是留下好几个这样的东西可就麻烦了。

        「不是。」

        宫城擡起了头。

        「那是要干什么呢？」

        我仰视着将我推倒的宫城。
        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宫城没有移开视线，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用手摸着我的脖子。       
        手指在脖子上划过，就像是在抚摸痕迹一样。

        「……我想和，仙台同学做。」

        一个微弱的。
        几乎要听不到的沙哑的声音从宫城嘴中漏了出来。

        「欸？」

        我下意识地反问道，但宫城却没有回应。
        只有刚刚听见的模模糊糊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我想和，仙台同学做。

        我的确听见了。
        这大概，不是想接吻的意思。
       
        在这个情况下，专门说出这种话，恐怕是在说更进一步的事情。

        ……欸？

        我可能是听错了。

        「宫城，刚刚——」

        「我不会再说的。」

        宫城打断了我说道，然后起了身。
       
        「不说了也会做吧。」

        「不做了。」

        「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想做吗？」

        「仙台同学又没说做。你说的是欸。」

        「欸，这样是耍赖吧。」

        「没有。」

        宫城坚决地说道，然后就像是要从我身边逃走一样下了床，抱起了放在桌子下的鳄鱼坐了下来。

        当然，是背对着我的。
        不过，她也没说让我从房间出去。
        看不见她的脸虽然让我有些不满，但也没办法。

        宫城说了她不会说的话。

        这对宫城来说应该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所以是表现出反问的样子的我不好，现在不管我说多少次「做」，或者邀请她说「做吧」，她都应该不会接受。

        我知道宫城就是这样的人。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从现在的宫城嘴里引导我想要的话几乎不可能，所以我换了一个有可能引出来的话题。

        「什么？」

        「我们已经不是室友了对吧？」

        「嗯。」

        「也不是朋友对吧？」

        「嗯。」

        宫城背对着我回答着。
        我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呼出来。

        我犹豫着该不该问我想问的问题，然后将枕头扔向了宫城的后背。

        枕头只发出了一声轻飘飘的嘭声，就掉在了地上，但宫城还是没有回头。我再次吸气、呼气，然后朝着宫城的后背发问：

        「那，我们变成什么关系了？」

        宫城依旧没有回头。
        她也没有回应。

        手边已经没有可以扔的东西了。

        我长呼一口气，然后准备起身时，听见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

        「这样啊。」       

        还不错。
        宫城的话比之前一直使用的“室友”更加能代表我们。
        虽然也还是差了点什么就是了。
 
episode 303 和平时不同的仙台同学
        不想去大学。
        
        我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我比平时早一个小时醒来了，换好了衣服，做完了准备。

        但是，我不想去大学。

        去的话就会见到舞香，见到舞香的话就会被问昨天的事情。

        和志绪理说话的那个人，是仙台同学的前辈吧？

        昨天，我收到了这么一条关于在她打工的地方发生的事情的短息，所以我回复说「是的」，然后就被问了诸如「她住在附近吗？」、「她为什么和你拼桌？」之类的问题。

        最后，我也只是用「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偶然遇到聊了一下仙台同学的事」这样含糊不清的话敷衍了过去，但我知道我肯定逃不掉追问。

        所以，舞香不去问昨天的事情什么的，这种奇迹不会发生。

        如果只是要掩盖对话的内容，怎么样都可以掩盖过去。然而，我并不想谈论能登小姐的话题。

        哈，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就不该去舞香打工的地方的。

        我应该直接回家，而不是顺路就过去了。这样的话，我就不会遇到能登小姐，也就不会谈起仙台同学的事情。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昨天，吃了仙台同学买回来的布丁或者冰淇淋，我们俩再聊一会儿天，然后还是以室友的身份结束一天，那么今天也就应该还是室友。

        ——不行。

        不能后悔。
        后悔昨天的事情，就代表着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也就牵连着会想起昨天自己对仙台同学说的话。

        我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站在书架前。
        
        我和黑猫四目相对。
        我的胃变得有些沉重。

        「……喵。」

        我用着像是黑猫能听懂的方式抱怨着。
        因为玩偶不会自己走回书架，所以才让仙台同学知道，我有时候会把黑猫放在床上。

        糟糕透顶。

        昨天我不止说了很多不像是我会说的话，还让仙台同学看见了我绝对不想让她看见的东西。

        我用力地用食指按着黑猫的额头。

        我有时候会把黑猫放在身边，这是不会告诉任何人，只属于我的秘密，只要黑猫在旁边我就能冷静下来也是只属于我的秘密。

        一点也不好。

        一直以来我都很小心，很谨慎，从来不会忘记将黑猫放回它应该在的位置，可是昨天，我却忘记了。

        那样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把黑猫放在床上的那个我不是我。对仙台同学说不当室友，说想做的我也不是我。

        仙台同学也应该会觉得很奇怪吧。

        我又在房间里绕了一圈。
        我知道我不能后悔，但我还是后悔了。

        这种时候，大学请一天假也好。

        我如此想到。
        今天去上大学对我也不会有用。

        但是，我也不可能不见到仙台同学。这个时候仙台同学也差不多要起床了，如果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就会一直敲门，直到我出来为止。

        如果我不去上大学，仙台同学肯定也不会去。她会一直待在家里，一直在我门口等不肯从房间里出来的我。

        因为我而让仙台同学请假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
        虽然我会这么想，但我心中也有两个人都请假也不错的想法。
        如果一直请假的话，就不会被舞香追问了。
        也可以把仙台同学关在这个家里。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今天仙台同学要打工。

        「行不通啊。」

        身体不舒服，或者怎么都不想让她去之类的。

        这么说的话，我觉得仙台同学也应该会给学校请假。但是，打工她绝对会去。就算她只属于我，这一点也应该不会改变。

        用室友交换而来的东西。
        我对此并无不满，但它也不是万能的。

        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和仙台同学说话了。是应该用和昨天一样的表情，还是别的呢？我感到十分不安，因为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怎么办啊。」

        我对黑猫说道，然后看向门。
        即使我不知道今天一天该怎么过，我也明白我不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少等到了早饭时间，我必须离开房间。

        我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都要碰面的话，那还是比仙台同学先到公共空间好一点。等到她来房间叫我，我再出去，总感觉会更加尴尬。

        我进行了一次深呼吸，然后走到门前。
        再次深呼吸，握紧门把手，然后猛地一下打开门。

        「哇—」

        「欸！？仙台同学？」

        并没有撞到她。
        但是，一打开门就遇到仙台同学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她没有敲门。
        我也没有听见声音。

        虽然也可能是因为我心不在焉才没有听到，但从仙台同学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这样的。因为她也很惊讶。看起来她也没有想到我会从房间里出来。

        「……早上好，宫城。」

        仙台同学小声地说道。
        非同寻常。
        今天的她没有和我对上视线。

        「早上好。……你怎么站在这儿？」

        「我想和你一起准备早饭。……可以请你帮忙吗？」

        「嗯。要做什么？」

        「嗯——，做什么好呢。」

        仙台同学说道，她没有看我，而是直接走向冰箱。我跟在她的后面，脚步声响了起来，但又立刻消失了。因为仙台同学停下了脚步，所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桌子旁边。
        仙台同学回过头来。

        「你不是要做饭吗？」

        我如此问道，仙台同学回了一声「嗯」，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接着，我被她轻轻拉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
        
        「我没说你可以这么做。」

        我对做着我不记得我允许过的事情的仙台同学抱怨道。

        「不行吗？」

        「不行。」

        尽管我明确地否定了，但她抱着我的手臂还是充满了力量。

        环绕在我背后的手臂。
        贴在一起的身体。
        和我一样香味的洗发水。

        每一样都让人感觉很舒服，我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变得比平时快了一倍。

        「可以接吻吗？」

        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现在不行。」

        紧紧抱着我，但又不会力气太大的手臂。
        柔软的身体。
        柔顺的头发。

        每一样都只属于我 ，让我的心脏变得躁动不安。

        「宫城小气鬼。那不就是什么也没变吗？」

        虽然是在抱怨，但柔和的声音依然十分悦耳。

        「没变就没变，做早饭吧，大学要迟到了。」

        我推开仙台同学，从她怀里逃走。

        「我觉得还没有到会迟到的时间欸。」

        「仙台同学，真啰嗦。告诉我要我干嘛。」

        我踩住只会说多余的话的仙台同学的脚。
        我在脚上加大力气，刚刚一直没有和我对上视线的她终于与我目光交汇了。

        「那，宫城去把鸡蛋和火腿拿出来吧？」

        「我知道了」
        
        我松开被我踩住的脚，走向冰箱。
        按照仙台同学说的，拿出了鸡蛋和火腿。
        仙台同学似乎是在预热平底锅的期间准备着餐具。

        早餐很快就做好了，我们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桌上摆着煎蛋和火腿。
        米饭和味增汤。
        还有筷子和猫咪筷架。
        而对面则坐着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

        早餐的菜单每天都会变，但餐具和猫咪筷架不会变。而且，虽然仙台同学不再是室友了，但我们住在一起的规则并没有改变。
        这个家里有一些东西发生了变化，有一些则没有。

        「仙台同学，今天要一起吃布丁，早点回来。」

        之前吃的是豆腐，而今天则是喝麦麸味增汤。
        和往常一样都很美味。

        「你是说昨天买回来的布丁吗？」

        正在吃煎蛋的仙台同学看向我。

        「嗯。」

        「冰淇淋也还有哦。」

        「布丁就好。」

        「我尽量早点回来，不过还要打工，会和往常一样晚，可以吗？」

        「和往常一样就要惩罚游戏。」

        「和往常一样是什么时间？告诉我确定的时间。」

        「等仙台同学回来之后，由我来判定。」

        「欸——」

        仙台同学故意提高了音量，然后接着说了一句「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分。」

        「好吧，也行。不过我要是在宫城认为的早一点的时间回来的话，宫城就要听我的。」

        「不要。」

        仙台同学的交换条件不是什么好事。
        她总是说一些让我为难的话。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会说一些很困难的事。」

        「什么叫不困难的事情？」

        「那就敬请期待我回来之后吧。」

        说完，仙台同学微微一笑。
 
episode 304
        奇迹不会这么轻易发生。
        去了大学的我还是被舞香给逮住了，然后就一直和我聊着昨天在她打工的地方发生的事情。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想起了高中时代，因为仙台同学来教室里叫我而被舞香和亚美追问的事。

        这次和那时不同，能说的有很多，但是也绝不能把昨天发生的事全都说出来。有很多我想隐瞒的部分，要是被刨根问底地问就麻烦了。

        我在电车上就思考了该对舞香说什么，所以总之是先应付下来了，但我想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真希望谁来帮帮我。

        「志绪理，你和能登小姐关系变好了吗？」

        在上课之前的教室中，我旁边的舞香兴致勃勃地说道。

        因为我刚才在我所知的范围内，从名字开始，对能登小姐进行了说明——或者说是我被迫这样做的，舞香对能登小姐充满了兴趣。
        
        「嗯——」

        很难说关系好。
        但是吧，说不好又有点不近人情。
        正当我犹豫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了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时机正好。
        得救了。

        「抱歉。稍等一下。」

        我向一脸还没聊够的表情的舞香道歉后，然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仙台同学发来的消息。

        『都怪宫城，我被澪追问了一大通。』

        『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数吧。』

        我心里并不是没有数。
        我知道仙台同学被追问了什么，但我还是向她问了。

        昨天，我在她脖子上留下的痕迹。

        我想正是因为这个，仙台同学才遭到澪小姐的追问。但是，这些痕迹已经被仙台同学用遮瑕膏仔细地遮盖了起来，应该没有那么明显了，早上的时候，连我都没有立刻发现。

        ——而澪小姐却发现了这些痕迹。

        这也就意味着仙台同学的努力化作了乌有，而且，也意味着澪小姐注视着仙台同学的程度，能够发现我都没有立刻发现的东西。

        我拿着手机的手加大了力气。

        我留在仙台同学身上的代表“她只属于我”的印记，是让任何人看到了都能明白的痕迹，所以本来是应该好好让别人看到的。但是，可以这样子看着仙台同学的人，除了我之外不可以有别的人。

        家教的学生也一样。

        今天，仙台同学也有家教的打工，我给仙台同学留下的“她只属于我”的痕迹，也应该让她的学生看到。但是，她的学生也不能看仙台同学看到能够发现痕迹的程度。

        『你都遮起来了，没有被发现吧。』

        我发出了一条否定了发生在仙台同学身上的事情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回复。

        『被发现了。所以我才说都怪宫城。』

        「什——」

        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声音，然后马上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

        旁边的舞香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没什么。那个，仙台同学好像有东西忘记带了。」

        「仙台同学也会这样啊。」

        我回了舞香一句「仙台同学毕竟也是人」，然后又将视线移回了手机上，向说了些不可能的话的仙台同学发送信息。

        『你在骗我吧。』

        『真的。不过澪不相信。』

        『真的吗？』

        『澪都笑疯了。她还说什么志绪理酱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仅凭文字，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以的话，我想打个电话问问她，但是我又不想在舞香面前给仙台同学打电话。

        将现在没法做的事情排除掉后，我就只能给仙台同学发消息了，于是我回了一句『那就好』之后，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仙台同学忘记带什么了？」

        舞香向我问道，我也只好回答。

        「嗯——，说是报告。她问我是不是拿错了。」

        「志绪理，那你拿错了吗？」

        「我才没拿错，估计是仙台同学忘在家里了吧。」

        我说出了一句换做别人的话有可能，但如果是仙台同学就感觉不可能的话。她应该一次都没有把报告忘记在家里过，大概以后也不会。

        「诶，说不定实际上就是被志绪理拿走了哦？好好找一下更好吧。」

        舞香用着调侃的语气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放在包里了？」

        「没有。」

        「这样啊。说起来忘记东西什么的，仙台同学也不是完美超人啊。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但真的像普通人一样。要是高中的时候和她搞好关系就好了。」

        说完，舞香哈的一声，大大地叹了口气。接着，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啊——，要是志绪理早点给我介绍仙台同学就好了啊——」

        虽然我知道是在开玩笑，但舞香的话还是结结实实地刺在我的心上。我一直隐瞒的秘密唤起了我的内疚感，让我想从舞香身上逃开视线。

        「对不起。」

        我小声地道歉，然后看着放着手机的包。

        昨天，我又有了一个新的秘密。
        我和仙台同学成为不是室友的某种关系。

        这不是能告诉舞香的事情。但是，我也希望能让舞香看见被澪小姐看见的那个痕迹。然而，我又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秘密。

        只要一想到仙台同学的事情，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而又因为没有方法能解决这些矛盾，我开始头痛了起来。

        「在反省了的话就好。那么，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和能登小姐关系变好了吗？」

        一个明快的声音飞入耳中，我差点就叹气了。

        「啊——，嗯。差不多？」

        我告诉了她一个错误的答案。
        要是真的和能登小姐关系变好就麻烦了。要是和能登小姐关系变好了，感觉会被问一些比昨天的问题更加激进的问题，所以我不想。我也不想事情变得比昨天更加麻烦。

        「差不多啊。」

        舞香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时朝仓同学过来了，这个对我来说很糟糕的话题终于结束了，她们俩开始聊起了打工。我松了一口气，接着就开始上课了，不知不觉中半天就过去了。
        今天很漫长，连午休都不会很快结束。

        我感觉我花了比平时要多一倍的时间才吃完午饭。下午的课也感觉格外漫长。但尽管如此，还是结束了今天的课，我和她们俩告别后，便向家的方向前进。

        和仙台同学不同，没有打工的我，也没有绕路，径直回了家。零食家里还有些布丁，所以也不用买。仙台同学看到的那只三花猫也没有出现。

        于是我也按照计划到了家。而且，仙台同学当然也没有回来。
        我在公共空间的椅子上坐下，摸了摸脖子。

        虽然我想快点看到那些痕迹，但仙台同学还没有回来。
        早上的时候让人分心的事情太多，我都没有好好确认。

        我从橱柜里拿出三花猫筷架。
        在她的房间里，还有这只猫的同伴。
        鸭嘴兽也在那儿。
        回忆不断增加，东西也在增加。

        这之后还有她的生日和我的生日，回忆又会增加，东西也会增加。空白的日历上增加着文字，回忆也被贴上了标签。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到用五千元做交换，让仙台同学舔我的脚的过去了。

        昨天，我才想明白。
        追忆过去也是徒劳。
               
        每一天都在更新，每天都是新的我和新的仙台同学。

        有时候还会发现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痕迹。

        接下来要回来的仙台同学和早上的仙台同学也不会完全一样。

        我希望她能早点回来。
        我希望看到仙台同学遵守约定。
        我如此希望。
 
episode 305 宫城的东西和我的东西
        「那个是我的——」

        我觉得这句话不应该在回到家之后，先于「我回来了」说出口。
        
        但是，一走进公共空间，映入眼帘的景象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这么说，所以也不能怪我。

        「什么？」

        用着平淡的声音回答的宫城面前，放着方便面和筷架。

        她要求我早点回来一起吃布丁，自己却又在吃方便面，这让我有些不解，但宫城吃方便面这件事本身并不稀奇。

        问题是筷架。
        
        她现在用的是三花猫筷架。
        那是我的筷架，而不是宫城的。

        「还什么……」

        我犹豫着要不要指出那是我的筷架。说出来肯定会让她心情不好，但我还是想问。

        「筷架坏了吗？」

        我换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提及宫城眼前的东西，然后她也将视线投向筷架。

        「筷架也不是会坏的东西吧。」

        宫城皱着眉头说道。

        「这倒是。」

        「这个已经吃完了，我现在收拾。仙台同学你先坐会儿。还有，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接下来是要吃布丁吧。待会儿一起洗吧？」

        「现在洗。」

        筷架不是宫城的黑猫，而是我的三花猫的原因依然没有明确。不仅如此，宫城把椅子嘎吱嘎吱地推开，站了起来，开始收拾吃完的方便面，以及用过筷子和筷架。

        「仙台同学，不是叫你坐下来吗？」

        我站在原地看着来来回回转悠的宫城，结果被她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反抗也没什么意义，于是我按照她说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只有水从水龙头里流出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用这个三花猫筷架，还是只是个偶然。

        不过，对于宫城来说或许有些不好意思吧，洗筷子和筷架这样一眨眼就能搞定的事情，她却花了很长的时间，而不愿意看向我。

        她或许变了一些。

        不再是室友的宫城的态度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吃着方便面的宫城和以往无异。
        但是，筷架变了。

        就算只是一点点变化，只要是宫城的改变，我就很高兴。

        我想，从今往后宫城要是能够自然而然地用我的东西就好了。我希望她能用我的东西，希望她能想要我的东西，希望她能想要我。

        「我来准备布丁？」

        我朝一直待在水池旁的宫城问道。

        「暂时不用。」

        「你要在那儿待到什么时候？」

        我想看看用了三花猫筷架，不肯转向我的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马上就来。」

        一个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然后水流声也立刻停止了，但宫城还是没有看我。

        「……昨天留下的痕迹的事情，你真的跟澪小姐说了吗？」

        我听见了一个小小的声音。
        我立刻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于是回答了一句「真的」。

        昨天，虽然为了让宫城留下的痕迹不那么显眼而遮盖了一下，但没有完全遮盖住，所以被澪发现我并不惊讶，我也希望被她发现。

        所以，当澪询问我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时，我回答说「是宫城弄的」。

        「澪小姐，真的不相信吗？」

        「不相信啊。她还说要我给她看看男朋友。」

        我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妥。
        因为我觉得澪就应该会这么说，她会觉得我说是宫城弄的是在糊弄她也毫不奇怪。

        「……男朋友，你给她看了吗？」

        「没有的东西也看不了吧。我也跟澪说了没有。」

        「澪小姐相信了吗？」

        「不相信。」

        澪一口咬定我有男朋友。
        拜此所赐，事情变得相当麻烦，但就算她相信是宫城留下的痕迹，事情也会很麻烦。

        本来，就算是要开玩笑，我也不应该对澪说「是宫城弄的」这样的话，只要说有男朋友来蒙混过关就好了。或者找个人假装是我男朋友，事情就解决了。

        但是，就算是谎言，我也不想说什么「是男朋友弄的」之类的话，我更不想去找个人来拜托他装作我的男朋友，所以也别无他法。

        「家教的学生呢？」

        「没有被发现。……我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发现是宫城弄的，所以没关系。」

        「那就好。」
        
        「你这声音一点也不像是好的样子。」

        由于宫城没有转过头来，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度不高兴，一定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明明是我留下的痕迹，却被人觉得是其他人留的，恼火。」

        宫城还是没有看我。东西已经洗完了，她只是站在那儿，不肯看我。

        我很想知道，宫城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我站起身，走向宫城。

        「我的学生应该没有发现，所以我不会特地说出来，不过可以跟澪说的话，我也能再跟她说一次那是宫城留下的痕迹。」

        说完，我拉了拉宫城的衣服，她才看向了我。

        「说了也不会信，所以你才说的吧。」

        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们之间的变化很微妙，仅仅只是不再是室友了。尽管如此，但还是在改变，我期待着昨天不允许的事情今天说不定就会被允许。

        我想知道，现在的宫城到底能够走到什么程度。

        「……那要不我努力让澪相信一下。」

        如果说什么样的理由都可以的话，我想我也能够让人知道我脖子上留下的痕迹是“宫城留下的”。

        比如说，宫城睡迷糊了咬了我一口。

        虽然很荒唐，但如果让澪相信发生了这种事，那么在澪的心中，我脖子上的痕迹也会成为“宫城留下的”。

        「不用做这种奇怪的努力。」

        为了让澪知道是“宫城留下的”的努力被毫不留情地驳回了。
        没有办法。
        宫城就是这样的人。

        「对了，仙台同学。」

        宫城似乎是想改变话题，坐在了椅子上。于是，我也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她对面，然后她说了句「惩罚游戏」，再踢了一下我的脚。

        「为什么？我不是早点回来了吗？」

        回来的时间和以往一样的话就要玩惩罚游戏。

        早上，宫城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让我早点回来，所以今天的我确实比平常更早回来了。这个时间要是说和平常一样，我都会有意见，所以所谓迟到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太迟了。仙台同学一直没有回来，我都饿得吃方便面了。」

        「我今天可是冲回来的。」

        「但就是太迟了。 」

        或许是想通过惩罚游戏让我做点什么，宫城毫不让步。但是，我也有必须早点回来的理由，所以我也不会让步。

        如果我回来的时间比宫城想得要早，宫城就要听我的话。

        还有这样的约定，我希望她能够兑现。

        「那，猜拳决定吧。」

        「什么？」

        宫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判定我是不是早点回来了。」

        迟或者早都是宫城来判断的。
        这完全取决于宫城的心情，我知道不管我回来得多早，都会被说太迟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能推翻“太迟了”这个判定。

        「如果我赢了，那就是我比平时回来得早。」

        只要开出她能接受的条件就好了。

        猜拳虽然有偶然要素，但如果赢了的话她应该也能接受。而且，我希望宫城做的事情，并不是宫城会讨厌的事情。

        「不要。」

        一个简短清晰的声音回答道。

        「宫城，我要出石头。」

        「诶？」

        「开始了，石头剪刀——」

        我趁着气势喊出了「布」，然后宫城便出了布。而我的手则是剪刀的形状，胜负已分。

        「仙台同学，你怎么出剪刀了。你不是骗人吗？」

        「没有骗人。我是想出石头的，只不过出成了剪刀。」

        「耍赖。」

        「就算是耍赖，赢了就是赢了。而且我本来就早点回来了，你就接受吧。」

        说完，我用脚尖戳了一下宫城的脚尖，然后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交给我吧。我来制定计划，一起去看企鹅吧。上次说找个时间去，但没有决定日期，我觉得果然还是好好定下来比较好。」

        我笑眯眯地看着宫城，但她只是板着脸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因为感冒而延期的“去看企鹅”的约定，我不认为她会忘记，也不认为她会拒绝，但是连一句「好」都没有的话，我也会感到不好。为了不被拒绝，我又加了一句「都约好了，去吧」。

        「……好。」

        宫城嘟囔着说道。

        我们已经不再是室友了，所以要把还是室友时定下的旧约定更新。

        今天，我就是想要这样的约定。
        把和善不知道忘在哪儿了的宫城，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但是，我就是想和这样的她一起去看企鹅。

        「那，吃布丁吧。」

        我站起身，走向冰箱。
 
episode 306
        「果然还是很在意。」

        澪那大嗓门的声音同她的视线一起朝我飞了过来，直戳我的脖子。
        之前宫城给我留下痕迹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我脖子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了，我也变回了平常的我，但是澪的记忆并没有淡化。

        「在意什么？」

        在吵吵闹闹安静不下来的教室中，我用着只有澪能听见的声音问她，接着澪也像我一样压低了声音说：

        「在叶月脖子上留下痕迹的人。」

        「我不是说了是宫城吗？」

        我陈述着事实，又用指尖敲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文具盒。这是圣诞节时宫城送给我的东西，而在文具盒的一端有一只像宫城一样的悠闲的黑猫，让人无端地想摸它。
        在大学里也好，做家教的时候也好，我都无法克制这种冲动。

        「相信这话实在不可能吧？」

        「你觉得不可能的话，那就放弃吧。」

        我已经把事实说出来了，而且我也不打算说个别人的名字。但是，澪就是不肯相信我的话，所以这个话题重复多少次也没有意义。没有能够解决她的疑问的办法。
        
        我今天也依旧对此感到安心和失望。

        「那——」

        将我那句放弃吧当作耳边风扔进教室的嘈杂中的澪又开口说道。澪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她用着如同想到了什么好点子的小孩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可以去叶月家吗？」

        不出所料，澪又没说什么好话。

        「太突然了吧？」

        「当然啊，这种事不就是突然说的吗，很正常吧。」

        「呃，或许是吧，但今天我特别忙。」

        「叶月什么时候不忙了？不是今天也行，帮我问问志绪理酱，可不可以去玩。我也想见见志绪理酱了。」

        我的手对“志绪理酱”产生了反应，下意识地摸了摸蓝色的耳环。

        「没必要专门来见宫城吧。」

        我一边拉着耳垂，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如果我告诉宫城，澪说想来玩的话，她一定会不高兴的，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让她见到澪。
        再说了，感觉澪会问宫城一些不必要的问题，所以我不想让她来我家。

        「志绪理酱的话，应该知道给叶月留下痕迹的人是谁吧，所以我想问她。」

        这句意料之中的回答，让我的太阳穴一带开始隐隐作痛。
        要是澪问起这种事，宫城肯定会撒谎。然而，宫城一点也不擅长撒谎。
        因为宫城的谎言太过拙劣而被澪认出来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是要是澪强行从宫城嘴里把事实给撬出来就不好了。

        「宫城不喜欢恋爱话题，我觉得她不会聊这个的。」
        
        明明会在别人脖子这样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却又把一切都推给我，而且不管结果如何都会不高兴，宫城就是这样的人。根本指望不上她自己把事实说出口。

        我不想做宫城不希望我做的事情。
        我想成为宫城所期望的我。

        「欸~~，让我们聊聊嘛——」

        只要不说话就完全是一位淑女的澪又发出了破坏形象的声音。

        「我脖子上的痕迹的事，也没有必要去问宫城吧。而且你也没必要这么在意。」

        「当然会在意啊。毕竟，这可是叶月啊？那个难打交道的叶月哦。肯定会在意她和谁交往吧？」

        「难打交道是多余的。还有，虽然你好像觉得我是有交往对象的样子，但也有可能不是恋人而是临时的对象呢？」

        虽然说这个话题也不怎么好，但也别无他法。因为我想改变来我家玩这个话题的走向。

        「这个我姑且也考虑过了。」

        「那结果呢？」

        「越想越想不明白。就算是临时的对象，那又到底会是谁呢？」

        「想不明白的话，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能登前辈也说了同样的话欸。」

        「能登前辈？」

        考虑到澪和前辈的关系，我的事情传到了前辈那儿也不奇怪。澪和前辈的关系就是这么亲密，我也没有不让澪把我脖子上的痕迹的事情说出去。所以告诉能登前辈也是必然的。

        但是我还是觉得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

        从澪嘴里说出来的话都是能让我的太阳穴刺痛的话，一句好话都没有。

        「我跟前辈说了叶月身上的痕迹，还有志绪理酱的事情，结果前辈叫我不要深究。」

        虽然很感谢前辈的这句话，但我感觉就算澪不再追问，能登前辈也会来追问，所以我都有点想叹气了。

        澪虽然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很麻烦的话，但能登前辈是那种说出比澪麻烦三倍的话也不奇怪的人。

        「就这些？」

        我尽可能面不改色地问道。

        「就这些。」

        「那么，你该听能登前辈的话了。」

        我一边想着今后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一边对澪微笑着。

        「要放弃吗。」

        澪用着半分接受的语气说完，然后又双手合十地对我说：「上次的报告待会儿借我看看。我请你吃午饭」。我回答了一声，行，五分钟过后，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开始上课后，我一边听着老师的声音一边摸着自己的脖子。

        痕迹已经消失了。
        我又摸了摸文具盒。
        我见不到和我不在同一所大学的宫城。

        上完几节课，和澪一起吃午饭，然后又去上课。今天我没有打工。完成在大学里该做的事情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
        搭乘电车，走在小花没有露面的人行道上，爬上三楼，我打开玄关的大门，发现了宫城的鞋子。

        我来到公共空间，却没有发现鞋子的主人。
        我把包放回自己房间后，敲了敲她的房门，很快门就打开了。

        「欢迎回来。」

        宫城探出头来，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
        
        「我回来了。」

        随着我的声音，宫城低下了视线。
        但是，她马上又擡起头，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不要动物园，水族馆就好。」

        原本不大不小的声音明显变小了，有点难听清。但是，也并不是完全听不见。

        「你是说去看企鹅的地方？」

        「是。」

        大概，重要的并不是“和我一起”而是“去看企鹅”，宫城很期待这一点，所以才告诉了我她想去的地方，但是，宫城期待到了会告诉我她想去的地方的程度，这一点让我很高兴。

        之前去的地方可以吗？
        还是说要去别的地方？
        大清早就出发，也去动物园如何？

        我脑海中浮现出好几个想问宫城的问题，可是，还没等我开口，我的肚子就被她突然按住了。

        「仙台同学，做饭吧。」

        宫城一边推着我，一边强行来到公共空间。我就这样被她推着，来到了冰箱前。

        看样子，宫城已经不想再聊企鹅的话题了。

        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说出唯一一句可以说的话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

        「什么都可以。」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答道，于是我打开了冰箱。
        
        里面还算有点存货，肉和蔬菜都有。也还有一些只要打开冰箱，然后扔进微波炉就能吃的东西，但我决定用猪肉和茄子做个生姜烧，再用豆芽和黄瓜做个中华沙拉。

        我拿出了平底锅和菜刀。
        
        我切好茄子，然后一边教宫城怎么做中华沙拉，一边炒猪肉。肉炒熟后，再把茄子放进去继续炒，然后加入生姜和调味料进行调味。
        而在此期间，黄瓜被宫城薄切得并不是很薄，然后和用微波炉加热的豆芽合在一起，做成了中华沙拉。

        「酱油放多了。」

        应该是用了计量勺的宫城，却皱着眉头说了些不靠谱的话。

        「没事。我来盛菜，盛饭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说完，宫城便拿来了碗。然后我把生姜烧和中华沙拉都盛出来，端到餐桌上时，发现筷子也已经准备好了。

        我的位置不是我的位置。

        桌上的违和感，让我在宫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坐你自己的椅子去。」

        端着饭的宫城朝我抛来一个非常不高兴的声音。
        
        「不是要换座位吗？」

        「为什么？」

        「因为，筷架——」

        桌子上放着黑猫筷架和三花猫筷架。不过，它们放的位置和平时不一样，我的位置上放着宫城的黑猫，宫城的位置上放着我的三花猫。

        所以，我就坐在了放着我的筷架的位置上。

        然而宫城却非常不高兴，打断了我的话，说了句「坐回平时的位置上去」。

        反抗没有意义，也没什么必要，所以我乖乖地听了宫城的话，然后她也坐到“平时的位置”上。

        「和送给仙台同学的文具盒凑一对。……三花猫比较好的话，那就换回去。」

        更新了去看企鹅的约定的那天，宫城就是用的三花猫筷架。不过，只有那一天，之后宫城就再也没有用过三花猫筷架了，但我一直觉得她用我的就好了。

        所以，没有必要把筷架换回去。

        我想看到使用我的东西的宫城，我也想让宫城看到使用宫城的东西的我。

        虽然我之前觉得今天是倒霉的一天，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黑猫就好。」

        高中的时候交换的衬衫和领带浮现在了我的脑海。
        我想宫城很喜欢交换。
        于是我看着她，对她说：

        「真可爱。」

        宫城她。
        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筷架？」

        「嗯，差不多吧。吃饭吧。」

        说完，我又说了声「我开动了」，和宫城的「我开动了」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episode 307 仙台同学也不尽相同
        今天的仙台同学是不好的仙台同学。
        背靠着床的她，视线盯着旅游指南。

        「宫城，你在听吗？」

        仙台同学头也不擡地看着画满了鱼的书，不满地说道。
        她的视线并没有转向我。

        「……在听。」

        我用力推了一下我旁边的企鹅的头。但是，这个从仙台同学的房间拿过来的玩偶并不会抱怨。它依然老老实实地坐在我和仙台同学之间。

        「去哪儿的水族馆好？」

        「哪都行。再说了，既然仙台同学都说了让我来制定计划，那我就全交给仙台同学了。」        

        待会儿可以去宫城的房间吗？

        仙台同学吃晚饭的时候说了这句话，然后她一洗完澡就带着企鹅玩偶和水族馆指南来到了我的房间。

        明天的目的地已经决定好了。

        我本来以为是这样，没想到她却说了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要去的水族馆的事情」，然后就到了现在。

        但是，我觉得根本就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更新一起去看企鹅的约定的是仙台同学，决定去的日子的也是仙台同学。既然还要制定计划，那仙台同学就应该连目的地也一起好好决定了。

        「难得我都买了本书。」

        「我又没叫你去买。」

        之前连休里准备去看企鹅的时候，我用手机查了很多，但还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不过，只要能看企鹅就行了，所以那时我觉得也没有必要烦恼。
        现在也是如此。
        只要选个有企鹅的水族馆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专门买旅游指南回来挑选。
        再说了，我本就不想在我和仙台同学的约定中用什么旅游指南。

        「真的哪里都可以吗？」

        仙台同学从指南中擡起头看向我。
        一直没能对上的视线终于交汇在了一起，我拉了拉企鹅的手，然后回答：「可以」。

        「真的？」

        「仙台同学你好啰嗦。不是说了可以吗？」

        无论是暑假还是寒假。
        答应我去什么地方玩的父亲，总是选择工作。

        准确的说，母亲刚离开的时候，他偶尔也会遵守约定。但是，渐渐地，打破约定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我也不再和别人立下“特别的约定”。

        就算精心策划也无法兑现约定。我不记得父亲买回来的旅游指南有过什么作用。

        我觉得旅游指南不是什么好东西。
        
        约定就是为了被打破的，期待就是为了被辜负的。

        它会让我想起这些事。

        「那，就闭着眼随便翻一页，然后选那一页上的水族馆吧。」

        仙台同学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地说道，我把企鹅扔向了她。

        「喂，宫城，别扔小企啊。它很可怜的。」

        抓住玩偶的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

        「这么随便很让人不爽。」

        「既然如此，那你就参加讨论啊。至少也要告诉我几个你想去的地方候补吧。」

        「没有什么候补。」

        「那，要不来猜拳？我赢了的话，你就定几个想去的地方的候补吧。」

        我刚把企鹅放回地上，仙台同学又露出了微笑。

        「绝对不会猜拳的。仙台同学老是耍赖。」

        不能相信她的猜拳。
        上次我相信了说会出石头的她，然后出了布，结果她出了剪刀。
        
        约定应该被遵守。

        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时候会这么想，但我也知道有时候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绝对”。就算可以无限地接近它，但绝对本身就是绝对不可能的，虽然我知道我这么想也很矛盾。

        「我倒是没想要耍赖。」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我立刻否认道：「你肯定耍赖」。

        「好吧，也行。制定计划也在约定之中，我还是自己决定吧。」

        说完，仙台同学的视线又落回到了旅游指南上。

        翻过一页，便出现了企鹅。
        再翻过一页，又出现了海豹。
        书页不停地被翻动着，一些不认识的鱼在纸上不断地游动着，让本来注视着我的目光被这本旅游指南独占。

        「仙台同学。」

        我一边拍着企鹅的头，一边叫道。

        「有想去的地方了？」
        
        仙台同学头也不擡地说道。

        「没有。」

        无聊。
        这样的仙台同学真的很无聊。

        虽然我并不是想积极商讨目的地的事情，但一直翻旅游指南的仙台同学一点意思也没有。视线片刻不离那淡蓝色的书页的她，看上去就像是根本不在乎我一样。

        我在，但她却不看着我，那就等同于我不在。存在没有了意义，让我觉得和一个人在房间里没什么区别。

        我把手伸向不肯擡头的仙台同学的脖子，用指尖紧紧按住。
        手指缓缓划过那柔软的肌肤，然后用力按住锁骨。

        「宫城。你知道明天要出门吧？」

        仙台同学从旅游指南上擡起头，看向了我。

        「我知道，怎么了？」

        「要是弄出痕迹就难办了。」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

        「不弄。我只是摸一下，松开。」

        我有权利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很多痕迹。
        她只属于我，所以我想留下多少都可以，我可以在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让人知道她属于我。

        不容她拒绝。

        但是，今天并不想给她留下痕迹。
        我只是想让她看我。

        「仙台同学。」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抓住我的手便松开了。我把企鹅放到床上，然后拉近我们的距离。我再次把手放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摸了摸她的喉咙。一声微弱的宫城传入耳中，我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刚洗完澡的仙台同学闻起来和我的味道一样。
        她的身体很热，我的身体也同样很热。

        我想更多地感受仙台同学的体温，于是撩起了她睡衣的下摆，把手按在了侧腹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把脸从脖子处移开，看向仙台同学。
        
        「为什么会抖一下？」

        我如此问道，她看向我的眼睛似乎又要转向旅游指南了，于是我用力按住了她的侧腹。

        「……我以为你准备做那种事。」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

        「那种事是？」

        「那种事就是那种事吧。」

        我知道仙台同学在说什么。
        但是，我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说得更清楚一些。

        好奇怪。

        虽然我这么想，但我还是想知道这样的仙台同学再进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于是沿着她的侧腹向上摸去。

        「宫城。你想做那种事吗？」

        又是一句避而不谈的话，于是我的手爬到了她胸部下方。
        我能从手心感受到，仙台同学的身体在变僵硬。

        再往上一点。
        我的手稍微动了动。

        以前我也碰过那里。
        而现在只要我想碰就能碰到。

        我的心砰砰直跳。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稍微动了动手指，她便移开了视线，我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宫城。」
        
        她强烈地叫着我的名字，于是我松开了手。
        我拉开了一只企鹅的距离，然后抢走仙台同学一直在看的旅游指南翻开。

        「后续呢？」

        我对这个传来的声音回答了一句「没有」，然后翻了一页。

        「没这个想法的话，就别那么摸啊。」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不可能不懂吧？」

        仙台同学从我手里拿走旅游指南，放在桌上。但是，她也没有开口。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明明是我的地盘却让我感到坐立难安。

        「……澪小姐还好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赶走支配了这个房间的沉默，结果一直在脑海中的事情的碎片从嘴里冒了出来。

        「她挺好的。」

        「哦。」

        「就这些？」

        其实我想问的是能登小姐的事情。
        我很想知道，她有没有跟仙台同学说什么。

        但是，仙台同学根本就不提能登小姐，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能登小姐和我在舞香打工的地方见过面。如果她知道，她应该会问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没法忘记能登小姐的事情，但如果我突然提到能登小姐的名字，仙台同学大概会觉得很奇怪，所以我也只能止于在意了。

        「澪小姐现在还在咖啡厅打工吗？」

        我继续说着一些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关系的话。

        「偶尔会去。你对打工有兴趣？」

        「没兴趣。」

        「我就知道。」

        仙台同学放弃似地说道，然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但是，这次仙台同学马上就将沉默赶出了房间。

        「水族馆，去之前去过的那家可以吗？」

        「嗯。」

        「那可以接吻吗？」

        仙台同学说得就像是水族馆的赠品一样。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说完，我把企鹅从床上拽了下来，抱在怀里。
 
episode 308
        昨天，仙台同学拿着旅游指南回到了房间。
        但是，企鹅她说了一句「交给你保管」后就留了下来，所以现在它正坐在床上看着我的裙子。

        「至少给点建议啊。」

        我坐在床上，拍了一下企鹅的脑袋。
        放在面前的裙子只有一条，我正在犹豫穿还是不穿。

        尽管今天是周日，我却心情好不起来。因为我还没决定好，今天穿什么衣服去水族馆，而企鹅一直一言不发。
        明明它一直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里，看着仙台同学，所以我觉得它这种时候就应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结果它却只能默默地看着裙子，一点用也没有。

        「要是没买就好了。」

        我瞪着裙子。

        这并不是特意为了今天买的裙子，是之前和舞香见面的时候买的。柜子里还有仙台同学选的裙子，也还有其它的衣服。但我还是想要新衣服，然后就买了下来。

        既然都买来了，那穿上就好了，但穿上崭新的衣服，就好像是为了和仙台同学去看企鹅才买的一样，我不想这样。

        怎么办。

        企鹅派不上用场，我的脑子也帮不上忙。
        我无法马上决定这种时候该穿什么衣服。

        我觉得为了这种事烦恼很蠢。

        衣服什么的都无所谓，我穿什么仙台同学都不会在意的。

        哈，我叹了口气。

        我认为学校制服非常伟大。
        可以消除掉选择衣服这种行为。

        这么说来，制服也是裙子。

        我拉了一下放在床上的新买的裙子。

        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制服，基本上连裙子都没穿过。我倒不是讨厌裙子，偶尔穿一次也没关系，但对此我并不是很积极。

        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穿，就会显得很特殊，让人很难抉择。

        我太过在意了。

        我决定穿上放在床上的裙子，于是站起身来。
        再将衬衫从衣柜里拿了出来。

        我换好衣服，对着镜子照了照。看上去这新买的裙子并不是很适合我，让我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些沮丧。

        我突然又想到，这种时候仙台同学肯定会说「难得穿一次裙子，再化个妆吧」之类的话，让我更加郁闷了。

        但是，我又觉得或许她说得对。

        虽然我感觉这条我自己都不知道合不合适的裙子，就算化了妆也不会有多少改观，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然而，我不觉得我自己能化好妆。

        这样一来，就只能靠仙台同学，这让我都想叹气了。

        我不想去。
        虽然我想看企鹅，但我却积极不起来。
        头痛或者感冒之类的。
        我想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如果我说身体不舒服，仙台同学肯定又会这样那样的，绝对会变得很麻烦。

        我抓起床上的企鹅，走出房间。我在公共空间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口。

        吸气，呼气，再吸气。
        然后屏住呼吸，敲——

        我没有敲门就泄了气。

        不用她帮我化妆。
        不化妆也没关系。

        现在，我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我用力敲了两下门。

        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门咔嚓一声就打开了，显得有些匆忙的仙台同学说了句「怎么了？」出现在了我面前。穿着裙子和针织衫的她，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打扮，看上去却像是穿着特别的衣服一样，十分漂亮，让我移开了视线。

        「我是来还企鹅的。」

        我把带来的玩偶塞给了仙台同学，正当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我的手臂被抓住了。

        「就这点事？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吗？」

        「没有。」

        「你咚咚咚敲这么响，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我才没有那么用力敲。」

        我搪塞道，然后抽了一下被抓住的手臂。
        然而，仙台同学并没有松手。

        「这条裙子，是最近买的吗？我没见过。」

        仙台同学很快就注意到了不需要注意的东西。

        「一直放在柜子里的。」

        「很适合你。」

        仙台同学带着柔和笑容说道，然后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正准备去叫宫城呢，你过来得正好。进来吧。」

        「叫我干嘛？」

        「我想给你换衣服和化妆。不过，好像不用换衣服了，只需要你把脸交给我了。」

        「我要是说不呢？」

        「难得有机会，就化个妆嘛。」

        「什么叫难得有机会。」

        「好吧，不化妆也可以，可是化妆了不是更有出门的感觉吗？」

        仙台同学说了句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的话，又拉住了我的手臂。虽然最近她没给我换过衣服和化妆，但她似乎并没有忘记这一茬。

        水族馆、学园祭，其它还有几次。

        回顾过去的记忆，和换衣服化妆相关的时候，仙台同学总是不会轻易放弃。虽然我不是为了拜托她化妆才来的，但我这么想过也是事实，于是我被仙台同学拉着，走进了她的房间。

        「坐那儿吧。」

        说完，仙台同学把企鹅放在了床上。

        「我没说可以让你化妆。」

        「那你就说可以嘛。」

        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明快，但却有一种不由分说的气氛。
        我往桌上一看，上面已经放好了化妆道具，我无奈只好坐在地上。

        「……我不喜欢花太多时间。」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了句「好的」，然后用发夹夹起了我的刘海。接着，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

        总感觉很不自在。
        隔离霜、粉底液之类的。
        都一通涂在脸上。
        
        我不知道该看哪儿，视线飘向了仙台同学的胸口。

        「这个是……」

        我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你还记得吗？」

        她胸前的东西。
        我不可能忘记。

        「记得。……你还没扔掉啊。」

        高中毕业的那一天。

        我想从仙台同学那儿把它拿回来，但她并没有还给我，而是换了这个屋子的钥匙给我。

        银色链子上带有小小月亮装饰的项链。

        虽然现在它藏在了衣服中，只能看见链子，但仙台同学还是把它戴上了。

        「没扔哦。」

        仙台同学的手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

        「为什么现在戴它？」

        「我想让别人更容易知道我是属于宫城的。」

        「不用这样，仙台同学也是属于我的。让人容易知道的话，用印记就行了，我现在就留。」

        「印记也可以，不过在水族馆里就太显眼了。而且在大学里会很麻烦。就算我说是宫城留的，也没人相信。」

        仙台同学用着不知道是不是真话的语气说道。

        「……那用项链也行，只要仙台同学选一个更加时尚的，用它来代替印记。」

        「要换新的的话，那就宫城来选吧。我自己选的也没有我属于宫城的感觉。」

        「太难了，我不要。」

        仙台同学戴什么都很合适，但我总觉得我一选就只会选出一些有损她的美貌的东西。之前耳环也选了好久。为了让本就漂亮的仙台同学变得更漂亮，我觉得她最好不要穿戴我选出来的东西。

        虽然我选的耳环适合她，但应该会有更加适合她的东西，项链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今，一定有比她现在戴的项链更适合她的东西，但那不是我能选出来的。

        「什么太难了？」

        「……我不擅长帮人选东西。」

        「那就一起去看吧。」

        虽然也可以拒绝，但我觉得没有意义。
        如果我拒绝，大概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情，然后叫我选项链。

        「……我考虑一下。」

        我知道拖延也无济于事，但也只能含糊地回答。和仙台同学的距离越近，就越难为她挑选东西。
        
        「我很期待。」

        仙台同学温柔地说道，然后又叫了一声「宫城」。

        「这条裙子，是你自己选的吗？」

        「这种事怎样都好吧。安安静静化妆。」

        我对手已经停下来的仙台同学，严厉地说道。
        我的裙子和仙台同学没有关系，没有必要问。

        「稍微聊聊天也没关系吧。不是宫城自己选的，那就是宇都宫？」

        「和舞香出去玩的时候买的。」

        我说出真相后，仙台同学少见地皱起了眉头。

        「这样啊。」

        略显低沉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
        心窝处产生了一种被抓住的感觉，仿佛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

        「宫城的衣服，下次让我选吧。」

        她的声音虽然很温柔，但还是有尖锐的部分刺痛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了句「你要是愿意的话」，然后仙台同学又动起了停下的手。

        「待会要涂唇膏吗。先把眼睛闭上吧。」

        转眼间就给我化好妆的仙台同学取下了固定刘海的发夹，用指尖摸了摸我的嘴唇。

        「为什么一定要闭上眼睛？」

        「因为不好涂。」

        她十分认真地说道，于是我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她的指尖顺着我的嘴唇划过、离开，接着一个比手指更加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这股温暖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嘴唇。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肩膀，但嘴唇却被她更加用力地按住了。

        我没说可以接吻。
        但是，我也并不是不想。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肩膀，但没有推，她的舌头便撬开了我的嘴唇钻了进来。原本只是触碰的接吻变成了深吻，我们的体温也混合在了一起。

        从仙台同学那儿传来的热量让人感觉很舒服。
        它们理所当然一般进入我的体内，融化。

        舌尖与舌尖相互触碰，缠绕。

        这一切都无比自然而熟悉，让人想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今天已经有安排了，不能打破。约定是为了被遵守的东西，于是我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肩膀。

        「现在接吻很奇怪吧？和化妆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被做了化妆之外的事情的我，有权利抱怨。

        「有关系。」

        一个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什么关系？」

        「提高我的兴致。」

        「你是傻瓜吗？算了。 」

        仙台同学真的只会说一些傻话。
        她明明很聪明，但在我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像只有一半的大脑在工作一样。

        「抱歉。认真化妆了。」

        仙台同学用着不知道有没有在反省的声音说道，然后给我涂了唇膏，接着说了句「变可爱了哦」，把镜子拿过来给我看。

        「谢谢。」

        对于“可爱”，我无法回答。
        但是，我还是可以道谢。

        「不客气。」

        说完，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然后她收拾好桌面，站了起来。

        「那，我们出发吧。」

        她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说道，明明打扮得很青春，行为却对不上。尽管如此，她这个打扮还是让我有些不爽。

        「仙台同学。」

        「怎么了？」

        「……很适合你。」

        我没说什么适合。
        但却好像是传达给了她一眼，她用明快的声音回答我：

        「谢谢。」

        仙台同学高兴地笑了。
        那笑容也很美丽，真是让人不爽。
        所以，我慢慢站起身，踩在了她的脚上。
 
episode 309
        乘上电车，然后下车。
        现在我只是走在仙台同学的旁边。
        要说为什么，因为没有必要走在她旁边以外的地方。

        尽管知道目的地，但也就我们俩，所以走在她前面五六步或者走在她后面五六步都很奇怪。
        虽然我们并没有聊得很火热，但我觉得也应该保持步调一致。

        但是，我有话想要抱怨。

        「仙台同学变态。」
       
        「怎么突然说我，有点过分吧？」

        仙台同学擡起了视线，看向了我。

        「要是不想被说过分的话，就别老盯着裙子看了。」

        虽然不是一直，但我感受到她的视线的频率也相当高。要是在家，我会狠狠地踩仙台同学的脚，但现在是在外面，不能这样做，所以我才放过了她。

        「我就是在想，上次去水族馆的时候你也是穿的裙子，和那天好像啊。」

        今天的目的地是水族馆，我们正要去“之前去过的水族馆”。

        目的地相同。
        情况也类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今天和那一天相同。

        那一天是夏天，而今天是在说是春天有点不合适，但说是夏天又有点太早的季节。而且，虽然今天我也像那天一样穿了裙子，但和那天也有所不同。

        「上次不是仙台同学不请自来地擅自拿裙子给我的吗？」

        今天和那一天并不会重样。
        虽然因为仙台同学的视线太令人在意，让我有些后悔选择了裙子，但没有关系。

        在五月的末尾，无比湛蓝的晴空下，穿裙子并不奇怪，而且我今天也必须要穿裙子。
       
        「总之禁止再看裙子了，仙台同学看前面。」

        「这么适合你，看一下也没关系吧。」

        「别看。」

        虽然我觉得仙台同学不应该看我以外的人，但今天被她这样看着，我总感觉静不下心来。
        穿着这么短的裙子，本就让我产生了一种走在云朵上的感觉了。还这样一直被她看着的话，我感觉我都要无法看向仙台同学了。

        「宫城真小气。」
       
        「小气就小气。」

        我推着走在身边的仙台同学的手臂。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后，她继续向前走着。

        裙子只是一个小小的道歉。
       
        本来是打算连休期间去看企鹅的，但因为我感冒了，所以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而且，还让仙台同学照顾了我，还让她帮我制定了本来应该由我制定的计划。

        我把一切的一切都交给了仙台同学。

        所以今天，在一有机会就想让我穿裙子的仙台同学开口之前，我试着先穿上了裙子。本来这只是一种淡化罪恶感的行为，没想到会被她这样子看。

        裙子只是我偶然之间不知为何买回来的，我应该从衣柜里其它的衣服中选的。

        如果我穿的是她见过的衣服，我想就不会感觉到她的视线了。

        「我说，宫城。」

        仙台同学平静地叫了仿佛正沿着去年夏天的回忆走着的我，然后继续说道：

        「你不愿意我给你选衣服吗？」

        她的视线并没有投向我。
        她依然遵守着我说的「仙台同学看前面」。

        「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我还想帮宫城选要穿的衣服。」

        「要是我说不愿意呢？」

        虽然我并不是小声说的，但我却感觉我的声音好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一样。

        朝写着水族馆的指示牌的方向走的人有很多。
       
        这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星期天上午，既不是暑假也不是什么连休，却有很多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凑成一团向着水族馆走去。

        「要是宫城真不愿意，那我也会放弃的。」

        「那你就自己去判断我是不是认真的。」
       
        「我要是判断错了怎么办？」

        「不准错。」

        「宫城说的话，总是难度很高啊。」

        仙台同学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我。

        明明有无数的人正朝着水族馆走去，仙台同学却像是浮于行人之上一样。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会被混入人群之中。

        「看前面。」

        我冷冷地对仙台同学说道，她便回了一句「好，好」。我们的对话就此中断，开始沉默地走着，然后便看见了会把我们送到水族馆的电梯。

        我们被人群推挤着进入了电梯。

        就像是流水作业一样，电梯升到上面，人们离开，我们也走出了电梯。接着，我们就像那个暑假一样排着队，用自己钱包里的钱买了票，而不是用联系着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们的五千元。

        看似相同却又不同的日子前进着，我们也走进了水族馆。

        眼前的景象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馆内依旧像那天一样，仿佛置身于幽深海底的蓝色空间在我们面前展开。

        无论有多少人，仙台同学都会好好地在我身边。
        我们不会被人群吞噬而迷路。

        「按顺序看吧？」

        仙台同学一边看着宣传册一边问道。

        「先去企鹅的地方。」

        「别的不看吗？」

        「之后再看。」

        今天的约定是看企鹅，不是看鱼，所以我想第一个就去看企鹅。
        约定是能够被打破的，但我不想打破今天的约定。
        要是来了水族馆却连企鹅都没看到就回去了的话，就太糟糕了，我绝对不要让那种事发生。

        不管水族馆里有什么，优先考虑的都必须是企鹅。

        「那，看完企鹅之后再决定接下来看什么吧。」

        说完，仙台同学走了起来。
        我也走在她旁边，朝着有企鹅的地方前进。       
       
        我不会迷路。
        我知道有企鹅的地方在哪儿。

        我们走得很快。
        我们丢下那些紧贴着有鲨鱼和鳐鱼游动着的水缸的人们前进着。

        不找男朋友吗，喜欢的人啊之类的。
        向仙台同学问这样无聊的问题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让我加快了脚步。

        「对了，宫城。可以拍照吗？」

        仙台同学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不要。」

        我果断地回答道。
        但是，她却不肯松开我的手臂。
        我们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有什么关系嘛。拍一下嘛，照片。」

        一个开朗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手臂也被放开了。
        仙台同学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我。

        在水缸前，我们停下了脚步。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我知道我的身影已经保存在了她的手机中。

        「我没说可以拍。」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宫城也拍点吧，在企鹅的地方。」

        仙台同学又动起了刚刚停下的脚。
        她穿着的这条和暑假那次不同的裙子摇晃着。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对准走出去的仙台同学。

        咔嚓。

        我拍了一张走在三步之前的仙台同学的照片后，走到了她旁边。

        「宫城，如果不是拍企鹅而是拍人的话，就一起拍嘛。」

        仙台同学带着不满的表情看着我。

        「不要。」

        我说出刚刚说过的话，然后加快了步伐。
        我才没有时间拍照。

        快点，快点。
        不要打破约定。

        我匆忙地向有企鹅的地方走去。
 
episode 310
        走上楼梯。
        经过会让人联想起丛林的水槽后，就看见了海豹。
       
        我没有记错。

        上次和仙台同学来这里的时候见过的海豹，今天依然十分可爱。
        但是，我不会像那天一样慢慢看了。并不是说我不喜欢或者不想看海豹，但我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我知道没有必要着急。

        企鹅不会逃跑，仙台同学也不会。按照顺序参观水族馆的话，必然会到达企鹅的地方，仙台同学应该也会一直陪着我。

        时间十分充足。

        不管怎么悠闲地在水族馆兜兜转转，约定都会被兑现，所以不必着急。可我虽然这么想，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优先考虑看企鹅的约定。
       
        我知道，我如此拘泥于约定十分奇怪。

        我放慢脚步，看向旁边。
        仙台同学和上次一样，好好地走在我的身边。

        她把手机放回了包里，不再对着我。
        取而代之的是，她微笑着对我说，海豹真可爱，于是我回了她一句「是啊」。

        暑假在这个水族馆里，我问了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而用「小花」回答了我的她，今天并没有提起小花的话题。

        今天和之前明显不同。
        同样的人来到同样的地方，却不会成为同样的一天。

        散落在各处的回忆碎片让我强烈地感受着今天这个日子，也让我意识到今天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回忆。

        那天我们说过的话和看过的东西。
       
        今天我们说过的话和看过的东西也会和那天一样，变成回忆的碎片，沉在这个宛如海底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

        那些散落在这个和我送给仙台同学的耳环一样蓝的水族馆内的回忆，我希望它们留在这儿。虽然我并不想谈论小花或者喜欢的人的话题，但我觉得偶尔把那些已经变成碎片的回忆从记忆的架子上拿出来看看也不错。

        「宫城，就这样直接去看企鹅没关系吗？」

        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回答了一句「没关系」，然后走到了户外区。
        我们直接通过了海狮和小爪水獭区域。

        我看见了在草地上扇着翅膀走路的企鹅。

        但是我今天想看的企鹅不是这个企鹅。
        既然已经来了，我想再往前走一点。

        「宫城，不看这儿的企鹅吗？」

        仙台同学拉住了我的手臂，让我停了下来。
        我指了指前方。

        「我想先去看那边的企鹅。」

        「那这边就回头再来看吧。」

        仙台同学用开朗的声音说道，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臂。
        我们继续前进着，朝着暑假里看过的飞翔的企鹅的方向。

        企鹅很可爱，只要有我就会想看，但看企鹅也不需要抛下水族馆中其它所有的生物不管来优先考虑。

        而且草地上的企鹅和在飞在天上的企鹅，都不过是普通的企鹅，不管看哪一种，都能兑现约定。

        尽管如此。
        我还是想去看飞翔的企鹅。

        就像仙台同学那天教我的那样，我想从下往上看企鹅。

        「宫城。」

        仙台同学叫着我的名字，停下了脚步。
        我也停了下来。
        擡起视线，头顶映着天空的蓝色的水槽便映入眼中。

        五月底虽然不像暑假时那么热，但这里没有变化。

        「今天也有企鹅在飞呢。」

        柔和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阳光透过水槽，在脚边投下斑驳的亮影。连仙台同学都仿佛变得闪闪发光，耀眼夺目了起来。

        呼唤母亲的声音，呼唤朋友的声音。
        天南海北的闲聊。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随风飘来。

        景色也流入眼中。
        高楼大厦，草木摇曳。
        青空万里，白云飘拂。

        然而，即便看见，既便听见，它们都无法分散我的注意。
        这些东西都变得无关紧要。

        我的一切都朝向着仙台同学。

        「宫城，你在看吗？」

        虽然周围充满着各种声音，却只有仙台同学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在被天青水绿包裹的视野中，约定里的企鹅渐行渐远，只有仙台同学被分离了出来。

        「宫城？」

        我和叫着我名字的仙台同学对上了视线。
        企鹅在空中。
        而不在我们之间。

        「仙台同学，你为什么看着我？」

        「宫城你才……」

        她的话语中断，消失在从水槽中倾泻下来的光芒里。
        在目光交汇中，视野闪烁着光芒。
       
        「什么我才是？」

        我如此问道，仙台同学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没什么。看企鹅吧。」

        「我在看。」

        「那就再仔细一点看。」

        仙台同学说完，绕到了我背后。
        她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一声「你看」。

        然而，我却一动不动。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擡起头。
        企鹅融入了天空的蓝色中。
        身后又传来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宫城，企鹅可爱吗？」

        「嗯。」

        白色与蓝色从头顶流过。

        「……仙台同学。」

        「怎么了？」

        「谢谢你兑现了约定。」

        父亲看了之后，只能止步于计划的旅游指南。
        偶尔会打破约定的仙台同学也看了旅游指南，但计划并未止步于仅仅只是计划。

        一直以来，每次立下特别的约定时，不安的种子都会在心中萌芽，慢慢地生长出来，将我紧紧束缚。想要捏碎的疑念逐渐滋长，变成了藤蔓，束缚了我的心，让我只能后退。

        越想相信就越发感到不安，不产生疑虑什么的根本就没法轻松做到。

        当然，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疑虑。
        我仍会为立下的约定是否能够兑现而感到不安。

        但即便如此，今天让我觉得，即便是有无法实现的东西，也可以立下特别的约定。

        「那是我的台词。宫城，谢谢你能兑现这个约定。」

        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是什么表情，但我听到的她的声音比云朵还要轻柔。

        「企鹅，真可爱啊。」

        仙台同学用着如同阳光般温暖的声音说道，让模糊的企鹅有了形状。

        真的很可爱。
       
        去看企鹅的地方只能是这里。

        将来，我一定会无数次想起今天。
        然后，再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所以，我想再次和仙台同学一起来看飞翔的企鹅。
        我在心里想着。
 
episode 311 宫城的另一面
        
        我很惊讶。
        宫城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在我眼中的既不是蓝天，也不是黑白相间的企鹅，而是宫城乌黑的头发。

        我要是站在她旁边，而不是在她后面就好了。

        伴随着这份并不算小的后悔，我稍微动了一下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摸了摸她的发梢。
        
        她能一直这样看着我。
        我如此希望到。

        但此时此刻，我希望她能看企鹅。
        我也同样这么想。

        如果我和企鹅能够同时进入宫城的视野，那么我的想法就都能实现，但人的意识总会倾向于一方。她的注意力只能放在我或者企鹅的身上，不可能平等地对待二者。

        所以，我做出了选择。

        我擡起头，看向企鹅。
        虽然企鹅很可爱，但一想到它们独占了宫城的视线，我又有些生气。

        虽然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我也不想将宫城投向我的视线让给企鹅。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一直只看着我。其它的东西都不用看。因为我只属于宫城，所以宫城应该好好看清和把握住自己的所有物在做什么。

        尽管如此，我却把宫城的视线让给企鹅，这也是有理由的。

        去年的暑假。
        看着飞翔的企鹅露出微笑的宫城，我想再看一次。

        为了实现这个想法，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没能如愿啊。

        我现在看不见宫城的脸。
        但是，我希望宫城能像那时一样，看着企鹅露出微笑，所以不用看我。我希望在我面前只有不高兴的表情的宫城能够多一些笑容。

        希望有一天，没有企鹅她也能笑，不在这里她也能笑，而且希望她也能在我面前看着我笑出来。

        我放在宫城肩上的手稍微用了用力。
        我把视线从企鹅身上移开，看向她黑色的头发。

        这种时候，要是能够抱住宫城就好了。
        我想，或许我能全身心地感受此刻应该在笑着的宫城的话，那么把宫城的视线让给企鹅的后悔应该就能烟消云散了。
        虽然在这种地方宫城一定不会允许。
        我松开了感受着宫城的体温的手。
        至少，我想将今天的宫城留下来。

        只要几秒钟就好。

        我掏出手机，后退三步。
        接着，发出声音将宫城的视线从企鹅身上夺走。

        「宫城。」

        随着一声怎么了，宫城回过头来。
        咔嚓，我用手机拍下了一张宫城的照片。

        她并没有笑。
        但是表情比平时更加柔和。
        虽然只有一点，但看起来比在别的地方都要开心。

        「宫城。」

        虽然我没有想继续说的话了，但我还是想叫她的名字。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刚才一样，她一直看着我。
        就像刚才一样，我的心砰砰直跳。

        光是被宫城看着，就让我忘记自己身处何处了，只能想着她。我真想抛开一切，去触碰宫城。

        我隔着衣服，抓住了曾经束缚着高中生时的我的吊坠。

        我比那时更加，更加，更加地被宫城所束缚。
        我是如此地需要她，以至于只是戴着一条代表我属于宫城的吊坠都已经不够了。

        我感觉自己有些要失控了，于是又拍了一张宫城的照片。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一拍照就会不高兴的她并没有生气。

        「仙台同学，看企鹅吧。」

        一个不带刺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看。」

        一个说不上对或错的话脱口而出。对我来说企鹅只是附带品。看企鹅的不是我，而是宫城，而我来这儿则是为了看那样的宫城。

        「那就拍点照片吧。」

        宫城的声音让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我按下快门，将宫城收入手机中。

        「不是。是企鹅的照片。」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

        我再次按下快门。
        和刚刚拍的照片相比，她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也很可爱。

        要是给她编一下头发，换个发型就更好了。虽然现在也很可爱，但应该有更加适合宇都宫给她选的裙子的发型。再说了，本来就应该让我来给宫城选裙子的。

        「待会儿还想看企鹅，所以拍点照片。」

        宫城看着我回答道。

        「要看的话现在就在这儿看吧。 」

        「……算了。去看那边的企鹅了。」

        说完，她没有看我了，继续往前走。
        不用想也知道，“那边的企鹅”指的是模拟草原那边的企鹅，于是我从她身后追了上去，走到她旁边。

        我们没有对话。
        只是默默地走着。

        因为目的地并不远，所以我们马上就到了，宫城的视线投向了企鹅，抢走宫城视线的机会也没有到来。

        「我可以多拍点照片吗？」

        我站在并没有看着我的宫城身边，向她问道。

        「……什么的照片？」

        「宫城的。」

        「刚刚就说了，拍企鹅去。待会儿我想看照片。」

        「你自己不拍吗？」

        「……拍。」

        说完，宫城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但不知为何转向了我。然而，她并没有拍照，而是皱起了眉头。
        
        「我也想看仙台同学拍的企鹅，所以仙台同学也要拍。」

        「我知道了。」

        咔嚓。

        在我拍照之前，我听到了快门的声音。

        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看到宫城的手机朝着下方。
        我不知道她拍了什么。
        我知道她并不是想拍地面，所以我觉得她拍的应该是企鹅，但我觉得要是是我就好了。

        「仙台同学，好好拍照。」

        听到一个不悦的指示声，我把手机朝向了企鹅。
        想看的，想拍的就在我身边。

        现在，我被要求将视线转向企鹅，拍下企鹅的照片，所以我不能看宫城也不能给她拍照。

        这对我来说只有不满，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对这种事感到不满。
        
        还是高中三年级的我，在脑海中描绘着有宫城在的大学生活时，一方面希望着能够如此，另一方面也无法相信这样的未来真的会到来。

        在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宫城留在了我身边。

        明明只要有这些我就能感到幸福了，但我却忍不住期待起更远的未来。

        「宫城，还记得耳廓的事吗？海狮和海豹的。」

        我机械地动着想要转向宫城的方向的身体，拍摄着企鹅。
        
        「记得。你是说海狮和海豹的耳廓吧。」

        「对。」

        我们上次来这家水族馆的那一天，在家里聊了海豹和海狮的区别之一的“名叫耳廓的类似于耳垂的结构”。

        「我们去看耳廓吧。 」

        我停下拍照的手，看向宫城。

        「在动物园不是看过了吗？」

        的确如她所说，我们在动物园里已经确认过海狮有着像耳朵一样的东西了，但又不是只能看一次耳廓。

        「也在水族馆看一次嘛。」

        不等宫城回答，我就抓住了她的手臂。
        时间还很充足。

        我想拍看起来高兴的宫城拍到手机容量不足为止。所以，在她说出「已经看到企鹅了，回家吧」之类的话之前，我迈出了脚步。
 
episode 312
        
        宫城的裙子摇晃着。
        虽然我知道一直盯着看的话，又会被说是“变态”，但我的视线就是忍不住向下飘。

        很适合她。
        非常可爱。
        
        不再是高中生的宫城并不怎么穿裙子，所以我想一直看着这副打扮的她。更进一步说，我想永远看着宫城从裙子下伸出的双腿。

        她的腿满载着我的回忆。
        所以，我才会想看。

        虽然我很在意挑选裙子的经过，但现在我和宫城二人在水族馆里，所以这都只是小问题。或许是宇都宫挑选的，为什么不让我来选，这些事情我现在都不怎么在意。

        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宫城在和我出门的日子穿了裙子。

        「仙台同学，看前面。」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来，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宫城看着就好」。

        之后我们要去看“耳廓”，而拥有“耳廓”的便是海狮。而且，海狮离企鹅所在的位置并不远。
        或许是因为来过一次这里，宫城似乎也知道，她的脚步正朝着可以看到耳廓的方向走去，所以我不朝前看也没有问题。

        「很危险啊。别看我了，好好看前面来带路。」

        说完，似乎是不需要带路的宫城从旁边推了一下我的手臂。虽不至于让我摔倒，但也十分用力，转瞬之间，就只有我走路的速度变慢了。宫城走到了离我两步之远的地方，我急忙赶到了她身边。

        「等等，宫城，不要先走啊。」

        如果要专注于看裙子，那我最好走在她后面一点点。但是，我想走在宫城身边。

        「都是仙台同学偷看的错。」

        「不是偷看，只是在看裙子。」

        「那不是更糟糕了。别看我了，好好反省。」

        「好，好。」

        在平静如海的青空下，我把朝向裙子的视线投向前方。

        穿着裙子的可爱宫城已经收录在包里的手机里了，而且还可以拍更多照片。

        优先的不是看裙子，而是带宫城参观。就算是不要带路也能到达的地方，只要宫城要我带路，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照做。

        「对了，宫城。小爪水獭的地方我们直接路过了，待会儿要不要去看？」

        之前，宫城曾在小爪水獭前流连忘返。
        我们去动物园的时候，也给水獭拍了照片。

        我想去看所有她想看的东西，所以我想知道哪怕她只是有一点感兴趣的东西。
        
        「看。」

        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传入耳中。

        「那，看完海狮就过去吧。」

        我微笑着看向旁边，宫城却露出了十分为难的表情。

        「……小爪水獭有耳朵吗？」

        「应该不会没有耳朵吧？我也没仔细看过，不太清楚。要回头去确认一下吗？」

        「不用了。待会儿去看。」

        「宫城喜欢动物的耳朵吗？」

        「也说不上喜欢。只是仙台同学说想看耳朵，所以有些在意。」

        「这样啊。」
        
        我的心脏跳动得就像网球一样快。
        宫城在意我想看的东西。

        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听到我的言行能够影响宫城，我还是很高兴。就算只有一毫米，只要我能打动宫城的心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其实我都高兴得要蹦起来了，但我还是在宫城身边以一个既不快也不慢的速度走着。宫城本来是急匆匆地朝着企鹅的方向走，而现在却就像是假的一样在我旁边陪着我。
        我想和宫城走在一起，就算海狮在的位置有十公里或者二十公里远都无所谓，但目的地并不远，所以我们马上就到了。

        「到啦。」

        我对宫城说道，然后在可以看见正在打滚的海狮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我看见耳朵了。」

        宫城盯着海狮说道，然后又加了一句「海狮看起来黏糊糊的」。

        「是吗？不应该是滑溜溜的吗？」

        「还长了毛，我觉得应该不是滑溜溜的。」

        「海狮原来还长了毛啊……」

        「长了啊，海狮宝宝不是毛茸茸的吗？」

        「啊，对哦。」

        的确，我在电视上看见过长毛的海狮宝宝。这么一想，成年海狮也有毛也就不足为奇了。

        宫城目不转睛地看着海狮，而我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宫城。
        她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但在有动物的地方却很健谈。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对准宫城。        
        咔嚓一声，拍下照片。
        宫城并没有生气。
        她一直看着海狮。

        「宫城。」

        「怎么了？」

        「——海狮和海豹，你喜欢哪个？」

        海狮，海豹，还有我。

        虽然我想问这样的蠢话，但我不想听到让人受伤的结果，所以问了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没有考虑过。」

        宫城干脆地说道，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海狮的照片。
        我趁着宫城还没有说什么，再次将她的侧脸收入手机之中。

        画面上的宫城看起来很开心。

        说得更简单一些，她的表情就像和宇都宫在一起时一样。可以的话，我希望就算不在水族馆，就算宇都宫不在，她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仙台同学，你有在看海狮吗？」
        
        宫城小声地说道。

        「在看。那个海豹，感觉可以在抓娃娃机里抓到欸。」

        我没有看向海狮便回答道，结果宫城把目光转向了我。

        「仙台同学绝对抓不到。」

        「为什么？」

        「你不是不擅长抓娃娃机吗？」

        「好吧，是这么回事。」

        她的话虽然没有错，但正是因为我不擅长抓娃娃机，才让宫城为我夹到了企鹅玩偶，所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把手机对准宫城。
        她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仙台同学，拍海狮的照片去。」

        虽然不是命令，但这个具有强制力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把手机对准了海狮。

        我记得在动物园的时候她也说过类似的话。

        企鹅和海狮都很可爱。
        接下来要去看的小爪水獭我觉得也很可爱。
        但是，我对宫城更加感兴趣。

        「不拍海狮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不行。拍完了给我看」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可是，我也感到了不满。
        
        我想用手机对准的，我的心情所指向的，都只有宫城。如果发现了宫城喜欢的动物，拍很多照片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但是比起去找这种东西，我更想只看着宫城。

        如果告诉宫城就会惹她心情变差，所以我不会说就是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会让我在意的都只有宫城，宫城以外的都无所谓。这一点，就算宫城从“室友”变成“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也不会改变。

        「宫城想看的海狮是那哪种海狮？」

        在视野中打滚的海狮，我并不能看清它们有没有长毛。

        「什么海狮都行，好好拍。」

        宫城就像老师一样说道。
        我会实现她所有的愿望。
        但是，有些东西就算我想改变也无法改变。
        
        虽然宫城说过让我找出自己的喜欢的事和讨厌的事，但是我觉得无法拿出一个能够让她认可的答案。大概，这个模模糊糊，悬而未决的答案今后也无法找到了。

        无论是在水族馆还是在动物园，我的兴趣都集中在宫城身上。

        我只对宫城感兴趣，所以讨厌和喜欢的东西都和宫城相关。想要分离出只和我个人相关的喜欢和讨厌几乎是不可能的。

        宫城。

        汉字的话就是两个字，就算是平假名，也就三个字（译注：みやぎ）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任何人都会写，但对我来说，它比任何言语任何文字都更有意义。

        需要着我的宫城比什么都重要，她让我的存在变得有意义。
        
        我把海狮收入手机中，然后拿给宫城看。

        「拍好了。」

        「拍得一点都不可爱，认真点拍啊。」

        既然宫城这么说，我也可以认真拍出看起来可爱的海狮，但是我还是想把手机的内存更多地留给宫城。

        「可以，不过可以先让我和宫城合个影吗？」

        我微笑着问道，但宫城眉头间的皱纹反而更深了。
 
episode 313
        「一直问个不停，烦死了。」

        宫城用极度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然而我说的话，只是每个想一起拍照的人都会说的话。考虑到来水族馆玩这种情景，一般来说任何人都会回答「好啊」，而不是说别人烦死了。

        但是，在我面前的宫城却少有“一般”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问也可以拍照吗？」

        如果我这么做，大概，会惹她生气吧。
        这一点我知道，但我还是问了。

        询问可不可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瞬间就完成了，但我觉得要是不用问也能拍照的话就好了。我不是嫌麻烦，我只是想能够自由地给宫城拍照。

        然而，不管到哪里，宫城就是宫城，所以她只是简短地回了一句「不可以」。

        「那我不就只能问了。」

        「……今天不想被你问。总感觉好紧张。」

        那这就是可以拍照的意思吧？

        我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要是这么问，宫城肯定会说「才不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好吧。」

        我对宫城露出微笑，然后拉住她的手臂。
        宫城靠了过来，我也凑了过去。然后，我切换手机的摄像头，给我和宫城来了一张自拍。

        咔嚓。

        微笑的我和看上去不高兴的宫城被从水族馆中剪切了出来，收入手机之中。虽然没拍到海狮，但这并不是问题。

        「你怎么拍了。我还没说可以拍。」

        宫城一脸埋怨的表情，使劲推了我一下，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又被拉开了。这让我有些不满，于是又凑了过去，然而宫城不再看我，而是看海狮去了。

        「可是，就算问宫城可不可以拍照，也只会是不行吧？」

        「不行。」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让我拍照呢。」

        我不想强迫她和我一起拍照，但要是有什么条件就能让我拍的话，我也想知道。

        「这种事你自己去想。还有，照片也已经拍了，够了吧。」

        过于不讲理的宫城看向我。
        虽然没有瞪我，但她的视线比看海狮时更加锐利。

        「难得来一次，就好好拍个照嘛。」

        我使出了比平时温柔两倍的微笑。

        只要手机里的宫城能够增加，她什么表情都可以。即便是现在似乎要瞪我的宫城，我也想给她拍张照片。

        「……好好拍，是指和仙台同学一起拍照吗？」

        「没错。一起。」

        我立刻说道，宫城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说：

        「……猜拳。」

        「你是说，如果我赢了，你就会和我一起拍吗？」
        
        没错，我以为宫城会这么说，于是等着她回答，结果她却一言不发。她将视线投向脚边，就像是掉了什么东西一样盯着水族馆的地板。

        「宫城，猜拳？」

        「还是算了。」

        宫城嘀咕道。

        「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拍照吗？」

        「也不是讨厌，只是因为拍了也没什么用。……你拍吧。」

        一个小到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告知了

        「……宫城，你是不是有点太不高兴了？」

        「不行？」

        「也不是不行。」

        一步、两步。        
        我站到了背对着海狮的宫城身边，靠近到与她肩并肩。

        我拿出手机，露出笑容。
        但并未按下快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面带微笑的我和面露难色的宫城。

        「宫城，这种时候就笑一下嘛。」

        「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笑一个。」

        「仙台同学笑不就行了。」

        「我已经在笑了。」

        「……」

        宫城一时语塞，只能瞪着手机。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显而易见在闹情绪的宫城。

        宫城经常不高兴，也不爱笑。

        但是，她的表情很丰富。
        不，应该说她不高兴的表情多种多样。

        有时她的目光锐利得就像是要刺穿我的胃，有时她又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在闹别扭。她眉间的皱纹时而深，时而浅。还有的时候她还会鼓起脸颊。

        能够看到她各种各样的“不高兴”，所以我一点也不会厌倦。

        这让我想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
        所以，宫城不高兴也没关系。

        她要是能笑的话，我会很高兴，但我知道这很难。无论是什么样的宫城，我都想陪在她身边。但是难得来了一次这样的地方，我也想稍微任性一下。

        「那，不笑也没关系，来点那种亲密的感觉，拍个照吧。」

        我对画面中闷闷不乐的宫城说道，她回了一句「那是什么」，然后我搂住了她的肩膀。

        「就像这样。」

        我刚对着手机露出微笑，我的手臂就被她推下去了。

        「仙台同学，太近了。」

        虽不至于整个馆内都听得见，但从旁边传来的声音也有些大声了。

        「宫城，太大声了。太吵的话会影响别人的。」

        「我没有吵。」

        她的声音又降低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画面上的宫城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想要我松开的话，就笑一个吧。笑了我就放开你。」

        「要是不笑呢？」

        「那就这么拍照了。我都无所谓，你呢？」

        宫城沉默了。
        画面上显示出一直盯着手机的宫城。

        我真想就这样按下快门。

        拍无数，无数，无数张。

        无论宫城笑还是不笑，在我身边或者不在，我都想把她拍下来。

        「仙台同学。」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

        「决定好了？」

        她没有回应。
        但是，画面上的宫城的嘴角上扬了一点。

        这个动作要说是笑容则有些机械和笨拙，但也是算得上“笑了”的表情，于是我放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但是我还是想和宫城保持一些联系，于是我抓住了她的衣服，这时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把海狮也拍进来。」

        「我知道了。」

        我调整手机的位置，将海狮放到画面的边缘。

        故作微笑的宫城十分可爱。

        现在和刚才不同，我又不想按下快门了。
        如果不拍照，就可以永远看着这个“微笑的宫城”。        

        「仙台同学，快点。」

        她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我的侧腹。
        我不想动我的手指。
        我想一直保持这样。
        但是，宫城并不允许这样，她又戳了戳我的侧腹，于是我慢慢动起手指。

        咔嚓。

        告知着这段特别的时间结束的声音响起，宫城又恢复成了平时的宫城。

        「拍得很可爱。」

        说完，我一边收起手机一边看向宫城。

        「仙台同学，我真的要生气了。」

        「都拍得这么可爱了，就放过我吧。你看。」        

        我把刚拍的照片给她看，结果她把手机推了回来，抗议着说「不可爱」。

        「这不是很可爱吗。」

        「可爱的是——。去看小爪水獭了。」

        话题被突然打断，宫城丢下我继续往前走。而且还是以相当快的速度朝着有小爪水獭的地方前进着，我只好赶忙追上了她。

        「一起去嘛。」

        我的意思是叫宫城走在我旁边，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

        「是在一起去啊。仙台同学不是好好地跟着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再靠近我一点嘛。」

        「不要。仙台同学又会做奇怪的事情。」

        「我只是拍照而已。」

        「才不是“只”拍照吧。你还碰了我的肩膀。」

        宫城没有停下脚步，还甩开了我的手，用着只有不满的声音继续说着。

        「仙台同学，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宫城呢？」

        「真的吗？」

        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真的。」

        「所以，你才笑的吗？」

        「是啊。不开心的时候也不会笑。」

        说完，宫城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用笑容回应着她的视线。

        然后宫城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往前走。我一边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边继续走在大步流星地前往小爪水獭所在之处的宫城旁边。

        「仙台同学，笑一个。」

        宫城又停下了脚步，然后看向我。
        我回应了她的要求，微微一笑，结果听到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

        「感觉你去代替舞香卖汉堡会很不错。」

        「欸？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因为我觉得会很有趣。」

        宫城给出了一个含糊的回答，然后继续走着，而我则跟在她旁边。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宫城用冷淡的声音说道：

        「我要看小爪水獭，仙台同学不要说话。」
        
        宫城给小爪水獭拍着照片。而被禁止说话的我，也拍着小爪水獭的照片，拍着宫城的照片。

        宫城并没有抱怨什么。
        宫城在看小爪水獭。
        而我在看宫城。

        我们在小爪水獭前看了很久，然后再去了咖啡馆。

        吃完午饭后，因为还有时间，我们又去看了海豹。
        还看了很多不认识的大鱼小鱼。

        我既拍宫城 ，也拍鱼。
        但是宫城只拍水缸里的东西。
        我们就这样反复着。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水族馆玩了一整天了，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所以，我不得不这么说。

        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句必须说出口的台词浮现在我脑海中。可是，我却说不出口。宫城也什么都没有说。

        不想回去。

        这样的想法十分强烈，我们站在一直打着滚转来转去的海豹面前。

        「……仙台同学，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宫城一边看着海豹，一边说出了我不想听到的台词。
        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于是说了一句转移话题的话。

        「看一下纪念品再回去吧。」

        「仙台同学这种时候都会买纪念品吗？」

        静静地站在海豹面前的宫城说道。

        「也可以做纪念，买一些也无妨。」

        「要给澪小姐买什么样的纪念品？」

        「澪？」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的名字出现，我不禁反问道。

        「你不给朋友买吗？虽然只是一日游，但去游乐园之类的地方的时候，有的人也会给朋友买纪念品，难道不是吗？」

        从宫城的话中，我发现我自己的话传达出的意思和我的预期并不同。

        为了纪念今天和宫城来这里。

        我是想说，为此买纪念品。

        「仙台同学，你和澪小姐关系很好吧。」

        宫城用平静地声音说道，然后将视线从海豹身上移向了我。

        「我不会给澪买纪念品。」

        「为什么？」

        「因为不用给澪买也没关系。」

        「……那如果是茨木同学她们呢？」

        高中时代的友人的名字蹦了出来。

        「可能会买吧。」
        
        「关系挺好。」

        「和羽美奈？」

        「不，和澪小姐。」

        「是吗？我觉得很普通啊。」

        「我觉得很好。」

        无论是对话的走向，还是把澪和羽美奈进行比较，以及得出的结果是我和澪关系很好，这些都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宫城想要纪念品吗？」

        不知为何我想改变一下气氛，于是说出了一句我知道答案的话。

        「不需要。」

        「买点什么作为纪念再回去吧。」

        我也知道，这种话不会改变宫城的回答。

        「……有照片了，不需要了。」

        「照片就行了吗？」

        我这么一问，宫城便从包里拿出了手机，拍了一张海豹的照片，仿佛这就是纪念品一样。

        不好玩。

        我知道宫城不是那种会想要什么纪念的人，但一想到她用海豹的照片当作纪念，我就有点生气。

        「仙台同学。」

        正当我想发句牢骚的时候，她叫了我的名字，我回了一句「怎么了？」，宫城便把手机对准了我。

        咔嚓。

        快门按下的声音响起后，对着我的手机被收进了包里。

        「回去了。」

        宫城嘟囔了一句，然后便走了起来。

        「等等宫城，你刚刚那是？」

        「只是给仙台同学看一下手机而已。」

        宫城一边走着一边说。

        「……哈？」

        虽然和事实不符，但我也的确看了宫城的手机，所以也不能算错。
        但这个答案我也无法接受就是了。
        
        「等一下啊，宫城。」

        宫城悠闲地走着。
        她的目标似乎是水族馆的出口，于是我也跟在她后面。

        宫城没有停下来。
        只是，她的速度并没有快到要把我扔下。

        为了不走得太快而让我跟不上，宫城以一个既快，又慢，这样矛盾的速度走着。

        「宫城。」

        我再次叫了她的名字。

        「仙台同学，不回去吗？」

        宫城回过头向我问道。

        「回去。」

        我回答后，宫城又开始朝着出口前进。
        我也加快了步伐。

        企鹅逐渐远去。
        海狮逐渐远去。
        水獭还有大鱼小鱼也是。

        水族馆的一切都渐行渐远，而我慢慢靠近了宫城。
 
episode 314
        青空与企鹅。
        海狮的耳廓。
        可爱的海豹和小爪水獭。

        然后，还有露出了笨拙的微笑的宫城。

        虽然没有买纪念品，但我还是从水族馆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水族馆给了我许多特别之物。

        第一次也好，第二次也好，我都得到了无比珍贵，不想交给任何人的东西。
        不过，我不知道宫城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她应该不会不开心，但来到我房间的她，不是跟我，而是在跟企鹅玩偶增进感情。
        
        「仙台同学，太近了。」

        抱着企鹅的宫城用着不友好的声音说道。

        「太过分了吧？让我一起看嘛。」

        宫城在我旁边看今天拍的照片，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让我看，只是一个人看着自己的手机。

        我和宫城的距离比在水族馆的时候还近。
        虽然她接受了这样几乎肩并肩的距离，但却不允许我们共享回忆。

        「不要。」

        一个冷淡的回答传来。
        今天的回忆是我们一起创造的，所以我们应该一起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对对方说「今天真开心」。

        「这种时候一起看照片不是更有氛围感吗？」

        今天的晚饭是在家庭餐厅吃的。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和宫城聊聊今天的回忆了，如果只是无所谓地看一看在水族馆拍的照片，宫城马上就会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的。

        「不用什么氛围感，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宫城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我知道今天在她心目中的印象的话，于是我把自己的肩膀靠在她的肩膀上。

        「那就一边看照片，一边说快乐的事情吧。」

        我和宫城之间，连把鸭嘴兽纸巾盒放进去的空隙都不剩了。但是，我也并没有偷看宫城的手机。
        然而，她却特意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我够不着的位置。

        「给我看看仙台同学拍的照片。」

        「那宫城拍的照片呢？」

        「必须要给仙台同学看吗？」

        「倒不如说，你不给我看的理由是什么？」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陷入了沉默，她紧紧地握住了企鹅的翅膀。然后，她啪嗒啪嗒挥动了两下，一脸不满的对我说：

        「……我整理一下再给你看。」

        「约好了哦。」

        说完，我正准备亲吻宫城戴着的耳环时，我的额头被按住了。

        是不想立下约定吗？
        还是不想被我亲呢？

        我很好奇是哪一个，但我感觉我要是问，她肯定会说都是。这并不是一个有趣的事情，所以我决定只用一句话表达一下不满。

        「宫城小气鬼。」

        「我答应你。」

        「也亲一下嘛。」

        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会发生什么。

        宫城绝对会把小企当作替身，让我和玩偶接吻。于是我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前，就把宫城抱着的小企抢了过来，扔到了床上。

        「太可怜了吧。」

        旁边传来了一个关心玩偶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可怜的就要变成我了。」

        「为什么？」

        「要亲的话还是亲宫城好，而不是小企。」

        「不是在说看照片的话题吗？」

        「照片待会儿也可以看。」

        「仙台同学真是色情魔神。」

        「色情魔神就色情魔神。」

        我将嘴唇贴在我送给宫城的耳环上。

        为了让宫城给我看她拍的照片。
        为了能再次和宫城一起去想拍照的地方。

        将两个愿望一起向鸡蛋花耳环许愿。

        「宫城，要遵守约定哦。」

        「我不是说了答应你了吗？」

        我听到了，我回答道，然后又亲吻了一次耳环。

        和在水族馆时的宫城相比，现在的她有些冷淡，但感觉也不赖。
        说实话，我觉得这就是幸福。

        虽然不再是室友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宫城也向我展现了与以往都不一样的面貌。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
        手指划过，将嘴唇贴近。
        然而，在接吻之前，宫城的手碰到了我的脖子。

        「仙台同学，不要动。」

        随着这个小小的声音，宫城的手摸到了吊坠的链子，将藏在衣服里的挂饰拉了出来。然后，她以比那时候命令我时更加温柔地抚摸着月亮形状的挂饰。

        「好久没碰过了。」

        宫城自言自语似地说道，然后亲吻了一下月亮挂饰。这是宣示所有权的行为，看起来就和那时候的吻别无二致。

        「仙台同学。」

        宫城平静的声音就此中断，我没有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宫城的指尖抚摸着链子。
        隔着衣服的抚摸弄得我痒痒的，所以我抓住了宫城的手，这时我才听到了中断的话语。

        「……水族馆很开心，但在水族馆的仙台同学并不属于我。」

        宫城说出了我无法理解的话。

        「不管在哪里，我都属于宫城哦。」

        「不对。」

        「没有不对。今天我不是也戴着代表我属于宫城的吊坠吗？」

        高中时代得到的吊坠，是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都标志着我属于宫城的东西。这一点至今未变。

        很久没有戴过的吊坠，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宣示着我属于宫城。

        「无论是在水族馆，还是在大学，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属于宫城。 」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属于宫城了，今后也不会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那，就变得更加属于我吧。」

        宫城把嘴唇贴在我的脖子上。
        她咬住了我，轻轻吮吸。

        「宫城，那里太显眼了。」

        虽然还没到会留下痕迹的地步。
        但我感觉，接下来可能会留下痕迹。

        「我会选不显眼的位置的，没关系。」

        说完，宫城便掀起了我的衣角。
        原本被遮住的肚子暴露在宫城眼前，我下意识地用手遮了起来。

        「仙台同学。手，挡住了。」

        宫城平静地说道，抓住了我的肩膀。
        然后她就这样用力一推，我便倒在了地板上。

        宫城的眼睛注视着我。
        宫城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我，然后将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

        「这里可以吗？」

        她的手心触碰到了我的腹部。
        她的手滑动了一下，我肋骨上方被她的手指用力按住了。
        
        可以是可以，但有点不妙。

        如果在这里留下痕迹，衣服就得再掀起来一点，感觉又会变成只有我一个人把衣服脱掉。

        「我可以对宫城做同样的事吗？」

        「不行。」

        宫城以超越了思考的速度回答道。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宫城理所当然一般掀起了我的衣服，然后将嘴唇贴在了她手指按过的地方，用力地吸着。

        虽然只有我快被脱掉衣服让我有些不满，但在看不见的地方留下痕迹算是可以接受。
        皮肤感受到的宫城的体温让我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扑通扑通的有些吵。

        在胸口下方，宫城的嘴唇紧贴着我。
        宫城的嘴唇贴上来又离开，重复了好几次后，她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胸部。

        虽然她并没有要脱掉我的内衣的意思，但她也没说要做到那个地步。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下持续触碰胸部，亲吻身体，就代表着——

        「那个，宫城。这是那个的意思吗？」

        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不，应该说做没做好倒是无所谓，只是我没想到今天会发展成这样。

        水族馆之行很快乐，很幸福，今天也是平稳的一天，我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的一切都在我的脑海中涌现。

        宫城的手抚过我的胸部。
        我的问题还未得到回答。
        房间里很明亮，一切看上去都很好。

        「宫城。」

        我抓住了宫城放在我胸口的手，向她问道，她便擡起了头。
        在灯光下，我们目光交汇。
        宫城的手从我身上逃走了，然后像是寻找留下印记的位置一样摸着我的侧腹。

        「……仙台同学。」

        她小声地叫我，我回应了一句「怎么了？」。

        「好红。」

        「好红？哪儿呢？」

        宫城用抚摸过我侧腹的手触碰了我的脸，轻轻地贴了上来。

        「……等一下。」

        我将涌现出来的今天的回忆全速收进大脑，开始整理现状。

        好红。
        宫城的话语。
        触碰我脸颊的手。

        也就是说，是我的脸变得好红，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这，大概，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子很害羞。

        「不要。不等。」

        「等等等一下。」

        「为什么？仙台同学不是只属于我吗，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的确只属于宫城，我不会成为别的样子的我。但是，现在我需要她稍微等一下。
        看了企鹅的宫城，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露出了微笑的宫城，现在想要触碰我。

        我的感情还没有跟上现状。

        宫城的手在我身体上爬行。
        她的嘴唇紧贴着我的脖子。
        不是那种会留下痕迹的吻，而是十分温柔的吻。

        不再是室友的宫城，居然会想做这种事，简直就像是我们成为了恋人一样。

        宫城大概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我却只能这么认为，我的大脑和心脏变得奇怪了起来。

        糟糕。
        这样下去非常不妙。
        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宫城的。

        正是因为宫城觉得今天很开心，想要触碰我，我才想要多花一些时间。如果要传达我内心的想法，我想在宫城不会逃避我的时候，在宫城能够确实理解我的感情的时候。

        「……要不下次？」

        说完，我轻轻拉了拉宫城的头发，她的嘴唇和手便离开了我的身体。

        「什么意思？」

        宫城擡起头看向我。

        「我想换个日子。」

        「换个日子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合适？」
        
        「我怎么知道。」

        宫城嘟囔坐起身来，把企鹅塞给了我。
 
### episode 315 在我身边的仙台同学
　　
　　好的事情和坏的事情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
　　
　　当你觉得好事连连的时候，坏事就会一股脑涌来，就像是坏事与坏事之间夹着好事的三明治一样，就像好事的皮里面包着坏事的馅儿的豆沙包一样。
　　
　　没有什么东西一直好吃。
　　
　　我咬了一口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
　　
　　面包还是平时的面包。
　　果酱和黄油也和平时一样。
　　
　　早餐虽然没有变化，但味道却和平时不一样 。虽然也没到不好吃的程度，但感觉甜味儿盐味儿都有些淡。然而，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吃着同样的东西，却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宫城，你想要我的面包？」
　　
　　我明明没有叫她的名字，仙台同学却看向了我。
　　
　　「我没这么说吧。」
　　
　　「那是怎么了？宫城，你是有什么话想说，所以才看着我的吧。」
　　
　　「面包好吃吗？」
　　
　　「好吃啊，宫城觉得不好吃吗？」
　　
　　仙台同学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我继续凝视着仙台同学。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并没有像昨天一样脸红。
　　
　　「一般。」
　　
　　我小声回答道，然后吃了一大口吐司。
　　
　　没什么味道。
　　
　　我喝了一口橙汁，将满嘴的吐司咽了下去。然后把同样不知为何没什么味道的香肠和沙拉吃完了。
　　
　　一顿没有味道的早餐，并不是面包的错，也不是果酱和黄油的错。当然，香肠和沙拉也是无辜的。有错的是仙台同学。正是因为她昨天作出了奇怪的反应，让我一直在意，连味觉都出了问题。
　　
　　「要是吃腻了果酱和黄油，那就去买点花生酱或者苹果酱之类的别的？」
　　
　　仙台同学用着柔和的声音说道。
　　她的温柔与昨天无异。
　　一起和我吃饭的仙台同学也和上周一样，是接下来就要去上大学的仙台同学。
　　
　　「果酱和黄油就好。」
　　
　　「好吧。」
　　
　　说完，仙台同学也狼吞虎咽地解决了剩下的吐司，然后用叉子叉起了沙拉中最后剩下的的西红柿。但她并没有吃，而是像在观察我的反应一样说道：
　　
　　「……昨天，玩的开心吧？」
　　
　　「我已经说过了开心吧。」
　　
　　「我记得。」
　　
　　要是她不记得就麻烦了。
　　水族馆玩得很开心。
　　
　　而且，这是一件好事。但是，仙台同学却对我想做的事情说了「想换个日子」，这件事是坏事。
　　
　　就像是好事做成的盘子上放了一件坏事一样，让我的胃部就像被戳了一样隐隐作痛。
　　
　　「宫城还想去水族馆吗？」
　　
　　「要是仙台同学不再一个劲儿地拍照的话，就可以去。」
　　
　　「照片不是宫城叫我拍的吗？」
　　
　　仙台同学有些不满地说道，然后一口吃掉了西红柿。
　　
　　「那不是叫你拍我的照片，是叫你拍鱼之类的照片。」
　　
　　「那些我也都拍了，所以没关系吧。」
　　
　　仙台同学的话，让我觉得，要是我把昨天脸红的她拍下来就好了。
　　
　　那样的她很少见。
　　而且，我也做了很少见的事情。
　　
　　昨天，从水族馆回来的我，虽然没有明确地说，想做，但我却做了等同于这样说的事情。那明明是我鼓起莫大的勇气才做出来的事，平时总是想做这种事的仙台同学却拒绝了我，我觉得这很过分。
　　
　　我将剩下的半杯橙汁送入胃里，然后站了起来。
　　
　　「碗我来洗吧。」
　　
　　我收起桌上的盘子和杯子，往厨房走去，仙台同学说了句「我来帮忙」，便来到了我旁边。
　　
　　我洗碗，然后仙台同学擦碗。
　　
　　仙台同学昨天明明拒绝了我制造出来的“节奏”，而今天我明明没有拜托她，她却制造了“节奏”，而我却无法拒绝。站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既没有脸红，也没有说改日再洗碗。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我却无法释怀。
　　
　　是色情魔神就该有色情魔神的样子。
　　像昨天那样太狡猾了。
　　她应该为她平时的言行负责。
　　
　　「宫城，盘子。」
　　
　　从旁边伸过来的手抢走了洗干净的盘子，然后她还对我说了一句「发呆的话盘子会掉地上的哦。」
　　
　　「不用你担心，才不会掉。」        
　　
　　我不是在发呆，只是在想事儿，所以不会把盘子摔碎。
　　
　　我一边用哗啦啦的水流冲洗着杯子，一边看着旁边。
　　还有令我在意的事情。
　　
　　昨天的她只属于我，却又不只属于我。
　　
　　在外面的仙台同学和在家里的仙台同学不一样，和打断了我的节奏的仙台同学也不一样。
　　
　　她不会像在家里一样懒懒散散，也不会露出明显的不高兴的表情。她一直挂着笑容，举止得体。除了照片拍得太多以外，她就是一个比常人更加优秀的漂亮女大学生。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仙台同学，但却让我感到了隔阂。虽然还不至于像高中时她和茨木同学在一块儿时那样，但总有些瞬间，会让我觉得她是装出来的，而不是只属于我。
　　
　　在我身边的时候，她应该是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不需要虚假的仙台同学。
　　
　　「宫城，杯子。」
　　
　　仙台同学用着在外面不会发出的平淡声音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给你。」
　　
　　「不想被我说的话，就动作快点儿。再这么悠悠哉哉的，大学可要迟到了哦。」
　　
　　仙台同学又说出了对我以外的人绝不会说的话。
　　
　　这应该是仙台同学大学的朋友所见不到的仙台同学。
　　但是，如果是澪小姐，她说不定也会这么说。
　　
　　「还没到那个时间。」
　　
　　我小声回答道，然后将杯子递了出去。
　　仙台同学在水族馆说「不用给澪买纪念品」，但茨木同学她却说「会买」。
　　
　　迎合朋友时的她，应该不存在不买纪念品的选项。但是，澪小姐却不用买。这就意味着，仙台同学没有必要迎合澪小姐，也就是说，澪小姐比茨木同学她们与仙台同学更加亲近。
　　
　　我讨厌这样，我强烈地想到。
　　
　　但是，我也同样觉得，就像我有舞香在一样，仙台同学也该有一些不用太多顾虑的朋友。
　　
　　我洗完碗，开始洗勺子，然后看着旁边。
　　
　　「仙台同学，你不会和澪小姐出去玩吗？」
　　
　　「偶尔会去。」
　　
　　「今天呢？」
　　
　　「你知道我今天要打工吧？」
　　
　　「打工完了之后呢？」
　　
　　「不去。」
　　
　　收拾着餐具的仙台同学果断地说道，然后看向了我。
　　
　　「那，如果没有打工呢？」
　　
　　「也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想早点回家。」
　　
　　一个我所期望的回答传来，让我松了一口气。
　　
　　朋友优先的仙台同学是不被允许的，如果有这样的朋友，那仙台同学就不是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但话虽如此，我也不能把仙台同学所有的朋友都夺走。
　　
　　虽然我讨厌这样。
　　虽然我很生气。
　　虽然我无法允许，但我也知道，我只能允许。
　　
　　「宫城今天准备干嘛？和宇都宫有约吗？」
　　
　　「舞香要打工。」
　　
　　「好吧。」
　　
　　在水池前，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餐具已经收拾完了，但她却没有移动。
　　
　　「仙台同学，今天项链呢？」
　　
　　我指出了和昨天不一样的地方。
　　
　　「戴上更好的话我就去戴上。」
　　
　　「不用了。」
　　
　　虽然我在公共空间看见她的时候，就开始在意这一点了，但我并不是希望她戴上项链，我也不是因为成了大学生后就没怎么见她戴过才在意的。
　　
　　但我还是问了，只是因为我不想让对话中断。我并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了，但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离开公共空间。
　　
　　刚吃完早饭就想这些事情并不好，但在水族馆的快乐的回忆和从水族馆回来后发生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你马上就要去大学吗？」
　　
　　我知道仙台同学并不需要马上去大学，但我还是问了。
　　
　　「还没有。今天还有时间。」
　　
　　仙台同学露出微笑。
　　我走向她，伸出手。
　　然后触碰她的脸颊，仙台同学却抖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不好玩。
　　
　　我将拉开的距离重新填补上，然后亲吻了她的嘴唇。
　　
　　「……这是什么的吻？」
　　
　　「因为仙台同学在逃走。」
　　
　　「这算不上理由吧？」
　　
　　「……不感觉很奇怪吗？」
　　
　　平时的仙台同学总是靠近我。
　　在我身边也不会逃走。
　　
　　「是吗。」
　　
　　仙台同学如无其事地说道，于是我又靠近了她一步。结果她还是拉开了距离，我们已经是一步之遥。
　　
　　「仙台同学，又在逃走。」
　　
　　「我不是要逃走。」
　　
　　「那，你刚刚的动作是？」
　　
　　「因为和宫城在一起，我的理性就会飞走。」
　　
　　仙台同学面带笑容说出了最差劲的话。
　　
　　「接下来要去上大学吧。」
　　
　　「是啊。」
　　
　　仙台同学的嘴角不自然地抬起着。
　　她的时机总是很奇怪。
　　于是我猛踩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episode 316
　

　　「我先走啦。」
　　
　　只有色心却没有色胆，只敢说不敢做的仙台同学留下这句话后，便比我先一步去了大学。于是乎，我把门锁好后，也离开了家。
　　
　　我一如既往地沿着平日的路线走向车站。
　　
　　仙台同学喜欢的那只三花猫并不在。
　　也不是说它上午就一定不会出现。
　　但它总是这样。
　　只是不在我面前现身。
　　
　　但是，仙台同学有时候会说起三花猫的事情，所以它应该健康地活着，而且还能见到我不怎么见得到的上学路上的仙台同学。
　　
　　真的让人很不爽，很恼火。
　　
　　三花猫比我更加了解走在这条路上的仙台同学什么的，我觉得很过分。
　　
　　我一边沿着人行道走着，一边左顾右盼。
　　果然还是没有三花猫。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了车站，乘上电车，前往大学。
　　
　　一走进教室，我就看见了舞香，我打了个招呼「早上好」，然后坐在了她旁边。
　　
　　「志绪理，早上好。昨天怎么样？」
　　
　　「昨天？」
　　
　　「没错，昨天。你不是和仙台同学去水族馆了吗？」
　　
　　本应该只有我和仙台同学知道的事情从舞香嘴里冒了出来，我不由自主地回了一声「诶？」。
　　
　　「仙台同学告诉我的。她说你们俩一起去的。」
　　
　　电话或者发消息。
　　获取情报的手段有限，只能是这两个之一。问题是，不管是哪一种，都只会让我变得心烦意乱。
　　
　　「嗯，去了。」
　　
　　我用着开朗的语气说道。
　　虽然是瞒着我的，但舞香是我重要的朋友，这种近乎于乱发脾气的感情不应该撒在她身上。
　　
　　这种不爽的心情，应该留在我自己心里。
　　
　　然而，原本只属于我和仙台同学的“水族馆”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这种不满的感觉也无法抑制。而且，我也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更进一步说，我也没法喜欢对仙台同学和舞香保持联络而感到不满的自己，所以比起西兰花、茼蒿和青椒，我更加讨厌现在的自己。
　　
　　「你们还真是喜欢水族馆啊。之前暑假不是也去过吗。」
　　
　　舞香愉悦的声音传来，我做出了将心中激荡的不满隐瞒起来的表情。
　　
　　「只是刚好去打发时间罢了。」
　　
　　「去水族馆打发时间，有点像约会吧？」
　　
　　约会，这么一个并不适合我和仙台同学的词传入耳中，但比起这个词，脑海中浮现出的昨天的事情更让我在意。
　　
　　「去年我好像就听过差不多的话了。」
　　
　　去年暑假，我也和舞香聊过我和仙台同学去水族馆的事。
　　那时候是我告诉舞香的。
　　
　　而这次只不过是换成了仙台同学这么做，我不该有什么不满。和谁去了什么地方，谈不上想不想说，也都是会在聊天中随口说一说的事。
　　
　　我现在应该接受这件事，将躁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将感到不快的自己封印起来。
　　
　　「去年确实说过。但是，水族馆就是约会的经典场所呀。」
　　
　　「舞香，你知道不是这样，还故意这么说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也很少和朋友去水族馆吧？」
　　
　　「喜欢水族馆的人还是会去的吧？」
　　
　　「可你刚刚不是说是去打发时间的吗？」
　　
　　舞香用着调侃我的语气说道。但这对我来说并不好玩，让我一时无言以对。
　　从以前开始，她就经常开我的玩笑来取乐。
　　
　　「……因为海狮海豹都很可爱，所以我才想去看。」
　　
　　我总算是找了个差不多的理由说出口后，舞香又很愉悦地说了句「你们俩关系真好」。
　　
　　「我觉得一般。」
　　
　　「关系很好啦。」
　　
　　舞香的声音消失在了教室的嘈杂中。
　　
　　关系好。
　　
　　这样的话语用来衡量我和仙台同学是错误的。
　　
　　那是朋友的尺度，用来表示我和仙台同学是不合适的。
　　
　　她与朋友的交往方式单薄而轻浮。
　　
　　迄今为止我见过的她的朋友都只能说是“表面朋友”，所以我不想被放在同样的分类中。
　　
　　然而，我甚至都不允许仙台同学拥有这样的朋友。
　　而且，一想到仙台同学交到了“真正的朋友”，而不是“表面朋友”的时候，我就感到害怕。
　　
　　「想回家了。」
　　
　　我低声说道，然后趴在桌上。
　　没有动力。
　　拿不出干劲。
　　比起待在大学我更想早点回家，想去确认仙台同学只属于我。
　　
　　「出现了。消极形态志绪理。」
　　
　　「因为今天打早上开始就没什么好事。」
　　
　　「看一看可爱的海狮和海豹的照片来打起精神？你昨天应该拍了吧？」
　　
　　舞香戳了戳我的侧腹，我抬起了头。
　　
　　「拍是拍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看看可爱的照片，然后打起精神来吧。」
　　
　　坏了。
　　不能给舞香看。
　　我还没有整理在水族馆拍的照片。
　　
　　我的手机里还有仙台同学的照片，那些不能给别人看。
　　
　　我知道手机里有朋友的照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仙台同学不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能把仙台同学的照片当做作可以给别人看的“朋友的照片”。
　　
　　「拍得不怎么好，等我整理之后再给你看吧。」
　　
　　「整理……。志绪理，你难道还拍了不整理就不能让人看的照片吗？」
　　
　　「我只是不太会拍照片而已。回头我把拍的好的发给你，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啊。但作为补偿，要是发给我不可爱的照片，可是有惩罚游戏的哦。」
　　
　　「我可没这个自信。」
　　
　　听到我的话，舞香又笑着说了句「我只接受自信之作哦」。
　　
　　我们俩就这样闲聊着，老师走进了教室，闲聊声便停了下来。还没等到完全安静，老师便开始上课了。
　　
　　我一边听着老师平淡的声音，一边偷瞄着舞香。
　　
　　不能把仙台同学交给舞香。
　　也不能把舞香交给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只属于我，所以舞香不能和仙台同学太亲密；舞香是我的朋友，所以仙台同学也不能和舞香太亲密。也不能成为朋友之类的。
　　
　　如果成了，我想舞香或许会成为仙台同学真正的朋友。而现在，离仙台同学真正的朋友最接近的，大概就是澪小姐了。
　　
　　不让仙台同学找到这样的朋友，这么做是不对的。
　　每个人都需要这样的朋友，也应该有。
　　
　　但是，我却觉得仙台同学要是没有更好。
　　
　　我的心中总是有一个矛盾的我。
　　
　　不好的我所抱有想法是不对的，也不应该被实现。
　　可就算我这么想，也无法消除那些想法。
　　
　　这种心情的根源是嫉妒，而我一直抱着这样无聊的嫉妒。
　　
　　我实在无法喜欢这样的自己。
　　哈，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前方。
　　
　　我和仙台同学的从前，我和仙台同学的往后。
　　
　　这些话，如果全部都能对谁说的话——。
　　
　　刚开始想，我便否定了这么想的我自己。
　　
　　答案毫无疑问。
　　根本不可能对别人说。
　　
　　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属于我们。
　　虽然我希望他人能知道仙台同学只属于我，但是我和仙台同学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以后要发生的事情，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
　　
　　诸事不顺啊。
　　
　　哈，这次叹气声从我嘴中漏了出来，于是我又轻轻叹了口气。
 
episode 317
        哪天是漫长的一天是已经定好了的。
        今天就是这样的漫长的一天，直到现在仙台同学也还是没有回来。

        原因我也知道。
        因为今天是仙台同学做家教打工的日子。

        仙台同学与那位和我见过面说过话，但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的学生在一起时，我的时钟便会停滞不前。

        即便是从超市买完食材回来，离仙台同学回家的时间也还很远。拜此所赐，我都开始煮起了西兰花这种东西。

        我在只有我一人的公共空间中看着锅里。
        被切成一口吃的大小的绿色块状物，在锅里挣扎痛苦着。
        我用筷子戳了戳西兰花，这些绿色的块状物便落荒而逃。
        我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今天在大学里听到的“仙台同学和舞香聊天的事情”。

        「看起来就不好吃。」

        我抱着化身地狱判官的心情，又戳了戳西兰花，然后便去加热了中华盖饭的料理包。

        我从冰箱里拿出生菜和西红柿，洗了洗。
        将洗干净了的生菜撕碎铺在盘子中，再把煮好的西兰花和切好的西红柿放在上面。碗里盛上米饭和中华盖饭料理包，说是料理可能有点简陋，但也算是做了一顿有几分颜色的晚饭。

        我把中华盖饭和加了调味料的沙拉放在桌上，再准备好筷子和三花猫筷架。然后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盯着西兰花。

        「……绝对不好吃。」

        哈，我叹了口气，然后吐出一句「我开动了」。

        我将西兰花送入嘴中嚼了嚼。

        「果然不好吃。」

        我将视线投向桌面，然后对着三花猫抱怨了一句。
        自己说不定能变得能够美味地吃下讨厌的西兰花什么的，会产生这种想法的我真是一个傻瓜。
        仙台同学偶尔也会把我不喜欢的东西混在菜里，然后像在电视里看到的父母一样，说一些什么不要挑食之类的无聊的话，但无论说多少次也没有用。不喜欢的东西是没法突然变得喜欢的。

        仙台同学很坏心眼。
        总是尝试悄悄地改变我。

        如果没有她，我就不会产生吃西兰花的想法。
        讨厌的东西一直讨厌就好。根本不会想去变得喜欢。　　      

        我又吃了一块西兰花。
        无论如何我都不觉得好吃。

        我又吃了一口加热得刚刚好的中华盖饭。
        虽然是很常见的味道，但也要比西兰花好吃多了。

        吃掉西红柿，吃掉生菜。
        把中华盖饭全部吃掉，然后瞪着西兰花。
        我用筷子夹起一块，然后囫囵吞枣一般吃掉。
        但是，还是剩下不少。

        正当我一边想着这么做很不礼貌，一边用筷子戳着这些绿色的块状物时，公共空间开门的声音和一声「我回来了」一起传来。

        「欢迎回来。」

        我将视线从西兰花上移开，然后回答道。

        「宫城，你在吃什么？」

        「西兰花。我做成沙拉了。」

        「你喜欢上西兰花了？」

        「不喜欢。一点也不好吃。」

        「好吧。不过，不好吃是因为做成沙拉了吧？既然要放不喜欢的东西，就做成更好吃的料理嘛。」

        从公共空间入口附近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抬起视线，发现仙台同学正站在我身边。

        「那是什么样的料理？」　　

        「和肉一起炒之类的。」

        「虽然仙台同学经常用西兰花炒肉，但是我也不太喜欢。」

        「那怎样你才会喜欢呢？」

        「怎样都不会喜欢。这些给仙台同学吃。」

        我把只剩下西兰花的盘子推到仙台同学面前，然后想把筷子递给她。然而，仙台同学并没有接受。

        「宫城喂我吃的话，让我吃也可以。」

        仙台同学说了些十分无聊的话，然后微微一笑。

        「……我自己全部吃掉。」

        盘子里只剩下三块西兰花了。
        我生咽一般地吃了下去，然后对她说了句「不好吃」。

        「用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好吃的。」

        仙台同学说了句不负责的话，然后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看来她并不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而我对她这样的目光感到安心，多亏如此，我才能顺利地问出我想问的问题。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和舞香说了去水族馆的事情吧？」

        「是说过。」

        「为什么要说？」

        「昨天宇都宫联系我，说是商量去演唱会穿什么衣服，然后说着说着就。」

        仙台同学的话并不奇怪。
        舞香正干劲十足地准备和朝仓同学一起去看她很喜欢的游戏的演唱会，也说过想和仙台同学商量一下穿什么衣服。

        而且，毫无疑问她们俩一直都有保持联系。
        我也知道，舞香是因为找我商量也没有用，所以才找仙台同学的。

        「说着说着就？」

        虽然不及我，但仙台同学和舞香的关系也很好。
        
        大概就是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水族馆的事情吧，但一想到她们俩能聊得这么投机，我的内心深处就像被什么人狠狠按了一下，产生了痛楚。

        「说到今天都干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说了。……比起这个，那个演唱会，宫城为什么不去呢？」

        「因为那是一个游戏的歌曲的演唱会，我不玩那个游戏。」

        「这样子啊。」

        仙台同学明快的声音消失了，我们的对话也中断了。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这么说就好像是抹杀了我的存在一样，所以说不出口。

        去告诉别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虽然我不会这么说，但我心中有一个我，想让人知道我在仙台同学心中的存在。而且这样的我感觉每天都在变大。

        但是，一想到仙台同学和别人说我的事情，我的心情又会变得沉重。

        舞香，或者澪小姐。

        我能想到的就是她们二位之一，但无论是谁我不都愿意。而且，如果是这两人之外的谁，我更加无法允许。

        「仙台同学，你有关系好的朋友吗？」

        虽然我得去收拾餐具了，但我仍然坐在椅子上朝着对面问道。

        「怎么感觉你这话有点失礼。」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

        仙台同学的交友关系肯定比我想象的要广，因此，如果不限定在好朋友里的话，那些仅仅是稍微认识的人也会被算在朋友里。

        「好吧，也行。有关系不错的人。」

        仙台同学如此说道，虽然我没有问，她还是接着说出了澪小姐和其它几个我没听说过的名字，但是其中并没有能登小姐的名字。我觉得这肯定是因为对她来说前辈和朋友不一样。

        「关系最好的是？」

        仙台同学的“朋友”和我想到的“朋友”不一样。

        她身边只有那些并非泛泛之交的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仙台同学是不是有意为之，但她对于交友并不是很上心。

        「最好的？必须选一个出来吗？」

        「必须选。」

        「嗯——，最好的嘛。」

        仙台同学面露难色，还是不肯放弃地又说了一句「有必要专门选一个出来吗？」

        「有。告诉我关系最好的是谁。」

        「一定要选的话，那就应该是澪吧。」

        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从仙台同学的嘴里说了出来。

        没意思。

        可以的话，我想切断她所有的交友关系，把她关在这个家里。然而，这并不现实，也不应该成为现实。

        只是，我不想接受澪小姐是仙台同学在大学里最亲密的人这件事。她是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是我不想亲近的人。尽管如此，澪小姐似乎就是最接近仙台同学的“真正的朋友”的人，因此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所以，宫城。你这是什么调查吗？」

        「仙台同学，下次把澪小姐叫过来。」

        「……欸？」

        仙台同学直勾勾地看着我，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欸什么，我只是让你把澪小姐叫过来。」

        「……为什么？」

        「我想见一见她。」

        「……见她干什么？」

        仙台同学用指尖咚咚地敲着桌子，试探似地说道。

        「不干什么。」

        「不干什么那就不用叫她了吧？」

        她还是不肯松口。
        明明只要说一句「好」就行，可仙台同学就是偏偏不肯说这句话。搞得我都想说「那你不用叫她了」。

        我的决心就是如此软弱，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崩溃消失。

        「澪小姐是仙台同学关系最好的朋友吧？」

        「话是这么说，但这和把澪叫到家里来有什么关系吗？」

        「……仙台同学和舞香关系很好，所以我也要和澪小姐搞好关系。」

        「——能行吗？」

        不可能行。
        我明明不想见到澪小姐，只是把想法逆转一百八十度说想见她，是不可能和能够和她搞好关系的。

        因此我只能保持沉默，公共空间又陷入了沉寂。

        「……宫城，你真的希望我叫澪过来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叫。」

        如果澪小姐是茨木同学那样的人就好了。
        就算不管她，仙台同学也不会变。
        只会看着我。

        但是，我不知道澪小姐是否也是如此。

        我从未见过仙台同学身边有如此亲近的“朋友”。

        所以，我应该更加仔细地观察来到家里的澪小姐。

        「我会配合澪小姐的日程，你们定好来的日子后告诉我。」

        我平静地对仙台同学说道，然后起身准备去洗碗。
 
episode 318 我搞不懂今天的宫城
        「志绪理酱终于发现我的好了吗？」

        澪一边点头，一边嗯嗯嗯地说道。
        
        虽然澪是我的朋友，但可以的话，我并不想邀请她来这个家，而她今天也十分情绪高涨。自从三月份来过家里后，就三番五次表示想再来玩的澪，现在正在我的房间里，心情愉悦地坐在宫城的斜前方。

        很开心。
        非常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桌上摆着零食和饮料。
        真是一个开心得不得了的午后时光。

        我试图如此说服自己，但还是无法提起兴致。不仅如此，反而愈发情绪低落。宫城说想把澪叫过来，我照做了，但我却无法像去水族馆时那样高兴。

        「苦修三月。……是这么说来着吧？虽然不太清楚但能等到今天真是太好了。」

        我盯着用开朗的声音说着话的澪。
        她似乎是真的很开心，让我有些羡慕。

        「谢谢你今天叫我过来！以后要多叫我哦。」

        说完，澪毫无预兆地抱住了宫城。

        ——哈？

        我的大脑拒绝理解这一现状。
        
        澪她，抱住了宫城。
        宫城也没有拒绝。
        她只是露出了暧昧的笑容，说了句「澪小姐，太近了」。

        要是我做同样的事，宫城只会打我的肩膀，然后把我推回去，可她对澪却不介意。

        我紧紧握住了裙子，又松开。
        然后喝了一口麦茶。

        我明白。
        
        这是宫城对外的样子，所以她不能对澪不友好。

        但是，我还是无法允许。

        今天的宫城，穿的是我给她选的衣服。虽然她发了牢骚，但还是让我给她选了裙子和上衣。我本以为只要这样我就会满足了，果然还是不行。

        虽然我只属于宫城，而宫城并非只属于我，但可以碰宫城的只有我，宫城不能和我以外的人接触。就算是无法避免的情况，也必须要避免。我希望她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然后拒绝澪。

        「志绪理，和澪小姐关系真好。」

        今天和澪同样被邀请到家里来的宇都宫轻声笑了起来。

        坐在宫城对面的她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状况，和澪一样心情愉悦。

        大概，不开心的人只有我一个吧。

        「没有啦。」

        从澪手中逃脱出来的宫城有气无力地说道，然后喝了一大口汽水。

        「欸—，志绪理酱不觉得吗？」

        澪的声音听上去伤心地有些夸张，而宫城则是不停地说着「欸，啊，不是这样的」来找补。今天坐在我的斜前方的宫城不管情况如何都表现得很友好，根本都不看我。

        「宇都宫，不好意思。澪突然说些让人为难的话。」

        我向笑眯眯的宇都宫搭话道。

        本来，来这个家的应该只有澪一个人。结果，澪却说了句「难得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志绪理酱的朋友」，于是宫城就把宇都宫也叫过来了。

        「没事，正好我也闲着没事。」

        她回了我一个爽朗的笑容。
        虽然情况比只有澪来玩要好一点，但对于宇都宫的到来我也有些难以接受。

        和宫城关系好的朋友。

        仅仅是这样，我就不禁对宇都宫产生了一种最好不要说出来的感情。我想强行切断她和宫城的关系，让她们无法再次建立联系。

        当然，我不会真对宫城重要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朋友的她做出这种事。只是，不好的我就像浓缩的泥浆一般在我心中不断积累。

        「叶月，你今天是不是太安静了？」

        澪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我。

        「是澪太有精神了，我累了。」

        「就累了？我才刚刚来欸。」

        「我感觉好像已经在这儿呆了十个小时了。」

        「那说明你很习惯这个房间了啊。」

        澪呵呵笑着，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可没这么说。」

        「叶月还真是冷漠。」

        澪十分浮夸地叹了口气，于是我回了她一句「对澪冷漠一点刚刚好」。接着，宇都宫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仙台同学和高中的时候不一样了呢。」

        「是吗？有那么大变化吗？」

        「给人的印象变了。是吧，志绪理。」

        「嗯，变了。要是茨木同学她们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

        宫城十分认真地说道，宇都宫也点了点头。

        「好吧，可能是和跟羽美奈在一块儿的时候不一样吧。」

        高中生时期的我，有意识地在迎合羽美奈。那便是我过上快乐的高中生活的方法，虽然会有一些不自由，但我也觉得那么做就是最优解。

        而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候的我了。

        「啊，只有我不知道的话题聊得这么开心。也让我加入嘛。」

        澪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闹别扭似地说道。然后，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接了一句「话说回来，志绪理酱，你怎么突然就想见我了？」

        「就是觉得好久不见了，所以想见个面什么的。」

        宫城如此说道，然后喝了口汽水，她似乎是有所准备。
        但不管怎么看都是假话。        

        以前，我告诉她澪想来家里玩的时候，她都是十分露骨地表示不愿意。这样的她不应该会抱有好久不见了所以想见一面的想法，也不会自己把澪叫到家里来。

        「我也很想见志绪理酱！」        

        说完，澪又准备去拥抱宫城，于是我拉住了她的手臂。

        「澪，不要动不动就抱别人。」

        「出现了，过度保护的叶月妈妈。」

        我回了说傻话的澪一句「不是妈妈」，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也是，如果是妈妈就不会拿孩子当借口的道具用了。说什么留下吻痕的是志绪理酱。」

        放弃了拥抱宫城的澪微笑着，而宇都宫则是反问了一句「吻痕？」

        不该叫她来的。
        不管宫城怎么说我都应该拒绝的。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现在非常后悔。

        「没错，吻痕。叶月带着吻痕去大学了哦。志绪理酱，你知道给叶月留下吻痕的人吗？」

        我想立刻把澪的嘴巴封上胶带，然后送进隔音室。        然后锁上锁，把钥匙扔进海里，防止澪出来。

        「仙台同学有男朋友吗？」

        不是被提问的宫城，而是宇都宫向我问道。

        「没有。」

        「叶月，你有吧，男朋友。你看舞香酱都怀疑了。」

        十分自然地把宇都宫叫做“舞香酱”的澪看着我。

        「我都说了好多次了没有。」

        「我懂。那我就问志绪理酱。」

        完全不懂的澪转向了宫城。

        「问叶月她也只会说是志绪理酱弄的这种一秒就会露馅的假话，要是叶月有男朋友的话你就偷偷告诉我吧。」

        内容虽然是说悄悄话，但澪却十分大声地说道，宫城皱起了眉头。但是，那仅仅只是一瞬间，让眉间的皱纹立刻消失的宫城看向了我。

        「……仙台同学，你有男朋友吗？」

        「你知道我没有吧。还有，澪。我要是有男朋友了会告诉你的，你就放心等吧。」

        「唔，那就相信你吧。好了，叶月。你的男朋友是何方神圣？」

        澪笑呵呵地说道。        我也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了句「那其实只是油溅到身上了」。

        「烫伤？好吧，那就当是这样吧。」

        澪如此说道，她似乎是满足了。宇都宫又说了句「志绪理，回头我再详细听你说哦」，露出了要恶作剧的笑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最坏最糟糕的情况了。

        宫城到底是出于何种考虑才说要把澪叫过来的呢？

        完全搞不懂。        宫城自己也是，比起开心更多的是显得有些为难。

        接下来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了。        我把到了嘴边的叹息又咽了回去。
 
episode 319
        六月刚刚到来就变成了地狱的开始。
        原本应该平稳度过的星期天变得一片骚乱，让我忍不住想抱住头。

        澪虽然已经停止了追问关于吻痕的事情，但却没有放弃追问男朋友的事。虽然我知道她只是开我玩笑，但由于把宇都宫也卷了进来而扩大了话题，事情变得很让人头疼。

        「仙台同学高中的时候就很受欢迎，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宇都宫用毫无恶意的声音提出疑问。接着，澪也抢着说「在大学里也很受欢迎啊，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没多受欢迎，也没有男朋友。不说这个了，也聊聊你们俩的事吧。宇都宫有没有心上人？」

        我微笑着改变了话题。

        我甚至想把这个房间变成地狱的大锅，将床上的企鹅和地上的鸭嘴兽都加上，将整个房间里的人都煮熟成一锅汤。
        总之，这次聚会的目的依旧是个谜。

        虽然说不上无聊，但她们也不是那种会特地来我房间的成员。再说连作为主办者的宫城，有时候也会露出为难的表情。不仅如此，创造这般地狱绘图的她，还不负责地放弃了努力改善这种状况。

        「嗯，虽然有个帅哥，但应该算不上想交往的那种吧。养眼。」

        宇都宫有些犹豫地说道。
        
        「舞香酱，这种事情只要鼓起勇气上就行了哦。如果不行也还有下次！」

        澪给了宇都宫一个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建议，然后又补了一句「志绪理酱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啊，嗯。我也觉得。」

        宫城有些困扰地回答道，但这也是她自作自受。她明明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还要把澪叫来，我觉得她应该尝到相应的后果。

        「要是鼓起勇气上了也不行的话，会变得很尴尬的，甚至连打工都会想辞掉。所以还是继续养养眼就够了。」

        「说起来，是听说舞香酱正在打工欸。」

        「嗯，在卖汉堡。对了，能登小姐还来过来我打工的地——」

        「你是说能登前辈和志绪理酱见面的那次？听起来就感觉很有意思。」

        澪用明快的声音回答道。
        出乎意料的是，宇都宫似乎对得上澪的波长，两人聊得很起劲。只要她们俩就这样继续热热闹闹聊下去，这个房间就会迎来和平——

        嗯？

        一个名字十分自然地被说了出来，我差点就漏听了，但这个从她们二人嘴里说出的名字是我无法忽视的，于是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宇都宫，能登，你是说能登前辈吗？」

        「是啊，她来过我打工的地方。」

        「这样啊。」

        我机械式地回答了宇都宫的话，然后看向宫城。然而，宫城并没有开口，而是澪开始说道：

        「志绪理酱，你和前辈说话了吧？你们说什么了？前辈之前跟我说很有意思，却不肯告诉我你们聊了什么。」

        「很普通的对话。」

        宫城说出了算不上回答的回答。

        能登前辈出现在宇都宫打工的地方，而且还和宫城说了话。虽然我很难相信发生过这样不得了的事情，但从宫城的回答中可知，宇都宫和澪说的并没有错。

        「宫城，你见了能登前辈吗？」

        我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像是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问道，宫城只是「嗯」了一声。

        「你没跟我说过吧。」

        「又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什么时候见的？」

        「之前。」

        「之前是什么时候？」

        温柔地。
        一如既往地。
        就像和朋友说话一样。
        我明明如此打算，声音却还是变得有些尖锐。

        「之前就是之前，记不得那么清楚。」

        宫城十分为难地说道，然后特意拿起我的杯子喝了一口麦茶。

        「太好笑了，叶月。别突然就变成妈妈啊。」

        澪十分愉快地听着我们的对话，然后笑呵呵地说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一下而已，谈不上妈妈什么的吧。」

        「那自然会有不知道的事情嘛。一般来说，朋友也不会把一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报告出来吧。」

        「话的确是这么说。」

        澪说出了理所当然的话，我只好表示同意。但是，我也有意见。或者说，让我抱怨一个小时都不够。

        宫城和能登前辈在宇都宫打工的地方偶遇，这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宫城对此对我保持沉默，或许是因为她和能登前辈之间发生了什么想要对我隐瞒，让她过意不去的事情。

        「只是聊了一些不重要到连什么时候见面都忘记了的事情，够了吧。仙台同学太过在意了。」

        宫城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是在意，就是有点好奇。」

        「明明就是在意。突然问我能不能拼桌，然后我就答应了，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都说了是叶月妈妈。」

        澪笑嘻嘻地说道。
        然而，比起澪开我玩笑的声音，我更加在意宫城和能登前辈见面的事。

        我也和能登前辈见过几次，但她从未提起过宫城。

        这也就是说——

        我搞不懂。
        真的只是闲聊，什么都没有说，所以没告诉我。

        我可以像这样往好的方面想，但我总觉得不太可能。然而，我不可能此时此刻逼问宫城，而且我也明白，就算我问了她也绝对不会回答。

        「仙台同学和高中时候给人的印象真是大变样了。没想到你原来这么爱操心。」

        在我满脑子都是宫城的事情，宇都宫的声音也传入了我的耳中，虽然不像澪那么戏谑，但听起来也很愉快。

        「因为能登前辈也只字未提和宫城见过面，所以我稍微有点好奇。」

        我尽可能轻松地回答道，然后紧紧握住了身旁的鸭嘴兽的手。只是，鸭嘴兽的手只有柔软，而并不可靠。

        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握住宫城的手。

        然后吻她，抱她。
        如果能够感受到宫城的体温，我或许就不用在意能登前辈的事情了。

        「叶月和志绪理酱还真是有意思。让人都想在这个家里装个摄像头了。」

        澪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一边在房间里东张西望。

        「澪你这么说，我总感觉你真会这么做。」

        「你也可以在我家装摄像头，所以让我在这里装一个吧。」

        「免了。看澪的日常也没有意思。」

        「欸，趁这个机会监视我的日常嘛，我会给你福利的。」

        「福利……你准备干什么。」

        「性感画面连发。」

        「……我会把澪加入下地狱的名单里的。」

        「叶月太魔鬼了。」

        分不清有几分玩笑几分认真的澪说道，然后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

        虽然想叹气的人应该是我，但我似乎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过分地追问宫城，这倒是让我松了口气。而对于能改变房间里的氛围的澪，我可以给她一个免于下地狱的机会。

        「那就提供一个有趣的话题吧。这样我就把澪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

        「那么，大家要不要来我家咖啡厅打工呢？」

        「怎么突然说打工。难道说，你们就那么缺人手吗？」

        我向开心地提出毫无干系的话题的澪问道。

        「好吧，虽然说大家一起来是开玩笑的，不过我们确实在招人。舞香酱，要是你汉堡卖腻了，就跟我说一声吧。」

        澪笑容满面地看着宇都宫。

        「我要是腻了，会联系你的。」

        「志绪理酱也可以随时来打工哦。」

        「打工我就不……」

        宫城吞吞吐吐地说道，看来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想说去打工。

        「别这么说嘛，随时可以联系我哦。」

        「要是我有这个想法的话。」

        地狱聚会的主办者也很疲惫。
        尽管如此，由宫城开启的这段地狱般的时间仍然在缓缓前进。

        多亏了澪，对话一直没有中断，下午的聚会从地狱变成了晚餐会，我们吃起了披萨。

        经过了一段相对和谐的时光，把披萨也吃完后，澪和宇都宫的关系也变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了，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宫城也被卷入其中，连带着我一起拉了个群，然后这个类似女子会的活动便解散了。

        回去的时候，宇都宫还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仙台同学，你要是交到男朋友了，记得也介绍给我认识哦」，这让我有些介怀，但也没有办法。

        一切都是宫城的错。今天发生的事情的责任都应该由元凶宫城来承担，我不想扯上关系。

        我希望她能好好跟宇都宫说明，我没有男朋友。而且，我也希望宫城能够明确地告诉宇都宫，吻痕是她自己留下的。
        关于我身上的吻痕的事已经糊弄过去了，我明白最好就这样等待这件事消逝，我也明白宫城不可能宣称留下吻痕的人就是她自己。

        尽管如此，只要能让她们明白我属于宫城，男朋友的问题就能彻底解决。今后无论再留下什么痕迹都不会被追究。

        虽然这不太现实就是了。

        「都怪宫城，累死我了。」

        澪和宇都宫都回去之后，宫城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

        「又不是我的错。」

        旁边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顺便我还被鸭嘴兽敲了一下手臂。

        我看向宫城，她正皱着眉头。
        平时的时间又回来了。

        果然，这个房间里只要有宫城和我就够了。我的身边应该有宫城，宫城身边应该有我。除此之外的未来我都想排除。

        「就是因为宫城让我叫澪来，所以才会变成那样的吧。」

        我靠在床上，握住宫城的手。但是，宫城的手很快就逃开了，我握住的变成了鸭嘴兽的手。

        「什么那样？」

        「你回想一下今天的对话。」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今天虽然有很多无关紧要的对话，也有很多对我伤害很大的对话。虽然谈不上最糟糕的一天，也算不上最好的一天。

        「所以，把澪叫来了，你满意了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开口。

        一直很吵闹的房间安静了下来，宫城将视线投向了地板。

        她正在专注地思考着什么。
        然而，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今天创造了地狱的宫城再次创造新的地狱之前，我呼唤了一声「宫城」。

        「仙台同学。」

        一个小小的声音回应道。
        然后，沉默再次降临。
        我叫了一声宫城，她才抬起视线看向我。

        「……我觉得你最好珍惜一下澪小姐。」

        「什么？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明白话的意思。
        但是，我不明白宫城为什么会说要我珍惜澪这种话。

        「珍惜是指？」

        「……和她好好相处。」

        我，和澪，好好相处。

        这已经是我在做的事情了，我和澪保持着一种程度的关系。这种事不需要宫城特地说出来。而且，这也不是该对只属于宫城的我说的话。
        
        我只要属于宫城就好。
        宫城也应该说要我这么做。

        所以，她突然要求我和澪好好相处很奇怪。

        「……宫城觉得这样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我不擅长和澪小姐打交道。」

        这次我得到了预料中的回答，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希望宫城能认为，我和其他人变得亲密，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既然你不擅长和澪打交道，那为什么还要叫她来？」

        「之前也说过，是为了和她搞好关系。」

        「这是假话吧。」

        「真的。因为我想搞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澪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虽然仙台同学是属于我，不能属于澪小姐，但是我也觉得仙台同学最好和澪小姐成为好朋友。」

        宫城一口气说了一些很无趣的话，然后从鸭嘴兽上把我的手抢走握住。然而，我又让宫城握住了鸭嘴兽的手。

        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说出这种话的宫城也不像宫城。

        突然指定“朋友”什么的，比起我，宫城才更像是“过保护的妈妈”。

        「宫城，你还是说我不准和澪搞好关系吧。」


        我的声音变得低沉。
        宫城也垂下了视线。
        气氛变得不太好。

        「……仙台同学，你不需要朋友吗？」

        宫城嘀咕着说道。

        「我有宫城在就够了。因为我只属于宫城。」

        「……是，但又不是。我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做得更好。」

        「更好是指？」

        「交到正经的朋友，好好相处。但是，我也不能原谅仙台同学交到朋友，好好相处。所以，今天从现在开始，你都不准说话。」
        
        「欸？」

        「在我允许之前不准说话。」

        我搞不懂。
        不管是试图让我交朋友。
        还是让我保持沉默。
        我搞不懂。
        就在这样我还完全搞不懂的情况下，我的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了。

        松开了鸭嘴兽的手的宫城，缓慢地一个一个解开扣子。

        「……你要做什么？」

        我用力握住了正在解开扣子的手。

        「我不是说了你不准说话吗？」

        「我可以不说话，告诉我吧。」

        「……因为今天的仙台同学不是只属于我，所以我要把你变得只属于我。」

        「这不都是因为宫城吗？」

        「仙台同学，啰嗦。闭嘴。」

        「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不用问来问去你也会明白的，给我闭嘴。」

        宫城的手从我的手中逃开，又开始解开衬衫的扣子。

        「认真的？」

        宫城没有回答。
        但是，我衬衫所有的扣子都被解开了，然后一个温暖的东西贴在了我的脖子上。
 
episode 320
 她不留痕迹地吮吸着我的脖子。

 扣子解开的衬衫大门敞开，宫城用手抚摸着我的锁骨。

 去水族馆的那一天，已经不再是室友的宫城也对我做了这样的事。今天的我也和那天一样，感情无法跟上现状。

 宫城松开嘴，再轻轻吻了我的耳垂。

 她的手撩起了我的背心，摸起了我的侧腹。

 我感觉痒痒的，却又很舒服。

 「宫城。」

 我小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便咬住了我的脖子。

 以不会留下痕迹的力度。

 不会带来痛感，而是十分温柔的程度。

 无论是室友时期，还是不再是室友的时期，这种快感都没有变化。但是，我不想再回到室友关系了。

 宫城问我“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回答是“这个地方”。从那以后，在她心中，这个家成为了对我来说重要的东西，也成为了我会回来的地方，我们的关系变成了“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

 虽然这种关系并不能让我满足，但我很高兴，因为对宫城来说，我是“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

 宫城的嘴唇如同确认我的存在一般，沿着颈部游动着。

 舌尖触及皮肤，尽情地舔舐着。

 怎么办。

 今天和去水族馆的那天不一样，那天宫城很高兴，所以她想要碰我。而今天的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虽然她依然想触碰我，只是方式不一样。

 可就算这样，只要继续这样下去，我可能会被肢体接触的热量冲昏头脑，对她说出喜欢。所以，我希望能够在事情变成那样之前，好好地把沉睡在自己心底的感情传达给宫城。

 然而，今天也和那天一样，并不是宫城不会从我身边逃走的时候，也不是宫城能够切实理解我的感情的时候。

 我知道。

 如果我一直等下去，一辈子都无法向宫城表明心意。

 可我依然是既想说出口，又不想说出口。

 「宫城……」

 要是我能够接着把喜欢也说出口就好了，可我连开口的时机也被宫城夺走了。

 「仙台同学，安静。」

 宫城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然后再次咬住了我的脖子。

 现在，即便我将喜欢传达给她，我也不认为她会作出回应。虽然她的言行愈发明显地表现出她对我的兴趣，但我还是无法想象她会接受我的感情。

 宫城很容易就会想切断关系。

 她曾经用毕业来分割用五千元维持的关系，而现在即使上了大学，也不再有五千元，她仍然打算用毕业作为分割。时间限制依旧还是毕业，没有变化。就算我们不再是室友，这一条也没有被取消。

 和以前相比，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深厚了，但我认为对于宫城来说，这种程度的深厚，她能连同我的感情一同葬送。

 「我要保持安静到什么时候？」

 我一边犹豫着是否要说出心底的感情，一边开口问道。

 我不想让毕业这个时间限制被提前。

 「直到我说可以为止。」

 我的侧腹也伴随着这句不讲理的话语，被紧紧按住了。

 被宫城触碰的地方变得很烫，让固定着我的理性的螺丝融化脱落。我的肩膀被推了一下，身体向后倾斜。虽然我很想就这样随波逐流下去，但不甘心的我嘴巴还是擅自动了起来。

 「顺序呢？」

 我说出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话。

 虽然我也不觉得我能够整理好未定的感情。

 「……什么顺序？」

 「我也想碰宫城。按顺序来说，今天应该轮到我了吧？」

 第一次是我触碰宫城。

 第二次是宫城触碰了我。

 我们按照这样的顺序互相触碰，而最后一次和宫城做这种事的时候，则是她触碰我。

 「这种事和顺序无关吧。再说之前仙台同学已经改过日期了，还不够吗？」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

 「就算和顺序无关，我也想碰宫城。」

 这是真话，但也是假话。

 比起将感情排列斟酌，计算传达心意的时机，我更想触碰宫城，更想被宫城触碰。

 「不行。我来做。」

 宫城更加用力地推着我的肩膀。

 虽然我嘴上说着顺序，但我其实既不执着于此，也不是想拒绝宫城，于是我的身体开始倒向地板。

 「等一下。」

 我用语言控制住了变得松弛的理性，将宫城又推了回去。

 「宫城。我还没有说可以呢。」

 「……不行吗？」

 直到刚才都还是十分强硬的宫城，此刻却像是在恳求一样说道。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宫城。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猫一样，让我只能说出一句「也不是不行啦」。

 「那仙台同学就不准再说话了。」

 野猫果决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关于澪小姐的事，你撒了谎，所以要进行惩罚游戏。」

 「撒谎？」

 「在水族馆，我说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关系很好的时候，仙台同学却说“一般”。这不是撒谎吗？」

 当时我的确说过这话。

 但是，这是事实，而并非宫城指控的谎言。

 「我没撒谎。我和澪的关系就是“一般”啊。」

 「并不是一般。仙台同学喜欢挑选衣服，也喜欢家教的打工。你还说过你喜欢芝士蛋糕，还有蓝色，三花猫。……虽然我不知道刚刚说的这些，仙台同学是否真的全都喜欢。还有，和澪小姐关系很好。这一点我觉得不会错。」

 宫城少见地说了一大串话，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我的衬衫。接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用十分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我。

 「所以，这是惩罚游戏。仙台同学暂时不能说话。」

 既然是宫城让我闭嘴，那就闭嘴吧，宫城希望如此，那么如此便好。

 我想触碰宫城，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但是我也喜欢被宫城触碰，我也觉得这样很舒服。只要能比平常更加接近宫城，哪种方式都行。

 只是，我无法接受她说我在撒谎。

 「宫城为什么觉得我和澪关系好？」

 「你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

 「仙台同学，你高中的时候会为了迎合茨木同学而去看那些杂志，或者陪笑吧。但是，你和澪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怎么迎合她。」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这样让人很不爽」。

 「你是说，我只要迎合澪就好了吗？」

 「仙台同学，你还是不明白。虽然很讨厌，但我觉得你和澪小姐像今天这样相处就好了。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仙台同学真正的朋友好好相处，只是今天见到澪小姐后，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宫城抓着我衬衫下摆的拳头，紧紧按住了我的腹部。

 虽然没有用多大力，但还是将她心中的不满传达给了我，于是我抓住了她这只手。

 「宫城不和澪搞好关系也没问题。」

 「仙台同学要和澪小姐好好相处。」

 我和宫城的话不在一个频道。



 虽然以前也有这种情况，但今天更甚。这或许是因为宫城不打算配合我，而我也不打算让步。

 「可明明宫城觉得讨厌？」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我紧紧握住宫城的手，亲了一下她的脸颊。然而，宫城似乎有些不满，强硬地拨开了我的手。

 「就算我觉得讨厌，也要好好相处。虽然我现在也非常讨厌这样，但我还是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和澪小姐好好相处。还有，刚刚说的你喜欢的东西也是，如果有了更多的喜欢的东西，就告诉我。讨厌的东西也要告诉我。因为仙台同学是只属于我的，所以全部都必须向我好好报告。」

 「……和澪好好相处，然后如果发现更多的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就向宫城报告，这样就行了吗？」

 「嗯。要更加像人类一样。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加相信仙台同学。但是，这样的仙台同学会让我生气，所以要让我看到“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宫城说得好像我现在不是人类一样。

 但是，我很高兴她想要信任我。

 虽然这也代表着她还没有完全信任我，但至少我知道了获取信任的必须条件，倒也不坏。

 想获得信任就会惹恼宫城，虽然说这还是个大问题，我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但此时此刻，我能选择的答案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

 说完，宫城的手碰到了我的衬衫。接着，她就像是一直在等着我这句话一样，脱掉我的衬衫。

 「我会按照宫城说的去做。但是，在这儿做身上会痛的，要不去床上？」

 「嗯。」

 宫城小声地回答道，然后站了起来，将躺在床上的企鹅放在了地板上。接着，她把被子掀开，轻轻坐在了床上。而正当我也准备爬上床时，却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仙台同学把衣服脱掉。」

 「衬衫已经脱掉了啊。」

 「不是还有衣服要脱吗？」

 宫城总是想把我的衣服脱掉。

 这种事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迟疑的了。过去我在她面前也已经脱过很多次衣服了。

 所以，今天我也会如她所愿地脱掉衣服。

 背心。

 裙子。

 虽然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厉害，但我还是把脱下来的衣服没有叠就放在了地上。只不过，我知道仅仅只是少了一些遮住身体的东西，宫城是不会满意的。

 「还有内衣。」

 意料之中的话传入耳中。

 「……这样很羞耻欸。」

 「我知道。仙台同学，你脸都红了。」

 灯没有关。

 我能清楚地看到宫城的脸。

 这也就意味着，宫城也能清楚地看见我的脸，所以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我自己也感觉到脸发烫，要是脸不红才奇怪呢。

 自从我们建立了新的关系后，宫城靠近我的时候，我就无法保持平常心。虽然说以前也并不是完全没问题，但今天我的心脏跳得就像是要从身体里飞出来一样。

 「仙台同学，快点脱。」

 宫城理所当然一般命令着我，我也坐到了床上。

 「想让我脱掉的话，那就宫城来脱掉吧。」

 我感觉自己来脱可能有些困难，但既然无论如何都要被脱掉的话，我宁愿被宫城脱掉。

 随着床发出的嘎吱声，宫城靠近了我。

 她像是拥抱一样将手伸到我的背后，静静地解开了内衣的扣子，让这块遮挡住胸部的布料落在了床上。

 无论经历过多少次，这种只有自己被脱掉衣服的感觉总是让人坐立不安。

 「宫城呢？」

 「不脱。」

 「灯呢？」

 「关掉的话，我就看不见别人看不见的仙台同学的表情了，所以不关。」

 宫城如此说道，但她的视线并没有投向我的脸，而是朝着失去了遮挡物的胸口。虽然我觉得那不是应该随意看的地方，但宫城却一点也不客气。

 「色狼。」

 虽然惩罚游戏要求我不能说话，但宫城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了，我忍不住说了一句，顺便推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她便用手摸了摸我的脖子。

 「……还有，让我听听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她的指尖在我的喉咙上缓缓滑动。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可以发出那种声音。」

 「……宫城真是个变态。」

 「因为这是惩罚游戏。」

 「好吧，也行。但是，作为我接受惩罚游戏的条件，只有现在也行，叫我叶月吧。」

 「我有那个心情的话。」

 「宫城真狡猾。」

 但是，正是因为她的狡猾，我才能接受她。

 我一直想和宫城做这种事。

 我想触碰宫城，也想被宫城触碰。我一直等待着其中一个实现的那一天到来。

 如果没有她今天的强硬，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我不说话了，来吧。」

 我轻声对宫城说道，接着拉了拉宫城的手臂，然后躺在了这张我无数次梦见过宫城的床上。

 要说狡猾，我想我也一样。



 甘愿接受惩罚游戏而保持沉默的话，就不需要整理心情表达出来，也不需要问宫城在宇都宫打工的地方和能登前辈说了什么。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下肚，就能做宫城不会和朋友做，只会和我做的事。

 一切都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方便的理由。

 现在的我只想任由宫城摆布。

 「仙台同学。」

 不肯满足我的愿望叫我叶月的宫城在我的身上，亲吻着我。

 嘴唇。

 脖子。

 锁骨。

 一个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后，又轻轻地咬住了我。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断重复着。

 今天的野猫似乎特别有礼貌，除了偶尔像是确认一般用指尖触碰我的脸以外，就只会亲吻我和轻轻咬我。

 这种情况让我有些困扰。

 我并不是讨厌亲吻，但也不想只被亲吻。

 我用手指梳过宫城的黑发，轻轻拉了一下，宫城便咬住了我的脖子。但是，她并没有咬到留下印记。或许是因为澪提到了吻痕的事，所以她才会留意，但在这种时候却不宣誓主权的宫城让我感到无法满足。

 「宫城。」

 我抚摸着她乌黑的头发，轻轻呼唤着她。

 虽然我接受了惩罚游戏，但没有对耳环起誓，所以我觉得应该可以稍微说几句话。

 宫城的手摸着我的侧腹。

 她没有抱怨我开口说话的事。

 她的嘴唇从脖子处滑下，紧紧贴在我心脏上方的位置，然后就像是要留下痕迹一样用力吮吸着。

 大概，有三个。



 留下痕迹后，宫城的手放在了我的胸口。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宫城的肩膀。我的身体仅仅是被碰一下就做出如此反应，我不禁悄悄叹了口气，这时宫城抬起了头。

 我们目光交汇。

 我一松开抓住的肩膀，宫城便坐在了我的腰部上方。

 她的手伸向我的胸部，轻柔的抚摸着。

 宫城穿着我为她挑选的可爱衣服。我刚抓住她上衣的下摆，她的手便用力地按住了我的胸口，我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很强的刺激，但可能是因为被宫城看着，所以身体产生了过度的反应。

 这个情况并不是很妙。

 我试图遮住脸来躲开她的目光，却被她抓住了手臂。

 「仙台同学，不准把脸遮起来。」

 「不行。」

 「让我看。」

 说完，宫城又和我对上了视线。

 羞耻，或者说是尴尬。

 宫城毫不在意我的这种心情，注视着我，让我感到无地自容，身体烫得像发烧一样。

 宫城的手在我的胸部游走。

 指尖停留在胸部的中心。

 她抚摸着明显触感不一样的地方，让我差点发出了声音，于是我咬住了嘴唇。而宫城的视线依然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

 虽然她说过想看看我不会让其他人看见的表情，但我觉得她这样子和看又不一样。她现在的行为，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观察”。

 「……别，别看我了。」

 虽然被宫城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被她观察我身体被触碰时的样子却让我感到很难为情。我想把对她的手和视线产生反应的自己全部藏起来。

 「不行。」

 宫城坚决地说道，然后慢慢动起了她的手。

 像是确认着肌肤下的骨骼一般，沿着侧腹向上抚摸至我的肩膀。

 「仙台同学，告诉我你舒服的地方。」

 宫城一边用手摸着我的耳后，一边说着不着调的话。

 「不是不能说话吗？」

 「回答我问的问题。」

 「变态。也太任性了吧。」

 「仙台同学觉得舒服的地方在哪儿？说出来。」

 根本不听人说话的宫城看着我，向我问道，但这个房间太亮了，我无法回答。我的理性阻止了我想要说出口的话。

 「这儿？」

 宫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锁骨。见我没有问答，她又把手指滑到了我胸部，接着问：「那这儿呢？」

 「……你过来一点我就回答。」

 宫城会一直问到我回答为止，所以我没有不回答的选项。既然如此，我想至少拿什么作为交换。

 可以亮着灯，也可以被宫城看着，但不能让宫城的体温离我太远。这种时候就应该互相靠近到体温能够互相交融的距离。

 我抓住宫城的手臂，用力一拉。

 原本占据了我大部分视野的天花板消失，宫城的脸凑到了眼前。

 我将手臂绕到宫城背后，抱住了她。

 她咬了一下我的脖子，叫了一声「仙台同学」，就像是魔法一样让原本卡在我喉咙里的话语顺滑地说了出来。

 「宫城碰的地方，全部都很舒服。」

 「你这么说我怎么懂。一个一个告诉我。……这里呢？」

 宫城说着很过分的话，又咬住了我的耳朵。

 「……很舒服。」

 「那，这儿呢？」

 宫城的手指沿着我的锁骨上方滑过，接着便是嘴唇贴了上来。

 舌头沿着手指滑过的痕迹舔舐着，嘴唇也用力地吮吸。

 「也很舒服哦。」

 我小声回答道，宫城的嘴唇便在我的心脏上方留下了一个印记。接着，她的嘴唇离开了一下，然后又吸住了我的胸部中心。

 「嗯—！」

 我不禁发出了声音。

 但宫城没有抬头。

 不仅如此，她还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刚刚嘴唇触碰的地方。

 「我，我可没说，可以，这么做。」

 宫城的舌尖就像是要舔舐掉我的理性一样，反复触碰着那个变硬的地方，我反射性地按住了宫城的额头。

 「不舒服吗？」

 宫城用指尖抚摸着刚刚嘴唇触碰的地方。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吧。」

 「说出来。」

 一个短促而强硬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只好回答「很舒服」。

 嘴唇紧贴在肋骨之上。

 为了留下痕迹一般吮吸着。

 侧腹被咬住。

 舌头再次在胸口游动。

 期间宫城还会问我舒不舒服。

 这里也好，那里也好，全部都是。

 非常舒服。

 我不断地给重复的问题做出同样的回答，宫城的印记也越来越多。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回答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断断续续。不能让宫城以外的任何人听到的声音从嘴里漏出。心脏也置我于不顾，猛烈地鼓动着。我感到喘不过气来，于是抓住了宫城。

 抚摸我身体的手指让我感觉很舒服。

 按压着我皮肤的舌头让我感觉很舒服。

 她的体温也让我感觉很舒服。

 宫城的热量进入我的体内，向深处涌去。

 「继，继续，志绪理。」

 我一叫出宫城的名字，她就用力咬住了我的肩膀。

 但没有听到她的抱怨。

 宫城的手抚过我的腰部，向着我两腿之间移动。

 她的手钻进我的内衣，剥去贴在我身上的布料，碰到了我不想被任何人碰的位置。

 但是，她的手指停在那儿，一动不动。

 「……可以吗？」

 宫城不再问重复的问题，而是发出新的提问。

 因为她碰了那里，大概，那里现在已经变得有些不妙了。

 「继续吧。」

 我把宫城拉了过来，紧紧抱住。

 ——正是因为不妙，所以我希望她继续。

 「嗯。」

 随着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她的指尖按了上去。

 我发出了比平时更高的声音，然后咬住了宫城的耳朵。

 宫城的手指缓缓地动着，混合着我和宫城的热量的粘稠液体从身体里流了出来。缓慢移动的手指抚摸着只有宫城才知道的地方，彼此的呼吸也变得灼热。

 「仙台同学，我想听你的声音。」



 宫城的话让我本就不规则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我紧紧咬住了嘴唇。

 不想被听到。

 现在的我发出的声音简直就不像是我自己的，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咬住嘴唇。

 「仙台同学。」

 恳求般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叫了声「志绪理」。

 因为热量而变得轻浮的声音实在是不堪入耳，我真想捂住宫城的耳朵。但是宫城又像是恳求一般，叫了声「仙台同学」。

 「……叫我叶月吧。」

 宫城的指尖滑溜溜地移动着，愈发用力地摩挲着我的身体。

 然而，我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志绪，理。」

 我轻声呼唤道。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我又叫了一声「志绪理」。

 「……叶月。」

 我每个朋友都会很自然地称呼我的名字。

 然而，这个名字从宫城嘴中说出，听起来却不一样。

 这个在做与其他人都不会做的事情的时候叫出的名字，深深烙印在了我心里。

 「叶月，舒服吗？」

 她用着仿佛我不回答她就无法安心的声音向我问道，我只好回答「舒服」。

 「叶月。」

 野猫把身体靠近我，在我耳畔低语着。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这个代表着八月的名字，每每被宫城呼唤时，就会越来越深地刻在我内心深处，变得无法抹去。刻在我心中的这个名字只属于宫城，不属于其他任何人。这个名字是用宫城的声音书写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是一种给名字赋予特殊意义的行为。

 宫城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称呼唤代表着我的名字，从此以往，我将永远被囚禁于此。

 「叶月。」

 刻下了任何人都无法消灭，我也不想让其被消灭的印记。

 每当她呼唤我的名字时，那粘稠的东西就会溢出来，弄脏宫城。我紧紧抱着宫城的身体，如同要让我们融合在一起，永远无法分离一样。

 「志绪理，再，多一些。」



 我不需要朋友叫我的“叶月”。

 但我一直渴望着宫城叫我的“叶月”。

 并不是说我不需要朋友，但现在对我来说只要有宫城足够了。

 迄今为止，我虽然有过好几个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但所谓朋友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让我能够相对快乐地生活罢了。然而，宫城改变了这样的我。

 如果宫城所希望的是“交朋友的我”，那么我就会努力去达成。

 所以，再多一些。

 「叫我，叶月。」

 我咬住了宫城的耳朵。

 「叶月。」

 「还要。」

 「叶月。」

 宫城的声音将躲藏在我身体里的理性抽离碾碎，化作齑粉。随着呼唤我名字的次数增加，我的理性也愈发消失，我的全身心都在朝向宫城。

 眼睛、耳朵、臂膀、双手、声音。

 我渴求着宫城，用那黏糊糊的东西包裹着宫城。



 我想更多地弄脏宫城。

 我想告诉宫城我是多么喜欢她。

 就算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我也想告诉她。

 虽然现在我拿不出勇气，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刻，我想毫无保留地对她说喜欢。

 「叶月。」

 按住我的手指的力量变得更大，速度也变得更快了。

 我的热量缠绕着宫城，试图将其融化一般。

 「……志，绪理。我喜欢，这个声音。」

 虽然我还没有被允许自由说话，但我还是把一部分的心意表达了出来。然后，加上了一些用来掩饰的话语。

 「所以，再多，多叫我一些。」

 「叶月。」

 我们相互触碰的时间并不长。

 然而，我渴望触碰宫城，渴望被宫城触碰的时间太长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兴奋了起来。

 越是弄脏宫城，我就变得越是呼吸困难。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呼气还是吸气了。

 肺部的氧气变得不足起来，我依然呼唤着宫城。

 志绪理，志绪理，志绪理。

 我感觉我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双手用力地抓着宫城的后背。

 尽管如此，接触的部分传来的热量依然那么鲜活，宫城融化了我，而宫城的轮廓也融化在了我眼中。

 好热，好难受，好烫。

 一切汇聚在一起，将我笼罩。

 「叶月。」

 耳畔传来缠绵的呢喃，快感占据了我的大脑，视野被染成了一片白色，我紧紧咬住了宫城。

 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

 呼吸也无法立刻调整。

 视野依旧模糊着。

 我也仍然是一丝不挂。

 我伸手去摸躺在我身边的宫城的脸颊。

 与一直看着我的她对上了视线。

 「还可以，继续哦。」

 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她便回答了我一句「已经够了」。

 「我来做不可以吗？」

 「……下次。」

 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我差点忍不住反问一句「欸？」，但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要是反问出口，刚刚的话就会作废。

 要是强行约定，宫城就会逃跑。

 在这个我重要的地方，有宫城在的地方。

 在做了和其他人不能做的事情的今天，没有必要这样。

 十天后或者一个月后都没有关系。

 只要有下次就够了。

 但是，即便有下一次，我也还想继续和宫城待在一起。

 「那，现在答应我一个愿望吧。」

 「愿望？」

 「嗯。」

 「什么？」

 「我希望志绪理能留在这里。」

 「别叫志绪——」

 我抓住了正要抱怨的宫城的手。

 「没关系吧，这种程度的愿望而已。一会儿就好，留在这儿吧。」

 宫城的手没有逃走。

 于是，我亲吻了宫城被我弄脏的指尖。
 
episode 321 今天的仙台同学只有我知道
        仙台同学一直都很漂亮。
        今天，在这个房间里和澪说话的仙台同学也很漂亮。

        但是，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在做只能和我做的事情的时候，以及在我旁边只看着我的现在，要更加漂亮。

        锁骨，胸部，腹部。
        灯光之下的她真的非常漂亮。

        虽然我的脸也会被看见让我有些介意，但能够看见仙台同学更加重要。此时此刻的仙台同学只属于我，也只有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全部，全部，都好好地看在眼里。

        然后，既然她在我旁边，那我也必须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她的体温。

        「……仙台同学。」

        叶月。

        或许我应该这么叫她，但用叶月来叫她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虽然这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但如果我叫仙台同学“叶月”的话，舞香也会叫“叶月”，这一点我无法允许。

        虽然澪小姐是用叶月来叫仙台同学的，但自从我见到她起，她就一直用叶月叫仙台同学，和舞香有着明显的区别。

        「不要叫仙台同学，叫叶月。」

        仙台同学用不满的声音订正道。

        「不叫。」

        虽然也有在舞香面前不叫叶月的办法，但是如果我平时都叫叶月的话，总有一天会在舞香面前叫出来的。所以，我只想在特别的时候这么叫她。

        「仙台同学。放开我的手。」

        我的手一直被仙台同学握着。

        「为什么？」

        「因为我想擦手了。」

        我看向刚才还湿漉漉的手，现在已经快干了。

        缠在我手指上的仙台同学的残留物，并非需要即刻擦掉的东西。我不觉得那很脏，就算这样保持下去也无所谓。但是，如果用这只手触碰仙台同学，就会弄脏如此漂亮的她。

        「仙台同学。」

        我抽了一下被抓住的手。
        但是，仙台同学却没有松手。

        「不放。」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样的她很少见，也很可爱。

        「为什么？」

        「因为这是志绪理触碰过我的证据。」

        仙台同学看着我的眼睛，说出了一些仿佛丢掉了羞耻心的话。对她来说，或许这只是「因为宫城问了所以才回答」的事情，但有些事最好还是藏在心里。

        「不要再叫志绪理了。……还有，你说这种话不觉得害羞吗？」

        「害羞归害羞，但要是不说的话，你就要擦了吧。但你要是觉得恶心的话，擦掉也可以啦。」

        「倒不是恶心，但这样子我就没法碰仙台同学了。」

        「我希望你就这样碰我。」

        她那本就时常不在家的羞耻心，看来至今未归，不知去向。连她的理性，现在大概也出门了。
        
        「等我先擦了再说。」

        「……宫城，就这样碰我吧。」

        禁止她叫志绪理的是我自己。

        但是，她一叫我宫城，我的心就像被划开了一道小口一样痛。要是放着不管，它似乎就会化脓、腐烂，甚至恶化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于是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叶月」。

        只是看到，听到，感受到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还完全不够。
         
        「那，来猜拳吧。如果宫城赢了，就可以擦手。」

        「我不猜拳。」

        「不猜拳的话，就再稍微在这儿待一会儿吧。」

        猜拳一点也不好。
        仙台同学会使用不正当手段欺骗我。
        所以，我会变得无法信任她。

        「我就待在这儿，把手放开。」

        说完，我轻轻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我被抓住的手才终于获得了自由。
        我伸出手，轻轻地放在她的心脏上方。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但是，我却听不到仙台同学的心跳声。

        如果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或许能够听到，但那样又像是在撒娇，于是我用手代替耳朵，用力地按了上去。

        「还要做吗？」

        「不做。」

        「宫城小气鬼。」

        放在她心脏上方的手向上滑动，触碰到她的喉咙。我小声叫了一声「仙台同学」，她的喉咙便传来了回答我「怎么了」的震动。用指尖感受声音的感觉很舒服，于是我抚摸着她的喉咙，又叫了一声「仙台同学」，手上传来了叫我「宫城」的震动感。

        「宫城，好痒。」

        「不想让我碰你吗？」
               
        「碰吧。我喜欢被宫城触碰。」

        仙台同学看着我，清晰地说道。
        她的这种“喜欢”令我欣喜，但也让我不安。她的喜欢大多都模棱两可，让人怀疑是否真的这么想。
        
        「仙台同学，说点什么吧。」

        「要我说什么？」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才是最麻烦的，你随便指定点什么吧。」

        「……那就，怎么做汉堡肉。」

        「宫城还真是喜欢汉堡肉。」

        「仙台同学呢。」

        「毕竟很好吃，我很喜欢哦。汉堡肉。」

        仙台同学总说喜欢我喜欢的东西，无论去哪儿也总是只看着我。去水族馆不看鱼，去动物园不看动物。虽然我叫她看她也会看，但我觉得那根本算不上看。她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很害怕。

        仙台同学无论在哪儿，对那里的东西都不太感兴趣。她只会看着我，仿佛在证明她只属于我一样。

        我希望仙台同学这样，但我也认为仙台同学不能一直这样。
        
        「仙台同学，说一说汉堡肉怎么做吧。」

        我的指尖静静地划过仙台同学的喉咙，她便说了一句「首先从材料开始」，然后讲起了汉堡肉的制作方法。

        仙台同学的声音从指尖传来。
        只为了我而震动的喉咙触感十分舒适。

        仙台同学应该从众多样貌中变成只属于我的。

        有喜欢的东西和讨厌的东西。
        有朋友。
        
        在众多的选择中，只选择我。

        否则我便会感到害怕。

        一想到我变成对她来说无关紧要毫无兴趣的人那一天，我就会感到不安。

        仙台同学和我母亲不同。
        我知道，但我还是害怕有一天我会变得可以被抛弃。

        我把手从仙台同学身上拿开，然后舔了舔快要干掉的手指。

        「喂，宫城。别这样，好脏的。」

        仙台同学中断了汉堡肉的作法讲解，抱怨了一句。

        「有什么不好吗。」

        「不好。」
        
        说完，仙台同学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放开我。」

        「不行。」

        随着这个小小的声音，仙台同学的嘴唇贴上了我的指尖。

        她最好变得更加“正常”一些。

        创造出选项，也是在塑造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你老是做些奇怪的事情。」

        「宫城也一样吧。」

        她最好和我一样，有喜欢和讨厌的事情，再交几个朋友。

        我因为有舞香的存在，而获得了很大的救赎。所以，我也应该允许仙台同学有这样的朋友存在。

        但是，我又觉得，如果仙台同学变得正常了，我就会变得无关紧要，而她也会变得不再只属于我。

        我既渴望又否定着那个只看着我，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同时也在否定正常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闭上眼睛。」
        
        「不用闭眼也能接吻吧。」

        「我又没说要接吻。」

        「不对吗？」

        「别管那么多，闭上眼睛。」

        仙台同学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我压抑着内心的不安，亲吻了仙台同学的嘴唇。
 
episode 322
        无论做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昨日之事，是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只会和我做的事，如果和仙台同学更多地做那种事，或许有一天我就会习惯，但我实在无法想象习惯做这种事的自己。

        然而，仅仅是留在脑海中的仙台同学还不足够。对我来说，已是会让我梦见仙台同学的不足。

        澪小姐和舞香来玩，我主动触碰了仙台同学。

        因为几件少见的事情重叠在了一起，昨天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让我变得无法忘记昨天的仙台同学，也让我变得更想了解昨天之外的仙台同学。

        这件事本身我并不后悔，但是，昨天按照澪小姐的要求把舞香叫来让我感到了后悔。

        「仙台同学的吻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舞香丝毫不掩饰好奇心地问道。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停地谈论着昨天的事情的她，即使现在我们来到了大学附近的咖啡厅，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变化。

        真希望舞香的声音能被后座传来的抱怨恋人的声音所淹没，但舞香的声音并不输于店内的嘈杂，所以我只能作出回答。

        「我不知道。或许只是澪小姐觉得是吻痕吧？」

        我给了即便上完课还是对此兴致勃勃的她一个凑合的回答。

        因为昨天把澪小姐叫来，让一些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被我不想让其知道的人知道了。我在仙台同学身上留下的吻痕也是其中之一，因此舞香才放任着好奇心，一直谈论这个话题。

        虽然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要是可以的话，我是真想抹去大家的记忆。

        「好吧，你这么说也没错。……志绪理，你就没有什么头绪吗？」

        「我觉得，大概就是本人说的那样，是烫伤吧。」

        「嗯——，也是。如果仙台同学有交往的人，应该会告诉我们吧。如果那是吻痕，就代表那是男朋友之外的人留下的，仙台同学应该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吧。」

        「嗯。」

        我低声回答道，然后喝了一口冰茶。涂上了仙台同学选的唇膏的嘴唇碰到吸管，冰冷的液体顺着流了进来。

        舞香今天因为不用打工，所以非常闲。她也知道仙台同学今天要去做家教，很晚才能回去，所以她不会轻易地放我走。

        虽然待在仙台同学不在的家里很无聊，但现在就算早一秒我都想回去。虽然我讨厌等待，但只要等着，仙台同学就会回来，总比一直谈论这个话题强多了。

        「不过啊，感觉澪小姐，这种事情不会看错吧。」

        坐在对面的舞香将松饼切成了小块，然后大口吃了起来。虽然桌上的松饼已经有一半消失在了她的胃里，但关于吻痕的话题还没有消失。

        「谁知道呢？只要是人，总会有看错的时候吧。话说回来，舞香你怎么没跟我说过打工的地方的人的事情。」

        「打工的地方的人，你是说那个很帅的人吗？」

        「没错。你不是喜欢他吗？」

        我盯着芝士蛋糕，然后用叉子切开。正当我叉起蛋糕准备送入口中时，舞香开口说道：

        「昨天也说过了，我并不是想和他交往，也不是喜欢。」

        「这样吗。但是，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吃了一口芝士蛋糕，然后看向舞香。

        「可志绪理，不是不喜欢这种话题吗？」

        好吧， 的确。
        正如舞香所说，我不太喜欢这种话题。

        我对谁很帅，谁又和谁在交往之类的话题并不感冒，如果有人问「志绪理呢？」，我也只会感到为难。这个话题只会招惹麻烦，所以我只想避开。
       
        「所以，志绪理就没有在意的人吗？」

        虽然我知道绕来绕去还是会回到这个话题上，但总比继续谈论吻痕要好。

        「没有。」

        「没有瞒着我？」

        「我不会瞒着舞香的。」

        「可你明明瞒了仙台同学的事。」

        舞香笑着说道。

        「……对不起。」

        隐瞒了和仙台同学合租的事是我不对。

        我曾经一直觉得得找个机会说出来，但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我无法主动开口。

        「哦，在反省了啊。」

        「在反省了，请原谅我。」

        我说的话并无半分虚假。
        我正进行着比大海还要深刻的反省。

        「这么说起来，你也没跟仙台同学说能登小姐的事呢。」

        舞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说道，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啊，嗯。」

        隐瞒事情是不好的。
        如果暴露就会变得更糟糕，所以能说出来的还是说出来为好。

        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因为能登小姐净说一些奇怪的话，所以我才不得不对仙台同学隐瞒她的事。

        「那是不能告诉仙台同学的话吗？」

        「不是的。我只是单纯的忘记了。」

        在合租时指定的规则中，也没有规定不能隐瞒什么。

        所以，即便保持沉默不会受到责备，但隐瞒仍然会招致谎言。而且，还会让心情变得沉重。

        「我觉得志绪理这种秘密主义不太好哦。仙台同学看起来又很爱操心。」

        舞香的话语像刀刃一般深深地扎进我的胸口。
        伤害之深，都到了无法轻易拔出的程度，痛得让我几乎要当场倒下。

        「我以后会注意的。」

        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仙台同学，却对能登小姐的话非常在意。她对我感兴趣固然是好事，但对只会说一些很麻烦的话，让人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能登小姐感兴趣，就没法让人高兴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至少应该说出我见过能登小姐的事。正是因为连这都没有说，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还有，我也希望志绪理能够多跟我说说。当然我也会跟你说的。」

        「嗯，好。」

        现在还无法把仙台同学的事都说出来。
        但是，我也有希望舞香知道的想法。

        我想让她知道，仙台同学属于我，除了我以外，没人能够在她身上留下吻痕。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舞香——

        虽然不知道这一天是否会到来，但我还是想尽量减少隐瞒。

        「那就约好了哦。」

        我的手对舞香的话产生了反应。
        我的手几乎就要碰到仙台同学给我选的耳环时，我才停下手。

        耳环、约定和吻。

        我并不是想和仙台同学接吻，但脑海中还是浮现了她亲吻耳环的样子。

        「约好了。」

        我用尽可能开朗的声音对舞香说道，然后吃了一口芝士蛋糕。
 
episode 323 只需要我和宫城
        「仙台酱，表情很吓人哦。」

        能登前辈用着似乎根本不在意我的表情一般的轻快声音说道。

        「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呢？」

        「您难道没有头绪吗？」

        「头绪？嗯~没有啊。总之，能先把手松开吗？」

        前辈微微一笑，戳了戳我的手。

        大约一周前，我得知了宫城和能登前辈在宇都宫打工的地方见过面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联系前辈，但一直只得到回复，却没有见面的机会，因此我并不想松开手。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又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神出鬼没的前辈了。

        「我可以松手，但可以占用前辈一点时间吗？」
        
        「这么说是有话要和我说吧。要不找个地方边喝点什么边聊？」

        前辈用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就这样被我抓着手臂准备出发。

        该上的课都上完了，所以时间很充裕。
        不过，我想说的话也不是那种要专门找个地方边喝点什么边聊的事情。但话又说回来，那也不是什么该在校舍之间的这条林荫道上说的事。

        总之，也没有什么地方适合和前辈说这事儿。

        「就在这里吧。一下子就能说完。……前辈，您见过宫城了吧？」

        说完，我用力拉了一下前辈的手臂，前辈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挠了挠头。

        「我是在宫城酱的朋友打工的地方遇到过她，怎么了吗？」

        「你们说了什么？」

        能登前辈还来过你打工的地方吗？

        我找宇都宫确认过，除了上一次说到的，前辈是否还来过，但宇都宫说没有。

        话虽如此，但能登前辈出现在宇都宫打工的地方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前辈并不会像澪那样，单纯因为“感觉会很有趣”就行动起来。

        「我觉得你直接问宫城酱会更快哦。」

        「我问过了。……但是她说没聊什么特别的。」

        「那就是这样哦。只是闲聊而已。我聊得挺开心的。宫城酱有没有说很开心？」

        前辈露出了微笑。
        然后，她又戳了戳我的手，似乎是在催促我放开，于是我才乖乖松开了她的手臂。

        「我没听到宫城这么说。先不说这个，前辈，您真的只是和宫城闲聊吗？」

        「是啊。」

        「还隐瞒了什么吧？」

        「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宫城酱也有事瞒着仙台酱哦，这样好吗？」

        「不好，但是没关系。」

        说实话，我不想允许宫城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我想知道宫城在想什么，也想知道宫城在做什么。此时此刻，宫城在大学里做什么，我打工的日子里，她又在家里做什么，这一切我都想从宫城口中听到。

        但是，我并不认为宫城会说出一切，而且我也有些事情没有告诉宫城。

        比如，我喜欢宫城之类的。

        这种话我无法说出口。

        「仙台酱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对于前辈反复确认的声音，我回答了一句「没关系」后，前辈便直勾勾地看向了我。

        「宫城酱还真是深深被爱着呢。」

        传入耳中的声音并非在嘲弄我。
        但是，我却有一种背后沾上了什么不明物体的不适感。

        「……您的目的是什么？」

        宫城和能登前辈见过面。
        然后，宫城隐瞒了这件事。
        
        这两件事我都不喜欢，也让我很不爽，所以我才找到能登前辈并抓住了她。因为我觉得就算我追问宫城，她也不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宫城会试图隐瞒“不好的事”。她身体不舒服也不会跟我说，情况不对劲的时候还会离家出走躲起来。

        「什么目的？」

        「接近宫城的目的。」

        如果澪知道的话，或许还能问出点什么，然而从她口中，也没说出什么那次地狱聚会说过的话以外的内容。
        如此一来，我就能只能来问能登前辈了。

        「目的啊。一定要说的话，是为了澪吧。毕竟她从高中时开始，就一直是我重要的后辈。」

        「澪，这和宫城无关吧？」

        「可能有关，可能无关。」
        
        随着这句很微妙的话语，能登前辈迈开了步伐。我本想抓住她的手臂，但旋即作罢。因为前辈走路的速度，并不像是一个想要逃走的人。

        「我不太懂您的意思，但您要是这么重视澪的话，何不在她脖子上挂根绳子呢？」

        我配合着前辈的速度，慢慢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又不是狗，挂什么绳子。那么，仙台酱和宫城酱的同居生活还顺利吗？」

        「不劳您费心。」

        「也就是说，还挺顺利。」

        刚才感受到的那种不适感。
        能登前辈刚刚的话似乎与此有关。
        
        怎么回事，这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快思考，快思考，快思考。

        「是作为室友吗？」

        能登前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让我停下了脚步。
        传入我耳中的是一个很久没有听到过的词，而这个词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宫城突然对我说“不做室友了”的那一天。

        那天，宫城的样子很奇怪，我也一直觉得不对劲，如果她不对劲的原因是遇到了能登前辈的话——

        宇都宫说她不太记得能登前辈是什么时候来她打工的地方了，但一想到那天，我就觉得一切都能连起来了。

        「仙台酱，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走在前方不远处的能登前辈回头看向了我。

        我们目光交汇在一起。

        那天，宫城一定和前辈见过面。
        虽然我不知道前辈对宫城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好。
        非常非常的不好。
        这种事绝不可允许。

        「……前辈，请您不要和宫城扯上关系。」

        我一直受到能登前辈的照顾。
        但是，有些地方也是绝对不能让他人涉足的。

        「那就是说，还是可以和仙台酱扯上关系咯？」

        「和我保持现状就好。但是，请不要再和宫城扯上关系。」

        「不用说两次啦。我会注意的。」

        前辈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但我不觉得听到的话就是可信的，于是我又强调了一遍。

        「不是注意，而是绝对不要扯上关系。我和宫城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

        「原来如此。你们俩之间还有问题需要解决啊。」

        我并不认为前辈有什么恶意。
        我也并非想对前辈做什么。

        虽然我是这样想的，但我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能登前辈的手臂。

        「抱歉抱歉。我也不是想惹仙台酱生气啦。我不会对宫城酱做什么坏事的，放心吧。」

        能登前辈一边剥开我抓住她的手，一边轻快地说道。留下一句「我该走了」之后，便走了出去。然而，她很快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

        「对了，仙台酱。」

        「怎么了？」

        「你有没有增加学生的想法？」

        「现在没有。」

        「真可惜。仙台酱的评价可好了。」

        能登前辈露出了微笑，但我却无法回以笑容。

        现在，我的表情大概很不好。

        但是，能登前辈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一般挥了挥手，将近乎险恶的气氛化为乌有，然后留下我一个人，离开了此处。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觉得很有趣，还是另有目的？
        虽然我搞不懂，但我总感觉不太好。

        我和宫城的问题是我和宫城的事情，不容旁人置喙。就算陷入停滞，就算走入困境，也应该是我和宫城想办法，无论顺利与否，都应该是我和宫城努力解决。

        哈，我深深叹了口气。

        好想早点回家。
        虽然我不打算谈论刚才的事情，但我想看到宫城的脸。

        「……回去吧。」

        我调转方向，准备向我应该尽早前往的地方走去。然而，在我出发前，一个兴奋的声音便飞入我的耳中。

        「叶月，找到你了！」

        在我向澪打招呼前，她就跑到了我的身边，像我刚才抓住能登前辈一样抓住了我的手臂。

        「你又没看手机吧。」

        澪有些埋怨地说道，于是我准备从包里拿出手机，但她却对我说「不用看了，告诉我你接下来有空吧」。

        「有空会怎样？」

        我现在很着急。
        虽然有空，但马上要没有了。

        只是，为了弥补没有看到澪的消息这一过错，我觉得至少应该问问她有什么事。

        「叶月，好吓人哦。你心情不好吗？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抱歉。」

        的确发生了什么。
        但是，目前比起刚刚发生的事，更大的问题事我想回家被阻止了。当然这并非澪的问题，只是时机不巧。不巧得过分。

        「不用道歉啦。我们去吃饭吧，虽然有点早。」

        没有那种心情。
        我只想早点回去见宫城。

        「把志绪理酱叫来也行哦。」

        澪开朗的声音唤醒了我的记忆。
        说起来，宫城的确对我说过。

        仙台同学要和澪小姐好好相处。

        为了得到宫城的信任，我必须和澪搞好关系。

        在那之后，我也一直在拒绝澪的邀请。
        但我也向她打听了很多次能登前辈的事了，我至少该跟她道个谢。

        「吃饭就不用叫她了。宫城应该挺忙的，我们俩去吧。我请客。」

        「好耶~！」

        「我给她发个消息，等一下。」

        说完，我从包里拿出手机。

        『我和澪去吃饭，会晚点回来。』

        消息发送后，手机很快就收到了宫城的回复，一句冷淡的『知道了』。
 
episode 324
        宫城不在。
        
        明明宫城不用打工，也没有加入什么社团，家里却完全看不见她的影子。
        我再次敲响了那个宫城如果不在就太奇怪了的房间的门。

        咚、咚。

        里面既没有回应声，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我试着把耳朵贴在门上。
        并没有有人在的感觉。
        我又确认了一下手机。
        和刚刚看过的一样，还没有联系我。

        我发消息给宫城说要和澪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只回复了一句『知道了』。我也没收到诸如“要晚点回来”或者“有点事”之类的信息。当然，她也没给我打电话。

        我把书包放在公共空间的桌子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我给宫城发了一条『我到家了』，然后又补发了一条『你要晚点回来吗？』。然而，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应。

        我也给宇都宫发了消息询问宫城的下落。
        
        没有回复。
        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还没过十秒钟。

        冷静思考一下的话，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慌张的事情。

        任谁都有和朋友出去玩而晚点回来的时候，也有忘记联系的时候。

        如果说宫城和谁在一起的话，那大概就是宇都宫，或许她们俩正玩得开心，所以没有注意到我的信息。也有可能是她们的朋友朝仓同学也在，所以玩得忘记了时间。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生气就是了。

        我趴在桌上，用额头敲了一下桌子。

        但是，说不定……

        是因为我说要和澪去吃饭，宫城心情变得不好，所以才没有回家。

        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宫城虽然说要我和澪好好相处，但她也说过她会生气。因此，我觉得这并非不可能。

        「嗯——」

        假设事实就是如此，那么既要我和澪搞好关系，又要不惹宫城生气，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吧。但是……」

        只要我和别人关系好就会不高兴的宫城真的很可爱。可爱到会让我想做出更多让她不高兴的事情的程度。

        然而，比起看到这样的宫城，我还是更想像以前一样和她在一起。
        虽然说和澪出去玩并不是不开心，但还是比不上和宫城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想优先考虑的是宫城。
        
        只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我知道，维持现状是无法得到宫城的信任的，我也无法成为她所期望的那个我。

        「好吧，今天和澪去吃饭还是有价值的。」

        在和澪的交谈中，我比以往都更加了解了能登前辈。虽然这么一来和澪去吃饭就搞得好像算计一样，但总之是收获颇多。

        能登前辈似乎从高中时代开始就经常操心闹闹腾腾的澪，甚至会干涉她的交友关系。

        即便成为了大学生，这一点好像也没有改变，澪说她现在也依旧深受能登前辈的照顾。

        看样子，能登前辈比我想象中更加在乎澪。

        「我是被警戒了吗？」

        虽然我不觉得我是那种值得警惕的可疑人物，但或许正是因为我和澪关系比较亲密才被盯上的吧。

        如果是高中时代的我，我可能会努力讨好澪和能登前辈，但现在的我已经放弃了过度的迎合他人，所以会觉得这种关系很麻烦。

        「但还是不懂为什么要把宫城也卷进来。」

        我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

        我拿起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联系宫城的时候，宇都宫发来了一条消息『志绪理在我家里，她刚刚回去了』。然后，过了数十分钟，宫城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站起身，抓住了脸上毫无笑意，准备径直走向房间的宫城的衣服，让她坐在椅子上。

        「晚点回来的话，提前联系啊。」

        说完，我挡在了宫城面前，不让她逃走。

        「我还以为仙台同学和澪小姐见面会更晚回来。」

        「就算这么想，也要联系我啊。」

        「那就惩罚游戏吧。」

        宫城用着只能用不高兴来形容的声音说道。

        「我？」

        我很不满。
        我们一起住之后，一起制定了“晚点回来的时候要提前联系”的规则，而这次打破规则的是宫城。因此应该是让宫城来玩惩罚游戏，而不是我。

        「不是。」

        宫城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了。

        「不是是什么意思？」

        「我来做惩罚游戏。仙台同学，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吗？」

        「接吻。」

        「为什么会马上回答这种事。仙台同学你真的是傻瓜吧。 」

        「因为现在又没有什么别的事想让你做。」

        「换个别的。」

        「那，告诉我宫城心情不好的原因。」

        因为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吃饭，所以生气。

        我希望宫城能这么回答。
        我希望她说她嫉妒了，然后瞪我。

        「也没有不好。」

        宫城的视线落在了地板上，然后平静地说道。
        她总是不会如我所愿。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想的那样发展，我又会担心宫城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无论是怎样的她，我都会接受。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表达一下不满，于是低声说了句「这不就是不好吗」，然后宫城那低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只是在想，你和澪小姐玩的开不开心。」

        「是宫城说的要我和澪好好相处，所以我们只是去吃了个饭。」

        我回应了她那毫不掩饰不开心的声音后，宫城便抬起头看向了我。

        「因为我说了，所以你才去吃饭的吗？」

        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完了。
        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对了。我今天见到能登前辈了。」

        为了改变这个可能引发不好的事情的话题，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自己原本不打算说的话。

        「……这样啊。能登小姐说了什么吗？」

        「她说和宫城见面那次很开心。」

        「哦。那仙台同学呢？开心吗？」

        「你说和能登前辈见面吗？」

        「不是。和澪小姐一起吃饭。」

        宫城将话题拉回了原处。
        我觉得今天的宫城是不好的宫城。

        「还行吧。」

        我平淡地回答道，然后宫城便用脚尖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脚。

        「澪小姐和仙台同学吃饭的时候，会邀请其他人吗？」

        「有时候会邀请，但今天只有澪。」

        「哦。」

        「我不和澪见面更好吗？」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希望你只和澪小姐见面，和她好好相处。」

        不好玩。
        真无聊。
        宫城不会说我想听的话。

        我希望宫城说「不希望仙台同学和澪小姐见面」。但是，她绝对不会这么说。

        我明白。
        我必须和澪好好相处。

        「我会和澪好好相处的。」

        我轻轻地把手伸向宫城，触碰了鸡蛋花耳环。
        我把嘴唇凑了过去，但在接触之前便离开了。

        这个耳环是有意义的。

        如果宫城爱上了我以外的人。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我希望耳环能代替我为宫城祈求幸福。

        我曾经将这样的想法，托付给了具有祈求重要之人的意义的幸福的耳环上。然而，现在的我，甚至已经无法允许向耳环祝愿宫城和我以外的人获得幸福了。

        耳环，应该代表的是我能够让宫城幸福的祈愿。

        「宫城。之前也说过，给我选个吊坠吧。项链也可以。」

        我的耳朵上戴着宫城为我选的耳环。

        但是，我不觉得它像我送给宫城的耳环那样“沉重”。虽然我不认为我和宫城的感情对等，但我觉得宫城应该稍微更多地把“感情”倾注于我。

        「……选倒是可以，但要等一段时间。」

        宫城难得如此坦率地接受了我的话。

        「一段时间是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会买回来的。」

        「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来出钱。」

        「不用。我来选，我来买。仙台同学戴上就好。然后，作为挑选项链的交换，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仙台同学和澪小姐见面的那一天，要听我的话一次。」

        「可以啊。今天也要吗？」

        如果是宫城的话，无论是两次还是三次我都会听。
        迄今为止，我已经听从过无数条命令了。

        「今天，你要对耳环发誓，和澪小姐见面的日子里，要听我的话。」

        「我知道了。」

        我摸了摸宫城的耳环，然后重复了她刚刚说的话。接着，我没有亲吻耳环，而是亲吻了她的嘴唇。

        轻轻触碰之后，嘴唇分开。

        宫城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发牢骚。
        她只是比刚刚更加用力地用脚尖戳我的腿。

        「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宫城用平静的声音说道，然后看向我

        「什么？」

        「打工。」

        「欸？谁打工？」

        「我。」

        「……哈？」

        听到这句完全无法相信是宫城会说出来的话后，我的大脑完全宕机了。
 
episode 325 不能告诉仙台同学
        桌子上放着仙台同学的包。
        再抬起视线，看到的是仙台同学面无表情的脸。

        虽然还没到紧张的程度，但现在公共空间的气氛确实有些不妙。

        「打工？宫城？骗人的吧？」

        站在我面前的仙台同学用着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这种事没什么好骗人的。」

        「……很奇怪吧？我认识的宫城是不会打工的。」

        「打工我当然也可以啊。我是大学生了，而且舞香也在打工。」

        大家都在打工。
        不仅是舞香，朝仓同学也在打工，仙台同学也在打工。
        所以，我去打工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我并不是很愿意。

        「难道是宇都宫邀请你的？」

        「不是的。」

        「那是谁邀请你的？」

        「没有人邀请我。」

        我十分坚决地说道，但仙台同学还是向我投来了怀疑的目光。然而，我真的不是被谁邀请了，而是自己决定去打工。

        「……打工的理由是？」

        一个尝试试探我真实意图的声音传入耳中。

        「因为我想要钱。」

        「不是说这个。我是想知道你想用打工赚的钱干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仙台同学用着比刚才更加强硬的声音说道。
        这个情形已经可以用高压来形容了，审讯，这个词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打个比方的话，仙台同学便是刑警，而我则是罪犯。

        但是，我并没有做任何坏事。

        「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仙台同学。」

        「为什么？告诉我就不行吗？还是说你想要的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但我的确是想把打工赚的钱用在我不想说出口的事情上。如果说出来的话，就会显得太大张旗鼓，然后导致我原本打算买的东西也无法送出手了。
       

        「……是什么都无所谓吧。」

        我想让别人更容易知道我是属于宫城的。

        仙台同学曾经说过的话一直留在我的脑海中。

        去水族馆的那天，她戴了高中时我送给她的项链来代替“印记”，而当我对她说，可以选一条更加好看的项链来代替印记时，她对我说了一句「宫城来选吧」。

        自那以后，我就一直想让仙台同学戴上一条新的代表“她属于我的印记”的项链。

        而且，我觉得要买下这条项链的话，不应该用父亲给我的钱，而是应该用自己的钱。

        「藏着掖着会让人很在意的。告诉我嘛。」

        「没什么特别的。」

        我绝对不想说。
        一旦说出口就无法回头了。

        虽然我说我要去打工，但我并不觉得自己自己适合打工，也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仙台同学送这种穿戴在身上的东西。

        对她来说，应该有很多比我选择的更适合她的东西。

        即便是耳环，我都会觉得，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来选的耳环，或许会更加适合仙台同学。我对自己的选择毫无自信。
       
        然而，我还是对仙台同学说了，要她和澪小姐好好相处，因此我必须准备一个在她和澪小姐见面时，能够代表“她属于我”的印记。

        「有想要的东西的话，就用那笔钱吧。」

        仙台同学说出了一句动摇我的决心的话。

        所谓“那笔钱”，正是高中时我给仙台同学的五千元的集合体。
        但是，我觉得“那笔钱”不该我来使用。

        虽然是我给的，但那本来是父亲的钱，而且存下来的是仙台同学。用那样的钱买来的东西，配不上作为印记。所以，如果我要送给仙台同学项链，就算不情愿我也只能去打工。

        「不要。我不想用那笔钱。」

        今天得知仙台同学要和澪小姐一起吃饭后，我很生气。我甚至想把说过的话扔进垃圾桶，让“和澪小姐好好相处”这句话当作从未说过。

        我需要一个能够处理这种心情的东西。

        「打工的地方决定好了吗？」

        「还没定。」

        「那就，和我一起打工吧。」

        仙台同学朝着坐在椅子上的我走近了一步。

        由于她堵住了我的去路，原本就很近的距离变得更加近了。今天的仙台同学有些可怕，让人想逃走。但是，她站在我面前，我根本无处可逃。

        「打工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不是还没决定在哪儿打工吗？我们找个能一起打工的地方吧。」

        「我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打工的。总之你先后退一点。」

        「宫城可以后退啊。」

        「坐在椅子上后退？」

        「没错。」

        「根本不可能吧。这不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不出来。」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
        我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她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让我感到有点痛。

        「放开我。」

        「……要我放开你的话，你也放弃打工如何？」

        仙台同学说出了我不久前对她说过的话。

        我和仙台同学不一样。
        有人要我放弃打工的话，我会真的想放弃的。

        本来就不是非打工不可。稍有间隙，想要放弃的我就会冒出来，在我耳边低语着「不用自己的钱也可以吧」之类的话。

        我的意志就像棉花糖一样蓬松柔软，稍有不慎就会融化消失。

        「宫城。」

        仙台同学轻轻呼唤着我，抓着我的手也再次加大了力气。我用力拉了一下她那只手，她便失去了平衡，扶住了我坐着的椅子的后背。

        我也主动缩短了靠近的距离，然后堵住了仙台同学的嘴唇。

        两秒，还是三秒。
        一个短暂到无法让人满足的吻后，我们彼此分开。

        「让我去打工吧。……我也让仙台同学去打工了啊。」

        我强行拨开了仙台同学抓住我的手，然后推了推她的肚子。

        拉近的距离又被分开，一个听起来有些不高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话说是这么说。」

        我并不认为我必须获取她的许可。
        然而，仙台同学打工的时候，征求了我的许可。所以，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有意见的话，仙台同学也别打工了。」

        对打工感到不满的不仅仅是仙台同学。

        这一点我也一样，我一直无法欢迎仙台同学的打工，一直希望她辞掉。

        尽管我是在容忍与家教的学生见面的仙台同学。
        尽管我真的很生气。
        尽管我希望她不要和家教的学生见面。
        但我还是一直允许着打工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别不说话，回答我。」

        我轻轻踢了一下一言不发的仙台同学的脚。

        「……我答应你去打工，所以再亲我一次。认真地。」

        仙台同学用着可以说是迫不得已的态度说道，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臂。

        「什么叫认真地？」

        但接吻有了“认真地”这一条件时，该怎么做。
       
        我虽然知道，但我姑且还是问了一下，结果得到了「要我教你？」这样一个讨厌的回答。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不会做什么好事，所以在她做出无聊的事之前，我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然后，我站起身，亲吻了她那柔软的嘴唇。

        仙台同学的手环住了我的腰，身体紧紧贴着我。

        我不记得我有允许她做任何事情，她却擅自把嘴唇贴了上来，于是我轻轻咬住了她。

        仙台同学并没有分开。
        我咬得稍微用力了一些，她却靠得更近了。

        我的舌尖打开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探入其中，与她的舌尖相触。那富有弹性而又柔软的东西便缠了上来。

        短暂的交换体温之后，我松开了嘴唇。

        「还不够。」

        仙台同学嘀咕着说道。

        「不够也没有了。我要回自己的房间了。」

        说完，我正准备从仙台同学身边通过，却被她再次抓住了手臂。

        「宫城，打工你准备干多久？」

        「不知道。」

        「还没决定吗？」

        「之后决定。」

        「宫城你总是没有计划欸。」

        仙台同学有些无奈地说道，然后松开了我的手。然而，就像刚刚瞬间缠上来的舌尖一样，她的手指立刻缠住了我的手指。因此，我无法回到房间。

        「才不是。」

        我低声回应道，试图解开牵在一起的手，但她却不肯松开。

        「暑假也要打工吗？我想知道你的安排。」

        「安排？」

        「就是看看你有没有时间。」

        「有时间又如何？」

        「我想暑假里我们俩一起去哪儿玩玩。毕竟明年可能会很忙。」

        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话后，手上的力气也消失了。

        「去哪儿？」

        「两天一夜差不多，所以去温泉。」

        「不行。」

        温泉什么的绝对不行。

        「为什么？」

        「去温泉不是要泡澡吗？」

        「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有。仙台同学绝对会说要一起去泡。」

        「一般来说，去温泉的话都会一起去泡吧。 」

        仙台同学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一样，于是我瞪了她一眼。

        「那种一般，对我不适用。」

        泡澡就必须赤身裸体。
        我做不到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进入这种毫无防备的状态。

        「那不去温泉也行，去别的地方吧。」

        「目的地不是仙台同学擅自决定的话就可以。」

        「明白了。我们一起商量吧。」

        说完，仙台同学又理所当然地想吻我，于是我用力地踩了她的脚。
 
episode 326
       
        打工什么的做不到。
        不想去打工。
        可是，不打工就没法买项链。

        我叹了口气，躺倒在床上。我把被仙台同学擅自命名为“洛洛”的黑猫玩偶放在肚子上，然后又叹了口气。

        自从我向仙台同学宣布要打工后，已经过了一周多了。
        然而我不仅连打工的地方都没定，甚至找都没找过。

        即使我有干劲，但我那离家出走的勇气也不会回来。不，我感觉我的干劲也跟随勇气去了什么遥远的地方。

        之前试图阻止我打工的仙台同学，今天要晚点回来。她正在打工，教一个所谓学生的人学习。和我不一样的她，似乎毫不费力地在做着自己决定的打工。

        「告诉我打工该怎么办啊。」

        我拉了一下沉默不语的黑猫的手臂。
        我知道怎么去找打工。
        可以在大学的公告板上找，也可以去招聘网站上找。
        还能让朋友帮忙介绍。

        虽然有很多种寻找打工的方法，但我都不想去尝试。简而言之，我正在试图逃避打工这个行为。

        项链的话，大概，工作一个月左右就能买到，再长两个月也足够了。而且就算我给仙台同学送贵得离谱的东西，她也应该不会收，所以没有长期打工的必要。
       
        所以，从时间来看，工作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只要稍微忍耐一段时间就好。

        但是，我还是不想打工。

        虽然并没有不买项链这个选项，但一想到打工，我的心情就会光速下滑。

        要是我能用分身代替我自己工作就好了，但是我的分身又肯定和我一样意志薄弱，绝对会说不想工作。

        我摸了摸黑猫的头，然后把它放在枕边。
        我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

        在我自己和我的分身都不靠谱的情况下，我该如何去面对打工呢？

        哎，我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我起身下了床，打开门。

        「欢迎回来。」

        我向刚刚打完工回来的仙台同学打了个招呼，她回了一句「我回来了」，然后又向我问道：

        「宫城，你吃饭了吗？」

        「吃了，仙台同学呢？」

        「我准备去煮个意面。宫城要不要也吃点儿？」

        「再吃会长胖的。」

        「好吧。那我给你泡个茶，出来吧。」

        「不用了。不用管我了，仙台同学你去吃饭吧。」

        今天，我没有心情和打完工回来的仙台同学说话。

        要是待在一起，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些我不愿意想起的打工的事。虽然我一直希望她早点回来，但我已经看到了她的脸，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所以，已经够了。

        「那，冰淇淋呢？」

        仙台同学说出了一个家里的冰箱中没有的东西的名字，然后微微一笑。

        「根本就没有冰淇淋吧。」

        「我买回来了，要吃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仙台同学像这样子纠缠不休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
        我能预料到这对我来说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所以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洛洛的位置，换了？之前也摆在床上过欸。」

        说完，仙台同学指向了我的房间里面。
        我差点就回过头去，但还是忍住了。

        「没有变。」

        我一直想着打工的事，忘记把黑猫放到书架上了。现在，黑猫玩偶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放在我的床上。

        真是让人恼火。
       
        仙台同学总是在看一些不该看的地方。

        「洛洛平时都在书架上吧？如果没换位置，怎么会在床上呢？」

        「因为……我只是在检查有没有弄脏。」

        「黑色的，看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弄脏吧？」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讨厌的话，一边看着我的房间内，于是我迈了一大步来到公共空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仙台同学，你要说的是关于玩偶的事吗？」
       
        「不是。就算你不喝茶也过来吧。」

        仙台同学温柔地笑着，然后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她牵着，慢吞吞地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仙台同学从我身边离开，然后从架子上取下锅，再往里面加了水，然后开始说道：

        「那个……」

        「什么？」

        「打工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叫怎么样了？」

        盛满水的锅被放在灶上，然后点燃了火。仙台同学一边准备着意面和酱汁，一边若无其事地向我问道：

        「我的意思是，打工的事决定得怎么样了？」

        「还没定。」

        「好吧。……你真的打算去打工吗？」

        向我搭话的仙台同学并没有看向我。
        她就像是在对锅说话一样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就这样反问道：

        「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只是在想，你要是打工还没定下来就好了。……开玩笑的。需要帮你找打工的地方吗？」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不用。我自己找。」

        无论是去打工，还是找打工的地方，都是我未曾做过的事情。
        第一次做什么事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不安。

        但是，我并不想依赖仙台同学。

        这就像是一种为了购买给仙台同学的东西而进行的仪式，所以她不应该参与其中。

        「宫城。」

        仙台同学回过头来。

        「怎么了？」

        「你知道可以在大学里找打工的地方吧？」

        「我知道。仙台同学，你不会把我当小孩了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各种各样的事。」

        「什么各种各样的？」

        「比如说你会不会去奇怪的地方打工啊。然后还有……」

        说到这，仙台同学停了下来。

        「然后呢？」

        「会不会认识一些奇怪的人啊，之类的。」

        「不用担心这么多，仙台同学还是担心一下锅里吧。你在煮意面吧。」

        「锅里没事的。」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而不是看锅。
        即使看见了她的脸，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口中的担心似乎并非谎言。

        「仙台同学，我去洗个澡。」
       
        即便被仙台同学担心，我要做的事也不会改变，但是她这么担心我，会让我变得想向她撒娇。

        「是不是有点突然？」

        「都这个点了，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我一直在拖拖拉拉浪费时间，但也觉得我差不多也必须开始找打工的地方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什么都还没做，就要迎来暑假了。

        我转身背对仙台同学，然后回到了房间。
        我把放在枕边的黑猫放回书架，然后看了看手机。
        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澪小姐。

        在这之前，澪小姐来家里玩的时候，她提到过打工的话题。虽然她说的那个咖啡厅的打工对我来说不太可能，但她看起来人脉就非常广，如果我说我在寻找打工的地方，她应该能给我介绍一些。

        我也考虑过拜托舞香，但我感觉如果跟她说，就会变成和她一起卖汉堡，我不想这样。因为这样的话，开开心心工作的舞香和我自己一对比，我肯定会很沮丧。

        「……总之先洗澡。」

        要不要联络澪小姐呢。
        结论可以先往后放一放。

        去泡个澡，慢慢思考。
        让我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该把命运交给澪小姐也不会太迟。

        我准备好换洗的衣物，然后走向了浴室。
 
episode 327
        我在浴室里深思熟虑了整整一个小时。
       
        然而几乎快泡晕的我，现在依旧犹豫不决。

        我一个人待在房间，紧紧皱着眉头，却还是没有得出结论。我坐在床上，在手机上输入『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后已经过了十五分钟，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按下发送键。

        如果我给澪小姐发送了这条消息，我就再也无法逃避打工了。

        即便我又变得软弱而说出「刚刚的事还是算了」之类的话，她也一定会问我要商量什么，不会放过我。到那时，就只有谈论打工的事这一条路可走了。

        还是算了吧。

        我扔掉手机，躺在床上。
        一闭上眼，软绵绵的被子便开始诱惑我睡一觉来忘记一切。柔软的被子和仙台同学不同，它不会说话，但却在直接告诉我的身体变得轻松的方法。

        好好睡一觉到明天早上，心情就会变得和现在不同。

        打工什么的变得无所谓，联系澪小姐的想法也会被当作是一时兴起。

        被子比仙台同学更加温柔，比仙台同学更加能让我堕落。
        和不好的自己抗争不过是徒劳。

        即使把说要打工的那个自己当作不存在，把身心都交给被子，也不会有人说我。仙台同学也说过要我别去打工，所以她反而会高兴。

        ——打工是为了购买能够代表仙台同学属于我的标志，是为了购买代表“我一个人的仙台同学”只属于我的项链。

        我轻轻摸了一下被子。

        迄今为止，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仙台同学不会和别人做的事情了。

        能和她做那种事情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所以，我还是需要项链。
        我必须给仙台同学留下印记。

        我坐起身，拿起手机。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找和仙台同学关系很好的澪小姐商量。我也感觉事情可能会变得很麻烦。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给我介绍打工了。而且，想要自己去找时，那个软弱的我便会冒出来，导致无法行动，所以我只能采取强制往前走的方法了。

        我鼓起勇气，移动了原本动弹不得的手指，向澪小姐发送了一条或许不该发送的信息。

        我做了个深呼吸，一分钟后，电话响了。

        「欸？」

        手机屏幕出现了跳着舞的澪小姐的名字，我一下子弹起身来。
        不，实际上只是显示着她的名字，却看起来像是在欢快地舞蹈。

        「……为什么会打电话过来。」

        我盯着兴高采烈地唱着歌的手机看了几十秒。
        铃声还是没有停止。

        看来，澪小姐的字典里，并没有放弃这个词。

        「……喂。」

        我做好了觉悟，刚一接通电话，澪小姐那朝气蓬勃的声音便传进了耳中。
       
        「yahoo~yahoo~，志绪理酱。谢谢你联系我~我从没想过志绪理酱会有事拜托我，所以超级无敌高兴，就打电话过来啦。我现在有空哦，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行，你要商量什么？」

        好长。
        这个打招呼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长。
        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非常令人不安的时间设定。
        拜此所赐，我已经开始后悔联系澪小姐了。

        「其实，不用打电话也没关系的。」

        「因为消息上说有事想商量，所以我觉得直接说比较好。有些事用文字很难表达，不是吗？对话能说得更加详细，也能更好地表达想法吧。」

        「……是这样没错。」

        「啊，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

        「那倒也不是。」

        比起文字商量，语言更加容易说清楚，也更加容易传达想法，所以她说的话并没有错。
       
        虽然在我看来，澪小姐有些太兴奋了，但她并没有那种在捉弄我的感觉。我觉得她是在认真地接受我的商量。

        但是，打电话不太好。

        「话说回来，志绪理酱的声音是不是有点小？」

        澪小姐的声音很大，但我也没办法。
        因为仙台同学在隔壁房间。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知道商量的事，所以不能让她听到声音。

        虽然我知道用正常的音量说话也不会被听到，但还是情不自禁地变得小声了起来。

        「已经半夜了，会打扰邻居的。」

        我压低声音说道。

        「好吧，都十一点多了，也是。所以，要商量什么？」

        「就是……」

        果然，我还是没法说出打工这个词。

        我的意志实在是太过薄弱，于是我靠在了将这个房间和仙台同学的房间隔开的墙上。虽然我不想被墙另一边的仙台同学听到，但只要靠在接近她的墙壁上，我打工的念头就会变得更加强烈。

        「……那个，我想商量的事，是关于打工的。」

        「哦，哦——！？志绪理酱，你想打工？」

        「嗯。」

        「你的意思是，想去我上次过来玩的时候，提到的那家咖啡厅打工吗？」

        「是倒是，但……」

        「嗯？不是咖啡厅的打工吗？」

        「……我希望能给我介绍一个不用笑的打工。」

        「……那是什么打工？」

        澪小姐向我问道，于是我告诉她，希望她能给我介绍一个不用营业性微笑的打工。顺便还告诉了她，我很不适合营业性的微笑。

        「原来如此。不能接待客人啊。」

        澪小姐思索着，发出了「嗯——」的声音。

        我决定要打工时，想起了高中的文化祭。

        那时候班上决定要开咖啡厅，我被安排去当了服务员。

        虽然我勉强完成了笑着接受点单，笑着上菜这样非常讨厌的工作，但正是因为那次文化祭，让我对打工的厌恶感更强了。

        即便上了大学，我也绝对不会去打工。
       
        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我就这么想。
        但是，未来发生了改变。

        「有这样的打工吗？」

        现在，就算我无法从事接待，也打算去打工。

        「志绪理酱，你打算打多久的工？」

        「……一周。」

        「好短！也太短了吧？」

        「其实是一个月左右。」

        「好吧，虽然也很短，但是一个月左右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咖啡厅打工？」

        「可我应该没法接待客人。」

        把自己做不到的事说成能做到，是不会招来好结果的。
        就算会找不到打工，也应该诚实地说出来。

        「那，不是需要露面的大厅人员，而是幕后呢？」

        澪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说道。

        「你是说后厨之类的吗？」

        「没错。」

        「我不太会做饭。」

        「虽然说是后厨人员，但也不用做很复杂的工作，而且还有洗碗之类的别的工作，所以我想应该能行。另外，因为在招的是大厅人员，所以如果人手不够，可能还是会需要你去帮忙点单或者上菜，但这种时候可以安排人帮你。」

        笑容满面的澪小姐。
        电话另一头的她，一定是这个样子。

        我并没有从向不想做接待工作的我推荐去咖啡厅打工的澪小姐身上感到恶意。骗我是后厨人员，实际上却让我去当大厅人员，我想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我还是提不起干劲。

        正当我沉默不语时，澪小姐用十分明亮的声音说道：

        「但是我也得找姑姑确认一下才知道行不行。啊，我姑姑是咖啡厅的店长。所以，志绪理酱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去问一下，意下如何？」

        澪小姐不是坏人。
        经过这番交谈我便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和仙台同学关系好。

        ——虽然我有些不爽。

        只是，现在并不是考虑她和仙台同学的关系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但能请你帮忙问一下吗？」

        「OK~好啊，我去问一下。虽然我还是很想让志绪理酱去大厅啦。」

        澪小姐愉快地说道，然后又接了一句「还有别的事要商量吗？」

        「算不上商量，但我希望刚刚的对话，澪小姐能对仙台同学保密。」

        「为什么？」

        「呃，我就是想保密到我打工定下来为止啦。」

        我有些急匆匆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我会努力保守秘密的。」

        「努力？」

        「毕竟我的嘴巴不是很严啦。不过，既然是志绪理酱的请求，我会努力保持沉默的。」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令人感到不安。
        我可能找错了商量的对象，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我也不打算回头。

        「我相信澪小姐。」

        「交给我吧！那打工的事我先和姑姑说一下。有进展了我再联络你。」

        「好的。谢谢你今天陪我商量。」

        「再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可以哦。」

        「已经没有要商量的了，不用了。」

        我抛出了结束对话的话语。
        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澪小姐，但我感觉放任她发挥的话，她可能真的能够滔滔不绝聊上一两个小时，实在是有些可怕。

        「好吧。以后也尽管来拜托我吧。我都会尽我所能的。」

        说完，澪小姐又说了句「再见」，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episode328 不想听宫城说的话
        无法接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宫城要去打工呢？

        我大步走在被夕阳染红的人行道上。
        不冷不热的风吹拂着我的头发。

        我用力地迈着步子，以仿佛要将人行道上的瓷砖踩成两半的气势朝着家走去。

        『澪小姐给我介绍了打工。』

        早上，我在驶向大学的电车里摇摇晃晃时，收到了宫城发来的这条信息。到了大学后，澪也对我说了句「我给志绪理酱介绍了份打工」。

        虽然从澪的话中已经能预知一二了，但我还是详细问了一番，结果宫城打工的地方就是我之前也打工过的那家咖啡厅，也就是能登前辈经常去的那家咖啡厅。

        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呢？

        我差点就这样责问澪了，但还是勉强笑着回了句「这样啊」。但是，我没法和打工介绍犯一起度过愉快的时光，也没法接受和她一起去吃饭的邀请。

        六月已经过半，七月即将到来。
        度过这段忙碌的日子后，暑假就快到了，也差不多该和宫城一起制定暑假计划了。然而，在这之前，听到宫城的打工地点而受到打击并不在计划内。

        她说她要打工之后，过了两周多都还没什么进展，我本以为她已经放弃了。

        我必须尽快回去。

        我有一大堆话想跟宫城说。
        首先，让我的朋友澪来给她介绍打工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澪来家里玩时，是说过那边正在招募打工，但这根本毫无关系。澪是我的朋友，宫城不应该随便拜托她。就算要，也应该先跟我打个招呼。

        而且，澪要给宫城介绍打工的话，也应该先征求我的同意。

        还有，宫城和澪都向我隐瞒了这件事，让我觉得很不爽。
        
        我对宫城和澪都很生气。
        我走在黄昏的街道上，离家越来越近。
        变换的景色根本无法入眼。
        我的视野越来越狭窄，只能看见前往宫城身边的道路。

        我其实明白。
        宫城和澪都没有必要跟我说什么。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接受，所以加快了脚步。

        我爬上三楼，站在门口。
        吸气，呼气，然后拍了拍脸颊。

        等到平静下来后，我打开了门。

        我推开门走进室内，便看见了宫城的鞋子。
        我把我的鞋子放在旁边，然后前往公共空间。

        宫城并不在。
        我把自己的东西放回房间后，敲响了宫城房间的门。

        咚咚两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

        「……欢迎回来。」

        宫城说话的时候没有和我对上视线。

        「我回来了。我可以进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那就宫城来公共空间。」

        我没有抓住她的手。
        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太高兴。

        「……进来吧。」

        宫城无奈地说道，然后把门完全打开。从她的声音中我能听出她并不欢迎我进来，但我也没有不进去的选项。

        我毫不客气地坐在平时坐的位置上，看着宫城。她关上门后，也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了我旁边。

        「听说你要去澪那儿打工。」

        我盯着宫城说道。

        「澪小姐告诉你了啊。」

        从宫城嘟囔的声音中能够听出，她对澪这么做也有些不满。

        「志绪理酱说，在打工定下来之前，想对叶月保密，真可爱啊。……她是这么说的。她还说了，我按照志绪理酱说的，在打工定下来之前一直有保密，是不是很了不起。」

        我把早上澪对我说的话告诉宫城后，她皱起了眉头。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宫城什么都没有说，她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地板。

        所以，我才决定不用短信，而是亲口告诉她。

        「我说啊，宫城，你去打工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哪儿奇怪了？」

        「寒假的时候，我邀请你一起去打工，你不是说你不适合吗？」

        「那时候，我回答的是不会和仙台同学一起打工。」

        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宫城十分流畅地回答道。

        不知为何，宫城对打工的意志很坚决。

        我真心不想让她去打工，但我也感觉让她放弃会很困难。我预料到了我会不得不接受要去打工的她，所以退一万步，答应她去打工也可以。

        但是，我希望她能换个打工的地方。
        只有那家咖啡厅不行。
        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能登前辈是常客是问题，澪会看见我不知道的宫城也是个问题。而且那家咖啡厅里，还有些会试图要我和澪联系方式的客人。

        「……咖啡厅的打工，真的适合宫城吗？」

        「我不知道适不适合，但是在不用出去的厨房工作，所以能做到。」

        「那就去别的咖啡厅的厨房吧。」

        「已经定下来了，不可能改变了。现在拒绝的话，不是给澪小姐添麻烦吗？」

        「是这样没错。……澪那边我来道歉，换个打工吧。我来帮你找。」

        「不用找了。我自己的打工我自己决定。」

        宫城看着我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看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改变想法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说出另外一件想说的事情。

        「……打工的事，你为什么要拜托澪呢？」

        「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人能拜托了。」

        「我呢？打工我也可以帮你介绍啊。」

        「拜托仙台同学的话，你肯定会说一起打工之类的。」

        「我要是说了，你会说不行吗？」

        「不行。」

        宫城一如去年我邀请她去打工时一样，说出了会让我受伤的话。

        我也已经习惯了被父母拒绝，也习惯了被姐姐拒绝。我想，再被任何人拒绝也不过如此了吧。无论鸿沟变得多么深，我也不会想去填补。

        至少淡然接受，然后等待着明天的到来就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深的鸿沟也会消失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但是，我不想被宫城否定。

        无论是否定还是拒绝。
        我不想听到她说拉开我们的距离的话。无论是被谁说了什么都不会受伤的我，却很容易被宫城的话所刺伤流血。

        「别说不行啊。」

        虽然经常能够听到这句话，但是今天的“不行”就是不行。
        我抓住了宫城的手。
        十分用力地。

        「你可以不和我一起打工，也可以去打工，但别说不行了好吗。」

        我的声音变得比自己想的还要小。
        我现在仍然不喜欢宫城打工的地方。
        但是，更为重要的是，我不想被宫城否定。

        「……我不想让仙台同学看到，我笨手笨脚的样子。」

        宫城也用力回握住了我的手，告诉了我不想一起打工的理由。

        如此坦率的宫城虽然很少见，但并不温柔。接下来听到的话也和体贴相去甚远，让人不禁想捂住耳朵。

        「仙台同学。我先和你说好，我打工的时候绝对不准来咖啡厅。」

        「你在厨房工作的话，我去也没关系吧？」

        「不要。」

        宫城的“理由”是可以理解的。

        不想被看见笨手笨脚的样子。

        这并非宫城一个人会有的想法，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但是，我还是不想答应宫城的话。

        「我想去。」

        说到这儿，我回想起了高中时的文化祭。

        那时候，宫城班上搞了咖啡厅，我曾经对要当服务员的宫城说过「我要不要来看看」，然后被她说了不用来。

        「绝对不要。今天的仙台同学怎么这么任性。」

        「宫城也很任性吧。明明我打工的时候你都来了。」

        「一码归一码，那不一样。」
        
        如今想来。

        当初我应该无论如何都去看宫城的。
        就算羽美奈在，我也应该毫不顾忌地前往宫城的教室。

        我不想再像没能看见文化祭时的宫城的自己那样重蹈覆辙了。

        「好吧。」

        总之。        
        我先说出了一句平息这个场面的话。
 
episode 329
        心怀不满。
        正在我旁边的宫城便是这样的表情。

        「……仙台同学，答应我。」

        宫城打工的时候，我不能去那家咖啡厅。

        我需要答应的便是这一点。

        自从我进入这个房间后，宫城就一直在说一些讨厌的话。我想稍微听一点让人高兴的话，但目前这个状况下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该说的话已经决定好了。

        「我答应你。我不会去看正在打工的的宫城。」

        ——但是有可能会去找澪。

        我在心里补充道，然后亲吻了宫城的耳环。

        「仙台同学，绝对要遵守哦。」

        我用微笑回应了宫城的强调，告诉她不用担心，她的表情也稍微缓和了一点。话虽如此，但也仍然是一副在犹豫是否能够信任我的表情，我仍然在被怀疑。或许是一旦涉及到打工，我的信用就会显著下降。

        「宫城，我也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可以吗？」

        这样并不好。

        就算是牺牲了信用去了宫城打工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我的信用进一步丧失，但是我依旧不打算更改我在心里附加的话。而且在此之上，我还想要一个新的约定。

        「这是交换条件吗？」
       
        「嗯。」

        「……先听你说说。什么约定？」

        宫城盯着我，用试探的语气说道。

        「去打工的日子，宫城要让我留下印记。」

        「——印记？」

        「宫城不是也给我留了吗？也让我做同样的事吧。」

        我不会允许宫城说不记得了。
        她之前会给去咖啡厅打工的我留下印记。

        说得更加清楚一点，所谓“印记”就是吻痕，我在咖啡厅打工的那段时间，她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

        「不要。」

        宫城简短地回答道。

        但我无法接受。
        可我又能理解。

        她不会让我这么做的。
        我明白，但今天的我还是想抱怨。

        「只有宫城可以不公平吧？」

        「没有不公平。」

        「就是不公平。也让我留下印记嘛。」

        「不要。」

        「不愿意的理由是？」

        「去打工的时候，留着那种东西会很麻烦啊。」

        「那我也是一样啊，宫城不也留了吗？」

        「……是倒是。」

        宫城有些为难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把鳄鱼纸巾盒拉了过来，握住了它的手。

        「那就宫城来给我留下印记吧。就像我去打工的时候那样，这总可以吧？」

        「……仙台同学，你为什么有时候会说出一些像变态的话呢？」

        宫城嘀咕着说道。
        她的视线没有看向我，而是落在了鳄鱼身上。

        「我觉得是宫城让我说出这种像变态的话的。」

        我从宫城手里抢走鳄鱼，放在床上。
        今天，黑猫玩偶洛洛并不在那儿。我并不清楚什么条件下洛洛才会被放在床上。

        「宫城，答应我吧。」

        宫城的手触碰到了我的耳环。
        她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耳垂，然后将嘴唇贴了上来。然而，她紧接着就十分用力地咬了我的耳朵一口。

        「好痛。」

        说完我便推了宫城的肩膀，结果她更加用力地咬了一口，然后才松开我。

        「这算是约定好了吗？」

        「仙台同学，不是你说的交换条件吗？」

        随着这个不高兴的声音，宫城去打工的日子里，要在我的身体上留下她的痕迹这件事也定了下来。

        「顺便再加一个。宫城去打工的那天，要听我的话一次。」

        「谁允许你顺便了，再说了为什么我打工的那天必须听仙台同学的话？」

        「我和澪见面的日子里要听宫城的话，所以我觉得宫城因为打工和澪见面的日子也得听我的话。」

        和澪出去玩的那一天要听宫城的话。

        我对宫城做出了这样的约定，但宫城并没有做出与之相对的约定。

        「澪小姐说过，我打工的日子她不一定都会在。」

        「那就只有她在的日子也行，要听我的话。」

        我并不是非得让宫城听我的话。

        然而我还是说出了要宫城听我的话，这是因为我对否定我的宫城感到不满，也对去澪介绍的地方打工的宫城感到不满。更进一步说，我是对让我会这么想的原因的澪感到不满。

        我觉得澪应该在校园里跑个一百圈来反省一下。

        「仙台同学，你是怎么了？」

        一个明显不悦的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怎么了？」

        「你和平时不一样。平时你都不会说这种话的吧。」

        和宫城在一起，我便不再是平时的我了。我被宫城改变了太多，今后她也会继续改变我。

        而且，我也希望宫城能有更大的改变。我希望只有我能更多地看到宫城不能让别人看见的样子。

        「刚刚我也说过了，是宫城让我这么说的。」

        我低声说道，宫城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不明白就算了，如果你不想听我的话，就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吧。」

        「……什么请求？」

        「能登前辈。她是那家咖啡厅的常客。宫城你打工的时候她应该也会来，你不要把前辈的话当真。」

        「什么？」

        我摸了摸宫城的耳环，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脸。

        宫城的表情没有变化。
        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能登前辈只会说一些很随便的话，所以要是你和她说上话了，随便搭理一下就行。」

        能登前辈会去宫城打工的那家咖啡厅，而且她还是常客。

        「我觉得我和能登小姐没什么话可说。」

        「以防万一。」

        虽然宫城负责的好像是厨房的工作，但她们依然可能在什么地方碰面。

        能登前辈虽然不是坏人，却是一个很麻烦的人。

        我跟她说希望她不要和宫城扯上关系，她的回答是会尽量克制，不会做什么坏事，但并没有断言不会牵扯到宫城，所以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我觉得就算见面我们也没话可说，所以也不需要随便搭理。」

        说完，宫城利落地将我抚摸她脸庞的手给拨开了。

        「不要搭理她，那就约好了。」

        「你不是说请求吗？」

        「请求也和约定差不多吧。」

        前辈未经我的同意就和宫城扯上了关系，然后给宫城灌输了什么。虽然拜此所赐，我们的关系发生了转变，但我并不希望以这种形式进行。

        所以，我希望能登前辈和宫城不要见面。

        「还有，就算有奇怪的人跟你搭话，也不能跟着别人走哦。要好好拒绝。」

        「仙台同学，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了？这种事不用担心。」

        「你知道什么是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就是奇怪的人吧。」

        「我的意思是别被人搭讪了。」

        「搭讪我？」

        「搭讪你。」

        「这种事绝对不用担心。」

        宫城断言道，然后又接了一句：

        「我说，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你没有跟着别人走过吧？」

        「怎么可能会。」

        「那就好。」

        说完，宫城把放在床上的鳄鱼拉了过来，抱在怀里。
 
Episode 330
        去，去，不去，去，不去。
        “去”比“不去”要多，这便是我心情的写照。

        无论如何，我都想去宫城打工的地方。

        但是，一旦选择“去”，宫城的心情肯定会变得非常糟糕，所以我从早上开始就在犹豫。

        宫城打工的第一天。

        我的心情就像沉入了无法浮起来的深渊中。然而，我也并不能放弃日常生活。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大学，毫无生气地在食堂度过着午休。
        
        「叶月，今天你老是在看我欸。有这么喜欢我吗？」

        坐在桌子对面，制造了让我心情变成这样的契机的澪轻飘飘地说道。

        「我看上去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吗？」

        我之所以看着澪，只是因为她是从我身边把宫城抢走的元凶，仅此而已。

        「不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着我。……发生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

        「暂时啊，怎么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倒也没有什么。」

        有。

        因为澪的缘故，几个小时后宫城就要开始打工了。但是，和澪说这些也没有用，我也不打算说。

        我知道这不是澪的责任。澪没有错。倒不如说，她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澪善良的那一面促使她做出了给宫城介绍打工的行为，虽然这让我感觉像是世界末日到来了一样。

        我放松了一下快要皱起来的眉头，然后大口吃着宫城喜欢吃的汉堡肉。

        很好吃。

        说起来，最近都没做过汉堡肉。

        距离上一次吃汉堡肉已经有好些日子了，我觉得也差不多该做一次汉堡肉当晚饭了。难得今天有做汉堡肉的想法，这么一想就有些令人叹气。
        
        宫城打工的那家咖啡厅有员工餐，所以她不会在家吃晚饭。
        我的心脏就像被紧紧揪住一般痛苦。

        「澪，你今天有空吗？」

        我听宫城说了，澪今天也要打工，所以我知道她没空。但我还是想听见她回答不去打工，于是看向了吃完生姜烧肉套餐的澪。

        「哦，怎么了怎么了？超稀有的叶月主动邀请我？我超高兴的欸，但我今天要打工。」

        十分积极的澪说出了我已经知道的事实。

        看样子未来并不会发生变化。

        我早就知道是这样，但心情却仿佛坠入了更深的水底，那是一个完全不见天日的世界，让人根本打不起精神。

        「在咖啡厅吗？」

        我又问了再清楚不过的问题，然后吃了一口所剩无几的汉堡肉。
        即便在这个漆黑的世界中，味觉依然存在。

        汉堡肉很好吃。

        好吃到让人晚饭也想吃汉堡肉。
        但是，今天不能和宫城一起吃晚饭。

        「对，在咖啡厅。」

        澪用着我无法发出的开朗声音说道。

        「不能翘了吗？」

        「今天可是志绪理酱值得纪念的打工第一天。她肯定会紧张的，我得陪着她。」

        澪温柔得让人讨厌。

        她应该变得更加随便一点，翘掉打工，和我一起出去。

        这么一来，宫城就会在没有认识的人的环境中工作。她对工作很消极的，所以真要如此，她可能就会放弃打工。

        「啊，对了！叶月。」

        澪那过于明快的声音猛地钻进耳中，打断了我那比水底还要黑暗的想法。

        我将这些无可救药的无聊想法赶出脑海，把这个不太好的自己封印了起来，然后问了一句「怎么了？」，结果就听到了一个更加明快的声音。

        「今天来咖啡厅吃饭怎么样？还能看见志绪理酱工作的样子哦。」

        「宫城是在厨房工作吧。」

        「是啊，不过叶月要来的话，也可以派她来点单。」

        澪笑眯眯地说出了一句宫城听了可能会昏迷的话。

        澪虽然有些缺少分寸，但她是一个善良的人。
        宫城也只是希望我和她搞好关系。

        但是，今天我没有和她搞好关系的心情。

        我把剩下的汉堡肉送入嘴中，连同想说的话一起咽了下去。

        「……今天就算了吧。毕竟是第一天，她会紧张的。」

        既然澪邀请我了，那我也可以堂堂正正过去。

        所以，我其实很想说「去」，然而我也明白，最好不要第一天开始就跑到宫城打工的地方去。

        「这么温柔？」

        「不能输给澪。」

        我并不温柔。
        那个不好的我自己，现在仍然在我心里闹腾，嚷嚷着什么咖啡厅去就好了，又或者是把宫城关在房间，不让她去打工就好了。

        我隔着衣服按住了锁骨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

        那里有宫城今天早上留下的印记。

        我明明说了可以留在看得见的地方，但她还是解开了我衬衫的扣子，把嘴唇贴在了看不见的位置。

        这种时候的宫城真的很无趣。

        明明可以留下很多印记，却只留了一下，而且还是一个感觉很快就会消失的浅浅的印记。不仅如此，我主动想亲她的时候她还用力踩了我的脚，而我说还想要更多的吻，她就把我扔下不管去大学了。

        我觉得这太过分了。

        明明她有时候也会主动邀请我，可我邀请她的时候她却又不会做更多。
        既然如此，我就该抓住准备去上大学的宫城，在她耳边说无数次我喜欢——

        不行。
        就算我说一整天，我感觉她也不会相信。

        「喂——，叶月。」

        正当我思考着做不到的事情的时候，澪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怎么了？」。

        「你突然不说话了，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不好意思。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毕竟宫城不在。」

        我已经习惯说谎了。
        话语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脱口而出。

        「这样啊。志绪理酱不在所以要一个人吃。」

        「做一个人份量的饭挺麻烦的。」

        「等志绪理酱工作习惯了，我就减少打工，你就和我一起去吃饭吧。」

        澪笑眯眯地说道。

        「希望尽早。」

        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宫城打工是没法避免的。地点选择在咖啡厅也是没有办法的。只是，我不希望澪在宫城附近。更进一步说，我不能允许，所以想把澪拉开。

        而且，我和宫城约定过，所以我必须和澪好好相处。

        「好稀奇，你居然会说这种话。感觉有点高兴，那就尽早一点吧。我可以提前计划一下吗？」

        「好啊。」

        一举两得，这样一个很差劲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但是，这也是事实，如果和澪去吃饭，别说一举两得了，简直是一举三得。因为，如果我和澪碰面，宫城就会对我下达某种命令。

        我和澪见面的日子，要听宫城的话。

        我们有着这样的约定。

        「什么时候好呢。」

        说着，澪拿出手机开始确认日程。我看着她，心想那天要是能快点到来就好了。
 
episode331 仙台同学的必需之物
        一天几个小时并不算长。
        虽然说一周有三次，但考虑到一周是七天，所以也不算多。以一个月为单位来看，那就更加不算什么了，要是再以一年为单位看，打工的这点时间真的很少很少。

        所以，这不过是一个转眼间就能完成的普通工作罢了。

        ——本应该是这样，但我却感觉自己在做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一样。

        第一次打工的第一天。

        厨房里，打工的“前辈”们正在和谐的氛围里工作着。
        没有什么可怕的人。

        虽然大家都很温柔，但我却有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
        
        尽管我并不是特别喜欢洗碗，但这毕竟是我一直以来都有在做的事，所以也不是做不到。
        只是，一想到这是工作，我就会觉得单单洗碗这样的事情都变得异常困难了。

        这里是仙台同学曾经打工过的咖啡厅，也是澪小姐介绍给我的。店里的氛围和同事之间的氛围都不错。给我面试和说明工作内容的店长既亲切又仔细，所以我觉得这里是很适合第一次打工的地方。

        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容身之处。

        虽然我和大家穿着同样的制服，也被当作新人接受了，但就像我的身体还不适应这套制服一样，我也还不适应这个地方。

        我知道这只是我的错觉，但我却感觉那件表明所属的制服拒绝了我，这个地方也在拒绝我。
        而且，今天只是像实习一样，做着洗碗这样简单的工作，我却紧张得手都动不了。

        我感觉洗碗的海绵就像石头一样硬，而那些餐具也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感觉随时都会从我手里溜走。

        我感到害怕，感觉无论做什么都会失败。
        我觉得能够在这种“第一次的地方”还能泰然自若的人真的很厉害。

        ——比如说仙台同学。

        我洗完剩下的几个盘子后，擦干了手。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隔着咖啡厅的制服，按住了锁骨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

        我的手底下什么也没有。

        但是，今天早上，我在仙台同学的这个位置留下了一个大概很快就会消失的印记，所以她的身上留着我的痕迹。

        我一直想在看得见的地方给她留下一个长久的印记。

        但是，我并没有那样做。

        虽然仙台同学说可以在看得见的位置留下印记，但如果在大学里被澪小姐看到，我打工的时候可能会被问东问西，那会很麻烦，而且这么做买项链就没有意义了。

        一个不会被任何人置喙，代表着仙台同学属于我的印记。

        之后要买的项链便会成为这样的东西。

        之所以我给她留下的是一个大概到明天早上就会消失的浅浅的印记，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逃避打工。

        项链不能用别人的钱买，必须用我的钱买，所以我不想做出会让我想辞掉打工的事情。如果不将“印记”变成容易消失的样子，我就会想把宣称仙台同学属于我的任务交给它来完成。

        没关系。

        虽然印记很重要，但现在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东西。因为我的目的是买下一条被任何人看到都没有关系，代表着仙台同学属于我的项链，所以我能为之努力。

        我可以好好打工。        
        这并不困难。
        舞香也在打工，朝仓同学也在打工。

        「志绪理酱，没事吧？」

        本应该在大堂的澪小姐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擡起了头。
        对我来说印象只有那灿烂得像日光灯一样的笑容的澪小姐，脸上却挂着怎么看都是在担心我的表情，我连忙回答了一句「没事」。接着，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大概」。

        「不用勉强哦。有什么难处的话，尽管跟我说。」

        澪小姐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用着温柔的语气说道。

        比我想象中要更加亲切的澪小姐，今天来打工后给了我很多很多照顾。我想现在她也是因为担心我，想来看看情况，所以才把餐具送了过来。

        「还没遇到什么困难，没事。」

        「这样啊。那就好。再过一会儿就有员工餐了，在那之前继续加油吧。」

        「谢谢。我会加油的。」

        我露出了微笑，澪小姐才放心地回到了大堂。我拿起新送来的脏的餐具，开始用海绵清洗。

        正如澪小姐所说，这家餐厅有员工餐，所以今天不能和仙台同学一起吃饭。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日子，所以不能一起吃饭并不是什么值得惋惜的事，但我还是非常讨厌这样。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如我所愿。

        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失去和仙台同学一起吃晚饭的机会还是让我感到郁闷。

        ——不行。

        一想到仙台同学的事情，我的心情就会像被困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里一样低落。

        我把脏的餐具洗干净放好。
        然后拿起下一个餐具，心中默念，没关系。

        洗碗，制作饮料，做一些简单的料理。
        
        虽然我需要做的事情五花八门，但在习惯之前还不用做那些困难的事情，所以今天主要还是洗碗。

        但是，和文化祭时的咖啡厅不同，这次是以劳动为代价换取报酬，所以我也想早点掌握工作内容并且好好地完成。
        因此，我现在应该更加专注于在这里该做的事情。

        厨房中充满了各种声音。
        
        炒菜的声音和人说话的声音填满了我的脑海，将仙台同学赶了出去。这家咖啡厅比我想象中还要忙碌，我也逐渐没有闲工夫再去想我已经主动从脑海中抹去的仙台同学了。

        我的手一刻也没有闲着，同时不断地动着脑学习新的东西，时间就这样渐渐流逝，员工餐的时间也结束了。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

        打工对我来说完完全全是一件新鲜事，而且还在与平时不一样的时间乘坐了电车，所以我非常累。我走在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上，脚步也十分沉重。但是，我却以一个难以置信的速度走着。

        我比平时更快地看到了家。
        我飞快地爬上楼梯，来到三楼。
        一打开玄关的大门，就能看见仙台同学的鞋子。

        吸气，呼气。

        我调整好呼吸后，来到了公共空间，这时，趴在桌子上的仙台同学擡起了头。

        「宫城，好晚。」

        我听见了一个少见的不高兴的声音。

        「我不是说了要晚点回来吗？」

        「那也还是好晚。」

        说完，仙台同学从椅子上站起身，握住了我的手。
        
        「欢迎回来。」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也回答了一句「我回来了」，然后公共空间中的声音便消失了。

        「仙台同学，你的手这是？」

        我感到有些不自在，所以试着问了一句，却没有得到回答。

        仙台同学默默地拉住我的手，然后把脸凑了过来。我立刻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于是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

        「早上不是亲过了吗？」

        接吻是在留下印记之后进行的。
        说是这么说，其实我也没说可以，是仙台同学自顾自亲的。

        「没有规定早上亲了晚上就不能亲吧。」

        「也没有规定早上亲了晚上就可以亲。先不说这个，仙台同学，你吃过饭了吗？」

        「我想等宫城回来了再吃，所以一直在等。」

        「我早上说过我不回来吃晚饭了。仙台同学，你也知道那家咖啡厅有员工餐吧。」        

        「我知道，但我已经等了。」

        「就算你等了，我也已经吃饱了，不需要再吃了。」

        「宫城不用吃。坐在这里，看我吃饭就好了。」

        仙台同学十分自然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太好。
        现在看起来也不好。
        但是，她哪也没去，只是站在我面前。

        她也没有松开我的手。
        仙台同学紧紧握着我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仙台同学，你是傻瓜吗？」

        我静静地说道，结果仙台同学却用着像傻瓜一样认真的声音说了一句「都是因为宫城。」

 
Episode 332
        「松手。」

        说完，我往回拉了一下被仙台同学抓住的手。
        结果，又被她拉了回去。

        「仙台同学，你不是要吃饭吗？」

        我打完工一回来，就看见仙台同学趴在桌子上，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没有吃晚饭，心情也不好。尽管如此，她却抓住了我的手，还一直不肯松开。

        「吃。」

        「那就松手啊。仙台同学，你打算一只手吃饭吗？」

        「既然宫城这么说，也可以这么吃。」

        难道仙台同学是认真的吗，她还是没有松手。她的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说是变成了磁铁我也会相信。

        「一只手吃饭很没教养，把手松开，坐到那边去。晚饭吃泡面可以吗？」

        「宫城要和我一起吃吗？」

        「不是你自己叫我看着你吃饭吗？」

        仙台同学问了一个仿佛忘记了刚刚自己说过什么的问题，我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她才松开紧紧抓住我的手。

        虽然她没有回答晚饭吃泡面行不行，但我还是转过身去，开始往电热水壶里倒水，开始烧开水。

        我把泡面放在仙台同学的面前，筷子和黑猫筷架也一并摆了上去。

        我示意她自己把泡面盖撕开，这时水也烧开了。我拿来电热水壶，往泡面里注入开水，然后把烹饪定时器定好时，递给了仙台同学。

        「响了就能吃了。」

        我说了一句不用说仙台同学也明白的话，然后坐在了盯着烹饪定时器看的她对面。

        真是想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三分钟后，烹饪定时器哔哔响了起来，仙台同学按照我说的开始吃起了泡面，而我即使盯着她看也依旧想不明白。

        我只是觉得，她好像比平时更加情绪低落。

        就像是一只湿漉漉的狗。

        虽然说不上垂头丧气，但和平时相比，她的表情也显得可怜巴巴的。

        「很好吃。」

        仙台同学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于是笑着说道。

        「不就是普通的泡面吗？」

        「你不觉得，别人为你准备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会变得好吃吗？」

        「……话是这么说。」

        虽然我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但我理解她刚刚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别人来做，都会感觉好吃。就算是泡面这样只是简单加个开水就行的东西，别人帮你做的味道也会变得不同。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变成这样了。
        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平时吃的那些东西也会变得更加美味。
        
        或许她也是如此。

        只要我在这里，平平无奇的泡面也会变得美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应该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宫城，你说打工是一个月来着？」

        仙台同学嘀咕着说道。

        「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澪小姐说希望我能够打工到暑假结束。」

        「……你会答应吗？」

        吃着泡面的她停下了手，擡起头来。

        「不会。」

        「这样啊。」

        仙台同学发出了放心的声音。
        今天的她，感觉就像一只等待着主人回家的狗狗一样。

        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仙台同学。

        只看着我，只想着我。

        我希望仙台同学一直这样。但是，看到这样的仙台同学，我也会感到不安。

        想把仙台同学关在这里，不让她看其它任何东西，但我同样也希望，不管在哪里，她都会好好地回到这里。

        「仙台同学。我打工的日子，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吃饭吧。」

        「为什么？继续像今天这样看着我吃饭嘛。」

        对面传来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

        「我现在就在看啊，快点吃吧。」

        我一说完，仙台同学就露出了闹别扭的表情，继续吃了起来。

        今天的她真的和平时不一样。

        仙台同学比我更加成熟，更加漂亮，她总是从容不迫，但今天却不是这样。

        眼前的她，正在不满地吃着她说好吃的泡面。这样的她百看不厌，我甚至想一直看着这样的她。

        然而，泡面这种东西转眼间就吃完了，仙台同学收拾好空碗，然后把筷子和筷架也洗了。

        「宫城，接下来准备干嘛？」

        仙台同学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来到了我身边。
        于是，我把身体转向了她。

        「……手。」

        我并没有说得很大声，但当我伸出手后，仙台同学毫无怨言地像狗一样做出了“伸手”的动作。

        「宫城，然后呢？」

        会说话的狗理所当然一般要求着下一条命令。

        「仙台同学，你想变成狗吗？」

        「我不是波索尔吗？」

        我的确是对仙台同学这么说过。
        脸和身体都很细长，毛发顺滑光亮，一种十分漂亮的大型犬。
        她很像这种狗。
        但是，并不是一切都像。

        「感觉波索尔都比仙台同学聪明。」

        「或许吧。」

        仙台同学坦然地接受了我这番并不是很中听的话。所以，我变得想问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仙台同学。我要是说让你等着，你就会像狗一样在这里一直等着，连饭也不吃吗？」

        「如果宫城要我这么做的话。——不只是狗，就算叫我变成企鹅或者鲸头鹳都可以哦」

        「仙台同学没有企鹅那么可爱吧。」

        「这么说有点过分吧？」

        「不过分。而且，也没有鲸头鹳那么有趣。」

        「还说不过分。你是在说我既不可爱，又很无趣吧。」

        「不是这个意思。」

        仙台同学不是“可爱”，而是“漂亮”，我也并不是要在她身上追求有趣。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样很麻烦，所以还是变成人类吧，在我打工的日子不要等我，自己吃饭。我要是想到有人不吃饭在等我，我打工的时候会分心的。」

        仙台同学在这个家里等我，以前也有这种时候。但是，和像今天这样我要打工的日子里等我不一样。
        
        打工就必然会晚点回来，而且我已经告诉过她不能一起吃饭了。都这样了，家里还是有人不吃饭等着我回来的话，打工的时候我也没法集中注意力。
        
        我会变得比今天更加只想着仙台同学的。

        「打工的时候，就要多想想我啊。」

        「那会把工作搞砸的，不行。」

        「要是宫城工作搞砸了，辞职也可以哦。」

        仙台同学的嘴里蹦出了一句算不上好的话，于是我踩了一下她的脚。
        
        「别说这种话了。答应我，我打工的日子，你要一个人吃饭。」

        「我要是不呢？」

        「我会生气。」

        我瞪了一眼仙台同学。
        顺便还推了一下她的肚子。

        「……好吧。我答应，宫城你站到这儿来。」

        随着她放弃的声音，我的手臂也被拉住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站起身看着仙台同学，她把我的头发别到耳后，将嘴唇贴上鸡蛋花耳环，然后分开。

        「我答应你，在宫城打工的日子里，我会一个人吃饭。」

        说完，仙台同学又亲吻了一下耳环，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对耳环约定可以，但我没说你还可以这么做。」
        
        「我在给宫城做标记。」

        仙台同学一本正经地说着无聊的话。

        「别当狗了，快点变回人类。」
        
        「要是宫城能给我一个星期天，说不定我就能变回人类了。这周星期天，你不用打工吧？」

        「打工是不用打工，但我给你一个周日的话，你准备干什么？」

        「……我要是说约会呢？」

        仙台同学紧紧抱着我，说出了一句只会让人觉得她脑子有问题的话。
        她真的只会说一些傻话。

        「不给了。」

        我果断地说道，然后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身体，结果她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我。

        「那在家里聊天呢？」

        「如果是仙台同学来找话题就行。」

        「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仙台同学又亲了一下我的耳环。

 
Episode 333
        澪小姐很温柔，也很可靠。

        虽然我不太擅长和她这样的人打交道，但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好人。
        今天打工时候也是，她也帮助了突然被安排去点单的我。

        虽然工作了三天后我也不觉得打工有趣，但多亏了有澪小姐，让我感觉我能够撑过一个月。

        问题是仙台同学。

        她依然在我打工期间盘踞在我的脑海中。
        而且，她也依旧从早上开始心情就不好。
        明天就是仙台同学想要的星期天，明明是我给她的星期天，她的心情却好不起来。

        仙台同学刚开始打工的时候的我，或许也是这个样子吧。这么想的话，仙台同学或许也没有错，我应该对她温柔一些，但我不喜欢她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知道这很任性，但仙台同学和我相处的时候应该心情好一些，就算我说不行也要亲我的程度就刚刚好。

        我希望我回来之后她能待在公共空间，也希望她来对我打工的事发牢骚。
       
        我开始打工之前，仙台同学有时也会不在公共空间，她也当然有时候不会发牢骚，不会来亲我，但现在我不想接受这种当然。

        虽然我也不禁讨厌起了这么任性的自己，但我还是对仙台同学不在我面前感到不满。

        这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平时总是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而现在却突然变成了一只虚弱的狗狗，让人万分在意。

        所以，即便我没有事找她，我也可以敲我眼前的门。我还没有习惯打工，所以很疲惫，而且还要把明天留给仙台同学，我本打算今晚好好休息的，但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敲门。


        就算没有事情，就算没有话要说，今天都没关系。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再呼出，然后又轻轻敲了一下门。

        「仙台同学，开门。」

        我又加上了一句话，但门并没有打开，而是传来了一声「进来吧」。这不是命令，所以我也没有权利抱怨门没有打开的事，但我还是有些不满。

        不过，进入房间这个目的本身可以达成了，所以我自己打开了门，只见仙台同学正在和桌上的一本参考书之类的东西大眼瞪小眼。

        我走到她身边，看向桌上的书。

        「……这是做家教的时候要用的吗？」

        视线所及的那本书，都不用回忆，我也知道我在高中时见过，所以，仙台同学现在做的，一定不是为了我。

        「我在给小桔梗准备资料。」

        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传来，接着仙台同学又用着平静的声音补充了一句「宫城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但有没有都无所谓吧。」

        我在仙台同学身边坐了下来，然后合上了她桌上的书。

        「我还没弄完欸。」

        我听到一个不满的声音，于是我回答了一句「不用现在弄完也来得及吧？」

        「来是来得及，但我这都准备了一半了。」

        「……那你就继续吧。」

        「那我继续准备的时候，宫城打算干什么？」

        我把躺在床上的企鹅玩偶拿了过来，抱在怀里。

        「和它聊天。」
       
        企鹅这是夹娃娃机的奖品，之前仙台同学想要但是没夹到，是我给她夹到的，所以它也可以作为我的聊天对象，然而，在我开始和企鹅说话之前，仙台同学就向我搭话了。

        「和小企说话，不如来和我说话吧。打工怎么样？」

        「很忙。」

        「没了？」

        「澪小姐比我想象中人更好。」

        我如此回答道，仙台同学却皱起了眉头。

        又开始了。

        自从我打工以来，我提过很多次澪小姐，但仙台同学总是表情不太好。然而，澪小姐之于仙台同学，就像舞香之于我。所以澪小姐“是好人”这件事很重要，并不是应该皱眉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也让我很不爽。

        「嗯，澪还是挺可靠的。和她在一块儿也挺有意思的。」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拍了一下我抱着的企鹅的头。

        这样的仙台同学并不有趣。

        就像我不希望她谈论家教的事一样，我也不希望她谈论澪小姐。

        虽然是我说的要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好好相处，但我心里也同样存在着不希望她们见面的想法。不管澪小姐是不是一个好人，我都不希望，不愿意，不喜欢她和仙台同学见面。

        或许我不应该希望仙台同学恢复正常的。

        这种心情就像某种不会消失，又无法拔掉的刺一样。

        「打工的话题到此为止。」

        我打断了这个正在朝向不愉快方向发展的话题。

        只要一提咖啡厅的话题，就会不可避免地提到澪小姐。这样并不好，所以还是早点结束这个话题为妙。

        「结束也行，但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我并没有打算让她说。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不行，仙台同学就补充了一句「……能登前辈有过来吗？」

        「来了。」

        「你们说话了？」

        「没有说话。我在厨房里呢。而且我感觉她是来和澪小姐聊天的，我就算不在厨房也不会和能登小姐说话。」

        「这样啊。虽然之前说过了，但要是你们有机会说话，千万不要把前辈的话当真哦。她很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

        仙台同学用着读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然后抢走了我怀里的企鹅。接着，她像我刚才那样抱住了企鹅。

        「……仙台同学，你经常和能登小姐说话吗？」

        「之前打工的时候倒是经常说话，但在大学里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原来经常说话。」

        没有东西可抱的我，只好抱住自己的膝盖。

        「因为是她找我说话的。」

        「哦。」

        我紧紧握住拳头，然后松开。
        再把手轻轻放在地板上。

        如果继续待在这儿，我感觉地板会突然裂开，然后只有我一个人从三楼掉下去，落入一个无法爬起来的地方。

        「今天就这样吧，我要回房间了。」

        我并不是因为有话想说才找仙台同学的。我也没什么事，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我用力撑住放在地上的手，准备起身。
        然而却被仙台同学抓住了手腕。

        「今天就在这儿过夜吧。宫城的明天不是会给我吗？」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她握着我手腕的力量也加大了。

        「我之前就说过了，都在一个家里，没有在哪过夜的说法。还有，给你的是明天，不是今天晚上。」

        「再过一会儿就是明天了，没关系吧。」

        「有关系。离明天还有两个小时呢。而且，仙台同学是色情魔人。」

        「宫城，你是觉得我会做什么吗？」

        「感觉会，所以不行。」

        「……宫城不希望我做吗？」

        仙台同学用认真到让人生气的语气说着无聊的话，于是我瞪了她一眼。

        「怎么可能会说希望？」

        我掰开她紧紧抓着我的手，然后用力推开她的肩膀。

        「宫城，好痛。」

        「就是要弄疼你。我要回房间了，别说怪话了。」

        「等一下，我要怎样你才愿意在这儿过夜呢？」

        「怎么样我都不会在这儿过夜。再说了，你怎么就这么希望我在这儿过夜？」

        「一个人睡觉很寂寞啊。」

        「平时不都是一个人睡觉吗？」

        「总归会有这样感觉寂寞的日子的吧。」
       
        其实我并不是不明白。
        虽然说不上寂寞 ，但过去我也有过无数个不想独自一人的夜晚。

        但这都是来这里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和仙台同学合租后，我就很少想这些了，但偶尔也会觉得房间有些过分宽敞。

        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的房间。
        过于安静的夜晚。
        脑海中全是不想去思考的事情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让我忍不住想去搜寻那些记忆中已经剥落的标签，或者从未贴上过的标签。

        仙台同学的话让我想起了那些夜晚，所以我无法否定她。

        「……你不要朝着我，一直看着墙壁安安静静睡觉的话，就可以。」

        我看着地板，说出了我最大限度让步的话，结果旁边却传来一句抱怨。

        「看着墙壁得睁着眼睛，那不是根本睡不着吗？」

        「……再挑字眼儿我就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好，好。我睁着眼睛看着墙壁睡觉就行了吧。」

        「我要生气了。」

        「好了好了，我会乖乖睡觉的。」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我去洗澡，你等会儿。」

        「快点哦。」

        仙台同学并没有用多少分钟来划分时间，但依旧催促地说道，然后把抱着的企鹅放在了地上。
 
Episode 334
        「宫城，头发吹干了吗？」

        我一走进房间，就听到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这是仙台同学的房间，所以听到她的声音并不奇怪，但我觉得她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对待是不对的。

        我知道是因为我过去的行为，才导致了仙台同学说出刚刚那句话，但她也担心得过头了。

        「我吹干了。」

        「真的吗？」

        「真的。」

        今年我感冒过。
        准确的说，是在黄金周的时候感冒的。

        感冒的一个原因就是我没有好好吹干头发，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开始注意我洗完澡后的头发了。

        但是，人也没有那么容易感冒。
        而且我已经反省那次的事了，所以我已经把头发吹干到了我可以断言的程度。因此没有必要再确认了，但仙台同学还是特地走到了我站着的门附近，摸了摸我的头发。

        「干没干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也许只是看起来干了吧？」

        我洗澡的时候，仙台同学换上了代替睡衣的宽松运动服，然后温柔地梳理着也同样换上了类似运动服的我的头发。

        她的手很舒服，会让人想让她一直摸。但是，要是一直放任仙台同学做我没有允许她做的事情的话，她就会干出一些糟糕的事。

        「仙台同学，你这说话像父母一样，真讨厌。」

        我轻轻踢了一下过分靠近我的仙台同学的脚，她为我梳头的手便停了下来。

        「宫城，你父母经常问你头发有没有吹干吗？」

        「……那倒没有。」

        我虽然不记得我被这么问过，但我记得在电视上看见过这样的父母出现的场景。

        「那我就不算是说话像父母一样。」

        「仙台同学，你好烦。我要放东西，你让开。」

         我用从自己房间拿来的枕头推着仙台同学的肚子。

        「我帮你放，给我吧。」

        「不要。感觉仙台同学会把我的枕头放在里面。」

        这个房间里没有备用的地铺，我也没从自己的房间里带，所以我们肯定是要睡在一张床上。正因如此，我绝对不能把枕头交给她。

        靠墙睡的是仙台同学。
        已经这么决定了。

        如果我把枕头给她，然后变成我睡在靠墙的一边，她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我没法动的事情，所以不行。

        「睡哪儿都行吧？」

        「不行。我去洗澡之前不是约好了吗？仙台同学看着墙壁安安静静睡觉。所以，仙台同学靠墙，睡在里面去。」

        「不用说这么仔细我也记得啦。」

        仙台同学放弃似的说道，然后老老实实地走到了床边，接着把床上的枕头移动到了里面，再让企鹅玩偶坐在了地板上。

        「这样可以吗？」

        「枕头的位置可以了，但你要尽量睡到墙边上去。」

        「好，好。」

        仙台同学有些敷衍地回答后，躺在了床上。我把枕头放在仙台同学旁边，然后戳了戳她。

        「再过去一点。」

        「好窄欸。」

        「窄也得过去。」

        「好，好。」

        「身体也转过去，好好看着墙。」

        「宫城，你知道吗，对面也有墙哦？」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然后指向了我身后的墙，而不是床靠着的墙壁。

        这种时候的她性格真的很坏。

        她明明知道我希望她看的墙壁和她指的墙壁不一样，还故意这么做。

        「一般来说，不用说出来你也知道我想让你看的是哪面墙吧？」

        「我不知道哦，想让我看哪一面墙的话，一开始就指定好啊。」

        「仙台同学，我真的要生气了。」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想说仙台同学真的坏心眼。她总是说这种玩文字游戏的话。
        但是，今天我可以原谅这样的仙台同学。

        一个人睡觉很寂寞啊。

        我也不是会对说出这种话的仙台同学冷漠的残酷之人。

        「什么都看不见也没关系的话，那你就看这边吧。」

        我钻进被窝，背对着仙台同学，然后一言不发地关掉了灯，让房间变得一片漆黑。

        「开个夜灯吧。然后，朝我这边。」

        「都不要。」
       
        「等会儿睡觉的时候，我会看着宫城希望我看的那面墙的，现在就稍微看一下这边吧。……很寂寞的。」

        今天的她真的很狡猾。
        她总是说什么寂寞之类的，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的话，所以我无法否定她。

        「只有五分钟的话。」

        我定好限制时间，然后改变了身体的方向。

        在这张两个人睡有些狭窄的床上，我睁开眼睛看着前方。
        黑暗之中，仙台同学的轮廓若隐若现。

        突然，一只手摸了我的脸，仙台同学的体温流入我的身体。               
        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然后仙台同学的体温也开始从脸颊以外的地方流了进来。

        「喂仙台同学，别过来啊。」

        腿都能相互接触的距离太近了。
        我并没有说过可以在床上保持这样的距离。

        「我就是感觉，宫城身上香香的。」

        「不是同样的气味吗？」
       
        我和仙台同学用的是同一款洗发水。
        要说有什么香味，只能是它了。

        「不同哦。宫城更香一点。」

        「那是你的错觉。」

        「不是错觉。」

        「绝对是错觉。」

        我推了推靠得太近的仙台同学的肩膀，然而她不但没有离开，反而把我拥入怀中，然后又说了一句「果然很香」。

        「仙台同学是变态。」

        「都是因为宫城不足，没办法。」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过，我回家之后，因为宫城打工而不在家，所以我很寂寞。」

        仙台同学嘟囔着说道，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我。

        我不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
        我很想知道仙台同学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我却无从得知。因为这个房间太暗，而我们又靠得太近。

        「仙台同学不也一样，丢下我去打工了吗？」

        无论是家教还是咖啡厅的打工，都是我不希望她做的事情。我甚至也说过希望她辞掉。

        然而，仙台同学还是继续着家教的打工，而且现在不做了的咖啡厅打工也可能突然重新开始。

        在打工的事情上毫不退让的她，也没有权利干涉我的打工。

        「是啊。」

        仙台同学用着不带感情的声音说道。

        「打工，你是不会辞掉的吧？」

        「没错。」

        不想听到的话反复冒出，让人想捂住耳朵，然而在捂住耳朵之前，下一句话又传入了耳中。

        「……宫城会觉得寂寞吗？」

        那声音就仿佛要消失一般，十分孱弱，于是我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之前我说过，我不喜欢没有人在的家。」

        「抱歉。」

        与其说抱歉，还不如把打工都辞掉。
        就算是现在，我对她的打工也没有好感。

        「放开我。已经五分钟了。」

        我推了推仙台同学过分贴近的身体。

        「根本没有计时吧？」

        「不用计时也差不多知道。」

        时间限制不过是借口。
        和五分钟过没过去都没有关系。

        再说了，是仙台同学先打破约定，没有看向墙壁，还来碰我，所以我也同样应该有打破约定的权利。

        「我只是抱着而已。」

        仙台同学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到什么时候？」

        即便是借口，我们之间也需要限制时间。
        无节制的相互接触是错误的。

        「到早上为止。」

        「不行，再给你五分钟。」

        「那就到宫城睡着为止。」

        「你根本不打算听我的话是吧。」

        「今天就允许我吧。」

        仙台同学真的很狡猾。
        虽然她很狡猾，但今天我也只能允许她。
        我如此想到。
 
episode 335 宫城的时间
        是太热了吗。
        还是说太挤了。
        宫城从我的怀里逃走了。

        宫城在我的床上，留在我怀里的时间是五分钟。

        虽然她是这么规定的，而且也没有收回这句话，但我“直到宫城睡着为止”的发言似乎被采纳了，她在我的怀里待了很长时间。

        因此，宫城有权利打个翻身离开我，她也有权利背对着我缩成一团睡觉。

        但是，宫城不在我怀里并非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她背对着我同样也不是。

        「宫城。」

        我轻轻叫了她一声。

        我等着她回应，等到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等到我在这个墨色的世界中能够看清宫城的轮廓，她都一直没有回应。

        所以，我再次叫了一声「宫城」，然后戳了戳她弓着的背。

        没有反应。
        这次我又试着叫了一声「志绪理」。

        换做平时，我肯定会听一个不悦的声音抱怨，但现在既听不到宫城的声音，她的身体也纹丝不动。

        「醒一醒。」

        我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我觉得我这么做她很可怜。
        我知道这不是该对因为还没习惯打工而疲惫不堪的宫城说的话和做的事。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她能转过身来，于是又叫了一声「宫城」。

        就算不能抱着她也没关系。        
        就算睡着了也没关系，我只希望她能转过身来。

        「宫城——」

        「干、嘛？」

        随着这个含糊的声音，她像猫咪一样蜷缩着的背也舒展了开来。但是，她并没有转向我。

        「转到这边来。」

        我把手按在她的背上，许下愿望。

        「这边……？」

        「嗯。转到我这边来。」

        我拉了拉宫城的运动衫，然后听到她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她的身体就立刻动了起来，于是我松开了她的运动衫。

        「这、边……」

        宫城用着迷迷糊糊的声音确认了一下方位，然后转向了我。接着，她卷了一下被子，然后又缩成了一团。

        虽然我没有养过猫，但如果有猫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在这个熄了灯的房间一直盯着宫城，我甚至觉得她长出黑猫一样的耳朵和尾巴也不奇怪。

        我像是在寻找那不可能存在的耳朵一样摸了摸宫城的头发。我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梳理着她的头发。并没有猫耳朵。虽然我也想确认一下她有没有长出猫尾巴，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可能会让理性的螺丝脱落的冲动。

        「宫城。」

        我梳着她的头发，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说了声晚安，宫城也断断续续地回了一句「晚、安……」

        为了不让宫城离开我，我让她抓住了我的运动衫下摆。没有任何抵抗，她的手非常听话地抓住了运动衫。

        我把脸凑了过去，然后亲了一下她的鼻尖。
        
        宫城虽然经常会露出那种不高兴的表情，但此刻她正在平稳地睡着。看到宫城能够如此安静地闭着眼躺在我身边，像是稍微地更信任我了一些，让我感到喜悦。

        要是碰得太多，可能会打扰她睡觉。

        虽然我这么想，但我却无法阻止自己伸向宫城的手。我明明希望她能好好睡觉，却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宫城，确认着她的存在。

        她开始打工才不过一周，我就变得如此软弱，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一想到剩下的几周也会变得无比漫长，我就感到沮丧。

        「宫城。」

        没有回应。
        但是，她的手依然握着我的运动衫。

        虽然我想一直看着宫城，但我还是把自己的手叠在宫城握着运动衫的手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一点也不困。
        睡魔远在天边，离我十万八千里。

        尽管如此，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之后，还是不知不觉地打起了盹。过了很久才睡着，但马上又醒了，然后确认宫城是否还在身边，再亲她一下，然后继续睡觉。

        我重复着这样的行为，最后在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明亮的房间中睁开眼时，宫城也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

        听到宫城的声音后，我也回应了一句「早上好」。当我把脸凑过去，嘴唇即将碰到宫城之前，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用做多余的事情。」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明明到早上之前都亲了好多次了。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要是真说出来，肯定会惹宫城生气，所以还是把它藏在心里。

        星期天才刚刚开始。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只会抱怨的宫城，但我还是希望这段平静的时光能尽可能延长。

        我拨开她捂住我嘴巴的手，然后温柔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什么也没干。」

        「你不是在看我吗？」

        「既然知道就没必要问了吧。」

        随着这个不满的声音，她把被子也紧紧卷起。

        「真的看了啊。」

        我醒来时和宫城目光交汇。
        我本以为这是偶然，但看来并非如此。
        我掀开碍事的被子，然后靠近宫城。

        「为什么会看我呢？」

        「仙台同学好像死了一样，我在观察你是否还活着。」

        「什么鬼。你直接叫醒我就好了啊。」

        「我不叫你不也自己醒来了吗？」

        虽然她说的也没错，但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在我自己醒来之前就叫醒我。

        如果宫城醒来了，我也想和她一同醒来。我想尽情享受和她一起醒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虽然看着像猫咪一样在我身边睡觉的宫城也不错，但我更想看见她皱着眉头，发出不高兴的声音，还有瞪着我的样子。

        但是，我要是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宫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叫醒睡着的我了，所以我选择保持沉默。

        「宫城睡得好吗？」

        我故意问了一个没必要问的问题，宫城便皱起了眉头。

        「都怪仙台同学，我没睡好。净是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她露出明显不高兴的表情看着我。

        「这也怪我吗？」

        「因为仙台同学在梦里出现了。」

        「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仙台同学一边叫我的名字，一边扔给我一只企鹅玩偶，然后那个玩偶变得非常非常大，向我靠近。」

        好吧，大概。
        确实是怪我没错。

        我想，是我对睡着的宫城做的事情，反映在了她的梦里。

        现实中我叫了宫城的名字，所以她梦见了我叫她名字。我戳了她一下，可能导致了她梦见被扔企鹅玩偶。我不仅摸了，还亲了宫城，所以她才梦到了企鹅朝她靠近。

        应该就是这样了。

        「抱歉。」

        我对妨碍睡眠罪进行认罪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不就是个梦吗。」

        「是这样没错，但还是抱歉。」

        「不用道歉。」

        「可是，抱歉。」

        「仙台同学，你好烦。别说这个了，我肚子饿了。」

        宫城突然坐起身，然后推了推我的手臂。
        不管怎么想，这都意味着我也要起床了，我并不想这样。

        「要不再躺会儿？」

        「不要。」

        宫城不高兴地说道，然后又拍了拍我的手臂。
        虽然我有些不满，但优先考虑的还是宫城的肚子。

        「早饭吃面包可以吗？」

        我坐起身问道，宫城回答说「可以」。然后她又说了一句「去换衣服」便准备下床，这时我拉住了她的运动衫。

        「宫城，等等。」

        「怎么了？」

        「今天，我有一件事想做，可以吗？」

        「仙台同学，说好了只在家里聊天的吧。」

        传来的声音比刚刚更加低沉。

        「是说过，不过稍微做点什么不也挺好吗？」

        「……先听完“什么”是什么再决定。」

        「早饭我来做，不过晚饭我们一起做吧。」

        菜单还没有决定。
        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做宫城想吃的东西了。

        「……这倒是可以。」

        迫不得已。
        不情不愿。

        宫城用着这样的声音回答道，然后下了床。
 
episode 336
        橙汁。
        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
        香肠、炒鸡蛋，还有我说了我来做，却被宫城切好的卷心菜。

        虽然菜单是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这些作为早餐已经十分充足的东西都消失在了我们的胃里。

        而现在，宫城就在我的房间里。

        换好衣服吃完早饭后在我的房间集合。

        虽然并没有这样约定，但宫城还是拿着汽水和麦茶来到了我的房间。她的心情并不好，但也不坏，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我旁边。

        「宫城。」

        我轻声叫到她的名字，她便回应了一句「怎么了」。

        我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真希望明天后天都是星期天。或者更准确地说，我希望明天和后天宫城的打工都能放假。

        「确认一下你还在不在旁边。」

        「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那倒也是。」

        但我是真的想确认宫城是不是在身边。

        我想着宫城不在这种没有必要想的事，把她本人都说了不可能的愚蠢妄想当成了现实。

        宫城不在的时间越长，我的想象虚构的不可能发生的事就会越发强烈，使我深陷于名为不安的泥沼，几乎要被吞没。

        「约好的是仙台同学来找话题，倒是说点什么啊。」

        让我既幸福又不幸的宫城说道。

        「我说什么好呢？」

        「这种事自己想。」

        今天要做的事已经定为了聊天，而且正如宫城所说，该由“我”来进行。

        虽然说这都是我说的，也是我想做的，但是我还没想好要聊什么。

        总之，只要和宫城在一起，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

        「嗯——」

        我握着宫城的手，思考着该说些什么。
        我刚一用力，宫城就说了句「握它的手去」，然后把鸭嘴兽递给了我。

        「为什么？」

        「现在不是那种时候。」

        「那“那种时候”什么时候到呢？」

        「不知道，总之你先和鸭嘴兽好好相处吧。」

        宫城的手从我手里逃走了，长着纸巾的鸭嘴兽的短小的手伸向了我。

        真无聊。

        我紧紧握住鸭嘴兽那软绵绵的手。

        虽然没有约定今天要握着手，但既然我们都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起床了，吃完早饭了也像这样待在一起，那我觉得宫城至少应该允许握着她的手。
       
        要是她不允许，我就会想说一些没必要说的话。

        「……说什么都行吗？」

        我和鸭嘴兽对视着，然后一边捏着它的喙一边说道。

        「如果是无聊的话，那我不想听。」

        「那就算了。」

        「你是打算说无聊的话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但……」

        「说话说一半让人很不爽的，继续说啊。」

        宫城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道，同时扯了一下鸭嘴兽的尾巴。

        我欲言又止的话，如同一块想扔掉却又扔不掉的灰色块状物，最好不要说出口。

        「……那个。」

        因为宫城的体温从我手中消失，那团灰色块状物便冒了出来。

        「怎么了？」

        说完，宫城又扯了一下鸭嘴兽，于是我也往回拉了一下。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然后擡起视线，看向宫城。

        「……你打工，不会是为了存钱离开这个家吧。」

        宫城因为打工而不在的时间。

        那对我来说太长了，让我一直在思考不好的事情，最终得出了一个谈不上愉快的结论。
        当然，我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但我还是被宫城可能想早点离开这里这种悲观的妄想所困扰。

        所以，我想和她一起睡觉，然后迎接同一个清晨。
        我想确认宫城哪儿也不会去。

        「不是才大二吗？」

        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嗯。」

        「我说过，我们会一起住到大学毕业。」

        「也是。」

        「……仙台同学，你是希望我离开这里吗？」

        「不是，我从没那么想过。」

        「那就不要说奇怪的话。现在就算赶我出去，我也没地方去啊。」

        「不是有吗。宇都宫那儿。……你离家出走的时候，一直待在宇都宫家。」

        「从这里离家出走，代表这里是我的家。」

        宫城生气地说道，手掌用力地拍在地板上。
       
        「你的意思是，就算离家出走，也一定回来这里吗？」

        「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仙台同学，说点别的有趣的。」

        「好吧。」

        这个对话毫无意义。

        宫城会遵守定下的期限。
        高中生时代的她，就曾经试图遵守我们的关系到毕业为止的约定。

        所以，她也会遵守到大学毕业为止的这个约定。期限到来之前，她不会从这个家里消失。我不过是确认自己本就知道的事情。

        但是，无论确认多少次都不够，我就是如此地缺少宫城。

        「为什么不说话？」

        宫城从我手里抢走了鸭嘴兽，不耐烦地说道。

        我原本以为，只要和宫城一起睡就能够填补上心中那些让我思考多余的事情的间隙，没想到我心中需要宫城填补的空间比我想的要多得多。

        多到用直到大学毕业前的这段时间都无法填满，所以我希望我们能更加长久地在一起。

        ——虽然我还没有找到延长既定的期限的办法。

        「因为我想听宫城的声音。」

        可以的话，我想听到她说大学毕业后也要一起生活的声音。我知道她不会这么说，但我希望她能说出来。

        「不是约好了让仙台同学来找话题的吗？」

        「宫城有那么想听我的声音吗？」

        「不是这个问题。」

        我知道这样子没法听到我想听到的声音。

        「仙台同学，今天就睡觉吧。」

        「欸？不是刚刚起床吗？」

        「嗯。」

        「那为什么要睡觉？」

        期待已久的星期天才刚刚开始，现在睡觉还为时过早。宫城说些突发奇想的话并不稀奇，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仙台同学今天看上去很困。」

        「我不困。」

        虽然有一半是谎言，但是我一直非常期待星期天，所以今天稍微撒个谎应该也没关系。

        「睡吧。仙台同学，你就是因为睡眠不足才说这些奇怪的话的吧。」

        「那宫城也一起睡。」

        「仙台同学一个人睡。」

        「要是宫城愿意给我膝枕，我一个人睡也行。」

        这句话并不是谎言，如果宫城给我膝枕的话，我睡觉也可以。但是，我知道这是会被否决的话。所以，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能预料到。

        「仙台同学，你是傻瓜吗？」

        意料之中的话的确有些无聊。

        「那，让我来给宫城膝枕吧。」

        「不用了。」

        「那就看电影吧。要是困了我就睡觉，这样可以吧。」

        「……什么电影？」

        「恐怖片之外的。」

        我微笑着看着宫城，她回答了一句「那还行」。

        虽然这是一个与约定不一样的星期天，但我也并不是要拘泥于约定。所以，我站起身，准备去拿平板电脑。
 
episode 337
        我的视线前方，桌上放着一个空的杯子和一个还有半杯麦茶的杯子。

        再低头一看，发现宫城正像猫一样在地上缩成一团，而小企则被当成了枕头。

        然后就是躺在床上的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用迷迷糊糊的脑袋思考着。
        感觉就像是在隔着磨砂玻璃看另一侧一样，我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宫城说想看恋爱电影，然后我们就一起选了这部电影。我记得我看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就困了，然后就把头靠在了宫城的肩膀上。

        那之后，好像是……

        宫城不高兴地说了一句「仙台同学，好重。要睡就去床上睡吧。」
        但是，在这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即便是在大脑中搜寻也想不起来了。

        虽然搞不清楚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总之我躺在床上，直到现在才醒来肯定是没错的。

        这也就意味着，我按照宫城的话，在床上睡觉了。
        ——应该吧。

        但宫城睡在地上的原因就不清楚了。

        我在太阳穴上方轻轻敲了两下，然后看了看表，已经三点半了，中午都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大概是睡了个好觉。
        睡得非常香，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证据就是我现在大脑非常清醒。

        大概是宫城关心了睡眠不足的我，然后让我睡觉的。
       
        我明白这一点，也应该心存感激。

        可是我虽然这么想，但那种明明是可以和宫城度过二人世界的星期天却浪费了的心情也挥之不去。就算睡眠不足，我也想在宫城旁边看电影，想触碰宫城。我并不想一个人躺在床上度过星期天。

        「宫城。」

        我对着地板喊道。
        但是，她也睡得很香，一动不动的。

        我下了床，拿起手机，然后坐在小企身边。
        拍下一张闭着眼睛的宫城的照片后，我摇了摇她的肩膀。

        「宫城，起床了。」

        「早、上好……」

        仍然闭着眼睛的宫城，用着让人不认为她醒来的声音说道。
        我梳理着躺在地上不动的宫城的头发。

        然后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又说了一声「起床了」，这次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早上好。」

        我用温柔的声音说道。
        宫城嘟囔了一句「太近了」，然后按住了我的额头。

        「仙台同学，怎么回事？」

        一个比刚刚更加清晰的话传入耳中。

        「我还想问宫城怎么回事呢。你怎么睡在地板上？」

        睡觉本身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但地方让我想发牢骚。

        宫城睡觉的地方不应该是地板。
        而应该是我身边。

        「……我也不知道。」

        依旧躺着的宫城说道。

        「还困吗？」

        「不困了。……起来了。」

        宫城嘀咕着说道，接着坐起身来。然后，她在我的身边坐下，一边摸着自己脸上小企留下的痕迹，一边说道：

        「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是说，宫城为什么会睡在地上？」

        「我看到仙台同学睡着了，我也变困了。」

        「那在我旁边睡不就好了吗？睡地板身上会痛的。」

        「才不痛。仙台同学，你睡好了吗？」

        「睡好了，不过我为什么会睡在床上？」

        无论多么后悔，时间都无法倒流，所以我不打算再为睡着这件事后悔了。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可惜的事。

        和宫城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有限的。

        比起闭上眼睛度过看不见宫城的时光，我更想睁开眼睛度过能够看见宫城的时光。

        「因为仙台同学看电影看得打盹了，我就让你睡到床上去了。」

        宫城抱着膝盖看着我。

        「你是怎么做到让我去床上睡的？」

        宫城把我抱过去的。
        这是不可能的。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我比她高六公分，即便没有身高差距，要把一个困到记忆都模糊了的人搬到床上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工作。

        「我说你再不去床上睡我就要回房间了。」

        一个不高兴的低沉声音传来。

        「然后我就去床上睡了吗？」

        「一边发牢骚一边去睡了。」

        「这样啊。」

        我完全没有记忆。
        因此，我也不知道宫城的话是不是真的。

        「你不记得了？」

        宫城用着冰冷的声音说道。

        「不记得了。」

        「你准备靠在我身上睡也不记得了吗？」

        「那只是稍微靠一下吧。」

        「你是想靠着睡觉吧。」

        「应该没有吧。」

        我记得自己是把头靠在宫城身上了。

        但是，我那只是有点困了，然后又想待在宫城附近而已。并不是真的想睡觉。

        大概，应该，是这样没错。

        「仙台同学，你明明都不记得了。」

        随着一个冷淡的声音，小企被塞了过来。

        「这倒是。」

        我接过那个肚子凹下去了的玩偶，然后盯着宫城。

        宫城真的很小气。

        如果她说的话是真的，她就不应该特地叫我去床上睡，她应该让我在她身边睡，哪怕是地板上。如果这都不被允许，我宁可被她拍醒。

        「难得的星期天，却做这么浪费的事。」

        这都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好好睡觉的错。

        宫城只是关心睡眠不足的我，她并没有错，我们也没有出门去哪里的计划，但比起睡觉，我更想醒着享受这个星期天。

        「不也挺好。偶尔这样。」

        宫城平静地说道。
        如果是平时，我会说，也是，但今天我无法认同。

        宫城的时间和我的时间。

        二者能够重叠的日子是有限的。
        我本打算不再后悔睡着了的事的，但还是后悔了。

        「宫城，我有个请求希望你答应。」

        我把小企放在地上，握住了宫城的手。

        「不要。」

        一个毫不犹豫的冷漠话语回应了我，但她并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只是想要你给我留个印记。」

        「不是在打工的日子才留吗？」

        的确是在宫城打工的日子里，她会在我身上留下印记。
        但是，那些印记总是不牢固。

        「很快就消失了。给我留一个更加不容易消失的印记吧。」

        「什么样的印记都无所谓吧。」

        「……可你不是老老实实听了澪的话吗？」

        我紧紧握着宫城的手说道，她皱起了眉头看着我。

        「什么意思？」

        「澪说，交代的事情志绪理酱都会立刻去做，帮了大忙。」

        「那是工作。」

        「既然可以听澪的话，听我的话不也可以吗？」

        「怎么可能可以。仙台同学的是请求又不是工作。」

        她用冷漠的声音回答了我，然后松开了握着的手。接着，她用手抓住了我的衣服，用力拉扯了一下。

        我没有反抗这股力量，于是身体靠近了宫城，她的嘴唇轻轻地贴在我的脖子上，然后马上咬住了我。
       
        慢慢地，温柔地。

        宫城用着与平时的她相去甚远的力气咬着我。而且这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她立刻就擡起了头。

        「就结束了吗？」

        我问了也没有得到回答。
        取而代之的是，宫城像是在确认吊坠的链子一样，用手持续地摸着我的脖子。

        「宫城。」

        即使我叫她，她的嘴唇也不会接触我。
        于是我亲吻了宫城的脖子。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亲吻，然后再分开。

        但是，宫城依旧一言不发，所以我又舔了舔她的脖子。

        暖暖的，比嘴唇更硬一点。

        舌头用力压上去，宫城的体温便会流进来，感觉很舒服。
        我像她那样咬了上去。
       
        慢慢地，温柔地。

        咬住。

        「等一下，仙台同学。」

        以往总是毫不客气的宫城，有些顾虑地叫住了我，然后轻轻推了我的肩膀。

        今天的她太讲礼貌了。

        没有意思。
        虽然不像平时的宫城那么用力，但我还是用力咬了上去，她推着我的手也加大了力气。

        「仙台同学！」

        耳边响起不再掩饰烦躁的声音，我的身体也被推开了。

        「我没说你可以舔，也没说你可以咬。仙台同学真是个变态。」

        「要舔的话，脚会比较好吗？」

        我伸手试图去碰宫城的脚，结果手被她拍打了一下。

        「……你是想惹我生气，然后让我咬你吧。」

        「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要是我舔你的脚，你会咬我吗？」

        「仙台同学，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傻话？」

        宫城抓起躺在地上的企鹅，让它坐在了我们中间。这么一来，我旁边的就变成了企鹅，宫城也稍微远离了我一点。

        我只好抓住她的手，而不是脚，然后舔了她的手指。

        「不要老是做这种事。」

        随着这个没有温度的话语，宫城的手指也从我的舌尖逃离了。

        宫城总是不会如我所愿。
        即便我做出一些一定能让平时的她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事情，今天她也不会对我这么做。

        最近的她和以往不一样。
        但是，不能让我如愿的宫城也是“平时的宫城”。

        「那要我做什么呢？」

        「什么都别做。」

        宫城用着仿佛能够让房间温度下降五度的声音说出了“平时的宫城”会说的话，然后从鸭嘴兽身上抢走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

        我虽然有些不满，但无论是不是平时的宫城，我都会接受“宫城”这个存在，所以对于说「什么都别做」的她，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那，要吃饭吗？宫城，你没吃午饭吧？」

        「是还没吃。……现在几点了？」

        「刚刚是三点半来着。」

        听到我的话，宫城看了看时钟。
        然后，她带着惊讶的表情说道：

        「再过十分钟不就四点了吗？……中午去哪儿了？」

        「在我们睡觉的时候跑掉了吧。」

        「仙台同学，你吃午饭了吗？」

        「你觉得我吃了吗？」

        「不觉得。」

        「虽然有点早，我们去吃晚饭吧。」

        不管怎么说，把晚饭准备好也要到五点左右了。

        我的肚子也饿了，而且还是跳过了午饭吃晚饭，所以我觉得早点吃也可以。

        「还没到晚上呢。」

        「反正肚子也饿了，就这样吧。宫城，你想吃什么？」

        「……汉堡肉。」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买了材料，一起做吧。」

        我对宫城露出微笑，她少见地没有发牢骚，而是说了一句「毕竟约好了」，然后就向厨房走去。

 
episode 338
        「我来切洋葱，宫城你去准备一下平底锅。」

        米已经淘好，电饭煲的开关也按下去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做汉堡肉了，这个任务的分工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虽然宫城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交给她切也没问题，但我比她切得快一些。

        「我知道了。」

        说完，宫城就拿来了平底锅。

        我们俩在厨房中，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我准备好菜刀和砧板，再将洋葱切成两半。然后，当我把其中一块切成丁后，宫城说了一句「我去拿碎肉」，然后就走向了冰箱。

        「稍等一下。现在还不需要碎肉。把洋葱炒熟再放凉之前，都还轮不到它出场。」

        「今天就别炒了吧。反正最后都要和肉混在一起煎。我肚子饿了。」

        「炒一下会更好吃哦，稍微等一下吧。」


        我阻止了对于料理只会说一些很随意的话的宫城，然后把剩下的洋葱放进冰箱。当我开始炒洋葱丁时，宫城便走了过来，一脸不满地盯着平底锅上的洋葱，仿佛是要把洋葱烤焦一样。

        「宫城。今天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吗。」

        我一边炒着菜一边说道。

        「我没有看。」

        她回以我一个不高兴的声音，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去洗菜刀和砧板。」

        「放着就行。反正待会儿洋葱放凉还要一会儿，到时候我来洗。」

        「我去洗。仙台同学看着洋葱就行。」

        随着这个平静的声音，旁边的宫城洗菜刀去了。

        这就意味着我和宫城的距离拉开了，也意味着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搞砸了。

        把能洗的东西先洗了，是可以节约时间，但是我并不希望那样。重要的是让宫城陪在我身边，而不是节约时间。

        但是，就算我要现在的宫城回来，她应该也不会乖乖听话。
        所以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瞪着平底锅，继续炒洋葱。

        慢慢炒成淡黄色。

        做汉堡肉的时候，我总是会花时间炒洋葱。今天也同样在专心炒洋葱。厨房里只剩下锅铲撞击平底锅的声音和宫城洗东西的声音。

        「……仙台同学。」

        当洋葱接近金黄色时，宫城的声音传了过来。

        「怎么了？」

        「做饭，你是和你母亲学的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

        洗完碗的宫城回到了我身边。
        虽然她抛来的话题并不愉快，但我还是想和宫城说话，而且这也已经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了。

        「嗯，的确我们以前关系很好，但我也没有专门学过吧。也就是她做饭的时候我帮帮忙而已。我开始认真做饭，是在和家人关系恶化之后。」

        洋葱变成了金黄色，我关掉了火。宫城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样啊」，而我也准备好了碗。我从冰箱里拿出碎肉，然后放进碗里，再看向宫城。

        我有些事想问她，但从来没开口过。

        虽然我一直是觉得那是不该问的事情，所以没有问，但现在我觉得就算问了也会被原谅。

        「……我可以问宫城同样的问题吗？」

        「同样是指？」

        「关于做饭的事。」

        准确地说，我想问关于“宫城的母亲”的话题。

        「可以让我来搅拌碎肉吗？」

        宫城说了一句与问题的回答相去甚远的话，然后把我面前的碗挪到了她那边。

        我看着默默地开始揉起碎肉的宫城，然后对她说了一句「要好好揉充分哦」，然后一直盯着她的手。

        宫城没有说话。
        她只是在揉着碎肉。
        中途我加入了盐、胡椒粉和肉豆蔻，然后继续让她揉。

        「……做饭的事情。」

        宫城嘀咕着说道。
        但是话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连手也停了下来。
        宫城把视线从碗移到了我身上。
        我们目光交汇，然后刚刚说了一半的话才继续编织而出。

        「在我学会之前，就抛下我了。」

        「欸？」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母亲了。」

        宫城的话语就像拼图碎片一样零散，使我无法立刻理解。我在脑海中拼凑着她突然抛来的问题的答案。

        宫城的母亲，抛下她离开了家。

        她说这发生在她学会做饭之前，而且再也没有见过她母亲了，也就意味着这并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恐怕是宫城小时候的事。

        迄今为止都无从知晓的宫城的过去，与说过不喜欢没有人的家的她联系了起来。也与总是吃泡面的宫城，生日时不想吃生日蛋糕的宫城联系了起来。与我见过的所有宫城都联系了起来。

        了解了些许如今的宫城是如何被塑造出来的，让我感到很高兴。

        但是，我一定是让宫城说出了她想隐藏的事情。如果这些对宫城来说已经过去了，那么她应该早就告诉我了，所以我还有必须对她说的话。

        对不起。

        但是，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前，宫城便问了我一句「洋葱什么时候放进去？」

        「啊，现在就得放了。」

        我把面包屑浸入牛奶，然后与洋葱、打好的鸡蛋一起加了进去。接着，再让宫城把它们揉到没有疙瘩为止。

        「仙台同学。」

        宫城叫到我，但没有停下手。

        「怎么了？」

        「你要是道歉，我就生气了。」
       
        低沉细微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于是我简短地回了一声「嗯」。

        「我想把汉堡肉捏成形，仙台同学来教我吧。」

        宫城用着不算开朗，但也并非不高兴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

        宫城这个人总是这样。

        她会用如同北风一般冰冷的言语把我冻僵，但也会突然吹起南风让我受宠若惊。她的字典里没有“舒适温度”这个词，她总是很极端。

        「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但不可以做成立体的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宫城一脸不服气地说道，但她曾经试图把饼干胚子像粘土一样捏成立体的猫。

        「现在要把里面的空气排出来，你跟着我学。」

        我将宫城揉好的馅料分成两等分，将其中一块简单地捏成椭圆形。然后，用双手将其抛来抛去，排出里面的空气，最后调整好形状，再轻轻把馅料中间按下去，然后放在盘子上。

        「大概明白了吗？」

        我如此问道，宫城便拿起了剩下的那块馅料。

        不知为何，她并未把馅料简单地捏成椭圆形，而是捏成了圆形，然后双手抛来抛去排出空气。最后调整好形状，放在了盘子上。

        接着，她把馅料的两点钟和十点钟方向拉长了一些作为收尾，然后轻轻地按了一下中央位置。

        「猫耳朵？」

        我向宫城问道，她低声回答了一句「不行？」

        「真可爱。」

        我露出微笑，然后开始热锅倒油。

        在并排煎着椭圆形汉堡肉和猫咪形汉堡肉的时候，我做了沙拉，宫城把东西也洗完了。

        汉堡肉煎好之后，和沙拉一起装在了盘子里。等到最后我做好酱汁淋上去时，宫城也把米饭和筷子都端来了，摆放在了桌上。当然，三花猫和黑猫筷架也都放在了固定的位置。

        接下来就只剩下我来端装有汉堡肉的盘子，但这份工作也被宫城抢走了。

        「我来端。」

        随着这个冷淡的声音，盘子都端到了桌上，而猫咪形汉堡肉被放在了我平时坐的位置前。

        「这个是宫城的吧？」

        「是仙台同学的。」

        宫城断言道，然后坐在了放着三花猫筷架的固定位置上。

        「为什么？猫咪汉堡肉，宫城不是为了自己吃才做的吗？」

        「仙台同学。……因为，我今天很开心。」

        「欸？」

        话题过于跳脱，我不禁发出呆住的声音。

        「不是约好了，开心的时候要说出来吗，在开心的事情的过程中说不行吗？」

        听到宫城的话，我想起了从水族馆回来时在路上做的约定。
        我的确说过，开心的时候要告诉我。
        宫城真的清楚地记得那个约定。

        「所以，你吃那个吧。……吃可爱的东西会更加开心一些。」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快点坐下」。
        我坦率地回答了一句「谢谢」，然后坐在椅子上。

        「我开动了。」
       
        虽非刻意，但我们却异口同声。
        我吃了一口汉堡肉的“耳朵”。
        我细细咀嚼着，肉汁和酱汁在口中交融。

        好吃。
        比在任何地方吃过的都要好吃。
        鲜嫩柔软，连我自己都觉得煎得很不错。
        我看向宫城，然后她对我说了一句「我本来还想用酱汁画个脸的。」

        「那你倒是早点说啊。」

        「我说之前仙台同学就已经淋上酱汁了。」

        「虽然很抱歉，但你要是想做这种事，就该早点说出来。」

        「一般来说，做成那种形状，不用说也应该知道还要画画的吧。」

        「宫城你啊，还真是喜欢可爱的东西。」

        「我才不喜欢。」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大口汉堡肉。

        「好吃。」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也吃了一口汉堡肉，也说了一声「好吃」。或许是因为没吃午饭，汉堡肉被消灭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一半已经消失在了胃里，还有一半也正在被消灭。

        要是做了更大的汉堡肉就好了。

        好吃到了让人不禁产生这种想法，筷子根本停不下来。

        我望向宫城，发现她正在吃最后一口，我静静地注视着她，看见汉堡肉消失在她口中，然后被咀嚼。随着她喉咙的一阵蠕动，筷子也被放在了三花猫筷架上。

        「仙台同学。」

        宫城叫了我。

        「怎么了？」

        「仙台同学的耳环，会看着仙台同学吃饭的，所以我打工的日子你也要好好吃饭。」

        宫城打工的日子里，我的晚饭会变得相当随意。
       
        但是，我却对她说我好好吃饭了。

        我虽然不知道宫城是否看穿了我的谎言，但我向她做出了「我会好好吃饭」的保证。

        「那个耳环的宝石。……是我的诞生石，它就如同我一样，所以不要打破约定。」

        我耳朵上的蓝色宝石。
        是宫城的诞生石，蓝宝石。

        宫城依然没有对我说，这块蓝色的宝石是蓝宝石。但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出这是她的诞生石。她还说这就是“她本身”。

        「我知道了。」

        宫城很在意我。
        她在担心我。
        虽然她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但我明白。

        我喜欢宫城的存在本身，但她这种地方或许让我更加喜欢。

        她那拐弯抹角的温柔，对我来说无比舒适。让我想一直待在会用只有我才懂的态度温柔对待我的宫城身边。

        此刻的宫城，和她一直在一起的宇都宫不知道，和她在同一个地方打工的澪也不知道。宫城会用更加容易理解的态度温柔对待她的朋友，而宫城只对我表现出的那种温柔，我想是其他任何人都不会知晓的特别之物。

        「还有，这些收拾完之后，交换一下我房间的鳄鱼和仙台同学房间的鸭嘴兽。」

        宫城又突然说出了一些难以理解的话。

        「交换？为什么？」

        「在我打工结束之前，吃完饭后，仙台同学要跟鳄鱼报告吃完了。还有，还要对鳄鱼说我回来了。」

        「必须得这么做吗？」

        「……这么做的话，你可能就不会寂寞了。」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站起身来。
        在她开始收拾空盘子和碗之前，我试着说出了一个小小的任性。

        「只是这样的话，可能还是会有点寂寞。」

        因为宫城不在。
        一切都归根于此。
        宫城挖出的空洞只有宫城能够填平。
       
        「仙台同学真贪心啊。」

        「或许吧。」

        「……我把黑猫玩偶也借给你可以吗？」

        「洛洛？」

        「嗯。」

        宫城真是温柔。
        洛洛是我作为礼物送给她的玩偶，也是有时候会出现在她床上的玩偶。

        她居然想把它和鳄鱼一起借给我，看样子，我看上去已经虚弱到难以置信的地步了。

        鳄鱼纸巾盒无法填补那个空洞。但是，我知道宫城是为我着想，所以我可以努力不去看那个空洞。

        打工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终有一天会结束。
        所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和守护在宫城旁边的鳄鱼一起睡。
 
episode 339 最近的我太纵容仙台同学了
        早上好。
        早晨的问候永远都不会变。
       
        在那个说了太多的话的星期天之前和之后，我都会和仙台同学互道「早上好」。当然，「晚安」，「我出门了」，「我回来了」也都一如既往地存在着，这样的每一天让我感到松了一口气。

        我很高兴仙台同学能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虽然那个只会看着我的，没有精神的她也不错，但还是有精神更好一点。

        「志绪理，你今天是要打工吧？」

        坐在旁边的舞香对我说道，于是我看向了她。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舞香还很精神。我希望仙台同学在大学里也能像舞香这样充满精神。

        「嗯。」

        我简短地回答道，舞香便故作笑容地来了一句「欸~」，于是我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哎呀~，我就是在想，志绪理能坚持打工，真不容易啊。」

        「没什么不容易的。很普通吧。」

        打工谁都可以做，也谁都能坚持下去，所以我能坚持下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到如今没什么好惊讶的。

        「文化祭开咖啡厅的时候，志绪理不是非常抵触吗？所以，你现在又在咖啡厅打工，实在是难以置信。」

        「嗯，但也不怎么好玩就是了。」

        文化祭时开的咖啡厅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美好回忆。
        说要来的仙台同学没有来，模仿大堂工作人员也很辛苦。

        「我倒是觉得挺好玩欸。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去便利店或者书店呢？」

        「便利店和书店，到头来不也是接待客人吗？」

        「那倒是。不过，既然你都能在咖啡厅打工了，等到你在澪小姐那边的打工结束后，下次和我一起去打工吧。」

        舞香向我投来一个毫无恶意的笑容。

        我只是因为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才去打工的，如果这个理由消失了，我也就不打算打工了。所以，我不可能会和舞香一起打工，这个话题聊下去并不是一件好事。

        无奈之下，我只好利用一下这个恰好出现的名字。

        「对了。说到澪小姐，我想起来了，舞香，澪小姐提到的联谊的事，你要去吗？你昨天不是还在说，要不要去呢。」

        仙台同学、舞香、澪小姐，还有我。
        我们四个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里聚会时，我和舞香都与澪小姐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仙台同学被卷了进来，建立了一个相互交流的群聊。

        后来澪小姐给那个群取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名字，叫『奇怪的鸟』。自那之后，我们都在群里保持着联系。

        联谊的事，是昨天澪小姐在『奇怪的鸟』里发出的邀请。

        「嗯——，我还在犹豫。」

        「为什么？」

        「因为志绪理和仙台同学都不会去。」

        舞香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然后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起了身，然后我们走出了教室。

        「我姑且呢——」

        舞香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说道，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问了一下仙台同学联谊的事情，她说澪小姐的朋友里并没有坏人。」

        「你还问了仙台同学联谊的事？」

        我没听说过。
        仙台同学什么都没说。

        「因为有点在意。」

        舞香没做错什么。
        因为这话不能在澪小姐也在的『奇怪的鸟』里面说，所以我也明白她只能直接问仙台同学。

        然而，这样从舞香口中听到仙台同学的事并不有趣，心中仿佛升起了一阵黑雾，让我的视野变得模糊了起来。

        「仙台同学，她还好吗？」

        虽然舞香和仙台同学都没有错，但这么一聊就会让我想怪罪她们，所以我想早点得到项链。

        把项链戴在仙台同学的脖子上，也不意味着能解决一切。我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果发生了什么，至少应该能让我稍微多维持那个“好的我”。
       
        「挺好啊。不过，这个不用问我，志绪理不应该更加清楚吗？」

        「嗯。仙台同学最近好像很忙，感觉她状态有点差，所以就有点在意。」

        「这样啊。不过不止昨天，感觉仙台同学一直都挺有精神的，没事吧？」

        看来，仙台同学一直都在和舞香“正常”地交流着。

        打工见到澪小姐的时候，我也向她问了仙台同学的事，澪小姐也说仙台同学一直很“正常”。

        也就是说，那个会说寂寞的仙台同学只存在于我的面前，这让我感到自己对她来说是“与他人不同的存在”。

        所以，我才会对仙台同学说一些绝对不会对其他人说的话，做一些和其他人绝对不会做的事。

        「没事。最近她看上去也很精神，我只是问问。」

        我微笑着回答道，然后舞香便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说：「这样啊，没事就好。」

        「志绪理果然还是不打算去联谊吗？」

        「我不去。不过，我觉得如果是澪小姐的朋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起打工之后我才发现，澪小姐虽然有些强势，但她不会真的去做惹人讨厌的事情。她那些偶尔来咖啡厅的朋友们，也都十分开朗有活力，虽然都不是跟我合得来的类型，但看上去都是好人。

        「我还要再纠结一下吧。」

        舞香自言自语般说道，然后我们就一边聊着打工和最近买的漫画的话题，一边离开了大学，最后在车站告别。

        和仙台同学一起度过约定的星期天后的第二次打工的今天，仙台同学也要打工，所以她应该不会感到寂寞。

        一直以来，仙台同学打工的日子对我来说都是不好的日子，但现在我却觉得可以缓解她的寂寞，所以是还不错的日子了。

        哎。
        乘上电车后，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对“寂寞”这个词这么软弱。
       
        无论缺少应有的东西的时间多么长，只要缩在被窝里面就能熬过去。心中的空洞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即可，所以缺失即是正常，渴望被填补才是无聊而愚蠢的。

        我一直，一直，自从母亲离开后，一直——
        一直试图这么想，也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寂寞这个词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词，只要让它躺在心里，装作看不见就行了，然而仙台同学却专门说出了「寂寞」这个词，让事情变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装满了人的电车摇晃着。
        随着窗外的摇晃的景色，我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我一直认为总有一天可以对仙台同学说，但我没想到“总有一天”会在那个星期天。

        虽然我并不后悔说出口，但我从未与他人分享过自己的过去，所以有些不安。

        仙台同学已经变回了说“寂寞”之前的她。即便她听说了我母亲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改变。她并没有把我视作“可怜的孩子”。

        虽然待在这样的她身边让人很舒服，但我却像是被发现那个藏在被窝里的还是小孩子时的我一样，内心有些躁动不安。

        电车继续摇晃着，不过一会儿又在车站停下。

        我目送过几个车站后，也下了电车，前往打工的咖啡厅。我从员工通道进入咖啡厅，然后在更衣室换上制服。

        「志绪理酱，早上好~~」

        当我穿好围裙后，澪小姐的声音在更衣室里响起。

        「从时间上来说，应该是晚上好。」

        「说晚上好还有点早，说你好又感觉不太合适，所以就说早上好不行吗。总之今天也请多多关照！」（译注：日本人的“早上好”「おはよう」事实上适用范围不仅限于“早上好”，在职场上打招呼也是常见的。）

        澪小姐来到我身边，用着没有必要的大嗓门说道，而我只是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回了一句「请多关照」。

        「志绪理酱，你还是那么没有激情啊~」

        「不是澪小姐太有激情了吗？」

        「一般般吧。我觉得是志绪理酱太缺少激情了。」

        「我不这么觉得。我先过去了。」

        如果继续和澪小姐聊下去，我感觉她可能要我大声说「请多关照」，所以虽然还有点早，但我还是准备去工作。然而，澪小姐抓住了我的手臂。

        「等一下。志绪理酱，你把叶月叫到这儿来如何？」

        「这儿，是指这家咖啡厅吗？」

        「对。」

        「……为什么呢？」

        「因为叶月说想来看志绪理酱啊。虽然我跟叶月说，你想来就来吧。但是她说，志绪理酱不想被看到打工的样子，所以她不会去。所以说，要不你叫叶月过来？」

        澪小姐一口气说完，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臂。

        「……这些话，是仙台同学让你跟我说的吗？」

        「叶月什么都没有说哦。是我自己想这么说的啦。好吧，她过不过来我倒是都没关系啦，你就好好考虑一下吧。」

        澪小姐笑容满面地说道，然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episode 340
        打工并不快乐，但也不讨厌。

        偶尔我也要去帮顾客点单，或者是上菜，但还算是过得去。如果让我回到高中时代再来一次文化祭的咖啡厅，那我只可能拒绝，但如果是这份打工的话，我觉得再来一次也无妨。

        只是，如果问我可不可以让仙台同学看见我打工的样子的话——

        我不想让她看见。
        绝对不想。
        我不可能叫她来这儿。

        「志绪理酱，大厅可以拜托你吗？」

        澪小姐对我说道，于是我简短地回了一句「我这就去」。

        今天的咖啡厅很忙。
       
        就连在更衣室里不负责任地说了「把叶月叫过来怎么样」的澪小姐也一脸认真地工作着。虽然我不喜欢大厅的工作，但我不能说不要。

        我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正准备前往大厅，这时澪小姐加了一句「前辈来了，不过可以不用管她」，让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再次吸气，然后慢慢呼出。

        澪小姐说的前辈就是能登小姐，是我可以避开就一定想避开的人物。

        在舞香打工的地方和她见面的那段记忆太过恶劣。
        我心中的能登前辈仍然还是那个形象，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

        我隔着制服按住胸口，然后来到了大厅。

        本来不想看的，但我还是环顾了一下大厅，待在老地方的能登小姐向我挥了挥手。我暧昧地笑了笑，然后把进入咖啡厅的客人引导到座位上。
        自从在这里工作之后，我在店里见过好几次能登小姐了，但从来没有被她搭过话。那是因为我去大厅的时候都是很忙的时候，就算她跟我搭话，我也没空去回应她。

        所以，只要能对能登小姐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就行了。

        虽然也是多亏了澪小姐的关心。

        我一边感受着能登小姐的视线，一边干着大厅的工作。虽然感觉不太舒服，但考虑到能相安无事地完成大厅的工作，也是多亏了澪小姐，所以也不能完全无视她的提议。

        或许我应该叫仙台同学来这儿。

        ——不，果然还是做不到。

        现在只有能登小姐一个人看着我，就已经不舒服了，要是被仙台同学看着，我绝对会紧张。然后就一定会犯一些不必要的错误。

        「志绪理酱，大厅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过了一会儿，店长对我说道，于是我回到了厨房。
        洗餐具的时候，又被澪小姐搭话了。

        「志绪理酱，莫非你应付不来前辈？」

        「要说应付不来……」

        能登小姐和澪小姐关系很好。
        一想到这儿，我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了。但是，也没法说谎说并不是应付不来。

        「志绪理酱，真是个好孩子。好吧，也有应付不来前辈的人，不用在意。虽然她不是个坏人，但是个很难明白她的好的地方的人。」

        澪小姐开朗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应付不来也没关系，只要不讨厌她我就很高兴了」。

        「我尽量。」

        虽然感觉很难达成，但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只能这么回答，这时又来了订单，澪小姐说了一句「我很期待」，然后便开始制作三明治。

        澪小姐的手就像是魔法一样动了起来。
        我并不知道她是否像仙台同学那样擅长做饭，但不一会儿三明治就做好了，十分漂亮地盛放在盘子里。

        「志绪理酱，饮料就麻烦你了。」
       
        「我知道了。」

        我去将冰茶准备好。

        即便是现在，澪小姐对我来说也是个应付不来的人。但是，开始打工之后，给她加上了”好人“这个词。我觉得如果能进一步了解她，或许应付不来这个词也可以消除掉了。

        打工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如果没有打工，我就不会和澪小姐成为能这样聊天的关系。就算是开玩笑，我也不会想有一天我会不再应付不来澪小姐。

        还有。
        我也不会知道，仙台同学会有一天会那样对我说，她很寂寞。

        也拜此所赐，我一直状态失常，没法回到平时的自己。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

        虽然我绝对不想叫仙台同学来这儿。
        虽然我绝对不想被她看到我在这儿工作的样子。
        虽然我是真的绝对绝对绝对不想，但一想起说很寂寞的仙台同学样子，我的心情就会动摇，所以我不想想起来。
       
        我把仙台同学从脑子里赶了出去，专心工作。

        做完厨房的工作后，我也去了大厅，不再想起仙台同学的事情。时间不一会儿就过去了，我离开了咖啡厅，乘上电车，也没有再想仙台同学的事。

        无论是走在花猫没有出现的道路上，还是上楼梯的时候，又或是打开玄关大门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澪小姐对我说的话。

        我关好门，锁上锁。
        门口放着仙台同学的鞋子，我皱起了眉头。

        我呼出一口气，用食指抚平了皱纹。
        我静静地穿过走廊，进入公共空间。

        「欢迎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仙台同学的声音就飞了过来。

        「我回来了。」
       
        我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微笑着的仙台同学便再次说了一声「欢迎回来」。

        「我在等宫城。」

        重复了刚刚说过的话的仙台同学从椅子上起身。她走到我身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想要亲我，于是我按住了她的肚子和她保持距离。

        「一看就知道了。你吃饭了吗？」

        「好好吃过了，也向鳄鱼报告了。」

        「那就好。」

        「宫城接下来准备干嘛？」

        今天打工太累了，所以我准备洗个澡就睡觉。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感觉这样显得很不友好，所以很难说出口。不分出一点时间在一直等着我的她身上感觉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我有话跟仙台同学说，你在这儿等我。」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
        但是，那怕只有一点，我也觉得我应该和仙台同学待在一起。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对周日和鳄鱼交换的鸭嘴兽说了句「我回来了」。
       
        虽然我并不是一直都会和纸巾盒外套打招呼，但我和仙台同学约定过让她吃过饭了对鳄鱼报告，还有对鳄鱼说我回来了，所以我也必须这么做。

        我放下书包，摸了摸鸭嘴兽的头。
       
        「工作餐很好吃。」

        将晚饭的事也告诉它，然后回到了公共空间。

        「我买了布丁，要不要一起吃？」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看向桌子，发现已经放好了布丁和勺子。

        「这不是没给我不吃的选项吗。」

        「宫城不想吃布丁吗？」

        「……吃。」

        我在仙台同学对面坐下，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仙台同学也跟着说了一声「我开动了」。
       
        我打开布丁的盖子，吃上一口。       
        稍微有点硬的烤布丁的鸡蛋味，慢慢地在口中扩散开来。

        「那么宫城，有话要说是？」

        仙台同学吃了口布丁，然后一直看着我。
       
        无论如何都要说点什么的话，我想说的事有两件。
        一个是联谊的事，准确的说是仙台同学和舞香聊过的联谊的事。

        舞香究竟问了她些什么，她们又说了些什么。
       
        我想知道这些。       
        但是，我觉得就算我问了也没有用。

        我不会刨根问底地问她和朋友聊了些什么，就算问了，也不会有什么有意思的话，所以问了也没意义。

        这样的话，剩下的话题就只有一个了，而且是一个我并不是很积极提起的话题。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沉默，仙台同学又问了一次。

        「我忘了。」

        「忘了是骗人的吧？肯定是有什么事吧？」

        仙台同学催促似地说道，尽管她的语气不至于像逼问那样强硬。

        我用勺子舀起布丁，送入嘴中。
        慢慢品尝它的味道，感觉有点太甜了。
        我又吃了一口，然后看向仙台同学。

        「宫城。」

        我的名字被叫道，我放下了勺子。
        心不甘。
        情不愿。
        无可奈何地张开了沉重的嘴。

        「……仙台同学你，现在也还想来我打工的咖啡厅吗？」

        其实我应该说点别的更好，但没有别的可以说了。

        回家的路上那只花猫不在，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今天大学里怎么怎么样就更加不值一提了。所以，就只能说这个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听澪小姐说，仙台同学说想来咖啡厅。」
       
        「……原来如此。」

        一个夹杂着叹气的声音传来。

        「拜此所赐，害得我不得不问仙台同学是不是想来咖啡厅。澪小姐还真是爱管闲事。」
       
        一口气说完之后，仙台同学有些为难地笑了。

        「算是吧。不过这也有她好的地方就是了。」

        虽然是我自己提出的话题，但看到直率地称赞澪小姐的仙台同学，我真想从椅子上起身，回自己房间去。

        我是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和澪小姐搞好关系。
        但是，不中听的事就是不中听。

        「仙台同学。……你有没有和澪小姐说，因为想去咖啡厅，让她说服我？」

        「怎么可能说呢。再说了，我就没想到澪会跟宫城说这些。」

        「真的吗？」
       
        「真的。」

        仙台同学十分认真地断言道，然后又叫了我一声「宫城」。

        「你打工的地方可以让我去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她没说「想去」。
        她等待着我的话语。

        「……就这么想来吗？」

        「如果宫城说可以去的话。」

        她用着格外认真的声音说道。
        她想要得到我的许可。
        我都明白。

        但是，我并不想说“可以”。

        我果然还是不想让仙台同学在我工作的地方看见我。我并不是一定要让她看见我优秀的一面，但如果她来到咖啡厅，肯定会看到我做的不好的一面，所以我不是很想。

        「……别来。」

        我小声地说道，仙台同学却用轻快的声音说了句：

        「也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本以为仙台同学会缠着我不放，结果她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吃着布丁。

        我的罪恶感被激发了。
        我感觉我做了一件非常过分的事情。

        「真好吃。」

        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也吃了一口布丁。
        很甜。
        但分辨不出好不好吃。

        「仙台同学，我一直以为，你会打破约定，来我打工的咖啡厅。」

        我嘀咕着说道，仙台同学停下了吃布丁的手。

        「有点过分吧？……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其实也想过悄悄去。但是，上个星期天，宫城那么温柔，我很高兴，所以我不想背叛宫城。」

        狡猾。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真狡猾。

        「仙台同学，把那个给我。」

        我指着她面前的布丁容器。

        「你是说，我的布丁？」

        「是的。现在，仙台同学在吃的那个。」

        「我还没吃完诶。」

        「别管那么多，给我。」

        我瞪了仙台同学一眼，她的布丁便来到了我的这边。
        我吃了一口仙台同学的布丁，而不是自己的。

        「宫城，我的布丁好吃吗？」

        「好吃。」

        桌上的两个布丁是一样的。
        但是，我却感觉味道不一样。

        仙台同学的布丁更加好吃。

        我把仙台同学给我的布丁全都吃掉，然后叫了她。

        「仙台同学。」

        「怎么了？」

        「作为刚刚的布丁的答谢，如果你非要来咖啡厅的话，稍微来一下也可以。」

        「诶？」

        「而且澪小姐也要我叫你来。」

        「澪她？」

        对面传来的声音略微变大了些。
       
        「没错。」

        「你明明都说了让我别来，澪的话你就听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不是关系变好了，只是说到了这个。」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皱起了眉头。
        然而，只有那么一瞬间，我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哦」。

        「不来就算了。」

        我正想结束这个话题，结果仙台同学慌忙挤出了笑容，铿锵有力地说了句「绝对要去」。
 
episode 341
        「今天我要打工，所以会迟点回来。」

        我对正咬着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的仙台同学说道。

        「我知道了。」

        星期六的早晨平和而安静。
        即使我说了我要去打工，仙台同学也没有说「看着她吃饭」之类的话。

        我们在平静的气氛中吃着略显有些迟的早饭。

        「还有，只有今天可以来咖啡厅。」

        正准备吃炒鸡蛋的仙台同学停下了手。

        「……可以去，只是今天限定吗？」

        「对。」

        「可是昨天我只听你说，可以去你打工的地方。」

        「我也没有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来。」

        把我说过一次的话，事后按照方便她自己的方式来使用，也是仙台同学能干出来的事，所以她对我也不应该有什么好抱怨的。

        「那，待会儿我可以和宫城一起去吗？」

        「不行。你之后再来。」

        我坚决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口吐司。

        作为早饭吃过无数次的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味道很甜，又略带咸味，十分好吃。不管吃多少次都不会腻。

        「宫城真是小气鬼。」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

        「不愿意的话就别来了。」

        「今天就去。」

        仙台同学坚定地说道，然后把炒鸡蛋送入嘴中。

        高中的时候，文化祭的咖啡厅她说过「可能会来」，却没有来。今天她也像那时候一样不来也不奇怪。

        倒不如说，她今天不来更好。

        「不必勉强。」

        「绝对会去的。」

        仙台同学对我露出了微笑。
        然后，又咬了一口吐司。

        我也啃着所剩无几的吐司，将其全部收入胃中。火腿和炒鸡蛋也都吃完了，沙拉的盘子也一扫而空。
        虽然现在不是必须急着去打工的时间，但一想到仙台同学可能会来，我就感觉坐立难安。

        「我吃饱了。」

        说完我站起身，仙台同学便对我说道。

        「我来收拾，宫城去准备吧。」

        「谢谢。」

        简短地回复后，我走进了房间。
        整理好着装，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在床上坐下，又站起来。
        然后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重复着没有意义的动作，打发着时间。
       
        说是准备，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算待在房间也没法让心情平静下来。我已经开始希望，才刚刚开始的今天，赶紧结束了就好。

        虽然还不至于到最差，但心情也很郁闷。

        仙台同学就算来了咖啡厅，我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变。
        我只要做像往常一样我必须做的事情。

        我明知如此，但心脏周围还是躁动不安，胃也像是被人用手抓住了一样。
        我感觉有些恶心，开始慢慢地吸气呼气。

        现在去打工虽然还早了点，但我确认了一下包里的东西就走出了房间。
        仙台同学不在公共区域。

        果然，她可能不会来了。
        如此一想，心情就变得像高中时那样复杂。就好像有看不见的布缠在我的身体上一样，让人不想去打工了。

        哈，我叹了口气，结果仙台同学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宫城，你就要去打工了吗？」

        「嗯。」

        「你可不要打工中途就回来啊。」

        「你说这个干嘛？」
       
        「今天我绝对会去的。可别等我到了咖啡厅，结果宫城不在。」

        「我怎么可能中途回来。」

        「一言为定。」

        说完，我明明没有要求，仙台同学却想要亲我的耳环，于是我踩住了她的脚。

        「不用做这种约定。」

        耳环不是用来定下不知道会不会被遵守的约定的，因为仙台同学有”文化祭“的前科。

        我轻轻地踢了一下她的脚，然后又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脖子。
        不过，没有留下痕迹。

        我擡起头，看向仙台同学。

        「我出发了。」

        我小声说道，然后她便回应了一句「一路顺风」。

        虽然我不讨厌打工，但一想到仙台同学要来，就开始讨厌了。但是也不能不去，所以我还是离开了家，迈着沉重的步伐，带着浮躁的心情前往咖啡厅。

        我在人行道上走着，然后乘上电车。

        连天气是阴是晴我都没注意，就来到了咖啡厅，从工作人员门走了进去，在更衣室换上制服。中途有人过来和我说话，但我不记得我们说了什么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厨房洗碗了。

        「志绪理酱，叶月来了哦。」

        从打工开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澪小姐兴奋的声音传来，让我两眼一黑。

        不要。
        我想回家。
        ——不过，待在厨房里就没关系。

        「……今天，她说了她要来的。」

        「你跟叶月说了？」

        「虽然我也说了要她别来……」
               
        我不受控制地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虽然澪小姐因为仙台同学来了而显得很开心，但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志绪理酱，你去大厅吧？」

        「诶，不要。」

        「别这么说嘛，难得叶月过来，你至少去帮她点个单嘛。」

        「今天也没那么忙吧。」

        「不忙所以才去嘛。和她聊会儿天也没关系哦。」

        澪小姐带着善意百分百的笑容说道。

        「可……」

        「没事，没事。志绪理酱，今天也很可爱的。」

        「不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关系嘛，不挺好吗。就这点事儿而已。你就去叶月那儿吧。」

        百分之百的善意变成了百分之一千，但我的胃却感觉被勒紧了。

        「我先和志绪理酱换班一会儿。」

        澪小姐自顾自地向厨房宣布，然后推了推我的后背。
        所谓多管闲事，就是为了澪小姐而存在的一个词吧。

        我知道她没有恶意，但我并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但是，我也不能抱怨，被强行推到大厅去找仙台同学。

        「去给叶月酱点单吧。」

        也许是和澪小姐串通好了，店长也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仙台同学在这儿打过工，店长和她也很熟悉。所以，一到大厅就发生这种事也是可以预见的。

        虽然我不想去，但由于形势所迫，我只好不情愿地前往仙台同学的位置。

        喉咙好干。

        我不知道我走路的样子正不正常。
        仙台同学发现了我，向我挥手。

        怎么办。

        在仙台同学面前我没法挤出笑容。
        但是，我也不能板着个脸接待客人。

        我紧紧握住手，然后又松开。

        让嘴角微微上扬，尽量不要显得不友好。
        虽然不能发出像澪小姐那样开朗的声音，但也不能太低沉。

        「……您决定好要点什么了吗？」

        我站在仙台同学面前，努力再努力地说出了固定用语。
 
episode 342 陌生的宫城的陌生的表情
        宫城在我面前不怎么，不对，是几乎不笑。
       
        但是像不高兴、不满意、或者觉得无聊之类的与笑容相对立的表情，不用要求，她都会向我表现出来。但就是不肯笑，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什么笑了就会死的诅咒。

        在水族馆的时候我看到了笑起来的宫城，但那并不是对着我的。

        但是，今天她对我笑了。

        虽然我知道这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但没有关系。假的也好，装出来的也好，冷漠的也好，甚至把这说成笑容都有些太不像样，但重要的是擡起了嘴角的宫城就在我面前。

        我很高兴我来到了咖啡厅。
        我也很庆幸我没有瞒着宫城来咖啡厅。

        「抱歉。我还没想好点什么。」
       
        我向着无论如何我都想看到的“在咖啡厅打工的宫城”露出了笑容。

        「……您已经想好要点什么了吧？」

        宫城的面部肌肉抽动着，有些僵硬地说道。

        「嗯，这样啊。那推荐菜是？」

        「推荐吗？」

        「没错，推荐。有什么？」

        「有什么，吗。」

        宫城瞪了我一眼，又马上作罢。
        虽然她的嘴角开始下降了，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和善的笑容。打工的话，宫城似乎能够凭借意志力笑出来，但这并不好笑，也不有趣。

        在我面前努力露出笑容的宫城可爱到让人想一直看下去。虽然我对宫城打工这件事感到不悦，但也觉得打工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一想到澪还有打工的同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见到宫城的笑容，我顿时就觉得不爽了起来，变得希望她现在就停止打工。

        我看着我所不知道的宫城，矛盾的心情混杂在一起，让我开始想见到平时的宫城了。虽然我现在就想触碰她来确认站在我面前的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宫城”，但在这里不能这么做。

        咖啡厅不是做这种事的地方，而且能登前辈也在这儿。

        「宫城，要不别用这种语气了？」
       
        我露出微笑，将心中“无法统一的想法”赶了出去。然后，接着说道。

        「我想现在像平时一样说话应该也没啥问题。」

        因为我是选准了空闲的时间来的，所以店里没有多少人。这个时间段，就算和客人多聊一会儿，也不会引起注意，所以遣词造句也不会成为问题。

        「……仙台同学，你明明不用问我也知道推荐菜是什么。」

        宫城小声嘀咕道，这大概是她刚刚瞪我的时候想说的话。

        「最近的推荐我不知道啊，告诉我吧。」

        我听澪说过，这家咖啡厅最近的推荐菜是用哈密瓜做的新品。所以，我想问宫城推荐是什么，除了想留住她以外，没有别的理由。

        「今天首推的是哈密瓜芭菲。」

        宫城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那，不是店里的推荐，宫城的推荐呢？」

        「没有。你自己决定。」

        「别这么说嘛，让我看看你当店员的样子嘛。肯定有的吧。」

        「……」

        宫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眼神冰冷的她，已经不存在刚刚那样友善的笑容了。

        如果这是在家里，估计她已经踩我的脚了，但再怎么说她还是不会在工作中干这种事，只是把笑容的面具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而已。

        「没有推荐的话，我就自己决定吧。」

        虽然我想和宫城多说说话，但也不想惹打工中的人生气。于是我将视线投向菜单，看了看宫城推荐的芭菲。

        看着挺好吃的。
        但是，并不是我想吃的。

        正当我犹豫着发出“嗯——”的声音时，宫城那仿佛用苦巧克力包裹过的不高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芝士蛋糕和冷萃冰咖啡。」

        「这是宫城的推荐吗？」

        我从菜单上擡起视线，看向带着作为咖啡厅店员不该有的不友好表情的宫城。

        「……大概吧。」

        「怎么感觉没什么自信。」

        「不喜欢的话可以选别的。」

        「没有不喜欢，就点宫城推荐的。」

        「稍等。」

        宫城没有复述点单内容。
        她的身体已经大半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明明没有必要这么快从我面前消失，她却急着回去工作。

        「宫城，等下。」

        「还有要点的吗？」

        「制服，很适合你。」

        宫城一脸诧异地把身体又转了回来，我对她笑了笑，她却眉头抽动了一下。

        不用说我也明白。
        她不喜欢我说的话。
        她脸上就这么写着呢。

        不过，我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把她留住的话，是我的真心话。

        「这不是点单吧。」

        「我也没说要点单。只是想告诉你衣服很适合。」

        「……并不适合。仙台同学才更适合。仙台同学现在也打扮得很漂亮。」

        「谢谢。不过，我还是觉得宫城更适合。」

        我对宫城打工抱有着复杂的想法。
        但这制服真的很适合她，甚至让我觉得她可以一直在这儿打工下去。

        「仙台同学，老是骗人。」

        「真的。」

        「我要回去了。」

        宫城用着低沉的声音说道。

        再多一分钟。
        三十秒也好，我希望宫城留在这儿。

        虽然我这么想，但宫城却以来点单时两倍的速度消失在了厨房里，把我一个人留在桌子边。

        我很了解这家咖啡厅。
        我在这儿工作的时间比宫城长，所以肯定比她还要了解。

        因此，我能轻松想象到回到厨房的宫城在干什么，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宫城在厨房里做什么。

        她和澪说了些什么？
        她和店长说了些什么？
        她和打工的伙伴又说了些什么？
        她有没有露出从未对我露出过的开心的笑容？

        我很好奇，很想走进厨房，想和她一起打工。但是，这两件事都无法立刻实现，所以我希望宫城能在我视线所及的范围里。

        芝士蛋糕和冷萃冰咖啡怎样都好。

        我想抛弃咖啡厅客人的身份，把宫城带回去。我也想和澪对调。

        「虽然不太可能。」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
        宫城开始打工之后，澪也变得认真了。

        本来她只是在人手不足时才去打工，现在基本上都去了。然后，她会向我报告宫城的事情。昨天的志绪理酱怎么怎么样，从头到尾给我说了无数条“志绪理酱的情报”。

        我很高兴，但也很生气。

        我想直接看到宫城，而不是通过澪的眼睛，我想知道宫城在做什么。现在，我就在亲眼看她打工，但这还不够，我还想看到更多更多的宫城。

        而且，我希望宫城更多更多地看着我。

        不是澪，不是店长，也不是打工的伙伴，而是看着我，和我说话。

        自从宫城开始打工，我无法认为自己“属于宫城”的时间变多了。

        我理解打工的事情。
        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
        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我这种心情。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保持合适的距离和适度的感情去待人接物。当我和宫城在一起时，我却只想达到能触碰到她的距离，带着过剩的感情，宫城以外的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

        我呼出一口气，喝了口水。
        玻璃杯里的东西几乎没有减少。
        我环顾店内。
        一些熟悉的面孔正在工作着。
        能登前辈也坐在一如既往的位置上。

        哈，我叹了口气。
        等待宫城的时间很长。
        我点的东西并不需要花很长时间，但这段时间就是如此漫长。我希望宫城早点过来。

        我一边叹气一边等待着。

        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呢。
        或许更多，或许更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开朗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让您久等了。这是您点的芝士蛋糕和冷萃冰咖啡。」

        芝士蛋糕和冷萃冰咖啡被一串熟练的动作摆在了桌上。

        非常阳光。
        非常友善。
        阳光友善到让人生气。

        「……为什么是澪拿过来的？」

        我看着满脸笑容拿着托盘的澪。
 
episode 343
        「欸——，叶月好过分。是对我不满吗？」

        澪依旧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我对澪没有不满，她也没做错什么。
        错的是，期待着宫城还会过来的我。
        
        我的视线落在澪放下的芝士蛋糕和冷萃冰咖啡上，然后向她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不满啦，是澪端过来的真是太好了。」

        「太假了。」

        「真的真的。」

        我微笑着告诉她，结果澪也笑容满面地说了句「要是再夸我一下，说不定我就相信了」。

        虽然说并不是非得陪澪玩这种小孩子气的游戏，但的确是我的态度不好，而且澪对我也是有恩的。没有她的话，我就不可能能看到宫城打工的样子了。

        澪，真可爱。
        今天也是位大美女。

        我笑着说完，澪回了句「那差不多原谅你吧」。赎罪完的我，便问了个我原本想问的问题。

        「所以说，澪。宫城她很忙吗？」

        「不忙。她就是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了，或者说变成了一个爱洗碗的孩子。」

        「原来如此。」

        大概，宫城来点单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而创造这个奇迹的应该就是澪。无论怎么想，我都应该感谢澪，但现在的我感觉一开口就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一股想叹气的冲动袭来，我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

        正当我盯着玻璃杯，犹豫着要不要喝这个冷萃冰咖啡时，澪开朗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

        「志绪理酱啊，真是好可爱哦。我能明白叶月变成妈妈的原因了。」

        一句不容忽视的台词钻入我的耳朵，我擡起了视线。
        
        「你说什么？」

        虽然我从澪那儿听过很多次“志绪理酱的情报”了，但还从未听到过刚刚那样的台词。

        「她对我非常非常警惕，却还是会来拜托我，很可爱吧。不擅长的事情也会很认真去做。就感觉，像小动物一样。仓鼠，不对，松鼠。嗯——，也不对。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可爱的小动物的感觉。」

        猫，我很想这么说，但我忍住了。
        会把宫城当作猫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比起这些，我更加在意的是从澪的话语中浮现的宫城。

        澪看着我所不知道的宫城。她看着宫城做着在我面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如果是宇都宫，我会觉得无可厚非。毕竟宇都宫比我先认识宫城，而且还是宫城的好朋友。但是，澪不一样。她是在我之后才认识宫城的，直到前不久，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然而——

        「我身边从来没有过这种类型的女孩子，真的好有意思。让人好想疼爱她。」

        澪笑眯眯地说道。
        据我所知，她的朋友中是没有宫城这样的类型。所以，她会觉得很有趣，很可爱。

        我喝了一口冷萃冰咖啡。
        难得宫城向我推荐，我却觉得不是很好喝。

        「多亏了叶月，让我认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太感谢了。」

        澪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

        我一点也不高兴。
        我不想被感谢。

        觉得宫城可爱也好，疼爱宫城也好，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要感谢和宫城相遇的也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宫城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人，不可以成为别人重要的人。

        所以，我不想让澪更多地了解宫城了。

        但是，这种话不能说出口，只能用冷萃冰咖啡把无法说出口的心情涂成黑色。

        「澪，你不用回去工作吗？」

        我看向贴着笑脸的澪，结果听到一个不想听到的声音。

        「仙台酱，你好呀。」

        能登前辈从澪身后探出头来，露出了一个十分刻意的笑容。

        「你好。」

        「和宫城酱玩得开心吗？」

        能登学姐用轻佻的语气说道，然后走到桌子前。

        「非常开心。」

        我微笑着回答道，澪却用着十分认真的声音说了句「等等，前辈。」

        「不准冲着志绪理酱来啊。」

        「没关系，我是冲着仙台酱来的。」

        能登前辈眯着眼睛对澪笑了起来。

        「那就好。既然已经有人陪叶月说话了，我也该回去工作了。之后就请二位好好相处吧。」

        随便扔下几句话后，澪就回到了厨房，能登前辈则是笑眯眯地说道。

        「仙台酱，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变得很吓人哦。」

        能登前辈对我有介绍打工的恩情。
        我也受了她很多照顾，我不觉得她是个坏人。但是，我也没法坦率地觉得她是个好人。（译者：一般我们称这种为：乐子人）

        「您没有在这儿和宫城搭话吧？」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声音变得低沉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请您告诉我。」

        「宫城酱怎么说？」

        能登前辈没有问可不可以坐下，我也没说请坐，但她还是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她说没有和能登前辈说过话。」

        「那就是这么回事咯。」

        「真的吗？」

        「你不相信宫城酱？」
        
        能登前辈微微一笑。
        不用前辈说，我当然是相信宫城的。虽然有时候我不敢相信，但我想去相信。可是，我并不相信能登前辈。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能登前辈，前辈说了句「没事的」，然后继续说道。

        「我真的没有和她搭话，你就放心吧。澪可是再三叮嘱我，不能和新人搭话呢。」

        「我也拜托过前辈，不要和宫城扯上关系吧。」

        「那毕竟澪更加优先。」

        「澪优先是——」

        我说出口的话还没说完，能登前辈就抢过我的话说了句「仙台酱，看那边」，然后指着厨房的方向。

        「……宫城。」

        只有我觉得像猫的人的名字从我嘴里漏了出来。

        刚刚没有端冷萃冰咖啡和芝士蛋糕过来的宫城，现在正拿着什么东西朝这边走过来。

        只是，走得出奇地慢。
        我感觉她这个速度停下来也不奇怪。

        「仙台酱好吓人，我也差不多该回自己的位置了。」

        说完，能登前辈站起身来，露出微笑，说了声大学里再见，然后直接回到了座位，没有和宫城发生任何互动。

        看来前辈是真的有在尽量不和宫城搭话。

        我还怀疑了她，是我不好。
        或许我应该追上去向她道歉，但我并不想起身。因为，我视线的前方是宫城。我一直盯着她看，她慢慢地走到了我的桌子旁。

        「澪小姐，要我拿水我过来。……但是，仙台同学好像不太需要。」

        拿着水壶的宫城站在来点单时同样的位置，看着桌子上的杯子。那个杯子一点都没被碰过，里面的水是一滴都没有减少。

        「我现在就喝。」

        我喝了一大口，杯子中的内容减少了一些。
        我喝掉多少水，宫城就倒入多少。

        虽然澪也有多管闲事的地方，但越是了解她，就越会发现她是一个“好人”。没有她的话，宫城也不会再来找我。

        虽然澪总是想把别人拉去联谊的行为有些不妥，但我觉得就算宫城不说，她也是我应该亲近的对象，我不应该把她和高中时代的朋友归为一类。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需要的只有宫城。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远离不断了解我所不知道的宫城的澪。

        「已经不需要了吧。」

        宫城既不开朗也不低沉的声音传来。

        「要。」

        我又喝掉三分之一的水，然后把杯子放下。
        宫城倒完水，看着我。

        无论宫城对我说什么，我一定都不会比现在更加亲近澪。已经被敷衍的人际交往浸染的我，是无法走进澪的内心的。

        我和家人的关系改变了，我和朋友的距离也改变了。

        划清界限。
        我既不会越界，也不会让别人进来。
        虽然自己用线区分开一切的世界很煞风景，但习惯了也就容易接受了。
        
        一旦确定了自己的领地，并将其变为禁区，就不再会与他人产生深入的关系，也就能够保持内心的平静。
        
        比起以心交心的距离，还是贴着笑容，在不叫名字就不会注意到的距离上交往更加轻松，只挑选出学校里快乐的部分度过。就算失去了和朋友的交往，也只是觉得仅此而已。

        我喝了一口宫城为我倒的水。

        「喝太多会闹肚子的。」（译注：日本人大多数餐厅里一年四季都是默认提供冰水）

        宫城有些无语地说道。

        「把那个喝完为止吧。」

        我指了指水壶，然后她便回了我一句「你是傻瓜吗？」

        唯一特别的，只有会说我是傻瓜的宫城。

        她悄悄地走进了被我设定为禁区的地方，并且变得待在那儿也是理所当然的。曾经煞风景的地方，被宫城所侵蚀，染上了颜色，现在已经没有宫城就无法成立了。

        就像宫城正在倒水的这个玻璃杯一样，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宫城都在不断地给我倒水。

        我又喝了一口水。
        宫城便往没有减少多少内容的杯子里倒入水。

        「那，我要回厨房了。」

        宫城冷淡地说完，打算转过身去。

        「等一下。宫城，打工快结束了吧。要不我们一起回去？」

        「不要。」

        宫城看着我回答道。

        「我在外面等你。」

        「……在外面，你是说一直？」

        「我在附近打发时间，差不多结束的时候我再回来。」

        「不用等了。」

        说完，宫城转过身去。
 
episode 344
        理想状况是在旁边。
        如果不行，那就离一步或者两步远。

        反正要一起走，这点距离感应该刚好，但宫城却走在我五步之前。

        而且，还走得相当快。

        并不是说要像乌龟那么慢，但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够以正常速度行走。但是，她并不打算听我的。五分钟前我提出的「要不慢点走？」被她拒绝了，一分钟前说的「稍微速度放慢点？」也被她拒绝了。

        宫城头也不回地沿着傍晚的街道走着。
        然后，我一直走在她后面。

        「……我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一个非常不高兴的声音从五步之前传来。

        「我打工那次也是一起回去的，宫城打工的时候就不一起回去，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大晦日那天，我在这家咖啡厅打工的时候，宫城也来了，然后我们一起回的家。所以，今天我也想和她一起回去。

        「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公平，没有意义吧。」

        宫城依然没有回头。
        我朝着她的背影说道。

        「有意义啊。」

        「什么意义？」

        宫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我很开心。」

        当然，我希望宫城也开心。但是我也知道，这很难。

        「我不开心。」

        宫城不出所料地说出这句话，又转过身去。然后，她又气势汹汹地走了起来。

        「喂宫城。走太快了，别故意提高速度啊。」

        「只是仙台同学太慢了。」

        路上的行人很多，但宫城单调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显然，她不打算减慢速度。无奈我只好向着她的背影发出声音。

        「宫城，你头发乱了。」

        「反正又是在骗人。」

        宫城冷冰冰地说道。
        好过分，虽然我想这么说，但这的确只是为了让宫城回头才说的谎言，她没说错。

        「对了。冷萃冰咖啡很好喝。你推荐给我的理由是什么？」

        我向默默前行的宫城问道。
        要是放着她不管，她根本不会说话。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很在意。」

        这次并不是撒谎。
        只是我在咖啡厅里没有机会问而已，我很想知道她为何从诸多选择中推荐了我冷萃冰咖啡。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随便推荐的？」

        「……因为感觉很适合仙台同学。」

        「感觉很适合？」

        「就感觉很时髦。」

        宫城丢下一个模糊的理由，像是要把我扔在这儿一样走了出去。

        好快。

        或许她是想早点回家放松一下，但这也太快了。或许她是真的打算把我扔在这儿回家。

        「宫城，等等嘛。」

        「不等。」

        「这种时候，不应该慢点走，享受聊天的乐趣吗？」

        「我没有这种文化。」

        我觉得宫城的反应也太冷淡了。
        我并不期待我们能聊得火热，但我也不希望谈话陷入冰点之下，然后就这么结束。

        「那现在开始创造这种文化嘛。」

        我们俩独处的时候，我想和宫城聊天。

        「我累了，不想说话。」

        「那我一个人说，宫城听就好。」

        前言说完，接着我问她「今天的宫城真可爱，我还可以再来吗？」

        「不行。别来了。」

        「那，下次我可以悄悄来吗？」

        「绝对不行。不是，别提问了。」

        「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答。」

        「那我多问几个问题吧。」

        「仙台同学，好烦人。回家之前不准说话。」

        说完，宫城向前迈出一大步。
        行走的速度又突然加快了。

        我叫她宫城，但她既不回头看我，也不回应。

        我们来到车站，来到检票口，来到月台上。
        电车进站，我们上了车。
       
        宫城一言不发。
        我们默默地随着电车摇晃着。

        「宫城。」

        虽然可以一直不说话，但我还是叫了一声旁边的宫城。

        没有回应。
       
        虽然车上并不是很摇晃，但我还是用我的手臂抵住了宫城。
        宫城皱起眉头，瞪着我。
        然后，小声地说道。

        「……你刚才和澪小姐说了些什么？」

        「在咖啡厅吗？」

        这个“刚才”有点远了，姑且确认一下。
       
        「对。你们俩不是说了些话吗？」

        「就是说了些宫城很可爱之类的。」

        「你老是说这种随便的话。」

        随着这个略显低沉的声音，我的手臂也被拍了一下。我故意说了声「好痛」，她便回了我一句「没那么用力拍。」

        我和澪说了些什么吗。

        宫城对这种事就算只有一点感兴趣，我也感到很高兴，但是澪的名字从宫城的嘴中冒出来，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宫城和澪关系似乎很好，让我愈发这么想。

        澪很喜欢宫城。

        她是那种会马上邀请别人去参加联谊的人，但她那个联谊会上并不会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的过来。澪也不喜欢那种人。所以，打工的时候，只要有澪在，就不会让那些想搭讪的不三不四的人靠近宫城。

        虽然这很令人感激，但澪总是待在打工时的宫城身边这一点，也让我感到有些不快。

        「——宫城，感觉你和澪关系变好了？」

        我没有看向旁边，如此说道。宫城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一般」。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并不是很想听到的话。

        「……不过，我觉得她是一个比我想象中更亲切的人。」

        「你是说什么地方？」

        我提问的声音比平时显得更加低沉。

        「很多地方。我给仙台同学端水过来的时候，能登小姐也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澪小姐说，能登小姐会马上回自己的座位的，所以我可以端水过去。虽然我一直不相信，但真的是这样。」

        「澪还说过这种话？」

        「说了。澪小姐还笑着，她已经告诉过能登小姐“不准接近志绪理酱”了。」

        「哦。」

        对话中断，沉默降临。
        窗外的景色流动着，一如既往的站台映入眼帘，经过不长也不短的时间，我们下了电车。

        小花并没有出现在人行道上。
       
        那只很亲人的猫咪，不知为何，有宫城在的时候几乎都不会露面。要是它能为了喜欢小动物的宫城而现身一次就好了，但今天似乎也无法实现这个愿望。

        我看着走在我旁边的小黑猫。

        虽然她是一个可以归类为有猫一般性格的人，但却和小花不同，唯独对我非常冷淡。

        虽然我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但有时候我还是希望会让我随意摸肚皮的小花能把友好分给她一点。

        比如现在，我希望宫城能变得像小花那样友善。

        我跟上宫城的步伐，用肩膀戳了戳她。

        「宫城。……可以，牵手吗？」

        「不行。」

        不友好的黑猫别说肚子了，连手都不让碰。

        「那，让我拍张照吧。」

        我抓住宫城的衣服。
        她走路的速度慢了下来，看向我。

        「你这个那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就说到拍照上了。」

        宫城的声音很低沉，怎么看都是不高兴。

        照片不会吸走灵魂，也不会映出灵魂，只能照出现实的宫城，但她却极度讨厌照片。

        「我去了宫城打工的地方的纪念。其实我是想拍打工中的宫城的，但我想这样你肯定会生气。」

        为宫城着想的话，或许还是不拍为好，但我还是想把我和她的回忆以某种形式留下来。我已经做出了我的让步，所以我希望她能偶尔允许我拍照。

        「那还用说吗，你要是那样我会生气的。」

        「所以说，你打工的时候我没有拍。作为交换，现在可以拍吗？」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给宫城看。

        「不要。」

        「只是一个小小的纪念。」

        「我绝对不要这种纪念。」

        「那，只拍手呢？」

        「手？」

        「对，手。宫城，把手臂伸出来。」

        我微笑着看向宫城，她一脸诧异。
        不管怎么想，她应该都不会伸出手臂。

        我抓住停下脚步的她的手臂，猛地一挥。

        猛然挥出的我们二人的手，朝向着即将落山的太阳。
        我的手和宫城的手被阳光照亮。
       
        咔擦。

        我单手拿着的手机发出清脆的声音，去了宫城打工的地方的日子就这样被保存来了下来。

        「今天的纪念。待会儿也发给宫城。」

        我松开抓住的手，在被宫城抢走之前收好手机。

        「这是耍赖。」

        宫城闷闷不乐地说道，然后用力拍了我的手臂。

        「有什么关系嘛。」

        「有关系。仙台同学真的让人生气。」

        咚。

        仿佛能够听见这样的声音一般，宫城气势汹汹地踏出脚步，朝家里走去。

        原本在我旁边的宫城走在我前面五步甚至十步远了。
        于是我也加快了步伐，防止被她扔下。
 
episode 345 适合仙台同学的东西
        我坐在床上，盯着自己的手。

        无论是去大学之前，还是回来后的现在，我的手都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仙台同学来我打工的地方的那天，这只手被作为“纪念”分割了出来，变得与平时不一样了。
        
        我握起拳，再松开。

        我看着既保存在仙台同学手机里，也保存在我的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对于仙台同学来说，这是“去了宫城打工的地方”的纪念，对我来说，是“仙台同学来了我打工的地方的那一天”的纪念，虽然我说了不需要，但她还是共享给我了。

        哈，我叹了口气，将手机扔到床上。
        
        如果我给仙台同学送项链的话，那一天也会成为“纪念”吧。

        一想到这儿，我的胃就像是被抓紧了一样。

        对我来说，“纪念”这个词至今仍然不是一个好词。它无论如何都会让我忧郁起来。而且，一想到要选项链和送项链的日子，我的忧郁度就增加了。
        
        选一条项链买下送给她，对我来说已是一个既定的，不容改变的未来，但对我来说选择和送出去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七月即将结束，暑假快到了。

        也就是说，我的打工也接近尾声了。

        准确的说，是还有一次。
        还有一次打工就结束了。

        也差不多必须得决定送给仙台同学的项链了。

        怎么办。

        高中的时候给她买的项链，虽然有犹豫要不要买，但该买哪条项链是决定好的。但是，现在的我并没有犹豫要不要买，相反，在买什么样的项链上犹豫不决了。

        和那个时候相比，我变成了相同但又不同的我。

        「可好像什么都很适合仙台同学的样子……」

        什么都合适并不好。
        我叹了口气。

        虽然我可以直接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项链，可就算我问她“喜欢什么”，她大概也不会回答，所以我决定自己选择。

        尽管如此，我觉得还是要稍微反映一点仙台同学的喜好才好，所以才在项链的选择上遇到了困难。

        「嗯——」

        虽然并不是要急着决定的事情，但要是这么犹豫下去，感觉一辈子都决定不下来，所以我感到焦急。

        哈，我又叹了口气，然后听到公共空间传来了脚步声。但是，我的房间门并没有被敲响。

        我皱起了眉头。

        循规蹈矩的仙台同学比起来我的房间，而是先去向鳄鱼报告了。
        为了遵守和我的承诺。

        今天是她打工，我成了等待对方回家的一方。吃完晚饭之后，我专心思考着项链的事儿，所以时间过得相当快，但这段时间并不短。

        然而，仙台同学比起对我说「我回来了」，选择先去自己房间向鳄鱼报告，让我觉得她很过分。

        我抓起躺在地上的鸭嘴兽，将它放在我的膝盖上。我拍了拍它的头，说了句，欢迎回来，然后便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

        我把鸭嘴兽放回地板上，站了起来。

        我走到门边，伴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还传来了一声「宫城」叫我的声音。
        我吸了一口气，再呼出，然后打开了门。

        「欢迎回来。」

        我说出对回来的人该说的话，看向没有立刻来我房间的仙台同学。

        「我回来了。」

        「仙台同学，吃饭了吗？」

        「去打工之前吃过了。已经好好向鳄鱼报告了。」

        仙台同学说出了她先去自己房间的理由。

        「有话想说的话，就进来吧。」

        我转过身去，听见关门声从背后转来。仙台同学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坐在了我旁边。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的仙台同学想抓住我的手，于是我推了推她的肩膀。

        我把鸭嘴兽放在我和仙台同学之间，然后瞪着她。

        「鳄鱼说，想见宫城了。」

        仙台同学抚摸着鸭嘴兽的头说道。

        「鳄鱼不可能会说这种话吧。」
        
        「说了哦。」

        「鳄鱼又不会说话。」

        「它还挺能说的。」

        「……仙台同学，你不是那种会和玩偶说话的人吧？」

        「会说啊，鳄鱼之外也会说。」

        仙台同学编织出微笑。
        那张开朗得不自然的脸十分可疑，让人不觉得她在说真话。仙台同学总是这样，老是糊弄人。

        「净撒谎。」
        
        「是真的，我还会亲它们。」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亲了一下鸭嘴兽。

        「仙台同学你对鳄鱼也这么做吗？」

        「为了和睦相处。」

        仙台同学用着比鸭嘴兽背上长出的纸巾还要轻的声音说道，然后又亲了一次纸巾盒外套。

        她真的非常随便。

        亲鸭嘴兽不是如此随便的事情，亲我的鳄鱼也是不对的。
        
        她可以亲的是——。

        我用力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

        恼火。

        都怪仙台同学做了奇怪的事情，我才会想多余的事。

        「宫城，比起推还是拉好点哦。」

        「又没有必要拉。」

        「我想离宫城近点儿。」

        说完，仙台同学便把鸭嘴兽放到床上，拉近了距离。我的手被她握住，我们的体温混合在一起。那只擅自被她认定为“纪念”的手开始发烫了起来。

        「你傻不傻。」

        我一边向毫无理性的仙台同学抱怨道，一边如同要抓住她的体温一样回握住她的手。

        这样一来，好像让人觉得牵着手才是正确的状态。

        「宫城。你还记得我们说过，暑假去点什么地方吗？」

        仙台同学很突然，但又像是闲聊一样说道。

        「记得……。要是温泉的话我就不去了。」

        「那不是温泉的什么地方，去哪儿好呢？」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哪都不去不也行吗。」

        「去嘛。你打工也快结束了吧，多少还有点空闲时间吧。」

        「有是有……」

        我和舞香还有朝仓同学也聊了暑假的话题，也和她们约好了一起出门，但就算除去这个安排，也还是有很多空闲时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考虑和仙台同学一起过暑假的事情。

        因为项链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

        项链的优先级高于我和仙台同学的暑假计划。

        「那，去海边吧。 」

        仙台同学似乎有想去的地方，她观望着我的反应似地说道。

        「绝对不要。」

        「那，泳池。」

        「那也不行。」

        「那去哪儿才行？」

        随着这个平淡的声音，我的手被紧紧握住了。
        我明白，她似乎是不打算放弃去点什么地方这个目的了，但我也不会退让。

        「我不知道，但不行。」

        现在不是决定暑假计划的时候。
        但是，她提议的那些地方有更严重的问题。
        
        不管是海边还是泳池，都会有很多人，而且都不是可以穿平时的衣服的地方。和仙台同学一起去那种地方并不有趣。

        仙台同学一定怎么打扮都很漂亮，在那些地方也会很惹人眼球。

        那种时候的我，比起让仙台同学被很多人看见，会更想让她成为只有我能看见的仙台同学。

        「……和宇都宫她们的安排呢？」

        仙台同学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然后盯着我。

        「有。」

        「和我的呢？」

        仙台同学伸出手，触碰我的嘴唇。
        她的指尖就像是催促我回答一样按了上来。

        我明知不可能会这样，但被她触摸的部分却像是被太阳炙烤过一般烫。

        「……我想就待在这儿。」

        我小声回答后，她的手指便移开了。

        如果是去水族馆，动物园之类的地方，偶尔去一去也无妨，但我不想去那些仙台同学可能会被人搭讪的场所。

        而且，对我来说，比起去什么别的地方，这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更加能够让我安心。

        这个与大学还有打工分隔开来的小小世界，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可以自由选择去外面，但也有选择不去的自由。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将仙台同学身边的一切，与暑假的她分割开来，将她关在这个世界中。

        「宫城，你就不想我们俩出去留下点回忆吗？」

        「回忆什么的，不出门也可以留下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们不是在聊去什么地方吗？」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

        如果要出去的话，仙台同学必须要有一条项链。

        我松开牵在一起的手，解开了仙台同学上衣的第一颗、第二颗扣子，接着将第三颗、第四颗也解开了。她的胸口露了出来，我思考着适合她的项链。

        「宫城，你这是干什么？」

        「看仙台同学。」

        我用手指抚摸她的脖子，沿着现在并不存在的项链的轨迹。

        「这我倒是知道。」

        我抚摸着她的锁骨，然后将嘴唇贴在锁骨稍微上方一点的为止。
        我轻轻一咬，她的身体便跳动了一下。
        我松开嘴唇，对她说。

        「就这样别动。」

        我将舌尖抵在我们还是高中生的时候，那个银色的月亮所在的位置舔舐着。我抓住她的衬衫，不留痕迹地咬住她的脖子。耳边传来仙台同学叫我「宫城」的声音。耳语般的声音令人耳朵发痒，于是我更加用力地吮吸着她的皮肤，留下淡淡的红印。

        「仙台同学，暑假——」

        我擡起头，但仙台同学嘴唇打断了我的话语。
        我接下来的话也被她吞掉而消失了。

        我带着抗议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的嘴唇便离开了。

        「我没说可以接吻。」

        「因为宫城不肯说我才亲的。所以，刚才的话的后续呢？」

        「……暑假的事等到了暑假再说吧。」

        「我知道了。」

        仙台同学很干脆地说道，然后又自顾自地吻了我。
 
episode 346
        我现在非常闲。

        这既是因为我的打工结束了，大学的考试也结束了，进入了暑假，同时也是因为仙台同学今天不在。
       
        当然，仙台同学并不是一直不在，她差不多快要回来了。

        我翻阅着仙台同学会看也不奇怪的时尚杂志。一些看上去很适合仙台同学穿的衣服映入眼帘。就算再翻一页，也都是一些穿着与我无缘的衣服的模特在凹造型。

        好无聊。

        今天，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出去了。
        哈，我呼出一口气，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手机。

        从仙台同学那收到“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回来的”消息开始，差不多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了。

        这种没有明确安排的时间总是很漫长。

        和仙台同学一起吃完早饭之后，我就一直过着很慵懒的时间。白天晚上都是我一个人吃饭，现在也只是在公共空间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杂志。

        我闲到了这个地步，所以我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尽早回来。然而，对于说过让仙台同学和澪小姐搞好关系的我来说，并没有发送“早点回来”这样的消息的权利。

        我只好翻着一本我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杂志。

        我不知道澪小姐会不会看杂志，但我觉得她看也不奇怪。在兴趣爱好上，至少澪小姐会比我更加和仙台同学合得来，聊天也更加聊得来一些。

        虽然仙台同学和澪小姐的距离看起来既不疏远也不亲密，但恐怕澪小姐是能够将距离无限地缩小的。只是，仙台同学不允许这样。

        我觉得这样的仙台同学是好的仙台同学，但我觉得告诉仙台同学要和澪小姐搞好关系却还会这么想的自己是坏的自己。

        「好无聊。」

        和仙台同学交换，一直放在我房间里的鸭嘴兽纸巾盒外套已经和鳄鱼换了回来，但仙台同学却还没有回来。

        如果鳄鱼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健谈的话，它应该能陪我打发打发时间，但刚刚我和鳄鱼对话的时候，它只不过是一个沉默无言的纸巾盒外套罢了。

        我合上杂志，站了起来。

        我虽然无事可做，但还是准备拿着杂志回房间，就在此时，明明还没有过一个小时，公共空间的门就被打开了，仙台同学走了进来。

        「我回来了。」

        我对这个传入耳中的明快的声音回了一声「欢迎回来」。然后又加了一句「仙台同学，好慢」。

        「我这不是比消息里说的回来更早吗？」

        「……是倒是。」

        「好吧，其实我是打算更早一点回来的，但澪一直吵着要我多陪她一会儿。」

        说完，仙台同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接着叫了我一声「宫城」。不管怎么想，她这都是要我别回房间的意思，我也只好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澪小姐，她还精神吗？」

        虽然不问也知道，但也没别的事可问，姑且还是问问看吧。

        「她一直说什么，等到暑假了再一起出去玩，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

        听到一句无法忽视的话，我皱起了眉头。
        我盯着微笑的仙台同学。

        「……那你准备和澪小姐一起出去玩吗？」

        「目前还没有这个计划，增加这样的计划更好吗？」

        这样的仙台同学是坏的仙台同学。

        她既想让我来决定她暑假的计划，还想让我来决定她和澪小姐的关系。仙台同学是应该和澪小姐搞好关系，但要不要见面应该由她自己决定。

        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否接受仙台同学决定的计划，但问我这样的问题是不对的。

        所以，我用问题回答了她的问题。

        「仙台同学想安排这样的计划吗？」

        「要安排的话，那就安排和宫城一起的计划吧」

        「这并不是回答。」
       
        我问的是，她是否打算安排和澪小姐出去的计划，而不是和我一起的计划。

        「宫城，你也没说是和谁一起的计划吧？」

        我的确没问「仙台同学想安排和澪小姐一起的计划吗？」。但是，就算我不专门提澪小姐，考虑到对话的前后，也应该知道是在说和澪小姐的计划，而不是和我。

        仙台同学真的很狡猾。
        她心知肚明，却不肯说出正确的答案。

        「对了，宫城。澪说联谊搞得挺热闹的。」

        仙台同学轻描淡写地改变了话题，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我知道。我听舞香和澪小姐说过了。」

        就在放暑假前，舞香受澪邀请去参加了联谊。似乎那是一场很愉快的活动，当天晚上舞香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和十分开心的她聊了很久。而且，澪小姐也给我发了消息，跟我说了这件事。

        「宇都宫也说很有趣啊，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要我下次和仙台同学一起去。」

        「宫城，你想去吗？」

        「我怎么可能想去。那种活动，我不擅长。」

        澪小姐虽然邀请过我「下次来参加吧」，但我还是拒绝了。

        即便是舞香再次邀请我一起去，我也会拒绝。

        无论说是多么有趣，我都不感兴趣。

        「这样啊。我也不擅长。」

        一个既不高也不低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打工的时候，澪小姐曾经说过，不管怎么邀请仙台同学，她都不会去那种地方，就算强行把仙台同学带过去了，她也会马上回去。

        因此，我觉得这句不擅长并不是谎言。
        但是，她至少去过几次这种场合是确定的，这并不有趣。

        「仙台同学，命令。」

        我虽然不是有意的，但我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直视着仙台同学，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认真，但却一言不发。

        「你还记得为什么要被命令吧？」

        我如此问道，便马上得到了回答。

        「当然。和澪出去的日子，必须要听宫城的话，对吧？」

        仙台同学说出了正确答案，然后又接着说：「什么命令我都会听的，你说吧」。

        「看这本杂志。」

        我把我拿着的杂志递给了仙台同学。

        「这是，宫城买来的吗？」

        「谁买来的都无所谓吧？」

        「只是因为这似乎不是宫城会看的杂志，才问一下而已。」

        说完，仙台同学将杂志放在桌上，翻开了封面。接着，她向我问道：「看了，接下来呢？」

        「继续看，然后告诉我你喜欢哪一页。」

        「这种命令就好吗？」

        「不满意？」

        要说好还是不好，的确是不好。
        但是，今天我就是想下这样的命令。

        「倒不是说不满。我还以为你会下更不一样的命令呢。」

        「什么不一样的命令？」

        「这个嘛，比如说。让我舔，之类的。」

        仙台同学用着温柔的声音说了些糟糕的话，然后露出微笑。
        她的视线并不在杂志上，而是投向了我。

        「你怎么总是说这种傻话？」

        「因为宫城喜欢啊。所以，你想让我舔哪儿？」

        仙台同学依旧面带微笑，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

        仙台同学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她轻轻地拉着我的手腕，然后用嘴唇贴在我的手指上。她用舌尖舔舐着我的手指，我的手背。那个温暖的东西片刻不离地湿润着我，扩大着它的领地。

        「我没说你可以舔。」

        我收回手，却又被她拉了回去。
        在我的皮肤上爬行的舌尖湿漉漉的，明明应该很恶心，却让我感觉柔软又舒服。

        仙台同学的嘴唇紧紧贴在我的手心，舌尖也按了上来。

        如果是狗舔主人那样单纯的行为，我到不会介意，但从仙台同学的嘴唇和舌头上感受到的并不是这样。我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和过去在床上时感受到的同样的东西，而且正在将我不想想起来的东西拉出来。

        「仙台同学，停下。」

        我按住正在模仿狗的仙台同学的额头。

        「你的意思是，要我舔这儿之外的地方吗？」

        「我可没这么说。哪儿也不准舔。」

        「那，摸呢？」

        说完，仙台同学用力拉了一下我被她抓住的手腕。
        我就这样站了起来，被仙台同学抱住了。

        「我要生气了。」

        我踩了一下不听人说话的仙台同学的脚。
        但是，她却不肯放开我。
        她的手钻进了我T恤的下摆，抚摸着我的侧腹。

        「仙台同学你这个色情魔人。」

        我用着比刚刚踩她脚更大的力气，用力推着她的肚子，她才离开了我的身体。

        「可我这已经是很忍耐了。」

        一个听上去不像是在反省的声音传来。

        「再忍耐一点。」

        「那，我会再忍耐一点的，所以定一个我不用忍耐的日子吧。」

        「不要。」

        我加重了语气，仙台同学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下次我想对宫城做。」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宫城刚刚想象的事情。」

        「仙台同学色狼，变态。」

        我瞪了一眼只会胡说八道的仙台同学，然后指着她刚刚坐着的椅子。

        「别说怪话了，坐在那儿看这本杂志，然后告诉我喜欢哪一页。」

        「好，好。」
       
        仙台同学用着敷衍的声音说道，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也重新坐回椅子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暑假期间，我不知道仙台同学还会不会和澪小姐见面，但要是有可能见面的话，我就必须尽早选好项链，将这个任何人看见了都能知道她属于我的印记交给仙台同学。

        然而，要送给仙台同学的项链我却好像一辈子都决定不下来一样。
       
        我买了一本杂志，本以为可以当作参考，结果越看越不知道该选什么了。但是，让要戴这条项链的本人来看的话，或许会出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宫城，你这样看着我的话，我可是看不进去哦。」

        仙台同学一边翻着杂志一边说道。

        「我才没看你。」

        「好吧，那行。」

        仙台同学漂亮的手指又翻过了一页。
        她的视线，看向杂志的一边，然后又看向另一边。

        只是，我并不知道仙台同学有没有在认真看。

        书页正以一定的速度翻动着。
        转眼间，杂志就到了最后一页，仙台同学擡起了头。

        「这页吧。」

        桌子上，一本打开的杂志朝向了我这边。

        「……可这是防晒霜特集。」
       
        仙台同学选出那页上，只有一排排的防晒霜，没有任何首饰、衣服、模特，也没有任何能够让我参考的东西。

        「毕竟是夏天，当然会在意吧。」

        「……算了。」

        我合上杂志，站了起来。

        「诶？哪里不对吗？」

        「仙台同学没有不对。但是，我生气了。」

        我站到她面前，轻轻踩了一下她的脚。
        好痛，一个夸张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咬了一口仙台同学的耳朵。
 
episode 347 宫城的名字
        即便是进入了大学的暑假，日常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去打工，和宫城的暑假安排也还没有定下来。除了不用去大学，我的生活几乎和暑假前没什么两样。

        我倒是觉得还不错。

        所谓没有什么变化的生活，就是有宫城在的生活，那也是我想要的暑假。

        我和宫城的安排明明还没有定下来，但她一点也不配合，完全定不下来，又或者她一直苦着张脸，我对此并不是没有不满，但还没有到要抱怨的程度。

        虽然打工的日子我也想宫城在一起，但我不想请假。和暑假之前一样，今天我也在教小桔梗学习。

        「老师。」

        坐在我对面认真看着参考书的小桔梗擡起头看向我。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不是有不懂的地方。老师暑假会和宫城小姐去什么地方玩吗？」

        「目前还没有计划吧。小桔梗有计划了吗？」

        「已经打算好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但也就是购物而已，感觉算不上去什么地方吧。」

        听到一个非常高中生的发言后，我微笑着回答了一句「这样啊，购物也很不错」。
        
        可以的话，我也想像小桔梗那样说出同样的计划来。虽然和宫城的安排已是板上钉钉了，但购物这件事已经被驳回了，所以我没法这么说。

        「——那个，老师。」

        小桔梗发出十分认真的声音，我做好被她提问的准备，看向了她的参考书。然而，等了半天，她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小桔梗？」

        「额。……我是想说，老师有空的时候，一起出去玩一下什么的。」

        「一起，你是说和我一起吗？」

        「是的。」

        小桔梗清楚地说道。

        有点难办。

        这句最先浮现出的话语并不能对她说，我从脑海中找出一句无伤大雅的“拒绝的理由”，然后将其化为声音。

        「大学生的暑假也挺忙的。抱歉了。」

        「没关系。是我该道歉，问了奇怪的话。」

        面对既没有说“不行”也没有说“不去”的狡猾老师，我这位优秀的学生用着开朗声音说完，然后将视线移回到参考书上，丝毫没有让气氛变得尴尬。

        「我才是，抱歉了。」

        小桔梗是我重要的学生，但不是暑假和我一起出去的对象。除了打工之外，我想把暑假全部花在宫城身上。

        虽然宫城说了让我和澪一起出去玩，所以我已经将暑假在澪身上消费了一些了。

        在和宫城一起的安排还没有定下来的情况下，和我一起度过了暑假的一天的澪，无论是去泳池、去海边，还是参加联谊会，她都是无比的朝气蓬勃，在那之后，她那些精神过头的消息也是不断发给着我。

        虽然我觉得在什么别的地方再见到她一次也是在所难免的，但稍不留神，她就会想方设法增加人数，所以要和她见面的话，必须事先说好只能是我俩。

        我一边在心中叹了口气，一边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文具盒。

        那是我作为庆祝考上高中送给小桔梗的礼物，一点都没有被弄脏。
        圣诞节时宫城送给我的文具盒也是，一点也没有被弄脏。

        恐怕小桔梗和我一样，都是十分珍惜地使用着文具盒。
        
        而它们的共同点则——

        不，现在，我应该考虑的是她的学习。
        我看了看小桔梗。
        
        她向我提出问题，我解决问题，再教她答题的要点。就这样，时间慢慢就过去了。

        家教的打工比其它打工时间要短。

        小桔梗合上参考书，我也准备回去了。
        我离开她的房间，走到大门口。
        我穿上鞋子走到外面，小桔梗也跟了上来。

        「老师，十分感谢。」

        在大门口，我对低头行礼的小桔梗笑着挥了挥手，说了声「下周见」。

        只要小桔梗还能看见我的背影，我就会放慢脚步，直到她看不见我了，我才会加速。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我都会加快脚步。

        路线是固定的，不会绕道。
        到达车站，乘上回家方向的电车。
        虽然也不是很近，但转眼间我就到家了。

        我走进屋子，脱掉鞋。
        我径直前往了公共空间，但宫城并不在。不过，她马上就从房间里探出头来，对我说「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你在干嘛？」

        我向似乎不愿意来到公共空间的宫城问道。

        「没干什么。仙台同学，你肚子饿了吗？」

        她冷淡地说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不饿」。
        暑假期间，我都是和宫城一起早点吃完晚饭，然后再去打工的。

        「那，仙台同学回房间去。我也会过去。」

        「你是说来我房间？」

        「还能是别的吗？快点回你房间去。」

        宫城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她来我房间并不稀奇，但她这么说话却很少见。

        我看向宫城的脸。
        她的嘴唇上涂着唇膏。
        那是我给她选的唇膏，我去打工之前她并没有涂。

        虽然我觉得很稀奇，但我也不懂宫城为什么老是做一些稀奇的事情。如果说，她是来实现我之前说的“下次我想对宫城做”的话，我倒是很高兴，但大概不是这样。

        不过，她似乎是有着什么理由，然而，在我问她理由之前，就被她催促着「快点」。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很高兴宫城能来我的房间，所以我也乖乖地回了房间，而宫城也很快过来了，然后说了句「坐在那儿」，给我指定了坐的位置。

        我按她说的，在床前坐了下来，宫城坐在我旁边，板着个脸说：

        「先说好，禁止发表感想。」

        「什么感想？」

        「给你。」

        宫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一个用清爽的薄荷绿色包装纸包装的小盒子，伴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被放在了地上。

        搞不懂。
        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小盒子？
        为什么，她要交给我？
        我搞不懂，但高中时代的记忆却复苏了。

        高三的秋天。
        我从宫城那儿，得到了一个和这个很像的小盒子。

        那时，箱子里的东西是——。

        「仙台同学，你没听见吗？我说，这个给你。」
        
        宫城露出一副十分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给我？为什么？」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别管了，快点打开吧。」

        在这个不高兴的声音的引导下，我将手伸向这个小小的盒子。
        我小心翼翼地地撕开薄荷绿色的包装纸，像是要看出一个洞来一样盯着那个小盒子。

        能放在这里面的东西。
        范围是有限的。

        我慢慢打开盒子，一个和以前见过的很相似的东西映入眼帘，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

        「……叶子吊坠？」

        这个吊坠虽然和高中时得到的吊坠同样是银色的，但它们的区别也很明显。

        不是月亮，而是四片叶子。
        准确的说，是吊坠的形状使用了四叶草。

        「这个是项链。」

        宫城特意纠正道。
        所以，我拿起了项链，而不是吊坠。
        
        「……这个，难道是生日礼物？」

        我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三日。
        现在八月都没过半，收到礼物还有些为时过早，但如果这就是项链突然出现的理由，那也可以接受。

        然而，宫城的眉间却挤出了深深的皱纹，她低声说道。

        「不是。搞错了。仙台同学，你忘记了？明明是你自己说让我帮你选项链的。 」

        「你还记得啊。」

        我确实说过。
        我为了让人更容易知道我属于宫城，而戴上高中时代宫城送给我的项链时，她说让我换个更加时髦一点的，于是我就说了「宫城来帮我选」。

        那是我们去水族馆的那天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宫城都好像不打算去给我选项链，所以我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你是说，我忘记更好？」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我立刻补上了没说完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宫城一直不提项链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给我选了。」

        「不要就还给我。」

        「要。谢谢。」

        没想到宫城真的会给我选。

        意料之外。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说，我都准备找个时间强行带着她去看项链了的。

        我说让宫城帮我选，宫城便帮我选的，代表宫城的印记。
        这是为了让人更容易明白我属于宫城的项链。

        这样的东西，不是作为生日礼物，而是在这个什么都不是的日子里突然交给我。

        这很有宫城的风格，也更加让我觉得我属于宫城。

        「这个，我现在可以戴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却说了句「给我」。

        「……你不是要我还给你吧？」

        「是我来帮你戴，你转过身去。」
        
        「诶？」

        我听错了。
        高中时代的宫城把项链交给我的时候，是叫我自己戴的。所以，宫城不可能说要帮我戴上。

        我情不自禁地盯着宫城，然后她又说了句「给我」。

        「诶？」

        项链从像傻瓜一样重复着同样的话语的我手中消失，到了宫城手上。我的肩膀被她按住，于是我慢吞吞地转过了身。宫城的手触碰到我的头发，为我戴上了项链。

        我试着用指尖摸了摸胸前的四叶草。项链的链子比那时候收到的还要短，银色的四叶草挂在了一个更加显眼的位置。

        「……谢谢。」

        我小声说道，接着我的衣服就被她抓住了。
        非常、非常用力地。
        然后，有什么东西顶在了我的后背上。

        那肯定是宫城的额头，我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项链是代表仙台同学只属于我的新的印记，所以从今往后要一直戴着。和澪小姐见面的时候也好，和其他人见面的时候也好，无论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都要戴着。」

        「嗯。我会给大家看的。」

        「我没说要你这么做。」

        「还有，我打工只是为了买这个，不会再打工了。」

        「……诶？」

        我发出的声音大到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然而，宫城却没有反应。
        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抓着我的衣服。

        「宫城打工，是为了买项链？」

        我向沉默的她问道，但却没有回应。
        我叫了一声宫城，然后她的额头更加用力地顶着我，接着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仙台同学是只属于我，项链如果不用我自己的钱买，那不是很奇怪吗？」

        如果要列举出宫城不擅长的东西，打工无疑会在其中。她不会为了我去做这样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所以我根本就想不到她是为了去买项链才打工的。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

        就像谎言一样。
        宫城不仅为我选了项链，还为了我去打工什么的。

        怎么办。
        我好高兴。
        是用高兴这个词都不足以形容的高兴。

        「仙台同学，之前给你的项链还在吧？」

        「嗯。」

        「把它拿出来。」

        她的额头离开了，被抓住的衣服也松开了，宫城放开了我。

        我回过头问「为什么？」，她回了句「别管那么多，去拿过来」。于是我站起身，按照她说的，将挂着银色月亮的项链拿了过来，然后在宫城旁边坐下。

        「拿过来了。」

        说完，宫城便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后说：

        「这个我要了，还给我。」

        「诶，不要。」

        这是我珍贵的回忆，也是毕业典礼那天，为我和宫城创造出了作为室友的未来的东西。

        这个把高中生的我和大学生的我联系起来的东西，就算是宫城我也不想交出去。这是我想永远、永远、永远，就算不戴在身上，也要保留的东西。

        「仙台同学。」

        宫城伸出手，用强硬的声音说了句「还给我」。

        我不要。

        我想这么说，但又咽了回去，我百般无奈，只好将这个闪烁着光辉的月亮项链放在她的手心。

        「叶月。」

        宫城平静地叫到我。
        我的耳朵对于这个不同于寻常的声音起了反应，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宫城。

        「刚刚给你的叶子，还有这个月亮，两个一起就是叶月。……仙台同学的名字，也是由我送的东西组成。所以你不会属于其他人。仙台同学的名字，还有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所以我要这个月亮的项链。」
        
        宫城握起手，将手心中的月亮藏了起来，接着用另一只手摸着我的项链。
        她抚摸着四叶草，然后沿着链子划过。

        「叶月。」

        她清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触摸了我的脸颊。

        「……你为什么哭呢？」

        宫城十分，十分平静地说道。
 
episode 348
        我没哭。

        我想这么回答，却发现。
        宫城变得模糊了。
        她的声音还能清楚地听见，但她的轮廓看起来却变得模糊、朦胧了。

        这样啊。
        宫城是对的。
        所以，我的视野才变得不清晰、不明确、看不清宫城。

        是高兴，或是惊讶，又或是幸福。

        涌上心头的感情就像是要将宫城的身影冲走一样，温暖了我的脸颊，而触碰我的她的手十分温柔。
        我抓住了宫城被眼泪打湿的手。

        「……志绪理。」

        我一叫出这个我一直想叫的名字，心跳就开始加速，心脏欢欣雀跃，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这个世界薄情又冷酷，总是无法让人如愿。

        我没能回应父母的期待，成为姐姐那样。我不知道是我被期望，还是我自己想成为那样，但我必须变成那样是毋庸置疑的，我也在努力那么做，却没有实现。

        得不到回报的期待改变了我的家人，只有我的话语变得无法传达。

        没有欢迎回家的声音的家。
        我不是很想回去的地方。

        我继续回到那个家，继续说着我回来了，一边重复着直到毕业为止都不会有任何改善的日子，一边等待着离开家的那一天。

        这就是曾经的我。
        然而，宫城出现了。

        旁若无人，如同野猫一样的宫城虽然现在也依旧像一只任性的猫，但她为被家人抛弃的我创造了一个能回去的地方。

        「志绪理。」

        我再次叫了宫城的名字，她的手擦掉了我脸上留下的泪水。然后，她把鸭嘴兽拿了过来，从背后抽出两张纸巾，塞给了我。

        「别哭了。」

        模模糊糊的宫城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

        「再叫我一次叶月。」

        我把纸巾扔在地上，没有去擦眼泪，而是就这样模模糊糊地看着宫城。

        「……叶月。」

        轻轻地、如同呢喃一般。
        宫城叫了我的名字。

        叶月。

        因为我是八月份出生的。
        迄今为止，叶月这个名字，只有这个含义。

        然而，今天。
        宫城让这个仅有这一个含义的名字变得特别了起来。

        宫城一直在让我成为新的我。
        将我的过去和未来重塑。

        我抓住宫城握着月亮项链的那只手。
        在这只手中，有一半的我。
        还有一半的我，宫城交给了我，戴在我的胸前。

        「志绪理。」

        我轻轻叫着她的名字。

        叶月是，叶子和月亮合二为一成为的名字。

        只有叶子在我的身边是不行的。只有宫城和我在一起，我才能成为我。我无法缺少了月亮生活。

        所以，宫城必须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能实现这个愿望的第一步的话语。

        「我有话想对志绪理说——」

        我终于能将我一直想告诉她的话说出来了。
        我如此想着，结果宫城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不是一开始就说了，禁止发表感想吗。」

        我的嘴唇，被宫城的手心紧紧按住。

        我很高兴她一直握着我名字的一半，但我不希望她另外一只手这样使用。
        拜此所赐，我连「不是这个」都说不出口。

        当然，关于项链的感想也是必须传达的一件事，但比起感想我想先告诉她我喜欢她。

        「项链的话题到此为止。所以，也不准叫志绪理了。」

        诶，我想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宫城的手封住了我的嘴，连这样短的话都说不出来。

        宫城真的很过分。
        不仅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还夺走了我叫“志绪理”的机会。

        我抓住宫城的手腕，将盖住我嘴巴的手剥了下来。比我想象中更加轻松地就取回了发言权，我轻轻吸了口气，宫城便不高兴地说道。

        「仙台同学，不用说话。」

        她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看向宫城，她皱起了眉头。

        传达喜欢的氛围完全消散，宫城的态度冷淡了起来。这样一来，我应该做的事情就不是告白了，于是我提出了一个疑问。

        「不能叫志绪理我已经明白了，那宫城叫我叶月呢？」

        「也不会叫了。」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宫城就是这样的人。
        她会做让你产生期待的事情，但又不会回应期待。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她。

        「我的名字已经是宫城的了，宫城想怎么样都可以哦。……你要是能这么叫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我加上了我的期待，而宫城又从鸭嘴兽背后抽出了两张纸巾给我。我接下纸巾，这一次老老实实擦了擦已经干掉的眼泪。

        「……又不是永远不叫了。」

        宫城嘀咕道。

        「你是说偶尔会叫吗？」

        我发出提问，但没有回答。
        宫城从我身上移开视线，盯着鸭嘴兽。

        「那，特别的时候会叫吗？」

        我再次问道，宫城依然盯着鸭嘴兽说道。

        「……我想确认的时候。这种时候我会叫，那时仙台同学也可以叫我志绪理。」

        宫城的声音唤醒了我的记忆。
        我戴着月亮项链的时候，我被宫城确认了无数次项链。从我开始不戴那条项链的时候起，她也会来确认我属于她。

        我摸了摸刚刚得到的四叶草。

        「宫城，每天都确认吧。」

        「不要。」

        一个小小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虽然有些不满，但我应该接受。

        不管是她叫我叶月，还是我叫她志绪理，都不是完全不会再有了。我想，以后应该会有很高的频率。

        我用刚摸过四叶草的那只手，触碰宫城握着月亮的手。
       
        「这个，宫城要戴吗？」

        「不戴。保管。」

        「这样啊。那我可以送一条新的项链作为宫城的生日礼物吗？」

        「不要。」

        「宫城真小气。」

        「……小气就小气，我生日的时候，仙台同学选一个项链以外的东西。」

        看来宫城虽然不需要项链，但还是想要我给她选个什么。去年，她没有提前说过她想要生日礼物什么的，所以这是相当大的进步。

        「宫城啊。」

        「怎么了？」

        「我说宫城啊，真是可爱。」

        虽然她不会说想要什么，但会兜个圈子告诉我，希望我送她点什么，这很有宫城的风格，让我忍不住变得更加喜欢她。

        我将宫城的手腕拉了过来，在握住月亮的手上落下一个吻。
       
        「仙台同学，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好，好。」

        我微笑着回答道，然后抓住了准备离开的宫城的手臂。

        「宫城生日的时候。我会买个非常好吃的生日蛋糕回来，一起吃吧。」

        我紧紧地。
        紧紧地拥抱住宫城。
 
episode 349  与仙台同学的计划
        八点三十六分。
        
        考虑到我没有定闹钟就睡了，我觉得我也能早点起床。但是，我却不想从被窝里出来。可以的话，我想就这样在床上过一天。

        暑假就是这样。

        并没有什么早起的必要，也没有要计划得满满当当忙起来的必要。懒懒散散地消磨时间就刚刚好。

        但是，仙台同学不同。
        她会适当地早起，然后做点什么。

        今天也是这样。
        她好像不在隔壁房间，而是在公共空间，外面传了一些声响。如果我就这样关在房间里超过九点的话，她就会来敲我的门，然后催促我吃早饭。

        我坐起身，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右手。
        我并不是想和这东西一起睡觉，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握着它睡着了，直到早上它都一直在我手心中。

        仙台同学的名字的一部分。
        叶月的“月”。

        在我手心中散发着光辉的的银色月亮，是和我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下来的项链交换才得到的，它已经成为了只属于我的东西。

        我将手紧紧握住，然后再松开。

        去买这条项链的那一天的事情，想起来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还是高中生的我是怎样烦恼着，为了买这条项链找理由，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前往商场，亲手取下这条项链。

        我抓住躺在枕边的黑猫，把项链戴在它的脖子上，将链子绕了两圈。
        
        虽然这是只属于我的东西，但叶月的月并不适合我，既然它是用来束缚仙台同学的东西，那戴在我身上一定是不对的。

        但是，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也不对。
        我想把它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这么一来，能够将月亮佩戴在脖子上的，就只有仙台同学带来的，变成了我的东西的黑猫了。包裹着猫咪的漆黑，与银色的月亮十分相称。

        「……洛洛」

        我试着叫了一声仙台同学给它取的名字。
        虽然黑猫不会发出「喵」的声音，但看上去却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我摸了摸玩偶小小的脑袋，又摸了摸项链。

        明月照亮了漆黑的夜晚。

        曾经害怕着没有人在的家的黑暗的我，自从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后，开始不再在意黑暗了。有人在家里，你不需要害怕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想，一定是那无论在哪里都会洒下光辉的银色月亮，照亮了漆黑的夜晚，为我驱散了那带来恐惧的黑暗。

        「可别弄丢了哦。」

        我对黑猫说道，然后下了床。

        我将黑猫放上书架，然后就这样穿着代替睡衣的运动衫来到了公共空间。我对正在做早餐的仙台同学说了声「早上好」，她也转过身来，回了我一句「早上好」。

        我盯着仙台同学。
        
        四叶草。
        属于我的叶。

        它被很显眼地装饰在胸前。
        我靠近仙台同学，轻轻碰了碰项链。

        它既不冰冷，也不温暖。
        但是，却不知为何能够感受到仙台同学的体温。

        「我很快洗漱完就来帮忙。」

        我一边抚摸着四叶草一边说道，而仙台同学则是用着温柔的声音回应。

        「不用着急，慢点来。」

        「我马上就回来。」

        我前往洗手间，刷牙洗脸。
        我看着镜子，呼出一口气。

        「该怎么办呢。」

        打工买项链。
        虽然已经达成了这个大目标，但我还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

        八月二十三日。

        虽然并不是迫在眉睫，但不急不忙的话就会在转眼间到来的仙台同学的生日。

        我还没有决定那天送什么礼物给她。

        虽然也有不送的选项，但我觉得我必须送点什么。可是，项链已经送掉了，我也不希望仙台同学换掉现在戴的耳环。

        虽然也有问她本人想要什么来当作礼物这样普通的办法，但我不觉得她会告诉我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恐怕仙台同学会说，只要是我选的，什么都可以。即便是追问不休，她应该也只会说一些有的没的。

        所以，我必须自己决定礼物，但我总是无法决定送给仙台同学的东西。

        礼物这种不像习题集或者猜谜这样准备了正确答案的东西，真的很麻烦。

        我用食指按了按眉间。
        将镜子中映出的皱纹推平，然后回到公共空间。

        「仙台同学，我换个衣服就来，等我一下。」

        我姑且打了个招呼，但仙台同学却笑着说道。

        「已经在烤面包了，就这样坐吧。」

        仙台同学将橙汁放在已经摆好了火腿、煎蛋以及沙拉的桌上，然后拉开了我的椅子。我失去了回房间的选项，只好对她说了声「待会儿我来收拾」，然后坐了下来。

        「那，就拜托你啦。」

        伴随着仙台同学的声音，面包也烤好了，盛在盘子里后，也被放在了桌上。她也在椅子上坐下，像平时一样，「我开动了」的声音与我重合在一起。我在吐司上涂好黄油和果酱，然后咬了一口。

        「那个，宫城。」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我咽下了咀嚼中的吐司，然后开口说道。

        「怎么了？」

        「暑假的安排，怎么办？差不多该决定了吧。」

        仙台同学微笑着，也咬了一口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

        「我说过了，我想待在家里。」

        「说是说过，但我希望也有待在家里以外的安排。」

        「……你想要干什么的安排？」

        被问到这个我一直在拖延的回答，我的视线落在了花猫筷架上。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大口火腿，然后便听到了仙台同学那开朗的声音。

        「宫城有想去的地方吗？海边、泳池、温泉，哪儿都可以哦。」

        「这些，我不是说过都不想去吗？」

        「我记得，只是提一下。既然我想去的地方你不喜欢，那就让宫城来决定目的地吧。」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想去的地方的话，那让我来决定也可以吗？」

        绝对不行。
        让一个只会举出海边、泳池，或者温泉之类的露出度很高的地方的例子的人来决定的话，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是，她说让我来决定目的地，我也想不出来。如果是和舞香出去玩，多少个想去的地方我都能举出来，但对象一旦变成仙台同学，我的脑袋就会突然变得不灵光起来。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能预料到，就算是仙台同学不想去的地方，只要我说我想去，她就会迎合我，她优先考虑我得太多了。

        「海边泳池温泉之外的地方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即便知道了脑袋变得不灵光的理由，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脑袋灵光起来。所以，我将暑假的安排一股脑又抛给了仙台同学。

        「那，祭典呢？」

        一个我没想过的地方传入耳中，我皱起了眉头。

        「去那儿干嘛？」
        
        「问我去那儿干什么。说到祭典的话，无非就是在小摊上吃东西啊，看神轿之类的吧？」（译注：（神轿）御神舆，差不多就是祭典上的花车吧。）

        「不要。」

        「为什么？不是很好玩吗？」

        「人太多了。」

        在小摊上吃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也能吃到，神轿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我觉得没有必要专门挤到人堆里去吃东西，看神轿。

        而且仙台同学去那种地方肯定很惹人眼球，和她一起去也不会有好心情。

        「人是很多，但去了的话说不定很有趣哦？」

        「好麻烦。」

        我咬了一口吐司，咀嚼品尝着恰到好处的甜味和咸味。而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则是在大口吃着煎蛋的蛋清。

        放在桌上的花猫和黑猫筷架守望着吃饭的我们，早餐在安静中进行着，吐司和煎蛋都慢慢消失了。

        仙台同学用筷子夹起最后一片火腿，送入口中。
        我喝了一大口橙汁。消灭了杯子中一半的内容时，仙台同学带着十分认真的表情开口说道。

        「我说宫城，你一次都没有去过祭典吗？」

        「去是去过。」

        说完，我吃了一口沙拉的番茄。
        仙台同学盯着我说了句「去过啊」，接着又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补充道：「……是和宇都宫吗？」

        「嗯。」

        「这样啊。」

        一个开朗得有些不必要的声音在公共空间响起，仙台同学露出笑容继续说着。

        「用猜拳来决定去哪儿吧。我赢了就去祭典，宫城赢了就不做暑假的安排了。」

        「感觉仙台同学会耍赖，不要。」

        「宫城小气鬼。明明我那么想和你一起去祭典。」

        仙台同学用着非常遗憾的语气说道，但感觉会耍赖这一部分，她并没有否定。也就是说只要猜拳，去祭典就一定会变成确定事项，于是我在桌子下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好痛。」

        仙台同学皱起眉头夸张地说道。

        「我没踢那么重。」

        「对了，宫城。不去祭典也行，那要不要穿一下浴衣？」

        仙台同学无视了我的发言，又抛出一个新的提案。

        「我又没有浴衣。」

        「没有也没关系啊。买也行，租也行。」

        「都不要。」

        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穿，就算穿了可能也就只会穿一次，太浪费了。而且浴衣也不是什么值得去专门租来穿的东西。

        「好吧，都驳回也可以，但是既然你不猜拳，暑假安排去什么地方的驳回可就要被驳回了哦。」

        我不想要安排。
        如果我强硬地这么说，我想她会让步。

        无论猜拳与否，我想我都能够让事情按照我的想法发展。但是，这样做就完全无视了她的意见，我觉得这样并不好。

        「……仙台同学。」

        我看向装饰在她胸前的四叶草。
        这个代表仙台同学只属于我的印记，任何人都看得见。就算去了祭典也是这样。

        「决定好要去的地方了？」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

        「……生日礼物一定要是什么实物吗？」

        「不是实物也行，没有都没关系。」

        仙台同学温柔地笑着，摸了一下胸口的四叶草。

        「暑假的安排，可以是祭典。」

        漫长的暑假中的一天而已。
        这种程度的话，我想，我也可以听一次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的话
        
        「……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去祭典就是生日礼物？」

        「你要是别的想要的话，那就换别的。」

        「祭典就行。还有，难得去一次祭典，果然还是一起穿浴衣嘛。」

        「这种事不包含在生日礼物中。」

        「有什么关系嘛。」

        「绝对不行。」

        我比刚才更加用力地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episode 350
        「啊。」

        仙台同学在书架前停了下来。
        然后，她轻轻叫了声「洛洛」，摸了摸黑猫的头。

        吃完午饭后，说有事找我而来到我房间的她，本来心情就很好了，现在变得更好了。

        「仙台同学。玩偶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可爱。」

        仙台同学举起黑猫，然后亲了一下它的鼻尖。

        她的指尖抚摸着挂在黑猫脖子上的项链，沿着链子，一直抚过月亮。猫不会叫，我也一言不发地在床上坐了下来，然后盯着仙台同学。她触碰过月亮的手指，又抓住了黑猫的小手，和它握起手来了。

        我知道仙台同学会注意到黑猫身上的东西。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露出这么高兴的表情。她看着黑猫，对它说话，就像是她的宝物一样。

        「真适合。」

        对玩偶说话的温柔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我不知道黑猫在想什么。

        被仙台同学摸，它或许很高兴，或许也不高兴。将叶月的月戴在身上的黑猫一脸严肃地被仙台同学抚摸着，然后被放回了书架。

        「仙台同学，还真是喜欢猫。」

        「算是吧。」

        说完，仙台同学又笑着对黑猫说了句「洛洛，请多关照哦」。

        「……叶月。」

        我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这个声音很小，但她马上就来到我身边坐了下来。

        「志绪——」

        我踢了她的脚一下，打断了传入耳中的声音。
        我向仙台同学的胸口伸出手。

        虽然我不会亲她的鼻尖，但我像她对黑猫做的那样触碰她的项链。沿着链子，一直抚摸到四叶草。仙台同学什么都没有说。我没有抓住她的手，只是轻轻地亲了一下四叶草。

        仙台同学的手梳着我的头发，小声叫了我一声「宫城」。
        一个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发旋，然后又离开了。
        我一擡头，仙台同学的嘴唇便凑了过来。

        「放开我。」

        我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的嘴唇便离开了，但又开始用指尖摸我的嘴唇。我拍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指好像很舍不得似的，摸了一下我的鸡蛋花耳环，然后放在了我的膝盖上。

        「宫城。今天的晚饭，要不要去外面吃？」

        仙台同学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不去。」

        「有什么关系嘛。偶尔两个人去外面吃个饭。」

        「反正要去祭典。」

        「祭典还有些日子，稍微出去一下嘛。」

        「好热，不要。」

        我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然后把她放在我膝盖上的手挪到了床上。
        仙台同学嘀咕了一声「小气」，然后又接着说了声「对了」。

        「最近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浴衣吧。」

        「……仙台同学。我都说了不穿浴衣。」

        「只是去看一下有什么关系嘛。」

        「不要。」
        
        「那，把平板给我。我有想看的东西。」

        「想看的东西？」

        「总之先借我吧。」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于是我不情愿地把平板拿了过来，递给了她。然后，她神秘兮兮地调出了什么画面，然后把平板递给我看，问了我一句「有想穿的吗？」
        
        白色、青色。
        桃色、紫色，还有黄色。
        屏幕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

        准确的说，是开在那些色彩清凉的浴衣上。

        「没有。再说了，不是都差不多吗。」

        「才不是差不多呢。花的种类和设计都不同。」

        「是，但我没兴趣。」

        我知道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浴衣都不尽相同。有牵牛花的、有向日葵的、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花的设计的浴衣。但是，要问我有没有想穿的，那在我看来就都一个样了。

        这件东西和我无缘，也不适合我。

        或许是因为我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一旦以穿为前提，那么这些浴衣就会变得像撕开包装纸的巧克力板一样，看上去都一个样。

        「你不喜欢花的话，还有烟花和金鱼的，看吗？」

        「仙台同学，你一个人看就行了。」

        「这种东西就是要一起看有意思吧。又不会强迫你穿，就稍微陪我打发一会儿时间。就当作是生日礼物的附赠品嘛。」

        「……只是看一下的话倒是可以。」

        虽然说我并没有什么生日礼物的附赠品的打算，但我也不想冷淡到什么都拒绝。暑假还没有结束，时间还有一大把，稍微配合她一下也无妨。

        我拿起平板的一边。
        仙台同学在屏幕上展示出了各种各样的浴衣。

        颜色很好看。
        花儿很可爱。
        带子很有设计感。

        仙台同学的感想随着画面的变化而变化，无数件浴衣从我眼前经过。在众多的浴衣中，偶尔会出现一些感觉很适合仙台同学的浴衣时，我会想说出来。但瞟一眼旁边，就会发现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浴衣，并没有看我。

        虽然这本身并不有趣，但看着她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样子也别有一番乐趣。

        「宫城，感觉这个很适合你。」

        仙台同学指着一件浴衣。

        「仙台同学穿不就好了。」

        我平静地说道，然后翻了一页，结果仙台同学有些不满地问了我一句「不可爱吗？」

        「……可爱是可爱。」

        就是因为很可爱，所以我不想穿。

        「穿还是不穿暂且不说，宫城喜欢哪种类型呢？」

        「我又不想穿浴衣。」

        我并不是讨厌浴衣。
        但是，这东西没法自己一个人穿，而且感觉也不方便行动，所以我不喜欢。

        穿着自己一个人没法穿好的东西去什么地方会让我觉得不安心。要是因为什么奇怪的动作，把浴衣穿走样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样啊。」

        仙台同学用着不明不暗的声音说道，然后一直盯着我。接着，她的视线落向地板，然后嘭的一声拍了一下床，再次看向我，有些难以启齿地说：

        「那个，宫城。……可以给我看一下你的相册吗？」

        「……怎么想看相册了？」

        「我就是想看看宫城穿浴衣的样子。」

        相册中没有现在的我，而是塞满了过去的我。那还是母亲还在我身边的时候的事了，所以我现在并不想打开它。

        「相册收在不是很容易拿出来的地方了。」

        「这样啊。」

        「仙台同学，小时候穿过浴衣吗？」

        我控制自己发出不高也不低的声音。

        「穿过哦。」

        「是什么样的浴衣？」

        「……和姐姐一样的浴衣。那时候我们关系还很好。」

        仙台同学有些小声地说道。

        我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我如此想到，但仙台同学就像是要打消我这个想法一样露出了笑容。接着，又用着异常明亮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小时候啊，总是和姐姐穿一样的衣服，那时我们什么都一样。不过，渐渐地就做不到了，也就不再穿同样的衣服了。」

        呼，仙台同学吐出一口气。
        我轻轻踢了一下地板，视线盯着脚尖。

        「……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

        仙台同学的事情我有很多想知道的。
        但是，如果是她不想说的事情，我也不会强行去问出来。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话，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揭露悄悄藏在心底的东西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它就像是撕开你内心柔软的部分一样。

        无论我多么想知道仙台同学的事情，我都不想做这样的事情。

        「没关系。我是想让宫城知道才说的。」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擡起了视线。
        我与仙台同学对上了视线。
        她温柔地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

        「宫城，这儿可以扎个三股辫吗？」

        她轻轻拉着藏在我耳朵后面的头发，未经我的许可就编了起来。

        「我还没有说可以。」

        「有什么关系嘛。这里扎个三股辫很可爱的。要不要再系个发带？」

        「不用扎三股辫，也不用系发带。再说了，你怎么突然就说想扎三股辫了。」

        「我生日的提前祝贺。」

        被她微笑着这么说之后，我就变得不想阻止她的手了。
        最后，我的头发被编成了三股辫，仙台同学用原本绑自己头发的橡皮筋给我扎了起来。

        「仙台同学，什么时候去祭典？」

        我从试图再给我系上发带的仙台同学手里把扎好的三股辫抢了回来，然后向她问道。

        「生日之后的什么时候吧。今年过完生日了都还能有好玩的事情，感觉很划算。」

        「还不知道好不好玩吧。」

        「很好玩的，绝对。宫城，谢谢你。」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我也很高兴了。」

        说完，仙台同学又开始给我扎起了另外一条三股辫。
 
episode 351
        生日是带有记号的日子。
        不用在日历上画圈，也会留在记忆中。

        对我来说，它只是一个应该避开的日子。

        当然，我也会在朋友生日时给他们送礼物，我也收到过生日礼物。但是，对于大张旗鼓的庆祝，我从来都没有很积极过。

        我一直都是这样，但成为大学生之后，我就不能这样了。

        哈，我呼出一口气。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盂兰盆节也过去了。接着，仙台同学的生日也终于是到来了，而我现在正在和展示柜中的圆形蛋糕大眼瞪小眼。

        庆祝生日的只有我一个人。
        主角也当然只有一个人。

        吃蛋糕的人不会再增加了，所以我感觉不需要这种圆形蛋糕。但是，仙台同学却说圆形蛋糕就好。

        「……唔——」

        我一直都不喜欢父亲买回来的圆形生日蛋糕。父亲总是因为工作不能回家，漂亮豪华的蛋糕对于我一个人吃来说太多了。放进冰箱的剩蛋糕和一个人在家的自己重合，让我觉得很寂寞。

        现在有仙台同学在，所以圆形蛋糕不会有剩下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
        仙台同学帮我把圆形蛋糕变成了好的回忆。

        她今天也说了不会剩下蛋糕，但我还是担心能不能消灭掉圆形蛋糕，所以有点想买切块的蛋糕了。
       
        也没有人能够商量。

        中午和傍晚之间，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段里，蛋糕店也不会有很多人，我把说想一起来的仙台同学留在了家里，所以我可以慢慢烦恼。

        但作为交换，我失去了外表打扮的自由。

        作为我告诉仙台同学我想自已一个人去买蛋糕的结果，我被她扎了头发，还化了妆，当了一回她的换装玩偶。

        虽然我的外表变化之大可以用改变了形象来形容，但也是因为仙台同学说，要让她看家的话，至少要接受这种程度，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我拉了一下耳边扎好的三股辫。

        描绘了爽朗的夏日天空的仙台同学的裙子。
        我从来没见仙台同学用过的仙台同学的包。

        每一样都过于可爱了。
        我觉得一点也不适合我。

        我盯着展示柜上映照出的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发型、面容还有着装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和从家里出门时一样，只是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这么看下去，比起蛋糕我会更加在意自己。

        我一个人来这儿，是因为今天要买的东西，是要在生日这样一年中只有一次的日子里要吃的蛋糕。这种东西还是让别人来准备更好，所以不能让仙台同学自己来选。

        我从展示柜上移开了视线，看向地板。

        心中默数一二三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看向蛋糕。

        生日用白色的蛋糕就好了。
        放着草莓，还有看着就很好吃的生奶油的蛋糕就好。

        但是，形状和味道无关，不管是等边三角形还是圆形都可以。

        我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然后朝着展示柜对面发出声音。

        「请给我这边最小的圆蛋糕。」

        今天的主角是仙台同学。
        我带着圆形蛋糕，还有祝贺生日快乐的牌子和蜡烛朝着家走去。

        我走在被炎热的太阳灼烧过的路上。
        我手里有蛋糕，所以加快了脚步。

        因为去年给仙台同学庆祝了生日，所以今年也要给她庆祝。而且，明年也毫无疑问会为她庆祝。

        回忆的增加是不可避免的。

        随着时间的经过，仙台同学从室友变成了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我也在改变着。虽然我还不知道，在不断增加回忆的未来，等待着我的是什么，但事到如今，我也无法舍弃了那些已经增加的东西了。

        仙台同学戴在我耳朵上的耳环。       
        我戴在黑猫脖子上的项链。
        还有鳄鱼纸巾盒和仙台同学度过的时间。
       
        还有很多很多其它增加的东西，我的周围充满了仙台同学。就像回忆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扔掉一样，眼睛看到的东西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丢掉。

        我发现已经增加了很多包袱了。
       
        一想到今后要增加的包袱的重量，我就感觉会有些畏缩不前，但我也不想丢掉它们。

        我拉了一下仙台同学给我扎的三股辫。
        急匆匆的脚步变得更加快了。

        我就像是要拨开温热的空气，从太阳底下逃离一样走着。一个熟悉的建筑物开始出现在眼前，我爬上楼梯，来到三楼，打开大门。

        我回来了，我小声说道。
        然后关上门，脱掉鞋子。
        我进入公共空间，发现仙台同学在，于是又对她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你买了什么蛋糕？」

        「……圆的。仙台同学，你要负责全部消灭掉。」

        「包在我身上。」

        一个明快的声音回答道，我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仙台同学，你在干嘛？」

        我放下包，把蛋糕塞进冰箱，走到在厨台边做些什么的仙台同学旁边。

        「准备晚饭。」

        「诶，你要做饭吗？」

        和安排不太一样。
        本来是决定今天不做晚饭，吃外卖的披萨和蛋糕的。

        和去年一样。
        早上，我们俩这么说好了的。

        「接下来做炸鸡块，卡普里，还有意面。」

        「……卡普里？」

        一个没怎么听过的词汇飞进耳朵，我不由得反问道。

        「是啊，你不喜欢吗？」

        「我都不知道卡普里是什么，何谈喜不喜欢。」

        「这样啊。所谓卡普里，就是把切好的西红柿和马苏里拉奶酪，加上盐、胡椒，还有橄榄油，再加上罗勒草的一种意大利菜。」

        「像沙拉一样的东西？」

        「嗯，感觉差不多吧。现在就做，宫城也来帮忙吧。」

        正在准备炸鸡块的仙台同学，微笑着说了一些很麻烦的话。

        「不是说了点披萨吗。」

        我回来本来是什么都不打算做的，所以突然增加的工作量让我有些没有干劲。

        「炸鸡块也已经只需要炸一下了，卡普里也只是切一下而已。」

        「那意面呢？」

        「只要煮一下。酱就用袋装酱就好了，很简单吧。」

        「话是这么说。」

        要说麻烦还是简单，的确是简单。
        意面只要往开水里下就行了，酱汁也只要放进微波炉或者开水里就好。

        「那就别抱怨了，来帮忙。」

        「吃饭还有点早吧。」

        「稍微早一点吃也没关系吧。宫城，去把冰箱里的西红柿和马苏里拉奶酪切成五毫米左右，厚一点的话就一厘米左右。」

        今天的主角是个很勤劳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打算偷懒。

        证据就是，今天就二十岁了的仙台同学，正在把裹好面衣的鸡肉默默地下进热油里。这么一来，作为给仙台同学庆祝生日的一方的我，也就不可能什么也不干了。

        「为什么过生日的人要做饭呢？好好享受不就好了吗？」

        我从冰箱拿出西红柿，不甘心地向仙台同学抱怨道。

        「一年只有一次生日嘛。」

        「正是因为这样，我觉得才应该轻松一点。」

        我把西红柿洗好，放在砧板上，这时仙台同学看向了我。

        「因为只有一次，所以想和宫城一起做点什么。去年一起吃过披萨了，所以今年就一起吃我们一起做的饭吧。」

        仙台同学温柔地微笑着，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然后，她一边准备煮意面的锅一边继续说：

        「本来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去买蛋糕的。不过呢，总之，作为不能去的代价，也让宫城变得可爱了，真好。」

        说完，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恶趣味。」

        我瞪了一眼似乎心情很好，笑呵呵的仙台同学。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得不接受，但是改变我的外表也没有用。无论有多少变化，我也不会变得像仙台同学那样。

        「才不是恶趣味吧。明明都很适合宫城。」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       
        她真的只会说一些随便的话。
        我知道她本身并不是恶趣味，但也绝不可能适合我。所以，我才觉得她是恶趣味。

        哈，我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西红柿。

        「仙台同学，好好看着炸鸡块。别焦了。」

        「宫城才是，好好切西红柿和芝士，切得太厚可是不行的哦。」

        「我才不会切得太厚。」

        我瞪了一眼不相信别人的仙台同学，然后把菜刀切向放在砧板上的西红柿。
        慢慢地，仔细地。
        菜刀一动，鲜红的西红柿就被顺滑地切开了。

        「……西红柿，你这不是切成两厘米左右了吗？」
       
        仙台同学看着西红柿，而不是炸鸡块，挑起了细节。

        「反正吃进肚子里都一样。」

        「好吧，的确。」

        听到这个平淡的声音后，我瞪着西红柿，而不是仙台同学。

        然后，尽可能地将西红柿切得薄一点。
 
episode 352 因为有宫城在
        我一直期望着像去年那样的今天。       
        但是，也没有必要完全相同。

        去年桌子上摆放的是一张大披萨和鸡块，而今年的是炸鸡、卡普里和意面。

        而且，地方也不同。去年是在宫城的房间，今年是在我的房间。除此之外，我们也已经不再是室友了。

        重要的事情虽然并不是全都一样，但宫城在我面前这件事，今天也实现了。

        『明年的生日也一起庆祝吧。』

        宫城没有忘记去年我说的这句话。
       
        「仙台同学，蛋糕待会吃行吗？」

        在桌子对面，宫城挂着一副和生日这个日子不相称的不高兴的表情说道。

        这一点和去年倒是没有区别。

        不对，应该说和平时没有区别。在我面前的时候，宫城不高兴才是常态。高兴什么的几乎等于不存在。

        「宫城要是现在想吃蛋糕的话也可以。」

        我微笑着说道，然后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回复了我。

        「这是仙台同学的蛋糕，与我想不想没有关系吧。」

        「但这是宫城买来的，所以宫城来决定吧。」

        「……那就，待会儿再吃蛋糕，先吃饭吧。还有，仙台同学。」

        宫城用着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我。
        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
        她明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在沉默地看着我。

        「后续呢？」

        听到我的声音，宫城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
        然后，小声地说道：

        「……生日快乐。」

        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然后一股暖意涌上心头。

        八月二十二号的晚上，准确的说是过了凌晨到二十三号的时候，我就收到了好多「生日快乐」的信息。

        这也是每年都会有的，我也会感到高兴，但这句话是任何人都可以对过生日的人说的，所以也不会特别高兴。当然，身体也不会产生什么反应。

        但是，从宫城口中说的话不一样。
        这句频繁的话语变成了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话语。

        「谢谢。」

        「……吃饭。」

        宫城嘟囔道，然后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视线。
        离开我的目光，落在了三花猫筷架上。

        连我开动了都没有说。

        宫城只是一个劲地瞅着三花猫筷架。这肯定是因为，只是说一句生日快乐，她就会变得没法看我，我觉得她这种地方真的十分可爱。

        而且，今天的宫城是我给她化了妆，编了头发，还穿着我的衣服，更是特别可爱。所以，我本来是真不想让她一个人出门的。我想把她关在家里，一直看着我打扮出来的宫城。

        然而，化妆编头发换衣服都是和让宫城一个人出门做交换才得到的，所以不可能让她哪也不去。

        尽管我也想至少看一眼宫城提着我为了宫城买的，但说是我的东西然后交给她的包，在太阳下走路的样子。

        「你不吃吗？」

        不肯擡头的宫城向我问道。
        虽然我想一直这样看着可爱的宫城，但这样下去意面和炸鸡都会冷掉。难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的，我还是想趁着没冷的时候一起吃掉。

        「不是说了吃饭吗。」

        宫城从三花猫筷架上擡起视线，然后吸了一口气。

        「我开动了。」

        我和宫城异口同声地说道。
        虽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在一年只有一次的我的生日这天，我的话能和宫城重合还是让我很开心。

        虽然宫城要是能笑一下可能会更好，但我并不是宫城喜欢的企鹅，所以也没有办法。

        我吃了一大口卡普里。

        马苏里拉芝士充满弹性的口感十分爽口。
        宫城切的西红柿虽然有点厚，但也没有什么关系。这种味道比较淡的芝士和罗勒草的清爽风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吃了还想吃。

        「宫城做的卡普里真好吃。」

        「调味不是仙台同学调的吗？」

        宫城不满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口卡普里。
        然而，她只吃了西红柿和马苏里拉芝士。放在一起的青菜都被忽略了。

        「你讨厌罗勒草吗？」

        「也没有。」

        宫城冷淡地回答道，但还是没有吃罗勒草，而是用叉子卷起了意面，然后将一团一口吃掉显得有些多的意面送入了嘴中。

        「好吃吗？」

        虽然只是加热了一下的培根蛋面，也不可能做得很失败。但是我还是很在意味道，于是看向了鼓着腮帮子吃意面的宫城。

        「……仙台同学也吃吧。」

        我再次向没有回答的她问了一句「味道呢？」

        「好吃。」

        宫城冷淡地回答道，然后又吃起了炸鸡。
        看样子料理是满意的。

        虽然像去年那样点外卖披萨也不错，但既然是生日吃，我觉得还是会留下回忆的两个人一起做的东西更好。

        今天会留在我的记忆中，也同样会留在宫城的记忆中。只要不断地进行这种行为，我就会被宫城所填满，宫城也会被我填满。这样就不会有任何让他人进入的缝隙了。

        我也像宫城那样用叉子一圈圈卷起意面，吃了一大口。

        显得有些廉价的培根蛋面非常好吃。
        我咬了一口炸鸡，除了好吃也没有别的感想。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卡普里和炸鸡都很好吃，淋了袋装酱汁的意面也很好吃。虽然没有一个很精致的东西，但好吃到让人觉得明天后天都会想吃。

        我盯着宫城。
        她正在一边避开罗勒草一边吃着卡普里。

        「宫城。……谢谢你和我住在一起。」

        我没能变得和姐姐一样优秀真是太好了。
        我真心觉得，能作为和姐姐不一样的我成为大学生真是太好了。如果我成为了父母所期望的我，我就不会遇到宫城，也就不会像这样在这个地方。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想把我现在的想法告诉你。」

        「……你不会觉得一个人住更好吗？」       

        「不觉得。一个人的话，今天就不会这么开心，多亏了有宫城在。」

        我摸了摸胸口的四叶草。

        叶月的叶。

        会考虑到这种事情然后送我项链的只有宫城。

        「仙台同学，太夸张了。」

        「没有夸张哦。多亏了宫城，我才想起了高兴是什么感觉。」

        曾经快乐的生日，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只有年龄变化的日子，变成了仅仅只是等到日期变化后，给从朋友那收到的「生日快乐」的消息回复「谢谢」的日子。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过这样的生日的。
        然而，却发生了改变。

        「……对仙台同学来说，高兴是什么样的？」

        「像今天这样。」

        生日变成了比得到家人庆祝的过去更加令人期待的日子，变成了一个高兴的日子，即便不是生日的日子也变成了高兴的日子。这便是因为我的每一天都有宫城在，我无法想象宫城不在的日子了。

        「这不就是一起吃个饭吗。」

        宫城嘀咕了一句，然后喝了一口汽水。
        她的喉咙起伏着，仿佛能看见本应该看不见的汽水。

        可以的话，我想看看她的体内。
        我想用视线去追寻我们俩一起做的料理的去向。

        「还吃了蛋糕吧。」

        「话是这么说，但平时也可以吃吧。」

        宫城又喝了一大口汽水。
        我变得有些想碰一下她起伏的喉咙，紧紧握了一下四叶草后松开了手。

        「但是，这样的日子就是很开心。……我遇见宫城之前，每一天都过得不开心。」

        「……你不是有那么多朋友吗？」

        「和数量无关。」

        「……那现在很开心？」

        「嗯。不过，如果没有宫城，我也不会觉得这么开心。——谢谢你。」

        在家庭关系破裂之后，我也觉得自己开心过。
        不过，那种“开心”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和宫城相遇之前的生活就像是一场谎言。

        「我又没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和我一直在一起吧。」

        宫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有些为难似地移开了视线。
        她默默地咬着炸鸡，什么也没说。

        会一直在一起的，虽然我希望她这种时候能这么回答，但我知道这很难，我也不想强迫她说出这句话。

        我想等到她发自内心的想和我一直在一起的那一天到来。而且，我也喜欢在这种时候不会顺着气氛说话的宫城。

        「宫城，明年的生日也一起庆祝吧。」

        我拿起了放在宫城面前的装着透明液体的杯子。

        宫城和我对上了视线。
        但她并没有抱怨。
        我喝了一口这种发出滋滋滋的声音，一点也不好喝的液体。

        「蛋糕都还没吃，就说起明年了？」

        「嗯，明年的预约。明年，后年，还有以后都会一直说同样的话，一直实现它们。你没有忘记吧？」

        我露出笑容，宫城却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不需要专门说出来。」

        「谢谢。」

        十九岁的生日，是我十九次生日中最高兴的一次。

        二十岁的生日，比第十九次生日更加高兴。

        只要有宫城在，二十一岁的生日会变得比今天更加高兴。

        「……仙台同学。我去拿蛋糕。」

        宫城小声地说道，同时开始把盘子叠了起来。

        「可是意面还没吃完。」

        「马上就吃完了，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立刻起了身，于是我说了声「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你不用来。主角坐着就好了。」

        宫城瞪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房间。
        当然，我还是追了上去。

        「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一来到公共空间，宫城就一副不满的表情抱怨了起来。

        「因为我想接吻。……可以吗？」

        「不要。」

        在冰箱前方，一只倒竖着毛的黑猫朝我投来锐利的视线。
        如果出手的话，大概会被咬吧。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摸摸那漂亮的毛发，触碰那藏匿着利齿的嘴唇。
       
        我慢慢地靠近宫城，伸出了手。
        触碰她的脸。
        虽然没有被咬，但我的手臂被抓住了，被拉了过去。
       
        「我来。」

        我正想说欸的嘴唇被不高兴的黑猫堵住了。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嘴唇上的温度便离开了。

        「……仙台同学，也要让我的生日变得高兴啊。」

        伴随着这个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我的脚也被轻轻地踢了一下。
        这个又小又低沉的声音让我感到无比喜悦，我不由分说地吻了她的嘴唇。

        我咬住了宫城柔软的嘴唇，将她的腰搂了过来。
        宫城在我的怀中颤抖了一下。

        「我没有说过可以让仙台同学来吧。」

        「不可以吗？」

        「你是明知故问吧。」

        宫城气鼓鼓地推开了我，与我拉开了距离。
        而我还贪恋着离去的温度，于是抓住了她的手臂，结果又被啪啪地打掉了。

        「明明是我生日。」

        只要能和宫城一起过就好了。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要是可以接吻的话，我还是想多接吻几次。

        「就算是生日，也不是什么可以的。仙台同学，你好好反省一下，蛋糕你自己拿去。」

        「那宫城拿什么？」

        「什么也不拿。」

        就算打扮得很可爱，但宫城这个人还是会说一些不可爱的话。不过，我觉得这样的宫城也一整个都很可爱，于是我又拉近了距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episode 353
        蛋糕和我都被留在了公共空间。
        宫城倒也没有生气，但她还是拿着盘子和叉子先回我的房间了。

        要是我刚刚是亲耳环就好了。

        接吻说不上对也说不上不对，但宫城说了希望我的生日能更加开心，所以我应该只吻她的耳环的。

        「好吧，不管亲哪儿都会被她留下来吧。」

        我将菜刀加热，然后从冰箱拿出蛋糕，回到了有宫城在等着我的房间。

        「欢迎回来。反省好了吗？」

        端端正正地坐在地板上的宫城如此说道。

        「我回来了。已经好好反省过了。」

        我微笑着回答道，却得到了一个怀疑的目光。
        我又补充了一句「已经洗心革面了」，然后将拿过来的蛋糕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宫城来打开盒子吧。」

        「我来开可以，但先把菜刀放着吧。」

        「可是已经加热了。」

        「那就先放回厨房。」

        于是我按照宫城所说的，将刚刚拿过来的菜刀又放回了厨房。等我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蛋糕已经从盒子里拿出来了。

        「啊—」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蛋糕，甚至忘记了坐下。

        这是一个涂满了鲜亮的白色生奶油，小小的草莓蛋糕。
        上面还有一个巧克力做成的，写着“生日快乐”的牌子。

        而且。
        而且——

        在这个小小的蛋糕上，插着一根“2”的形状的和一根“0”的形状的蜡烛。

        「因为仙台同学去年说过，想要插数字蜡烛。」

        宫城如此说道，她没有看我，而是点燃了蜡烛。
        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这个，谢谢你。」

        去年宫城生日的时候，我问过她要不要插数字蜡烛。那天，她说不想插，但她却为我的生日插了数字蜡烛。

        宫城总是会记得我说的那些小事，然后为我实现。

        我摸了摸变得比那条月亮项链更短的幸运草项链的链子。我紧紧抓住了链子，宫城便默默地关掉了房间的灯，打开了小夜灯。在这样半吊子的黑暗中，我听到一个小小的「生日快乐」的声音传来。

        「谢谢。」

        我用着和宫城同样小的声音回答道，然后便传来了一个略显低沉，但十分柔和的声音。

        「仙台同学。吹蜡烛吧。」

        「歌呢？」

        「不唱。」

        她坚决地说道，于是我将照亮着蛋糕的“2”和”0“轻轻地吹灭了。
        蜡烛的火焰消失了，房间里暗了下来，但马上就恢复了照明。

        「我去拿菜刀过来。」

        我对宫城说道，然后就去了公共空间。
        我重新加热好菜刀，回到了房间。
        我不由分说地把菜刀递给了宫城，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已经加热了，切蛋糕吧。」

        我微笑着说道，宫城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来吗？」

        「宫城来。」

        我明确地说道，但一句带着问号的「……蛋糕？」还是飘了过来。

        「没错，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宫城来切蛋糕。」

        「我绝对切不好的。」

        「没关系的，切不好也可以。吃进肚子里都一样吧。」

        「……话是这么说。」

        「是我说的希望宫城来切，所以随便怎样都可以，切吧。」

        我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拜托了嘛」，宫城皱着眉头，似乎很无奈地说了句：

        「切成什么样我可不管啊。」

        宫城从白色的蛋糕上把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板取了下来，说了一句「因为是仙台同学的生日」，然后放到了我的盘子中。接着，她摘掉蜡烛，将菜刀缓缓插入蛋糕的正中心。

        她静静地将菜刀从正中心向外划开。

        宫城模仿着去年的我。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数字蜡烛，但切蛋糕的顺序并没有变。
        这意味着她的记忆中有我，让我感到很高兴。

        我已经把手机设置成静音了。
        我不想被打扰。
        我希望这样的时间永远持续下去。

        「切好了。」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将切好的蛋糕在我的盘子上放了两块，在自己的盘子上也放了两块。接着，她就像是找借口一样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是你过生日。」
       
        她的话的意思看一眼蛋糕就懂了。
        明显我的蛋糕要更大一些。

        「感觉会胖的欸。」

        虽然说是生日蛋糕，但个头比较小，所以我盘子上的蛋糕虽然大一点，但也不是吃不完，而且将蛋糕一扫空也是我的重要任务，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不过，宫城所做的一切都显得无比可爱，惹人怜爱。

        「有什么关系嘛，稍微胖一点而已。」

        宫城平淡地说着不负责任的话。

        「我要是体重增加了，你要陪我去散步。」

        「不要。」

        「小气。」

        「小气就小气，快点吃蛋糕。」

        「好，好。」

        我说了声，我开动了，然后用叉子切了一块蛋糕下来吃掉。

        好吃。

        在舌尖上融化的生奶油甜而不腻，与松软的海绵蛋糕一起落入胃中。蛋糕的余味也很不错，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切了一块下来。

        「宫城，蛋糕非常好吃。谢谢你。」

        「跟蛋糕店的师傅说去。」

        宫城冷淡地回答道，接着说了句「我开动了」后，将草莓放在盘子上后，用叉子叉了一口蛋糕吃掉。

        好吃。

        宫城轻轻呢喃道，然后又吃了一口。
        我也继续用叉子切开蛋糕，往嘴里送。

        被雪白的奶油温柔地包裹着的今天这一天融化在了我的身体内，化作了无法忘却的记忆。

        我越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下去，今天就越是像千层饼一样在我心中堆叠着。

        刚切下来的一大块蛋糕消失了，于是我又叉起了另外一块。

        「啊——，宫城。」

        松软的海绵蛋糕落入胃中，让我想起了一件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

        「怎么了？」

        「忘记拍照了。」

        我拿起手机，刚打开照相机，就听到宫城一句简短的「不要」传了过来。

        「我还没说要拍宫城欸。」

        「你现在不就说了吗？」

        「有什么关系嘛，就拍个一两张。就听一次今天的主角的话吧。」

        作为宫城为我庆祝了二十岁生日的证据，我将还没有收拾的桌子和宫城一起拍了进来，然后我来到宫城旁边坐下。

        「我没说你可以过来。」

        「就一起拍个一张嘛。」

        我抓住宫城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
        然后将手机切成自拍模式举好。

        「好了，要拍了哦。」

        我不等宫城回答，就按下了快门，面带笑容的我和不高兴的宫城被存了下来。

        「恼火。」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关系嘛。难得有机会，再拍一张吧。」

        「不要。」

        「来，笑一个。」

        我还说了声茄子，但宫城还是没有笑。
        不过，她眉间的皱纹消失了，所以我按下了快门。
       
        面带笑容的我，和比第一张照片心情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的宫城一起保存在了手机中，宫城说了句「到此为止了」，然后推开了我的肩膀。

        「小气——。」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靠在床上。
        然后将背上长着纸巾的鸭嘴兽放在腿上，看向宫城。

        「还记得吗？之前说等到宫城生日了一起喝酒的。」
       
        我如此问到，便得到一个平淡的回答：「不记得了」。

        「骗我的吧？」

        「真的。」

        「你绝对记得吧。那可是约定。」

        「才没有这种约定吧。」

        「果然你还是记得。」

        等到宫城的生日到来，她也就二十岁了。
        所以，我邀请过宫城，在她的生日时一起喝酒庆祝。

        当然，的确是没有这样约定。
        所以，我现在才想和她这么约定。

        要是这么下去，我就不知道喝了酒的宫城会变成什么样子了。等过了生日，她就有机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喝酒了，要是我还不知道这种时候的宫城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太可怕了。

        「记得的话，就来做个约定吧。」

        「等到你生日的时候一起喝酒，不要忘了哦。」我在宫城耳边轻轻地说道，然后亲了一下她的耳环和脖子。

        我把腿上的鸭嘴兽又放回地板上，然后轻柔地咬住了她的脖子。我再次吻了上去，舌尖滑过她的皮肤，这时宫城推开了我的肩膀。

        「今天不要做这种事。」

        「怎么了？」

        「这个。」

        宫城小声说道，然后从我床下拿出了一个我没见过的箱子。

        「给你。」

        伴随着这个小小的声音，箱子也被塞到了我手中。

        「这是什么？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个箱子？」

        「你去端晚饭过来的时候我放的。」

        「原来如此。」

        「不要管这些细枝末节了，打开吧。」

        我按照宫城说的，小心地撕开了包装纸，然后轻轻打开箱子。

        「……礼物？」

        箱子中有两个马克杯。
        一个是三花猫图案的，另一个则是黑猫图案。

        「不是的，给你而已。」

        「可我已经收到过生日礼物了欸。」

        我已经从宫城那儿得到了“一起去祭典”这个让我无比期待的生日礼物。

        「也没别的，就是给你的，都说了不是生日礼物。」

        「这样啊。谢谢。」

        家里已经有了马克杯，但那都不是猫咪马克杯，也不是宫城送给我的马克杯。虽然都还能用，但是要和去年收到的猫咪筷架一起用的话，那就非这对猫咪马克杯不可了。

        「那明天就开始用这个马克杯，宫城要哪一个？」

        「这都是仙台同学的。」

        「一个人也用不了两个，宫城也用一个吧。」

        「……那仙台同学喜欢哪边的猫？」

        「嗯——，黑猫吧。」

        「那，我就用三花猫吧。」

        「我明白了。」

        自从搬到这个家之后，我们的餐具用品都是买的成对的，所以本来就很有爱了，从宫城那儿得到的东西就更是如此。

        什么时候我们用的东西，全都变成宫城选的就好了。要是我周围所有的东西都能染上宫城的颜色的话，我想一定会更加幸福。

        「宫城还真是狡猾。」

        我轻轻地合上放着马克杯的箱子，看向旁边。

        「没有。」

        「就是狡猾。」

        今晚想和宫城一起。

        我本来是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的，但因为这对马克杯，今天变成了比做那样的事情更棒的一天。

        所以，宫城真的很狡猾。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和宫城在一起。

        我紧紧地握住了宫城的手。
 
episode 354
        煎得很漂亮的煎蛋和烤得很不错的吐司。
        火腿也煎得很棒，西红柿也切得很整齐。
        早餐准备得很顺利。

        晚上也睡得很香，二十岁的我感觉状态满满。

        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把三花猫筷架放在宫城面前，这时她对我说了一句「仙台同学，我还是来帮忙吧。」

        「宫城坐着就好。就当这是昨天的谢礼。」

        我把黑猫筷架也放在摆着早餐的桌上，然后正准备从橱柜里拿出玻璃杯的时候，停下了手。
        我的视线落在了昨天从宫城那儿收到的黑猫马克杯和三花猫马克杯上。
        
        虽然平时都是用玻璃杯喝橙汁，但喝橙汁并不是非得用玻璃杯不可。

        于是我将这两个崭新的马克杯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然后从冰箱中拿出盒装橙汁，倒进马克杯，这时宫城一边看着我，一边开口说道：

        「仙台同学，准备早饭有这么开心吗？」

        「很开心啊。」

        除了马克杯，周围的一切都和以往无异。
        熟悉的桌椅。
        冰箱和橱柜也和生日前一样。

        宫城也没有变化。        
        她一如既往地有些不高兴地坐在椅子上。

        但是，这也让我感到高兴又快乐。

        与昨天没有什么不同的今天的到来，本身就让我心情雀跃。

        「给，宫城的马克杯。」

        我把三花猫的马克杯放在宫城面前。

        「……谢谢。」

        「不客气。」

        我把黑猫马克杯放在自己的座位前，然后把盒装橙汁放回了冰箱。我坐在椅子上，对宫城说了句「吃饭吧」，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了「我开动了。」

        虽然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些小事都让我无比开心。
        生日的第二天，幸福的日子依然在继续。

        我往吐司上涂上黄油和果酱，然后大口咬下。

        面包、黄油和果酱都和以往一样，却感觉美味了三倍。我将煎蛋的蛋白和火腿一起送入口中，又吃了一口西红柿。每一样都非常好吃，甚至让我产生了自己做饭水平上升了的错觉。

        「仙台同学。」

        原本默默吃着涂上黄油和果酱的面包的宫城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

        「……你收到生日礼物了吗？」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喝了一口三花猫马克杯中的橙汁。

        「你是说，从朋友那儿吗？」

        「……嗯。」

        「没有。」

        「为什么？」

        「进入暑假后都不会见面，也没有机会送吧。虽然大家都说开学了再给我。」

        虽然有些朋友也邀请我暑假一起出去玩，但是我都拒绝了。也有朋友说要把生日礼物交给我，所以想见我，我也都拒绝了。所以，我的手里并不存在“朋友送的礼物”。

        我得到的作为礼物的东西，就只有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室友的宫城送给我的马克杯。

        「……澪小姐呢？」

        宫城小声说道。

        「澪虽然说了生日的时候想来见我，但我拒绝了。之后她就一直说，什么时候都可以，想把礼物交给我，还说想为我祝贺生日来着，但我说到时候会收下的，让她先等着。」

        「她接受了吗？」

        「没有。所以还在说要等到什么时候。」

        大学里的朋友都比较好说话。
        换句话说，他们不会过于地干涉。
        只要我说两回我有别的安排，或者我很忙，他们就会放弃。

        但是，澪不一样。
        她从不会屈从于我的话，而是定期联系我，然后邀请我见面。

        宫城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点，说了一句「很有澪小姐的风格。」

        「确实很有澪的风格。」

        但是，我并不讨厌这样的她。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麻烦，但她从不会忘记关心别人，有时候也会莫名地爽快，所以也讨厌不起来。

        「……其他的呢？」

        宫城含糊不清的说道，然后吃起了煎蛋。

        「其他？」

        「去年你不是收到了吗？」

        十九岁生日时收到的东西。

        就算这么说，我也想不起来。
        于是我打开了记忆的抽屉，把去年的生日翻了出来。接着，便滚出了一些饼干，我家教的学生浮现在了脑海中。

        「……小桔梗？」

        去年，我从小桔梗那儿收到了说是生日礼物的手工饼干。

        「谁都可以，总之就是其他人。」

        「小桔梗的话，虽然比生日要早很多，但也收到了和去年同样的饼干。」

        「哦。」

        宫城低声回应道，然后喝了一口橙汁。
        她没有说下一句话。

        至于她没有追问的饼干怎么样了，它们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胃里。
        简单来说，我收到饼干的当天就吃掉了。

        我觉得小桔梗送的礼物，最好不要留在这个家里。或许“手工制作”这个词包含的感情对我来说过于沉重，不应该留在这个家中。而且，也不应该分享给其他人。

        去年的我，曾经想和宫城一起分享，但所幸她拒绝了。

        「啊，对了。祭典就是这个周末哦。」

        我将我期待已久的暑假计划，也就是宫城说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告诉了默默吃着吐司的她。

        「……这周末？」

        宫城皱着眉头看向我。

        「对啊，星期六。」

        「太着急了吧。」

        「不是说了生日之后吗？早去晚去都是去，有什么关系呢？」

        我微笑着看向宫城。
 
episode 355 仙台同学选择的东西
       
        「生日快乐！」

        亚美洪亮的声音从手机中响起。
        屏幕上显示着的，是笑着的亚美，和回了老家后去亚美家玩的舞香。

        「这不应该对我说，而是对仙台同学说。」

        我对莫名的高兴的亚美说道，她便回复说：

        「可是啊，我是想对仙台同学说的，但仙台同学又不在，那就只能跟志绪理说了。你不是下个月生日吗？」

        亚美把我当作附赠品加了上去，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太早了吧。」

        「下个月也当然会跟你说的，所以没关系。」
       
        亚美啪啪拍了两下胸脯，然后又十分夸张地咳了两声。在她旁边的舞香呵呵笑着，让我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一样。

        真怀念啊。

        我坐在床上，伸直了腿。

        虽然我并没有穿制服裙子，但我感觉好像能看到那令人怀念的裙子一样。但是，在家里有人在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今天，我不会想回到那个时候。

        「志绪理，仙台同学还没回来吗？」

        舞香向我问道，我只好回答事实「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然后亚美便用十分夸张的语气说：

        「舞香，坏了。给仙台同学送上生日祝福的计划要泡汤了！」

        「没什么坏不坏的吧，你不也是刚刚突然提出的吗。」

        「舞香，这种事一想到就必须立刻行动！」

        亚美想跟仙台同学说「生日快乐」，于是兴致勃勃地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然而本应该接受祝贺的仙台同学却出门了，并不在家。

        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们一起吃完早饭后，她留下一句出去一下，然后就出门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家。

        「亚美，算了吧？仙台同学好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舞香在手机的另一头说道，亚美则是「欸——」地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而我也再次向她传达了这个事实。

        「亚美。我是真的不知道仙台同学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欸——」

        像小孩子耍脾气一般的声音传入耳中。
        然而，想要发牢骚的人是我才对。

        这太奇怪了。

        三个小时可不是一下，既然不能马上回来，那就应该说一段时间，或者明确地说出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一个更加接近事实的安排。

        而且，说是一个人出去，但三个小时还没回来，我开始怀疑她不是一个人了也不奇怪。

        其实是去和澪小姐见面。
        或者和其他朋友见面。
        还有和家教的学生见面。

        这种无聊的想法萦绕上了心头。

        如果仙台同学就像她说的那样，一会儿就回来了，那我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我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我不知道她正在干什么，但我觉得她应该快点回家接受亚美的祝贺。

        我一边听着舞香和亚美说话的声音，一边在心里例举着对仙台同学的不满，然后投向不在眼前的她。

        我踢了踢自己的脚后跟代替踢地板，然后看向门口。

        当然，既没有敲门声，也听不到脚步声。
        能听到的只有舞香和亚美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不断地从手机中流出，而我的声音也在房间里回响。
        亚美说寒假想来这边玩，舞香则是笑着说应该不可能吧。我也同样笑着说不可能。

        这是因为，暑假之前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最终没能存下钱，所以也没能付诸行动。

        考虑到这一点，我觉得亚美要在冬天之前攒够钱过来玩还挺难的。虽然亚美在手机那一头说着「志绪理也回来嘛」，但这也同样困难。我冬天也不打算回去。

        「啊——，放弃了，差不多该挂了。」

        亚美说道，舞香也附和着说「是啊。」
        然而，敲门声突然响起，亚美立刻大声说了句「等等。」

        「仙台同学是不是回来了？」

        画面上显示着笑容满面的亚美。

        房间的门又被敲响了，舞香问了句「不去回应一下吗？」

        时机真差。

        虽然我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快点回来，但不是现在。虽然我也觉得她应该接受亚美的祝贺，但我也同样不希望如此。

        仙台同学应该等我打完电话之后再敲门，她现在就应该站在门口发发呆。

        但是，门已经被敲响了，我不能不回应。我朝着门的方向，尽可能柔和地喊了一句「我现在来开门」，然后站起身。我慢慢走过去打开了门，然后对仙台同学说了声「给」，接着把显示着亚美和舞香的手机递给了她。

        「欸，怎么了？」

        我告诉仙台同学「说是想祝你生日快乐」，又补充了一句「舞香和亚美」。接着，手机里立刻传来了两人兴奋的声音：

        「生日快了！仙台同学。」

        「谢谢！」

        仙台同学用着如同今天的太阳一般明朗的声音说道。

        一点也不有趣。
       
        在这之前，舞香已经在还有澪小姐在的四人群里发送过祝贺仙台同学生日快乐的消息了，所以现在没有必要再祝贺了。而亚美和仙台同学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必须祝贺生日的程度。

        所以，仙台同学没有必要和她们俩聊得这么开心。

        但是，她看上去却真的聊得很开心。
        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有趣。

        「宇都宫，你什么时候回来？」

        「预计是九月。」

        「这样子。」

        传入我耳中的声音，就像乒乓球一样欢快。

        舞香和亚美没有错。
        她们是真心想要祝贺仙台同学的生日，现在也只是纯粹地在享受和仙台同学聊天。

        这种时候，奇怪的是我自己。

        与仙台同学亲密的人，即便是自己的朋友，也会变得无法原谅。

        「宫城。」

        仙台同学拍了怕我的肩膀，将我拉回了这个我刻意关机了的世界中。她把手机还给了我，然后对我说了一句「我回房间了，你们聊完再跟我说一声。」

        我就像坏掉的机器一样点了点头，回答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手机里就传来了亚美洪亮的声音。

        「志绪理，我们已经按照计划祝贺仙台同学了，所以该挂了。下次再聊」
       
        「嗯，下次再聊。」

        我用听起来更加精神的声音说道，然后舞香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志绪理」后，她们二人便从屏幕上消失了。

        「仙台同学，打完了。」

        我叫住正要回房间的仙台同学，然后她便一脸认真地走了过来。

        「那个，宫城。……你现在有空吗？」

        没有。
        仙台同学露出了一副让我感觉不太妙的表情，所以我想这么回答。

        「我有没有空，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那——，我希望你能先和我一起去一趟房间，可以吗？」

        「午饭呢？」

        「等事弄完之后再吃可以吗？」

        「……不要。」

        「为什么？午饭我待会儿来做啦，一起来吧。」

        「不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能在这儿，而必须去仙台同学房间不可的事。

        这种事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只是关于明天的事情。」

        「祭典？我会去的，不用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哎呀，总之你先来我房间吧。」

        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
        不祥的预感加倍了，感觉身体都变沉重了。
        我是一步都不想动。

        但是，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臂，拉着我。

        「不是什么大事啦。」

        仙台同学保持着笑容说道。

        双脚就像被胶水粘在地上了一样。
        虽然我有这种感觉，但却身不由己。
        虽然我百般无奈，万般不愿，哪也不想去，但却身不由己。

        我和仙台同学一起离开了我的房间。
 
episode 356
        「宫城，我可以开门吗？」

        仙台同学说出了一句让人觉得她是不是傻了的话。
        
        在我们面前的这扇门，不管怎么看都是仙台同学的房间的门，而不是我的房间的门，所以来问我可不可以开门很奇怪。

        「什么可不可以，这不是仙台同学的房间吗？」

        我说了一句没必要专门说出口的话，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快点开门啊」。

        「话是这么说……」

        仙台同学吞吞吐吐地说道，然后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伴随着一句「进来吧」，门也被她打开了。

        一步，两步。

        我走进了仙台同学的房间。
        她的床立刻进入了我的视野，我当即转过身去。

        「……我要回房间了。」

        不详的预感应验了。

        ——我说过我不会穿的浴衣。

        床上放着两套，不，两件，总之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量词，但只能认为是我和仙台同学的浴衣。

        我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来仙台同学的房间。

        「宫城，等等。一下子就好。」

        我的手腕被抓住了。
        但是我的回答也已经决定好了。

        「不要，我回去了。」

        「只要三分钟就好，等等。」

        「你是打算泡泡面吗？」

        我甩开仙台同学的手，踢了一下她的脚。

        「怎么可能。我有话跟你说。」

        我不想听。
        我本想这么回答，但仙台同学已经开始说了。

        「宫城明明说过不想穿浴衣，但我还是擅自准备了，我知道这么做很狡猾，也知道这么做不好，但是……。我果然，还是想和宫城一起穿浴衣参加祭典。」

        仙台同学用着格外认真的声音说道，然后问了我一句「你喜欢哪个？」。在她的声音的引诱下，我的目光投向了我本不打算看的浴衣。

        一件藤紫色浴衣和一件淡白色的浴衣。
        这两件浴衣上都绽放着许多美丽的花朵。

        既不过于华丽，也不显得土气。
        摆在床上的浴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仙台同学的品味很好，真是让人火大。

        「……都不穿。」

        「我就知道。」

        「那么，我可以回去了吗？」
        
        「不可以。给我下命令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仙台同学说了一句非常无聊的话，于是我瞪了她一眼。

        「命令说出这种话的人一点意思也没有。」

        命令一个想被命令的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蠢了。
        虽然我并不讨厌像狗一样顺从的仙台同学，但今天我并不想要那样的她。

        「要我脱衣服吗？」

        仙台同学露出笑容，似乎在表示她对此毫不抵触。

        「变态。」

        今天的仙台同学是不好的仙台同学。
        嘴上说着什么都愿意做，但实际上却不听我的话。

        明明连名字都属于我，本人却又不属于我。

        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
        我摸了摸装饰在她胸口的四叶草项链，轻轻一拉。

        仙台同学就像靠近磁铁的铁一样靠近了我，然后我咬住了她的脖子。

        为了让她明天哪儿也不能去——

        用力，用力地。

        我本想这样咬她，但却使不出力气，连痕迹都无法留下。
        我推开仙台同学的肩膀，和她分开。

        我看向我刚刚咬过的地方。
        她的脖子依然美丽无暇，唯有胸口的四叶草在彰显着她的所有者是谁。

        「宫城？」

        一个有些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而我回了一句「闭嘴」。

        我摸了摸仙台同学的T恤。
        然后将手放在她的胸口。
        我的手指沿着布料缓缓滑下，直至抓住T恤的下摆。

        再慢慢掀起，然后直接触碰她的腹部。
        指尖拂过肋骨，随即将手贴了上去。

        很热。

        光滑细嫩的皮肤，恰到好处的肉，都将她的体温传递给了我的手。

        「宫城大色狼。」

        「我可不想被一个主动说要脱衣服的人这么说。」

        仙台同学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我可以用我的手，脱掉她的内衣，也可以亲吻她的身体。

        仙台同学毫无保留的属于我，所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而且她自己也说了她愿意做任何事。

        所以我本可以做一些让她明天无法出门的事情，但我却做不到。
        我松开了她的身体，然后坐在地上。

        「宫城，已经够了吗？」

        「不够，但是算了。」

        「……你会穿浴衣吗？」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在我身边坐下。

        「浴衣是买的吗？还是租的？」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提问。

        「买的。用那笔钱。……抱歉，我擅自用了。」

        那笔钱与道歉。

        这两个元素组合在一起，也就意味着仙台同学用的钱是用我以前给她的五千元存下来的，如今被视为“属于我们俩”的那笔钱。

        但是，那笔钱其实并非我们俩共有的。

        「那是仙台同学的钱，想怎么用都没关系。但是，我不会穿浴衣的。」

        「既然是用我们俩的钱买的，你就穿嘛。」

        「这么做太狡猾了。」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样很狡猾，也不好。」

        「……为什么就这么想让我穿浴衣呢？」

        「纪念。难得两个人一起去祭典，我想做一些与平时不一样的事情。这样的话，就能留下永远不会忘记的回忆了。」

        我不太想听到的话钻进耳朵，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和仙台同学的记忆越来越多，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并不是想全部拒绝，但是我的心情还没有追上来。仙台同学堆积出来的记忆，我还无法好好地处理。

        仙台同学总是走得很快，就像是要把我抛在身后一般。

        「……浴衣，是你一个人去买的吗？」

        我睁开眼睛问道，但没有看向旁边。

        「当然了。」

        仙台同学断言道，然后用温柔的声音说：

        「好好看看浴衣吧。」

        「仙台同学，你今天不是有家教的打工吗？早点准备然后去打工吧。」

        浴衣我是既想看又不想看。        
        如果仔细看了，就会变得不得不穿。

        「打工是要打工，但也是从傍晚开始的。而且连午饭都还没吃呢。」

        「不吃午饭又不会死。」

        「虽然不会死，但会在学生面前肚子咕咕叫的。」

        「那就让它叫吧。」

        「还有时间，我现在就去做饭吃吧。」

        「那就吃午饭去吧。」

        说完，我正要起身，仙台同学却拉住了我的衣服。

        「回答呢？」

        问题的回答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我不会穿浴衣。

        没有其他回答。
        但是，仙台同学似乎不认可这个回答。她想让我说出她希望的回答。因此，我们不得不一直重复这个无聊的问答。

        我重新坐好，看向仙台同学。

        「我不知道怎么穿浴衣，所以穿不了。」

        我不想说出仙台同学所希望的回答。
        所以我提出了一个新的回答。

        「没关系。我已经研究过怎么穿了，我来帮你穿。」

        仙台同学自信满满地说道。

        「……绝对不要。」

        「那就，我教你怎么穿，然后你自己穿？」

        「也不要。」

        「那我想问一下做个参考，你都不愿意的理由是？」

        「让仙台同学帮我穿反正就是不行，然后就算你教了我，我也不觉得自己能学会。」

        「……等等。什么叫反正就是不行？」

        仙台同学一脸认真地问道，反倒让我一时语塞。
        今天的仙台同学只会问一些讨厌的问题。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抱住了膝盖。

        「……不脱衣服，怎么穿浴衣呢。」

        仙台同学帮我穿浴衣。
        也就意味着，我要在仙台同学面前脱掉衣服，这是绝对要避免的情况。

        「宫城，你是在其他衣服外面穿浴衣的那一派吗？」

        「我是不穿浴衣的一派。」

        「这样啊。」

        仙台同学发出无力的声音，然后靠在了床上。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念叨着「不行啊。那浴衣该怎么办呢。」

        她不会做我真的讨厌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而且，今天这一点也没有变。
        所以，现在我不用穿浴衣了。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但是，放在床上的浴衣仿佛要融化在仙台同学的喃喃自语中，从这个房间里消失一样，让我心情有些沉重。

        「……浴衣，你会送给别人吗？」

        我很在意这两件不在我视野中的浴衣的去向。

        「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为宫城选的浴衣。」
        
        仙台同学柔和地笑了。
        在她的笑容中，我仿佛看到了不在视野中的浴衣，不禁有些心痛。
        她的温柔有时候会像棘刺一样，插在我的心里，难以拔出。

        「……明天，给你答复。」
        
        「答复？」

        「穿不穿浴衣的。」

        「欸？」

        「仙台同学，我肚子饿了。快去做午饭。」

        我站起身，向前迈出一步。

        「啊，嗯。」

        一个明朗的声音跃入我的耳中，然后我走出了放着浴衣的仙台同学的房间。
 
Episode 357
        
        「啊——，烦死了。」

        ——昨天，我要是说不穿就好了。

        由于我保留了回答，所以变得难以拒绝了。
        
        我躺倒在床上。

        去祭典。
        我并不是要打破这个约定。
        但是，我也没答应过要穿浴衣。

        最近的我，太过于尊重仙台同学的想法了。
        所以，我觉得今天我没有必要让步。

        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绝对。

        我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昨天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穿浴衣的视频。
        我不认为很有趣。
        而且，我觉得昨天看到的那些浴衣并不适合我。

        不穿、穿、不穿。

        我放下手机，一鼓作气起了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午饭也已经吃过了，差不多得给出答复了。
        
        我在一体式厨房餐厅里转悠了一圈，然后站在了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前。我盯着门敲了一下，里面便传来一声「进来吧」，于是我走进了房间。

        「决定好了？」

        站在床前的仙台同学用柔和的声音说道。

        在她身后，可以看见和昨天一样摆放着的浴衣。
        就仿佛我的回答一定会是穿浴衣一样，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仙台同学真的只会做一些让人不爽的事情。

        我走到她跟前，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

        「……藤紫色的吧。」

        我从昨天就见过的，今天也在同样位置的浴衣中选出了一件。

        「你愿意穿浴衣了吗？」

        「仙台同学，你这种地方真的让人恼火。不穿也行的话那我就不穿了。」
        
        「我希望你穿。这件浴衣，是我觉得很适合宫城才买的。」

        仙台同学的视线投向了那件绽放着美丽花朵的藤紫色浴衣。

        「那这边这件，就是仙台同学的浴衣吗？」

        我看向那件我没有选的淡白色的浴衣。
        和那件藤紫色的浴衣一样，这件浴衣上也有美丽的花朵盛放着，但它们并不相同。在它们身上盛开的花朵不一样。

        「这件也是我觉得适合宫城才买的。」

        仙台同学很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我看向了她。

        「……那仙台同学穿的浴衣呢？」

        「宫城不选的那件就是。我只要能和宫城一起穿浴衣就够了。也该准备换衣服了，把衣服脱了吧。我来帮你穿。」

        仙台同学从早上开始就兴高采烈的，现在也是如此。

        看着笑眯眯的她，就能让人知道她十分期待今天的祭典。虽然我并不打算说什么，是看到她这个样子的缘故，但今天的祭典也是生日礼物之一，所以我可以稍微纵容她一点。

        但是，“把衣服脱了”这种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我又踢了一下她刚刚被我踩过的那只脚的脚踝。

        「有叫肌襦袢和裾除的衣物吧。把那些给我。」（译注：肌襦袢、裾除け都是和服中的特有衣物，肌襦袢指贴身的上衣内衬，裾除け则是下半身的内衬。在日语中这些词也只作为和服中的专有名词使用，故使用原文汉字，不作它译。）

        昨天，我上网查了。
        肌襦袢和裾除都是穿和服时的贴身衣物，网上也说可以在里面再穿内衣。而且，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就能穿的简单的衣物。

        所以，就算我要仙台同学帮我穿浴衣，我也没有必要现在在这里脱衣服。一切都得等我先我把肌襦袢和裾除都穿好了再开始。

        「为什么？肌襦袢和裾除也让我帮你穿吧。」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
        
        「那些我自己穿。我好好查过了。」

        「……这太狡猾了吧？」

        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回以一句「才不狡猾。所以是有的吧，我自己穿，给我」，仙台同学才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从浴衣之下拿出了一个装着白色衣物的袋子。

        「这个是肌襦袢和裾除二合一的那种。」

        我说了一声「好」，然后接过了仙台同学递过来的东西。

        「我换完衣服过来，你在这儿等我。」

        「就在这儿换吧。我在房间外等你。」

        说完，仙台同学便准备离开房间，于是我叫住了她。

        「仙台同学，我有个条件。」

        「什么？」
        
        「我可以穿浴衣，但是你不准碰我的头发或者给我化妆。」

        「宫城真小气。」

        虽然仙台同学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发了牢骚，但是她并没有说「就让帮你弄个头发嘛」或者「就让我给你化妆嘛」之类的话。她只是留下一句「换好衣服了叫我」，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我死死地盯着放在床上的浴衣。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脱下了T恤和牛仔裤。

        我穿上了这件肌襦袢和裾除二合一的类似衬裙的东西，然后又深深呼出一口气。

        作为保护身体的东西，它并不能让人放心。

        一想到接下来必须叫仙台同学了，我就感到苦恼，想要逃走。

        但是，床上还摆放着腰带啊毛巾之类的必需品，营造出了一种不容逃跑的气氛。

        「仙台同学笨蛋。」

        我小声嘀咕道。
        我本来没打算穿浴衣的，她却特意买来，还说什么「为了宫城选的」，搞得我烦恼了一晚上，结果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即便如此，后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现在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所以我只能不情愿地把房间外的仙台同学叫进来。

        「换好了。」

        虽然我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但仙台同学却马上就进来了。然后，她微笑着拿起了浴衣，然后对我说：

        「宫城，把手伸进袖子里。」

        我按照仙台同学的指示动作后，她又来到了我的跟前，像我昨天看过的视频一样，开始给我整理浴衣，让背后的缝合线能够对齐身体中心。

        「仙台同学，你有给别人穿过浴衣吗？」

        「没有，不过不用担心。我以前穿过。」

        「以前？」

        「和姐姐关系还很好的时候。」

        仙台同学云淡风轻地说道，然后又接着说了一句，长度刚刚好。
        但是，姐姐这个词让我有些在意。

        「……你自己穿的吗？」

        她自己说出的过去，一定是她希望我听到的过去，所以我应该可以不用顾忌地问。但是，我不认为这是可以猛然推开门肆意窥探其内心的事情，而是应该安安静静地、礼貌地打开门。

        「我说想自己穿试试看，然后就自己试着穿了。那时候我还穿不太好，所以让姐姐帮了我，不过今天没问题，因为我看了很多视频。」

        虽然并不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声音，但也不足以让人感觉到情绪的波动。

        仙台同学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即便让挖掘出的记忆随风飘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于是我小声对她说：「可以一边看视频一边穿。」

        「这样可能更好，那就一边看视频一边穿吧。」

        说完，仙台同学拿来了手机，播放起了穿浴衣的视频。
        她的手从浴衣一个奇怪的位置伸了进来，我的身体便做起了防备。

        触碰我的身体，或者亲吻。
        
        如果是仙台同学，利用这么近的距离做些什么我觉得也不奇怪，但她只是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给我整理衣服。

        「没问题吗？」

        我轻轻地问道，她便回答「没问题。接下来要系胸带了」。接着，一条新的带子出现，在我的胸口下方盘绕系紧。

        仙台同学虽然偶尔会看一眼手机，但她的动作并不生疏。
        这种流畅程度，很难想象是第一次给别人穿浴衣。

        但是，我已经开始讨厌穿浴衣了。

        仙台同学离得太近，到处都会被她触碰，让人坐立不安。

        吸气，呼气。
        我踢了踢仙台同学的脚，又拨弄着她的头发。

        正当我做着这些无聊的事情，试图分散这种轻飘飘又毛燥燥的心情时，腰带也系好了，仙台同学十分满意地说了一句「完成了」。

        「宫城，快看。」

        仙台同学用着句尾仿佛带着音符的声音说道，然后让我看向镜子。接着，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十分兴奋地说了一句「超级可爱」。

        一点也不可爱。
        
        虽然我想这么说，但我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瞪着仙台同学。

        「感觉不是很喜欢腰带。」

        「很难受吗？」

        「不是难受，就是有些不舒服。」

        「也不能不系啊，忍耐一下吧。很快就会习惯的。」

        仙台同学微笑着继续说道。

        「宫城就在自己房间等我吧，我现在也要换浴衣了。」

        「不。我就在这里看着。」

        「我觉得看了也没什么有趣的欸。」

        「有没有趣我说了算。」

        我盯着仙台同学。
        穿着浴衣，即便回到房间，我也无法平静下来。

        反而是做点什么更能让我分散注意力。

        虽然“做什么”并不重要，但既然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里，那么看着她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个，你要是这样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脱衣服了。」

        「你昨天不是还说要脱衣服吗？」

        「那是昨天说的了吧。」

        「昨天和今天都一样，快点脱。」

        「宫城大变态。」

        仙台同学叹气着说道，然后脱下了从早上开始就穿着的大号T恤。

        淡蓝色的内衣映入眼帘。
        这件有着漂亮蕾丝的内衣很适合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也看向了我。
        当我们目光交汇时，她有些难为情地移开了视线。

        仙台同学的腹部起伏着。
        腹部传递着呼吸的节奏，让人有些想摸一摸。

        「宫城才是色情魔人吧。」

        仙台同学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脱下了裙子。
        她原本被衣服遮挡的肌肤全部暴露在我的眼前，我靠近了她。

        我将手掌按在仙台同学的锁骨之下。

        「……叶月。」

        我轻声呼唤道，然后用指尖触碰那片四叶草。

        近乎一丝不挂而美艳动人的仙台同学。
        
        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有人见过仙台同学这个样子吧。

        比如说，体育课换衣服的时候。
        比如说，在学校活动的某个场合。

        但是，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仙台同学如今都只属于我。

        我将嘴唇贴在她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一下。
        用手抚摸她的侧腹，沿着脖子舔舐着。
        仙台同学温柔地抱住了我，梳理着我的头发。

        「宫城，这样子就没法穿浴衣了，没关系吗？」

        耳边传来仙台同学的声音，于是我从她怀里逃了出来。
        
        「你不是打算去祭典的吗？」

        「当然要去啊。不过这样继续下去也不错。」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开始换衣。

        因为是一边看视频一边换的，所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换好，但也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原本只穿着内衣的仙台同学就变成了穿着浴衣的仙台同学。

        浅色的浴衣非常适合她。
        和我相比，她茶色的头发更加与之相映。

        虽然花的种类不一样，但我和仙台同学的浴衣上都盛开着花朵，所以看起来就像是颜色不同的成对的浴衣一样，让人有些在意。

        「怎么样？穿好了吗？」

        仙台同学原地转了一圈。

        「穿好了。」

        「那就出发吧。」

        「脚怎么办？」

        「你是说穿什么吗？」

        「嗯。」

        「还有成对的木屐啦。」

        说完，仙台同学轻轻笑了起来。
 
episode 358 宫城何时都不会变
        不想穿。

        看到成对的木屐的瞬间，宫城就板着脸这么说道，但现在走在我身边的她，正和我穿着一样的东西。这就意味着着，她穿上了成对套的木屐，这也意味着，我的心情非常好。

        穿着浴衣的宫城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可爱又漂亮。
        她的黑发与藤紫色相互映衬。

        浴衣非常适合她，适合到我不想让别人看到，让我既想把她关在家里，又想向所有人炫耀。

        我轻轻摸了摸胸口的四叶草。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虽然，宫城的表情看上去和祭典有点不相称。

        「我说啊，宫城，你知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哪儿吗？」

        我笑着向我换衣服的时候一直盯着我，这会儿却又看都不肯看我一眼的宫城问道。

        「不是祭典吗？」

        「知道的话，那就表情稍微开心一点嘛。」

        我看着毫不掩饰心情不佳的宫城。

        「……什么表情都无所谓吧。」

        「祭典是很有趣的地方，不会觉得嘴角上扬吗？」

        「不会。」

        宫城冷淡地回答道。

        她无论何时都不会变。
        即使是前往祭典这样非日常的地方，她也依然既不友好不配合。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不高兴。

        宫城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心情不好」这个词的人。

        然而，我觉得这样的宫城也挺好。

        我知道强迫她扬起嘴角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而且她也不是没有笑过，所以她不高兴也没关系。宫城不管多么不高兴，她想笑的时候也还是会笑的。


        ——就像在企鹅面前笑那样。

        就算是让她挤出笑容，也不会有比那更加棒的笑容了，所以不需要。但是，我也的确会想让她笑，所以时不时就会想去搭理她。

        「那来拍个照吧，笑一个。」

        我拿出手机，对准宫城。

        「我绝对不会笑的。」

        伴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一只手伸了过来，试图遮住手机的摄像头。所以，在被宫城抓住之前，我便把不高兴的她保存在了手机里。
       
        「仙台同学，把它删掉。」

        听到咔嚓的声音后，宫城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回应道，但我并不打算听她的。我把拍下了穿着浴衣的宫城的手机收了起来，然后露出笑容。

        「好热啊。」

        我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擡头看着制造出连日三十度以上的盛夏日的元凶。

        「毕竟是夏天啊。天气这么热，我才不想去什么祭典。」

        没能删掉照片的宫城埋怨地说道。

        「祭典又不是很远，有什么关系嘛。」

        「不远也不行。」

        「别这么说嘛。马上就到了，加油走吧。」

        「不用你说我也在走了。」

        祭典我选择了一个从家里步行就能到的地方。虽然不会有大型烟火表演，但也有摆摊和神轿。

        坐电车出个远门去看烟花。

        虽然也有这样的计划，但我不觉得宫城会点头同意，而且我想看的并不是烟花，而是宫城，所以目的地仅限于她可能会答应去的地方。

        「要是把头发盘起来就好了。」

        由于我满脑子都是给宫城穿浴衣的事儿，而且在宫城穿好浴衣后，我想趁着她还没开始闹脾气之前赶紧出门，所以此时此刻的我，发型依然是half-up，没有变化。

        好歹让项链和蓝色耳环能够被看见。

        「我觉得把头发盘起来也凉快不了多少。」

        宫城看向我，嘀咕着说道。

        「是心情的问题。」

        「那不就无所谓了吗。反正仙台同学什么样的发型都很合适。」
       
        「……那浴衣合适吗？」

        「比起给我穿，不如让仙台同学穿更好。」

        宫城是一个对心脏不好的人。

        平时明明不怎么夸我，却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候夸我，感觉都要折寿了。

        她依然是一副不高兴的表情盯着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虽然不会再穿了，但是明年仙台同学可以穿」，让我感觉我好像要被这太阳晒死了。

        无论是灼热的太阳，还是仿佛要将人蒸熟一般的夏日空气，我都很讨厌。在这样被称为盛夏天的日子里，我也不想出门。

        但是，如果和宫城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只会提高温度的太阳、能把人烤晕的热空气，还有宫城的话语，一切都让我欢欣雀跃。

        一步、两步、三步。
        成对的木屐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没穿过木屐了，但和宫城穿成对的就让人心情舒畅。

        祭典的喧嚣声越来越近。
        光是和宫城并肩走着就令人无比高兴。

        「人变多了。」

        一个听上去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能看到摊位了欸。」

        「仙台同学，你有什么想在祭典上做的事情吗？」

        「宫城呢？」

        「我？」

        「对，宫城。比如说捞金鱼啊，钓水气球之类的。」

        「金鱼捞起来了养也很麻烦，我也不需要水气球。」

        宫城冷淡地说道，然后继续前进着。
        我也走在她身边。
        转眼间我们就来到了神社前，这里人更加多了。

        「宫城，你想吃什么？」

        「这种事，提议的人来负责决定。」

        在人群之中，宫城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嗯——

        我低声沉吟着，看着并排的摊位上写着的那些生龙活虎的文字。

        刨冰、烤串、炸鸡。

        还有很多除此之外的食物的名字。

        「仙台同学想在这儿吃什么？」

        如果是高中的时候，我会根据在场的人来决定，所以要问我吃什么，我也有些为难。

        「嗯——，苹果tang看起来很美味，但感觉不太方便吃……。对了，宫城。之前你说和宇都宫去过祭典，那时候你们吃了什么？」

        「问这种问题是作弊。自己想。」

        在这里吃的东西最好是宫城想吃的，但似乎不允许提问。这么一来，我就必须自己推测出答案了，于是我看着摊位思考了起来。

        「我想想……。那就吃棉花糖吧。」

        「仙台同学，你喜欢棉花糖吗？」

        「还行吧。」

        不过是粗砂糖改变了形态而已。
        棉花糖就是这样不上不下的食物。如果问我喜不喜欢，我会回答喜欢，但它并不能算是我喜欢的食物。
        不过，今天的棉花糖看起来很有魅力。

        「一起吃吧。」

        说完我向前走去，宫城也跟了上来。
        棉花糖摊子就在附近，我付了钱买了两个。

        我想看宫城吃软绵绵的棉花糖的样子。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我把一支棉花糖塞给了说着要自己付钱而准备拿出钱包的宫城。

        「谢谢。」

        小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宫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大大的棉花糖。

        比云朵更白的软绵绵消失在了宫城的嘴中。

        好吃，宫城用着比棉花糖更柔软的声音说道，然后轻轻地笑了。

        「太好了。」

        真的，真的太好了。
        宫城也很享受祭典，我很高兴。

        我也咬了一小口棉花糖。

        这种像塞在小企身体里的棉花一样的食物，竟然如此美味。明明只是只有甜味的食物，却让人想吃更多更多。

        我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看着宫城。
        穿着浴衣，吃着棉花糖的她真的无比可爱。

        虽然她依然少言寡语，但这和平时无异，根本不需要在意。

        我们一边吃着棉花糖，一边在摆了很多摊子的神社中散步。

        「要不要再吃点章鱼烧或者宝宝蛋糕之类的？」

        要吃的话，就吃点平时不会吃的东西。

        「仙台同学，你喜欢那些吗？」

        「因为很有祭典的感觉。」

        虽然我们可以不聊天，但是聊起天来也会一边聊着愉快的事情一边前进。我们走到神社深处后，便开始折返。

        虽然宫城不会因为出门而变得健谈，但她心情愉快地吃完棉花糖后，指着不远处的摊子说了句「我要吃章鱼烧。」

        「好啊。看起来就很好吃。」

        我们买了一盒章鱼烧，然后来到放着桌子，类似休息区的地方。我们俩坐在椅子上，一起吃着一盒章鱼烧。

        就像吃棉花糖时那样，我看着吃章鱼烧的宫城。

        呼呼地吹凉章鱼烧，为了不弄脏浴衣，小心翼翼地吃着章鱼烧的宫城也十分可爱。虽然她的嘴角没有上扬到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但她也吃得很开心。

        我吃了一颗我们一人一半平分的章鱼烧。

        仅仅是看到穿着浴衣心情愉悦的宫城，我就觉得来这儿是有意义的。

        我们悠哉游哉地吃着章鱼烧时，听到了「神轿来了」的声音。

        「去看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回答了一声「去」，然后我们买了一份小蛋糕就走了。

        在人群中，宫城放慢了脚步。
        我们看到了神轿，听到了庄严的声音。

        宫城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我配合着宫城的步伐，走出了神社。

        在那雄壮的声音中，时间悠悠流逝着。
        虽然说这种消耗时间的方式与热闹的祭典并不是很相称，但对我来说刚刚好。

        我停下脚步看向宫城，她抓住了我的浴衣袖子。

        「要牵手吗？」

        我向宫城问道，她立刻回答了一句「不牵」。

        「不牵着手的话，会迷路的哦。」

        「仙台同学吗？」

        「宫城会迷路的。」

        「我抓住衣袖了，不会迷路的。」

        宫城坚定地说道。
 
episode 359
        我想在人群中——
        和宫城牵手。

        然而，即使不牵手，祭典也已经很开心了，而且还一起穿了浴衣。就算迷路了，这里也不是一个人回不去的地方。再说了还有手机，也可以定个碰头地点再会和。

        所以，不牵手也没关系，就算不牵手，抓着袖子的宫城也很可爱了，所以这样就够了。

        我有很多可以接受不牵手的理由，于是我对宫城露出微笑。

        「要再看会儿神轿吗？」

        我一发问，就立刻听到了一声「看」。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宫城这么开心，她的视线没有看着我，而是投向了那伴随着雄壮的吆喝声，晃晃悠悠前进的神轿。

        眼前是一副与盛夏十分相称的景象，但我的眼中只有宫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的原因，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那没有看向我的眼睛。
        隐藏在乌黑的头发中的鸡蛋花耳环。
        还有特别适合宫城的浴衣。

        我轻轻动了一下被她抓住袖子的那只手臂。

        宫城的目光转向了我。
        神轿渐行渐远，于是我对她说道。

        「宫城，张嘴。」

        「……干嘛？」

        「我喂你吃小蛋糕。」

        我把装着刚刚买的小蛋糕的袋子给宫城看了看，然后她便皱起了眉头。接着，她向我伸出手，于是我把袋子拿开了。

        「仙台同学，我拿不到了。」

        「说了我喂你吃。」

        「……那不吃了。」

        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刚刚伸过来的手也收了回去。

        「抱歉。难得来一次，吃吧。」

        我说了声给，然后递出了袋子，而宫城却怀疑地盯着我。吃吧，我又说了一次，她才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然后一口吃掉了这个散发着香甜气息的东西。

        「好吃吗？」

        「好吃。」

        宫城小声回答道，然后又从袋子里拿了一块小蛋糕吃。

        「要不要再逛逛摊位？」

        「要走了吗？」

        「神轿已经走了啊，宫城还想留在这儿吗？」

        「……不用了。去逛摊位吧。」

        我们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逛着。

        「有什么想要的吗？」

        回到刚刚走过的神社后，我向宫城问道。

        「随便。」

        「想吃的呢？」

        「随便。」

        「你说随便我也不知道啊。」

        「交给仙台同学了。」

        虽然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和想吃的东西，但我还不想回去。我还想和宫城这样散步再散个一两个小时。

        在神社中散步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对我来说这个理由比什么都重要。

        宫城的手更加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袖子。
        我放慢脚步，向她问道：

        「还是牵手吧？」

        「不牵。」

        虽然声音很冷淡，但抓住我衣袖的手没有松开。

        我们在欢快喧嚣的气氛中悠闲地走着，原本一大袋的小蛋糕也被消灭完了，我们把袋子扔到了指定位置。


        祭典这种活动，人总是很多。
        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浪潮般的人群给卷走。

        从衣袖上传来的恰到好处的重量，让我知道宫城一定就在旁边，但我还是会时不时看向她。

        即使对上视线，宫城也什么都没说。

        虽然已是傍晚时分，但外面没有风，所以并不凉快。
        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不过，炎热也好，人来人往也好，沉默不语的宫城也好，都很不错。

        洋溢着幸福感的人群也令人心旷神怡。
        宫城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我们走得相当，相当慢。

        即使是对于想和宫城再散步一两个小时的我来说，这个速度也算不上合适。

        ——太慢了。

        慢到都不需要问旁边的宫城，就能感受到明显不对劲的程度。

        「宫城？」
        
        我将视线从随便看着的摊位转向了旁边。

        「仙台同学，别看我了，继续走吧。」

        宫城粗暴地推了推我的手臂。

        「……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宫城有些生气地立刻回答道。
        如果是平时，那这只是代表她心情不好的声音，但现在听上去却不一样。

        也许。
        不，不是也许。

        「……脚？」

        我的视线从宫城的脸开始向下移动。
        我注视着试图继续往前走的宫城的脚。
        因为人很多，而且她还在动，所以看不太清。

        但是，但是。
        不管怎么想，原因就是成对的木屐。

        「宫城，你是脚痛吧？」

        我停下脚步，握住了抓着我袖子的宫城的手臂。

        「不痛。」

        「宫城。」

        「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让我看看你的脚。」

        「我都说了没关系。再说了，在这里停下来会影响别人的，走吧。」

        宫城用着比以往更加不高兴的声音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但是，速度很慢。

        她慢慢地，慢慢地走着。

        我看着宫城的脸。
        她紧皱着眉头。
        眼神也很锐利。

        这种时候的她原本会踢我的脚也不奇怪，但现在她只是默默地走着。

        因为在外面。
        因为穿着木屐。

        她没有踢我的脚的理由或许是这些，但考虑到她走得这么慢，我觉得应该不止这些。

        不管怎么想，原因都是木屐带磨伤了脚背。

        「那就回刚刚吃章鱼烧的地方。那儿比较近，就在那儿让我看看你的脚吧。」

        「不要。」

        宫城坚定地说道。
        看来她根本不打算听我的。

        既然这样，那我也别无选择。

        我拉着宫城的手臂，把她带到了我们俩吃章鱼烧的地方，然后找了个空椅子让她坐下。

        「让我看看你的脚。把木屐脱了。」

        我蹲下身，去抓宫城的脚。

        「不要。」

        随着简短的话语，刚刚没有踢我的宫城开始试图踢我。

        「我帮你脱，你别动。」

        「说了不要。」

        「算我求你，别动了。」

        是我太蠢了。

        不高兴而且不怎么说话。
        我把这样的宫城当作了平时的宫城，但根本不是这样。

        她穿了不想穿的浴衣，又穿了不想穿的木屐。
        而且木屐还是崭新的。

        这都是宫城不习惯的东西，我却想都没想就强迫宫城穿了。

        寡言少语。
        步伐缓慢。
        抓着我的袖子。

        回想这一切，便能得出一个答案：“木屐带擦伤”。

        我因为迁就了我的宫城而感到高兴的时候，忽视了我本应该发现的东西。

        「宫城，求你了。听我的吧。」

        我蹲着擡起头看向宫城，看着她的眼睛拜托她。

        宫城眉间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她张开了嘴，然后又闭上。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嘀咕着说道：

        「……我自己脱。」

        宫城脱掉了木屐，然后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膝盖。
        我抓住她的脚，仔细观察。

        我看向拇指和食指之间。
        然后，看向拇指根和食指根往上一点的位置。

        十分显眼地红了起来。

        「很疼吧。」

        「还好。」

        宫城嘟囔着回答道。
        宫城就像野猫一样，而我忘记了这一点。

        她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会隐瞒起来不告诉我。
        约好去水族馆的那天，她感冒了，也是如此。

        宫城不会把脆弱的一面展现给我。
        我发现宫城感冒的时候，我后悔着我应该更加关心她，可我现在却忘记了这份后悔。

        「宫城，对不起。」

        「不用道歉。我没事。」

        一起去祭典。
        可以的话，再穿上浴衣。
        如果能一起穿成对的木屐，我会很高兴。

        这样愿望全都实现了，而我只顾着为实现的愿望而欣喜，却没有好好关心宫城。

        ——那些宫城不想做的，抑或是不擅长的事情，明明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宫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一副好像出了什么大事的表情。」

        「这不就是大事吗？真的对不起。」

        「脚这点儿不算什么，不用在意。」

        今天的我让宫城勉强自己到无法以正常速度走路，还让宫城撒了谎。

        太差劲了。
        连我平时会注意到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

        「不行。我去买凉鞋或者别的好穿的鞋回来。」

        我不想把宫城一个人留在这儿，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不用。已经不痛了。」

        「骗人。」

        「真的。」

        「我去买，你等我。」

        我站起身，思考着神社附近哪里有卖凉鞋之类的东西的地方。

        不管要多少钱。
        尽可能近，能早点回来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是——。

        「……是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吗？」

        我浴衣的袖子被拉住了。

        「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我不想一个人被留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凉鞋有没有都没关系……。仙台同学，你就好好留在这里享受祭典吧。」
        
        宫城用着小到几乎要被祭典的喧嚣吞没的声音说道，然后又拉了拉我的袖子。

        「……那木屐怎么办？」

        「光着脚就好。」

        「那怎么行。光着脚就没法回家，那不是什么都没解决吗？」

        「仙台同学，手机。」

        「欸？」

        「拿出来。」

        虽然声音不大，但听起来却不容违抗，于是我拿出了手机。

        「用手机查一查这种情况怎么解决。」

        「我明白了。」

        我按照宫城的吩咐，用手机搜索木屐带擦伤，马上就发现了一些可能是解决方法的结果。

        「上面说贴上创可贴就好了。创口贴我带了，但要不要先用湿毛巾擦一下再贴？」

        「这样的话，不就又要我一个人待着了吗？直接贴吧。」

        「那就回家了再好好清洗。把脚给我。」

        说完我便蹲了下来，宫城也老老实实地把脚伸了出来。
        我给她脚上变红的地方轻轻贴上了创可贴。

        「高中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事情。」

        「宫城被菜刀切到手指那次？」

        没有回应。
        但是，我知道宫城想到的是我在她家做炸鸡的那次。那天，宫城切包菜的时候切到了手指，于是我给她贴了创可贴。

        那时候，我舔了宫城的血，让“宫城”融进了我的身体。而现在，交融在我身体中的“宫城”越来越多了。它们和融入我的身体的血一样无法分离，而我也希望以后能够和更多的“宫城”所交融。

        「仙台同学的创可贴一点也不可爱。」

        「可爱的更好的话，下次我就选可爱的。」

        当初给被菜刀切到手指的宫城贴的创可贴，并不是为了宫城才携带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随身携带的创可贴只为了宫城。

        「这样的就行，这种更加符合仙台同学的风格。……贴完了吗？」

        左脚和右脚。
        变红的地方已经全部贴上了创可贴。
        贴了好多枚。

        「嗯。穿一下木屐看看。」
        
        听到我的声音后，宫城小心翼翼地穿上了木屐站了起来。

        「没事吧？疼不疼？」

        我如此问道，但她却回了我一句「仙台同学，把手机给我。」

        「欸？为什么？」

        「别管那么多，给我。」

        我刚从包里拿出的手机，一转眼就被从我手里抢走了。

        你要干什么？

        在我开口之前，宫城就靠上了我的肩膀。怎么了，我又想这么说，可连这么短的话都没来得及开口，宫城就把手机举到了空中。

        咔嚓。

        代表着身穿浴衣的宫城和我被保存在手机中的声音响起，然后手机便还给了我。

        「这是创可贴的谢礼。买个炒面就回家吧。」

        宫城用着像是要把我丢下的语速，飞快地说道。
 
episode 360
        很可惜。
        但也无可奈何。
        让我们早于预定的时间回家的原因，就是我自己造成的。

        「你的脚，没事吗？」

        说完，我看向旁边靠床而坐的宫城，她回答了一句「没事」。但是，她的脚撕掉创可贴后也依然红肿，看起来就很痛。

        我们买了炒面后，便坐出租车离开了仍然在举行祭典的神社。回到家后，我立刻换了衣服，然后在浴室帮宫城洗了脚，本来还想给她贴创可贴，但她并不愿意。

        吃完炒面后，她留在我的房间喝着橙汁，但她还是不想贴创可贴，不让我给她贴。

        宫城真的很固执。

        「贴上创可贴更好吧？」

        这句回家之后说了无数次的话再次脱口而出，而宫城也发出了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没事。贴着创可贴不舒服，就这样吧。」

        宫城抱着膝盖，不停地动着脚趾。

        因为没有穿袜子，所以脚趾都看得很清楚，红肿的地方也看得很清楚，这让我很心痛。

        但是，不管是脚被木屐带擦伤而变得红肿，又或者是疼痛，她似乎都完全不在意，她依然是一副与平时无异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一副十分无聊的表情。

        不过，脱掉了浴衣换上牛仔裤的宫城看上去十分放松，这让我觉得早点回来是对的。

        「那就，明天去医院？」

        我凝视着她红肿的双脚。

        「仙台同学，你太夸张了。明天我就在家休息吧。累死了。」

        从宫城那儿抛来的“累死了”这句话，轻轻地砸在了我的脑袋上，然后扑通落在了地上。我就像是要把这句话捡起来一样，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讨厌这种时候被道歉。」

        「对不起。」

        我又道了一次歉，结果她按住了我的手臂，说了一句「不是叫你别道歉了吗？」

        「……疼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哦。」

        「我会说出来的，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宫城抱着膝盖，用手遮住了红肿的脚。

        我一看到宫城的脚，就忍不住想要道歉，于是我按住了自己的喉咙。

        我看向在桌子下面休息的鸭嘴兽。
        背上生长着纸巾的它一副无忧无虑的表情，让我心中的疼痛略微缓解。

        「那个，仙台同学。」

        宫城用着平静的声音叫了我。

        「果然脚还是痛吗？」

        「不是这个。……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人的脚，都是钢铁做的吗？」

        「……欸？」

        「大家穿木屐脚也不会痛啊。」

        「啊，这个意思啊。应该是习惯了吧？」

        「仙台同学习惯了吗？」

        「可能比宫城习惯一点吧。」

        她是为了缓和气氛吗。
        还是真心在问呢。

        虽然不太清楚是为什么，但是宫城突然说出“钢铁”这种无厘头的话，让我放松了一些。加上鸭嘴兽的放松效果，我的罪恶感也减轻了一半，不禁露出了笑容。

        「宫城啊，有时候还真是会说些傻话呢。」

        「比不上仙台同学。」

        我的膝盖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这样一如既往的对话让我感到放松。
        最近的我总是被宫城帮助。

        我把手轻轻放在她穿着牛仔裤的膝盖上。

        「……变态。」

        宫城嘟囔道，于是我回了一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你接下来就要做了吧。」

        「不行？」

        「不要。」

        「为什么？」

        「今天是一起去祭典的日子，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小气。同一天内做点别的事也可以吧？」

        「不可以。」

        「那可以舔脚吗？红的地方。」（译者：？）

        「仙台同学，你真是傻瓜吧。」

        宫城还给我一句与我刚刚说过的类似的台词，但这让我有些意外。毕竟教会我做这种傻事的就是宫城，我只是记住了而已，所以她应该负起责任。

        「仙台同学，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是在想。」

        我小声回答道，宫城便稍微离我远了一点。
        我的手更加用力地按住她的膝盖，再叫了一声宫城。然后她就利落地拨开了我的手，离我更远了一些。

        「开玩笑的。」

        我用着比长在鸭嘴兽背后的纸巾还要更轻的语气说道，然后露出微笑。

        「仙台同学说出来听上去就不像玩笑。」

        「不开玩笑更好吗？」

        我平静地问道，宫城便从我身上移开了视线。

        「……仙台同学为什么要在这种日子做奇怪的事呢？」

        宫城没有看我，而是再次抱住膝盖，轻轻动着红肿的双脚。

        「这样的日子是指？」

        「不知道就算了。」

        「告诉我嘛，很让人在意欸。」

        「……可能会留下回忆的日子。比如圣诞节之类的。」

        一个细若蚊鸣的声音传来。
        宫城依然没有看我，所以我不太清楚她现在是何表情，但我很高兴能听到她这么说。

        「因为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当然，我也并非只会选择这样的日子。那些不太容易留下回忆的日子，我也希望能留下回忆。

        「……我想把回忆用在其他的事情上。」

        「其他的事情是指？」

        「没有必要一个一个告诉仙台同学。」

        「小气。说嘛。比如，你想记住今天的什么？」

        我拉着宫城的T恤问道，她便用力推开了我的肩膀。

        「好痛。」

        「我故意的。」

        「弄疼我也没有关系，告诉我吧。宫城。」
       
        说完，宫城便皱起眉头瞪着我。接着，她把鸭嘴兽纸巾盒拿了过来，放在我们之间。

        「明明是你让人家穿着浴衣去参加祭典的，却还说这种话，真让人恼火。」

        这大概……
        是一种拐弯抹角的说法。

        但她所说的“想记住的其他事情”就是指“祭典”。

        这让我很高兴，但同时也刺痛了我的心，我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脚上。

        「……今天的回忆，不怎么好吧。把它覆盖掉吧。」

        「好不好是我的决定的，轮不到仙台同学来说。」

        旁边传来一个不满的声音，让我的心跳加速了起来。

        我们一起穿了浴衣，穿了成对的木屐，去参加祭典，还吃了美味的食物。

        这些虽然成为了美好的回忆，但今天充满了需要反省的事情，我不觉得今天能成为好的一天。

        但是。
        宫城似乎不这么认为。

        我把放在地上的鸭嘴兽递给了宫城。然后，连同纸巾盒一同抱住了她。

        「仙台同学，热死了。」

        「忍耐一下吧。」

        我明白是自己后悔得太厉害了。

        就算是为了试图不让我担心的宫城，我也应该把自己的情绪从她那双红肿的脚上抽离开。但是，当我因为无法做到而陷入后悔的泥沼时，是宫城将我拉了出来。

        最近一直很温柔的宫城今天也很温柔，将我因为后悔而变得灰暗的内心重新涂抹成了纯白色。

        「……为什么要这样子。」

        「因为宫城很可爱。」

        「才不可爱。」

        低沉的声音钻入耳朵，我松开宫城看向她，只见她一脸生气的表情。但是，我还是毫不在意地亲吻了她的脸颊。

        「不用做这种事，放开我。」

        「再过五分钟就放开。」       

        「太长了 。」

        「很短吧。对了，明天不去医院的话，你打算干什么？」

        「打游戏。我要把仙台同学打得落花流水。」

        「……这个，能不能改成别的？」

        「不能。」

        宫城坚决地说道，然后从我怀里逃了出去。接着，她把鸭嘴兽塞给了我。
 
episode 361 仙台同学不属于大家
        祭典的第二天，脚还是很痛。
        
        但是，我在游戏上把仙台同学打得落花流水，虐得体无完肤。她说了无数次「再来一盘」我都接受了，所以那天也成为了不错的一天。

        但是，今天感觉要成为不好的一天了。

        「志绪理酱，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这个月大学就要开学了，你是不是希望假期延长一点？」

        本应该在打工中的澪小姐把工作抛到一边，用着轻快的声音说道。

        「志绪理是延长暑假的反对派吧。」

        舞香接过了似乎很愉快的澪小姐的话，在桌子对面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

        「咦？志绪理酱希望大学早点开学吗？」

        「那倒也不是……」

        「我倒是希望暑假能够延长一些呢。」
        
        坐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认真地说道，然后喝了一口咖啡欧蕾。

        离暑假结束只剩下不到两周了。

        我本打算剩下的日子里什么都不做的，但是计划被打乱了，今天就变成了并非什么都不做的日子。

        起因是在由澪小姐组建的群“奇怪的鸟”中收到了一条恶魔般的消息。

        『我在咖啡厅打工，大家过来玩吧。』

        澪小姐发了这样一条信息，然后舞香回了一句「好啊」，于是我和仙台同学也被卷了进来，都聚集在咖啡厅里了。如果是单独见面倒还好，但四个人聚在一块儿，我总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就算延长暑假，你也不会和我一起玩吧。」

        站在桌子旁边的澪小姐做出刻意的擦眼泪的动作，然后瞥了一眼仙台同学。

        「也没有那样子啦。」

        「你这个也没有那样子的“也”，听上去话里有话。你好像不想和我玩，好受打击哦。」

        「你明明就没有很受打击吧。」

        还不打算回到工作中去的澪小姐，用比头发还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是这么说」，然后又接着说：「对了。叶月，生日快乐。还没直接跟你说过呢」。紧接着，舞香也用明快的声音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二位。」

        仙台同学柔声回答道。

        「这个是谁送的生日礼物吗？」

        澪小姐微微一笑，指了指仙台同学的项链。  
        
        那当然指的是我送给仙台同学的项链，仙台同学就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片四叶草一样戴着它。

        现在店内虽然人不是很多，但是我也觉得澪小姐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然而，在傍晚前的这个时间段内，店里基本都是常客，没有人会介意澪小姐，整个店内都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差不多吧。」

        仙台同学露出十分清爽的笑容说道，然后拉了拉项链的链子。
        我一直盯着她的T恤上方。

        项链并不是生日礼物。

        仙台同学虽然正按照我说的“不管去哪儿都要戴着”正确地使用着项链，但她也撒了谎。

        然而，如果她把事情的真相，也就是我在平平无奇的一天送给她项链这件事说出来也不好。这会大大刺激舞香和澪小姐的好奇心，然后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诶~，所以是谁？是谁？给仙台同学送项链当礼物的人，超让人好奇的诶。」

        舞香那仿佛裹挟着上百个“兴致勃勃”的字眼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感到有些头痛。而就在这时，仙台同学的一声「宫城」紧随其后，让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

        今天最灿烂的笑容映入我的眼帘。

        「诶，志绪理吗？」

        「没错。」

        仙台同学立刻回答道，于是舞香的视线刺向了我。

        「志绪理送的生日礼物是首饰啊。有点意外。不过，真可爱啊这个，感觉会遇到什么好运一样。」

        舞香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看向了仙台同学的胸口。然后，她微微一笑，又向我问道：

        「为什么选四叶草呢？」

        「为什么……。因为很可爱。」

        虽然选择四叶草的理由很明确，但那是只有我和仙台同学知道就够了的事情，不该在这里说出来。

        所以，说出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也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本应如此的事，却让我感到心中一阵苦闷。

        「毕竟宫城喜欢可爱的东西。」

        听到仙台同学的话后，我回了一句「也没有」。

        「志绪理很喜欢可爱的东西吧。」

        舞香愉快的声音传来。

        项链是代表着仙台同学属于我的东西，是为了让别人更加清楚仙台同学属于我的东西。

        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我也想说实话，而不想撒谎。但是，我不能说出口，所以今后还会继续撒谎。

        真恶心。
        我喝了一口冰茶。
        堵在心里的东西并没有消失。

        我又喝了一口。
        那种情绪并没有像冰块一样融化，而我的手却想去触碰四叶草了。于是我用左手抓住了右手，紧紧地按住。

        「志绪理酱原来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啊。」

        随着一个如同零食点心般轻快的声音，澪小姐的手也伸向了仙台同学的胸口。
        啊，我差点叫出声来，手也差点伸出去，于是赶紧忍了回去。

        澪小姐的手渐渐靠近着我无比想去触碰的四叶草。

        还差五厘米左右。
        到了这个距离，我的内心开始隐隐作痛。
        我更加更加用力地紧紧按住右手。

        还差一点。
        澪小姐的手与四叶草的距离变得几乎为零，但是，她的手并没有触碰到四叶草。

        「叶月，这是干嘛？我的手动不了了诶。」

        手被仙台同学抓住并按在桌上的澪小姐，有些惊讶地说道。

        「打工偷懒的惩罚。」

        「还真是严格呢。好吧，我也想着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所以刚好。」

        「那就惩罚结束吧。」

        随着一个轻快的声音，仙台同学松开了澪小姐的手，然后补充了一句「要认真工作哦。」

        「我会把偷的懒补回来的。……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

        说完，澪小姐清了一下嗓子，然后继续说道：

        「鉴于喜欢可爱的东西的可爱的志绪理酱的生日快要到了，可以在当天也顺便为叶月庆祝生日，举办一个叶月&志绪理生日会吗？」

        在那个群组里聊天时，澪小姐问了我的生日，虽然我不想说，但还是告诉了她。我就是有一种预感会变成这样，而现在，这个预感完美地应验了。

        我看着笑容满面的澪小姐，思考着怎么拒绝才好。然而，在我还没有想出来之前，仙台同学就十分果决地说道：

        「那天，我和宫城有安排了。」

        「难道说，你们要两人一起庆祝吗？」

        听到澪小姐的话后，仙台同学回答了一句「差不多吧。」

        「说起来，去年也是你们俩一起庆祝的呢。」

        舞香也像是想起了一般说道，而澪小姐立刻就抓住了这个话茬。

        「诶~，也让我参加嘛。舞香酱也想参加吧？？」

        「嗯——，虽然我也想说让我参加，不过住在一起也自然会想一起庆祝吧……。我们换个日子如何？」

        「好吧，也是。那就，那段时间都行，换个日子为你们二位一起庆祝生日吧。」

        澪小姐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我和仙台同学。

        这种时候不能说「不要」。

        回答只有一个，所以我挤出笑容，说了句「好啊，大家聚一聚。」

        「什么时候都行，能这样就太好了。」

        仙台同学开朗地说道，澪小姐留下一句「那就这么说好了」，便回去工作了。

        剩下我们三人又点了些蛋糕，然后开始聊起暑假中发生的事情。

        我不想听的仙台同学打工的话题。
        我想听的舞香回老家之后的话题。
        我在游戏里把仙台同学打得落花流水的话题。

        伴随着这些暑假里的事情，饮料也流入了胃中，之后送来的蛋糕也都被消灭了。而且，仙台同学还提到了去祭典的话题，让舞香听得眼睛闪闪发光。

        「你们俩都穿了浴衣？」

        「穿了。很适合宫城哦。」

        「才不适合。」

        我立刻否定了仙台同学的话，舞香咯咯笑了起来。

        「我也好想去祭典啊。想看志绪理穿浴衣的样子。仙台同学，有照片吗？」

        「有是有，但得先征求本人的同意才能给你看，不然会被记恨一辈子的。」

        「我才不会记恨。」

        我用着略微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仙台同学却很开心地说了句「那我可以给她看吗？」，于是我轻轻推了她的肩膀。

        「当然不可以。」

        「二位关系还是那么好啊。祭典上有什么好玩的吗？」

        一直在咯咯笑的舞香笑得更厉害了，身子都往前探了一些。

        「很久没吃过棉花糖了，感觉很好吃。」

        我说出了那天吃的东西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东西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在祭典上吃过，虽然平时不会吃，但我并不讨厌它。又松软又甜，能让人心情都变舒畅。

        「真好啊，棉花糖。很有祭典的感觉。啊，明年，我想和大家一起去，也要穿浴衣。」

        舞香开心地说道，来回看着我和仙台同学。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让人无法说不去，而且这也不是该对重要的朋友说的话。但是，让仙台同学也一起去就不好了，而且穿浴衣这个部分也不能忽视。

        「我不穿。」

        仙台同学也一起去这一点我不能说不行，所以可以否定的部分我要好好否定。

        我不会再穿浴衣了。
        这一次只是例外。

        「穿浴衣不挺好吗。志绪理，看起来就很适合。」

        「宫城，你真的很适合穿浴衣，下次再穿穿看？」

        仙台同学也同意了舞香的说法，并对我露出笑容。

        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真的很让人生气。
        总是说些让我为难的话。

        「我也想看志绪理穿浴衣的样子嘛，你就穿吧。而且，大家一起去祭典的话，不是还能给大学的回忆留下一笔吗？」

        仙台同学又接着舞香的话，不负责任地说了句「大家一起穿浴衣感觉会很开心」，然后摸了摸项链。拜她所赐，我也无路可走了，不得不说出了自己不想说的话。

        「……好吧，如果还记得的话。」

        「约好了哦。」

        舞香满意地说道，一旁的仙台同学也紧紧握住了四叶草。
 
episode 362
        刚进入公共空间，仙台同学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宫城，接下来你准备干嘛？」

        「回房间。」

        「那，我可以去宫城的房间吗？」

        仙台同学柔和地说道。

        「如果我说不行呢？」

        「直到你说可以之前，我会一直问你，可不可以去？」

        「那我说不行不也没有意义了吗？」

        「有啊。如果宫城说，绝对不行，那我就不去了。」

        或许是认为我不会拒绝，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又问了一句「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她这种地方真的很让人不爽。

        刚从被澪小姐叫过去的咖啡厅回来，我已经很累了，而且今天的仙台同学做了很多多余的行为，所以我可以说「不行」。只要踢一下她的脚，然后回自己房间，就结束了。

        「宫城。」

        仙台同学用手轻轻握住了四叶草。
        我抓住她这只手，用力握紧，然后看向仙台同学。

        「好痛诶。」

        「让你更痛一点。」

        我更加用力地握住仙台同学的手。她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说痛。

        她用额头轻轻碰上我的额头，然后问了一句「可以接吻吗？」这样傻瓜一般的问题，于是我踢了一下她的脚。

        「……明天的晚饭，仙台同学来做汉堡肉。」

        今天已经在咖啡厅吃过了，所以不需要做晚饭了。因此，要到明天才会需要仙台同学做饭。

        「明天吃汉堡肉吗？」

        「不行就算了。」

        「可以啊。我来做。」
       
        随着这个温柔的声音，仙台同学的嘴唇触碰到了我的耳环。
        约定是绝对的，明天的晚饭已经决定好了。

        「宫城，麦茶可以吗？我先去放个包，然后倒好茶端到宫城房间来。」

        虽然我没有说不可以来我的房间，但我也没说可以。然而，仙台同学还是准备来我的房间。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需要抱怨的事情，于是留下一句「我要汽水」，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放下包，坐在床上。

        虽然在咖啡厅和舞香还有澪小姐见面这一件事本身并非令人不快，但还是让我累到了如果她们明天同样邀请我去聚会，我一定会拒绝的程度。

        看着仙台同学配合大家露出笑容的样子并不好玩，默默地听着她配合大家而说出的话语也不好玩。

        唉。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关于今天的事，我有很多话想对仙台同学说。但是，我却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我又叹了口气，然后晃起了双脚。

        首先该说的事情。       
        我思考着应该是什么，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舞香和澪小姐的身影。

        今天，和她们聊天的时候，有几件事是我不希望聊的。
       
        我把脚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这时，门被敲响了，仙台同学的声音传了进来。

        「宫城，我可以进来吗？」

        「我来开门。」

        我从床上站了起来，打开了门。

        双手拿着杯子的仙台同学说了声「谢谢」，然后走进了房间，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我来到汽水面前坐下，而仙台同学也理所当然一般坐在了我旁边，喝了一口麦茶。

        「不累吗？」

        耳边传来了温柔的声音。
        我喝了一大口汽水，然后看向仙台同学的胸口。

        「当然累了啊。但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说那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那个是指？」

        仙台同学在明知故问，于是我在桌上放下杯子，抓住了四叶草轻轻拉了一下。

        「这个。」

        「项链？」

        「没错。」

        「那我说实话比较好吗？」

        「……不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才会说是生日礼物的。」

        「也没有必要说是生日礼物，不是还可以选择不说是谁送的吗？」

        我松开了四叶草，瞪着仙台同学。

        「你希望我说这是朋友送的吗？」

        我不会容忍这样的谎言。
        我把手放在仙台同学的胸口，用力按住了项链。

        「仙台同学，你还记得这是代表你属于我的标志吗？」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我才想说是宫城送给我的，但要说的话，也只能说是生日礼物了。……我不想让别人误以为，是其他人送给我的。」

        仙台同学的声音，通过我的手心，传到我身体里回响着。

        她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我给她的东西，绝不允许被替换成其他人给的东西。

        有一些事实是不想让人知道，要用谎言来隐瞒的，但有一些也是我不想被谎言隐瞒的。仙台同学能正确地区分什么该用谎言来保护，什么该用事实来保护，并向我证明了这一点。

        「宫城。当我说是宫城送给我项链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仙台同学紧紧按住了我的手。
        我的手心紧紧贴着她，无法分开。
        四叶草也紧紧和我贴在了一起。

        「你问这个干嘛？」

        「我只是想知道宫城的心情。」
       
        「……心情？」

        我不明白仙台同学的真意，所以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我试图将手心从项链上移开，但仙台同学用力按住了我。
        此时此刻，我和仙台同学的距离无限接近。

        属于我的标志，属于我的体温，都毫无虚饰地传递了过来，令我心中一阵苦闷。但是，我的手紧紧贴在了仙台同学身上，让我无法逃避思考。

        那时，舞香说很在意是谁送给仙台同学项链的，仙台同学就很干脆地回答了“宫城”。

        虽然说生日礼物是谎言，但“宫城”这个答案并非谎言。

        那时候的我——

        「是讨厌还是生气呢？——或者说是高兴？」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连同我的手，和项链一起握住，接着问了一句「是哪一种？告诉我吧。」

        我擡起视线，看着仙台同学。
        目光交汇，嘴唇相触。

        比起告诉她我对被谎言粉饰的真实感受到的心情，我更想接吻。

        我轻轻吻了仙台同学的嘴唇，再咬住她的脖子。
        用嘴唇触碰项链，然后亲吻了四叶草。

        「……是不想说吗？」

        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于是我再次亲吻了仙台同学的嘴唇。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重复着仅仅只是接触程度的吻。
       
        「宫城，这样太狡猾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狡猾，但在接吻间隙中，仙台同学却如此呢喃道，于是我更加用力将我们的嘴唇重叠在了一起。温热的舌头钻进了我的体内，体温也交织在一起。我顺从地与她的舌头缠在一起，她便抱着我深深地，深深地亲吻着，甚至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因为氧气不足而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肩膀。
        但即便如此仙台同学还是不肯放开我，于是我咬住了她的舌头，才终于让我们的身体和嘴唇分离开来。

        「我没说可以这么亲。」

        「是宫城先开始的吧。」

        「就算是这样，亲到喘不过气来也太傻了吧。」

        我抓住桌子底下的鳄鱼的尾巴，用它的大嘴巴砸向仙台同学。

        「好痛。」

        「痛才怪呢。再说了，仙台同学，那是怎么回事啊。」

        「是在说什么？」

        「……生日。」

        「生日怎么了？」

        「为了庆祝生日什么的，又要四个人聚在一起了，而且感觉明年也必须要穿浴衣了。」

        「生日这事儿也不是我的错吧。是宫城自己说要和大家一起聚一聚的。」

        的确，当澪小姐提出「那段时间都行，换个日子为你们二位一起庆祝生日吧。」时，我是说了「大家聚一聚。」

        但是，我说出这种话的契机是仙台同学创造的。

        「还不是因为你说，我生日那天有安排吗？」

        想举办叶月&志绪理生日会。

        澪小姐是这么说的，仙台同学却说「我和宫城有安排了」
       
        「我不想给宫城的生日随便找个借口，所以只能说实话了。宫城的生日，我们去年不就决定好了，要两个人一起吃蛋糕吗。之后还要一起喝酒呢。」

        仙台同学握住我的手，靠在了床上。
        牵在一起的手感觉十分温暖。

        「宫城。生日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出去玩吧。」

        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不去。」

        「祭典也去过了，那也行吧。不过，当天要帮忙做饭哦。」

        「诶？今年也要做吗？仙台同学的生日我就帮忙过了，这不是一直让我干吗。」

        「一起做会更开心，不是吗？还有，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仙台同学趁乱说出了不能置之不理的话。

        「为什么我必须和仙台同学一起睡？」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没有充足的时间让我感受自己属于宫城吧。」

        「你在说什么。」

        「只是一起睡觉而已，没关系的吧。」

        「……这个你得好好对耳环发誓。」

        「好啊。」

        说完，仙台同学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不会做睡觉和聊天以外的事情」，然后亲吻了我的耳环。
 
episode 363
        我是真觉得仙台同学傻得无可救药。

        「一起洗吧。」

        她爽朗地做出如此发言。
        这是在我们说到该洗澡睡觉了，然后准备用猜拳来决定谁先洗澡的时候发生的。

        问题根本不是是否一起洗澡，而是谁先洗澡，所以她这个台词很奇怪。仙台同学明明有一副漂亮的脸蛋，却总是说出一些和外表不相称的糟糕的话。

        我看着电视里战斗着的女孩子。
        虽然是为了在仙台同学洗澡期间打发时间才看的动画，但也意外有趣。

        我的脑子里想着，这部动画说不定和仙台同学一起看也不错什么的，然后叹了口气。
        以前，和我有共同爱好的原本只有舞香，而现在仙台同学也慢慢加入了进来。

        我按下停止键，女孩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然后我关掉了电视。

        猜拳是我赢了，所以我先洗了澡。
        仙台同学随后，所以她现在正在浴室中。

        我拉了拉自己的头发。
        明明我花了好一些时间把头发好好吹干，但仙台同学还是没有洗完澡。

        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太慢了。

        明明不是很长的时间，我却感觉很长，这都是因为仙台同学没有快点洗完澡，我想抱怨仙台同学还没洗完澡回来的原因，也是因为我在等她。

        「……也没有必要醒着等吧。」

        虽然是莫明其妙的就变成了和仙台同学一起睡，但也没有约定说一定要等她洗完澡回来。

        我躺在床上。
        关掉灯，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十分疲惫。

        虽然说我还不困，但伴随着黑暗到来的睡魔，仍然渐渐将我带离现实。
        在咖啡厅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现，然后又消失。

        就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之处，明明可以不用说，却还是把项链的事情糊弄了过去的令人生气的仙台同学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宫城。」

        她从很远的地方呼唤着我。

        「宫城。」

        我听到了什么敲东西的声音。

        「宫城，喂。我开门了哦？」

        传入耳中的只有声音，体温并不在附近。

        「宫城。」

        我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果然仙台同学不在。

        「宫城，你没事吧？」

        睁开眼，打开灯。
        用自己迷迷糊糊的大脑思考着。
        我在床上，仙台同学不在。

        那是因为她刚刚去洗澡了。
        但是，屋外传来声音，说明仙台同学洗完澡了。

        「宫城，我开门了哦。」

        传来的声音好像预示着仙台同学马上就会进入房间，但十分规矩的她其实并没有进来。

        我下了床，打开门。

        「仙台同学，吵死了。」

        我对穿着T恤和运动裤的仙台同学抱怨了一句，而回应我的则是一个柔和的声音。

        「我回来了。」
        
        不用靠近我也知道。
        仙台同学身上传来了和我相同的气味。
        她的头发已经吹干了，十分柔顺清爽。

        刚刚洗完澡出来的她散发着好闻的气味，而且还很漂亮。

        「……欢迎回来。」

        我又说了句，进来吧，然后便坐在了桌子前。仙台同学很自然地坐在了我旁边，然后问了一句「睡着了？」

        「我没睡。」

        「骗人的吧。听声音就像是睡着了。」

        「没有。」

        我把空调的遥控器交给了仙台同学。

        「怎么了？」

        「温度随便你自己调吧。」

        这个房间的温度对我来说虽然刚刚好，但是对刚刚洗完澡出来的她应该有点热。

        再说了，仙台同学本来就怕热，和我的适宜温度并不一样。

        「不用啦。宫城要是感冒就麻烦了。」

        仙台同学试图将遥控器还给我，但我没有收下，而是把她的手推了回去。

        「冷了我会自己调高的。」

        「那热了我也会自己调低的。」

        「现在呢？」

        「现在还行。」

        说完，仙台同学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然后把遥控器放在了桌上。接着，她又说了一句「睡觉吧。」

        「你不是要聊天吗？」

        「我现在是想聊天，但我也困了。」

        仙台同学站起身，向我问了一句「宫城，你要睡哪边？」

        「靠墙那边。」

        简短地回答后，我比仙台同学先一步躺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再过去一点，一边来到我身边扩大阵地，于是我也推了推她的肩膀，说了一句，好挤。

        「宫城真小气。关灯了哦。」

        「嗯。」

        我做出回应后，房间里的灯马上就切换成了夜灯。

        整个世界都被朦胧的灯光包裹着。
        我把身体转向了仙台同学的方向。

        果然好香。

        我伸手触碰她的头发。
        仙台同学这比我颜色更加明亮的头发的手感很好，光是摸一摸就让人心情愉快。

        「宫城的床，睡起来真舒服。」

        「这就是普通的床。」

        「可我觉得是让人想每天都睡的床哦。」

        仙台同学伸出手，触碰到我的侧腹。
        我看向她的脸。

        在这昏暗的房间中，我也知道我们目光交汇了。

        那只手试图钻进我的T恤里，于是我踢一下她的脚。

        「好痛。别一句话不说就这样做吧。」

        「我要踢你。」

        「这也不是说了就可以做的事吧。」

        「不是仙台同学说不要一句话不说就做的吗？要摸就摸自己的肚子去。」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把它按在了她自己的肚子上。

        「宫城就在旁边，摸自己的肚子多没意思。」

        仙台同学认真地说道，然后转了个身仰面朝上。
        我望着在昏暗的照明下的她的侧脸，慢慢闭上了眼睛。

        「宫城，睡着了？」

        「怎么可能睡着。」

        我虽然闭上了眼睛，但连十秒都没有。
        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

        「这样啊。生日的时候，想喝什么样的酒？」

        邀请别人睡觉的人却在打扰别人睡觉。
        让人根本不觉得她和刚刚说「我也困了」的人是同一个人。

        「仙台同学，你不是说聊天结束了吗？」

        我抱怨了一句，然后睁开眼睛，发现原本的仙台同学的侧脸，已经变成了正对着我的正脸。
        
        「我没有说结束，而且只是问一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嘛。」

        她的声音听上去怎么想都不像是困了，所以她也应该没有为我准备不回答问题这个选项。我要是不回答，肯定会继续被她问同一个问题。
        
        「……不会让仙台同学理性消失的话，什么都行。」

        「不要加上多余的话嘛。」

        「这是重要的话。」

        「不会喝到理性消失的，没关系。」

        「难以信任。」

        这种事情，往往不会像断言说没关系的人说的那样，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

        仙台同学又说出了难以信任的话，然后继续说道：

        「酒喝多了，可能会失去记忆，我不想那样。」

        「你不想吗？」

        「没有人会想失去记忆吧。」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一般说道。

        「即便不想失去，也可能会有失去的时候吧。」

        「好吧，澪好像就失去过记忆。」

        仙台同学拿身边的人举了个例子，然后补充说明了一句「偶尔她会宿醉」。

        「澪小姐要是喝酒了，感觉会很吵。」

        「的确。今天的成员的话，感觉宇都宫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她像是那种能笑眯眯地豪饮的人。」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听到的名字从仙台同学嘴里冒出，让我的耳朵不禁微微抖了一下。

        澪小姐那是事实，而舞香则是猜测。

        回顾发生过的事情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明明没有和舞香一起喝酒的计划，却说起喝酒事的情况，让我感觉有些不爽。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仙台同学的胸口。
        我抚摸着她的锁骨，顺着链子滑动。

        在即将碰到四叶草之际，我停了下来。

        「不摸吗？」

        仙台同学低声说道。

        「不摸。」

        「明明马上就要摸到了？」

        「我没摸。」

        现在触摸的话，感觉就像是我在嫉妒一样。

        「……舞香，到明年才能喝酒。」
        
        我转身背对着仙台同学，闭上了眼睛。
        舞香离二十岁还远着，谈论喝酒还为时过早。

        「我知道。」

        伴随着这个平淡的声音，我的T恤被拉了一下。
        我没有回头，仙台同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宫城，来接吻吧。」

        「不要。」

        「宫城。」

        「你想做直接做不就好了。为什么这种事也要拜托我？」

        「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做聊天和睡觉之外的事。」

        「那就遵守它。」

        说完，我蜷缩起了身子，仙台同学把手放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会遵守约定的，你转过来吧。」

        「不要。」

        「……志绪理。」

        她的手用力地按在我的后背上。
        我没说可以叫我志绪理。
        为了抱怨，我转身朝向了仙台同学。
 
episode 364 宫城让我烦恼
        我虽然希望假期能够再延长一点，但要是永远延长下去就麻烦了。

        如果一直是暑假，大学就不会开学，而如果大学不开学，宫城的生日就不会到来。

        所以，今天也成了我期待已久的日子。

        「叶月，你今天接下来准备干嘛？」

        坐在我旁边的澪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轻轻拉了拉手臂，但澪并没有松手。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刚刚结束，我现在正要准备回家，所以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回家。」

        接下的计划仅此而已。
        更进一步说，如果没有家教的打工，今后我每天课程结束后都会是同样的计划。

        「在这之前，在回家之前。」

        「之前没有吧。我打算直接回家。」

        「要不要和我去点别的地方？」

        澪笑眯眯地说道。

        「嗯——，今天我想早点回去诶。」

        「是今天“也”想吧。」

        「你既然知道，就没必要来确认了吧？」

        「万事皆有可能嘛，姑且问一问。好吧，你要真想直接回家也可以啦，不过先听我说，只要五分钟。」

        虽然我是想尽快回去，但如果只是五分钟的话，配合一下澪也无妨。

        要珍惜朋友。

        宫城是这样做的，她也是这样想的。
        而且，宫城说过要我好好珍惜澪。

        虽然我对过于接近宫城的澪有些想法，但我还是应该和澪好好成为朋友，所以，我至少该听一下她要说的话。

        「行吧，怎么了？」

        来联谊吧。
        如果是这种话题，我可以轻松拒绝。
        但要是说来咖啡厅打工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我挤出笑容看向澪。

        「是关于叶月&志绪理生日会的事啦，咱们要不要四个人一起去喝酒？」

        「宇都宫还不能喝酒哦。」

        从澪嘴里冒出来的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糟糕话题，于是我拿出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来结束这个话题。

        「啊，这样啊。那，来我家？顺便也叫上能登前辈。」

        我知道澪没有恶意。
        但是，糟糕的话题变得更加糟糕了。

        我把她紧紧抓着我的手剥开，然后放在了桌上。

        澪是那种即便拒绝她的邀请，她也不会摆出坏脸色的人，第二天她还是会和前一天一样待在你身边，并不需要讨好她。虽然她有些强势，但也可以归类为表里如一，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虽然偶尔会引起一些麻烦，但和这样的她一起度过的时间也并不坏。

        但是，这仅限于和宫城无关的情况下。
        此刻，我的心情很难说是愉快的。

        「既然如此，要不来我家？宫城也在。」

        我带着笑容提出建议。

        「可以吗？」

        「可以啊。不过澪也知道，我家并不宽敞，四个人就是极限了。」

        虽然其实并不可以，虽然我才刚刚发出邀请就已经后悔了，但我还是保持着笑容看着澪。

        只能舍车保帅了。

        虽然我很高兴她想为我庆祝生日，但听到那个让人想皱起眉头的名字了，也就别无选择了。

        「那就这样吧。接下来就只需要找志绪理酱和舞香酱确认一下，再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就可以了吧。」

        「我会先问问宫城的安排的。」

        她绝对会生气，然后闹脾气说不要。
        虽然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也只能请她接受了。

        「OK~」

        澪用着如微风般轻快的声音说道，然后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看样子我还不能获得自由。

        「还有一件事啊。我想给志绪理酱送礼物，但是我不知道什么礼物好。告诉我她喜欢什么吧。之前已经知道了她喜欢可爱的东西，但我还想要多了解一些情报。」

        就算她这么问我，我也很为难。
        宫城会想要的喜欢的东西，我也想知道。

        「可宫城她不怎么谈论喜欢的东西。」
        
        我摸了摸从总是避开喜欢的东西的话题，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的宫城那儿得到的项链。

        生日礼物。

        我想送点什么东西给宫城，来作为这条项链的回礼。当然，如果说出来，宫城可能会生气，所以我不会说，但我确实这么想。

        只是，我也和澪一样，还没决定好礼物。

        「原来如此，还真是难以为她挑选礼物啊。」

        嗯——，澪发出沉吟的声音，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怎么办呢。接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站了起来。

        「已经超过五分钟了，差不过该还叶月自由了。」

        澪如此说道，我们便离开了大学。然后，我与她告别后，便前往了车站。

        漫画和游戏。
        企鹅和猫咪。
        可爱的东西。

        我可以像这样举出几样她喜欢的东西，但这都不是我想送的礼物。要送的话，我希望是宫城能够更加中意的东西，能让她随身携带，能够想起我的东西。

        但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我走在大街上，看着鳞次栉比的商店。
        这其中或许就有符合宫城心意的东西。

        我如此想着，但又很快否定了自己。

        在随意进入的商店中找到宫城可能喜欢的东西，对我来说非常困难。我明明很了解她，但还是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东西。

        我知道她嘴唇的柔软，肌肤的光滑。
        还有那只有我听过的声音。
        都不用想，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宫城。

        但是，我又不如宇都宫了解宫城。

        宫城最好的朋友宇都宫，比我更了解宫城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的东西，只要问她就能得到更多的答案。

        「……还是快点回去吧。」

        我小声说道，然后加快了脚步。
        乘上电车，驶往回家的方向。

        宫城恐怕还没有回来，但我已经想回到那个她会回来的家了。而且，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想和宫城接吻。

        和宫城一起睡的那个晚上，我们接吻了。
        她主动吻了不能打破不做睡觉和聊天之外的事的约定的我，而且不止一次，而是好多次。

        真的好讨厌。

        反复无常却又理性，总是把我推开的宫城，有时又会很温柔，让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变得越来越喜欢她。

        要送给这样的她的礼物。

        就像宫城送我的项链一样，最好是包含了我的心意，能够让她开心的礼物，但恐怕又没有能够和她送给我的项链相应的礼物。

        但就算如此，也不存在什么都不送的选择。
        虽然还不知道送什么，但我想送她礼物。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可以当作礼物的东西了。
        从无限的东西中选出一件，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差点就要叹气了，但我把它咽了回去。
        在思考为宫城准备的礼物的时间中，叹气并不合适。

        她的生日快到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一边随着电车摇摇晃晃，一边继续思考着一直在想但又一直没有决定的生日礼物。
 
episode 365
        我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和澪告别后，我一点路都没绕就直接回来了，结果却发现门口摆着鞋子，于是我急忙赶往了公共区域。没想到我本以为不在的宫城就在眼前，她正在往杯子里倒汽水，于是我向她搭话道：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仙台同学太迟了。」

        一个不高兴的声音传入耳中。

        「宫城，你还没吃饭吧？」

        「我回房间喝汽水去了。」

        「我把东西放一下，然后可以去你房间吗？有话想和你说。」

        「……什么话？」

        宫城的声音有些惊讶，我回了一句「到房间再说」后，她将塑料瓶放进了冰箱，然后十分冷淡地说道：

        「随便你。」

        「谢谢。」

        我面带笑容地说道，然后宫城便拿着装有汽水的杯子，消失在了房间里。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东西放下。我来到公共空间，往杯子里倒入麦茶，然后端着杯子敲响了宫城房间的门。

        「进来吧。」

        并没有露面的宫城冷冷地说道，于是我走了进去。
        我将麦茶放在桌上，然后坐在了宫城旁边。

        「我准备回来的时候，被澪抓住了。」

        虽然这个信息并没有必要特地说出来，但考虑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她。

        「专门说这个干什么？」

        带刺的声音从旁边向我扎了过来。
        我微笑着回答了表情冷漠的她。

        「因为你刚刚说我太迟了，我只是说明一下迟的理由。」

        「……又没有约好什么，回来早回来迟都没关系，还要说什么迟的理由不是很奇怪吗？」

        「不奇怪啊。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和澪有关的。」

        可以的话，比起和澪相关的这种会让宫城不高兴的事，我更想说一些开心的事。

        但是，这件事不能往后拖。
        往后拖的话，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

        「澪说过的我和宫城的生日会，虽然什么时候举办还没定，但地点已经定在这儿了。」

        「……诶？」

        「抱歉。」

        我双手合十向宫城道歉。
        然而，她却像是变成了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澪本来说把能登前辈也叫来，然后在她家办，这样的话，宫城也很为难吧？」

        我虽然问了，但我并不期待回答，也不希望宫城说话。

        现在让宫城说话的话，那就只会有发牢骚，所以我要趁着现在把必须要传达的事情一口气说出来。

        「所以，就变成了把澪和宇都宫叫到我们家来了。我说在这里举办的话，四个人就是极限了，所以不会再增加成员了，我觉得要比五个人开生日会好得多。」

        我说完后，沉默降临于我们之间。
        宫城什么也没说。

        但是，她的手慢慢动了起来，抓住了鳄鱼纸巾盒。鳄鱼缓缓地被拉近，然后被抓了起来，但是，它并没有朝我飞来。

        背上长着纸巾的鳄鱼被宫城抱在怀里，那儿成为了它的栖身之所。

        我看向宫城的脸。
        虽然眉间微微皱起，但她似乎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瞪我。

        「……宫城？」

        我小声呼唤道，宫城握住了鳄鱼的手，然后叫了我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听我的话一次。我们这样约定过吧。」

        「这样约定是指什么约定？」

        我不禁反问道。

        我和宫城有很多约定，但从未有过在这种情形下必须听她的话的约定。

        然而，宫城却理所当然地说道：
       
        「和澪小姐见面的日子，不是约好了要听我的话吗？」

        「那是指和澪一起出去的时候吧。 」

        正如宫城所说，我们有着“和澪见面的日子，要听宫城的话”这样的约定。

        但是，这应该不包括在“大学”里的情况，如果连在大学里也算进去的话，我就得每天都听宫城的话了。

        「是这样没错，但今天不同。」

        宫城说着不讲道理的话，不满地看着我。

        「我要做什么？」

        这种时候，我没有能够拒绝的话。
        无论多么不讲道理，无论多么偏离正轨，我都只能接受宫城的话，这也是我自己所希望的。

        宫城把鳄鱼放在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向我伸出手，叫了一声「叶月」。

        她抓住我的衬衫，然后慢慢地告诉了我该做什么。

        「把这个脱掉。这样做，我就原谅你擅自决定把舞香和澪小姐叫过来的事。」

        在照亮房间的灯光之下，宫城就像是在测试我的羞耻心一样，和我对上了视线。

        她的命令并不困难。
        我做过很多次了。
        穿浴衣的时候，我也在宫城面前脱掉了衣服。

        所以我没有必要犹豫，但我还是犹豫了。

        「叶月。」

        她呼唤我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她的手松开了我的衬衫，仿佛在说「自己脱」一样。

        「宫城也脱掉吧。」

        「我不脱。要脱的是仙台同学。」
       
        她没有叫我叶月。
        光凭这一点我就知道我惹她不高兴了。

        我已经试着把我从未想过会实现的愿望说出来了，所以我决定乖乖听宫城的话。

        一颗、两颗、三颗。
       
        从上往下依次解开扣子。

        「宫城真的很好色。」

        因为那缠绕在我指尖上的视线十分令人在意，于是我没有脱下衬衫，便这么说道，结果立刻就得到了一句「不及仙台同学」的回答。

        「宫城更加好色。」

        「闭嘴，快脱。」

        我按照命令脱下衬衫后，又被宫城拉扯了一下吊带背心，然后追加了其他要做的事情。

        「这个也要。」

        「真恶趣味。」

        「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变成仙台同学的裸体是恶趣味了。」

        「我订正一下。是自己不脱衣服就想看别人的裸体的宫城很恶趣味。」

        我并非没有羞耻心。
        所以，不该说的话才从嘴里冒出。

        但是，就算说了这些，结局也不会改变。

        「不脱吗？」

        「我脱。」
       
        我平静地说道，然后脱下了吊带背心。
        虽然还有东西覆盖在身上，但宫城没有再叫我脱掉了。

        宫城的指尖划过内衣的肩带。

        她的脸凑了过来，咬住了我的肩膀。
        但并不痛。

        柔软的舌头在我的皮肤上游走着。

        在锁骨稍稍往下，会被衣服遮住的位置，她的嘴唇紧贴了上来，用力吮吸着。
        在轻微的疼痛过后，嘴唇便离开了。

        可能，已经留下了印记。

        我用自己的手指摸了摸那个看不见的印记。
        就算有了项链，我也渴望着宫城能多留下一些这样的印记。

        「宫城。」

        我抓住宫城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
        她又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个印记，然后用指尖按着那红色的痕迹。

        「叶月。」

        被她平静呼唤着的名字听起来十分悦耳。
        我没有叫志绪理，而是反问了一句「怎么了？」，宫城便摸着我胸口的四叶草，继续说道：

        「我生日那天，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

        「诶？」

        我是真的不知道宫城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宫城会说什么。
        我没想到她会要我脱衣服，然后说起生日时要穿的衣服的话题。

        「要去哪儿吗？」

        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哪也不去，我只是希望你穿漂亮的衣服。」

        「你希望我穿什么？」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并不会拒绝。
        如果宫城对我有什么期望，我便会想去实现。

        「什么都行。还有，酒的事就交给仙台同学了。」

        说完，宫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衬衫和吊带背心，然后塞给了我。
       
        看样子我可以穿衣服了，于是我穿上了她递给我的衬衫和吊带背心。

        「宫城，酒选甜的那种可以吗？」

        「什么都行。」

        宫城的“什么都行”并非什么都行。

        作为生日蛋糕的圆形蛋糕。
        然后还有酒。
        要选的东西有很多。

        我将嘴唇靠近宫城的耳朵。
        然后亲吻她的鸡蛋花耳环，低声对她说：「我会准备宫城喜欢的东西的。」
 
episode 366
        思考，思考，思考。
        我不断思考着，终于是在今天之前准备好了应该准备的东西。

        但是，在我脑海中持续的会议里，始终有一件事怎么都无法得出结论。

        ——我今天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自从宫城跟我说，她生日那天我要「打扮得漂亮」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但由于她以前从来没对我说过这种话，所以即使到了当天，我也完全不知道怎么才算是“打扮得漂亮”。

        我想穿她喜欢的衣服，但我又不知道她喜欢哪一件，所以我只能把衣服都摆在床上，然后陷入苦恼之中。

        今天不用考虑我的喜好。
        需要考虑的只有宫城的喜好。
        所以，我一直烦恼着。

        我知道这不是穿上暴露程度高的衣服就能解决的简单问题。因为，如果宫城想看我的身体，她会直接命令我脱掉衣服。

        而这次她是在我脱掉衣服的情况下，说出“打扮得漂亮”这样的话，所以我想她想要的应该不是遮挡身体的布料很少的衣服，而且我自己也不想穿那种衣服。

        这样一来，我也完全无法理解什么才算宫城说的“打扮得漂亮”了。说到底，我从未被要求过做这种事，也从未被下过这样的命令。

        「……和平时不一样的衣服比较好吧。」

        我看向放在床上的连衣裙。

        如果宫城希望我穿平时的衣服，我觉得她应该会说得更加具体一些。因此，我想我要是穿自从合租以来我就没怎么穿过的连衣裙，她或许会高兴。

        问题是，这个季节能穿的连衣裙就只有床上这两件。而且这两件在家里穿，都有一点太”户外感“了。

        怎么办。

        我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把比宫城给我的耳环的蓝色还要更淡一些的连衣裙在身上比了比。

        我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由于这衣服没怎么穿过，我不觉得这件就行。更准确地说，是我没有自信，但我不觉得换上别的衣服我就会觉得可以，所以最终决定就选这件了。

        酒昨天已经准备好了。
        蛋糕是吃完午饭后买回来的。
        接下来就是准备晚饭了。

        现在换衣服还有点早，于是我把连衣裙收了起来，然后离开了房间。
        今天是休息日，虽然有大把时间，但也不是无限的。

        我走到宫城的房间前，敲了两下门。不一会儿，她便探出头来，问了一句「做饭？」

        「对，做饭。我现在开始做，来帮忙吧。」

        「仙台同学，真的要做土豆沙拉吗？」

        「做啊。还有干贝片冷盘。」(译注：カルパッチョ（Carpaccio）：一种意大利菜，把肉类制成薄片后，加入柠檬、橄榄油、盐等调料后的冷盘。)

        「这两样不都是直接买更加方便吗？」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约好了自己做不是吗？」

        「约是约好了……」

        不满的声音钻入耳中，但我并不打算改变计划。还有一道菜，炸鸡，我已经妥协选择了买来的，作为甜点的果冻我也妥协选择了买来的。我已经做出了相当大的让步，减少了要做的东西，所以宫城也应该做出让步。

        「虽然麻烦，但只要一开始，就会变得有趣的。」

        「……我该做什么？」

        宫城很无奈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向我。

        「把土豆的皮削掉。」

        我露出笑容回答道，结果她却露出了非常不耐烦的表情。
        但是，不管她是什么表情，我都不打算改变接下来的计划。

        我们来到厨房。

        我把土豆和削皮器递给了宫城，让她来削皮。
        我拿起菜刀，把削皮后的土豆切成合适的大小，然后放进锅里。
       
        土豆用水煮熟后，再用木铲压碎。
        在我切黄瓜和火腿的时候，宫城也开始煮起了水煮蛋。

        「虽然土豆沙拉吃起来只要一瞬间，但做起来还真麻烦。」

        宫城似乎是厌倦了监视着鸡蛋，她看着我的手如此说道。

        「什么东西都是这样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土豆沙拉这种东西，又不是主食，做起来也太麻烦了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主食，不管多麻烦你也不会发牢骚咯？」

        「……也不是这个意思。」

        看样子，就算是主食，如果宫城觉得麻烦，她也会想发牢骚。

        但是，我知道。
        宫城是那种就算做很简单的食物都会觉得麻烦的人，她绝不会忘记发牢骚。

        「水煮蛋，做好了。」

        宫城低声说道，于是我把鸡蛋放在流水下冷却。

        「我说，宫城。今天，你不想打扮得可爱点吗？」

        我抛出一个和土豆与鸡蛋都毫无关系的话题。

        「不想。」

        一个冷淡的声音回应道，于是我也回了一句「好吧」。

        今天的主角是宫城，所以应该尊重她的想法。
        为了让宫城今天能开开心心地度过，她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就好。

        但是，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或许宫城会想打扮得可爱一点什么的，于是我就问了。

        「宫城，去准备一下蛋黄酱和芥末酱。」

        「我去拿。」

        宫城走到了冰箱前，而我开始剥水煮蛋的壳，然后用菜刀简单切开。把黄瓜、火腿和水煮蛋都放入装有土豆的碗里，然后和宫城拿来的蛋黄酱和芥末酱混合，再用盐和胡椒调味。

        我尝了一口，发现比想象中还要好吃。

        「宫城也尝尝看？」

        我用勺子舀起刚刚做好的土豆沙拉，送到宫城面前，但她并没有张开嘴巴。

        「宫城。」

        我没有说「啊——」，而是用勺子轻轻戳了戳她的嘴唇，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自己吃，把勺子给我。」

        「有什么关系嘛，张嘴吧。」

        「不要。我自己吃。」

        宫城从我手里夺走勺子，吃了一大口土豆沙拉。

        「怎么样？好吃不？」

        「好吃。」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看向了我。

        「……仙台同学，你今天要一直穿这身吗？」

        宫城用着不大也不小的声音说道。

        「嗯——，谁知道呢。」

        我微笑着回答，宫城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有看开口。

        我希望她能再次对我说「打扮得漂亮点」，但她似乎不愿意这么说。
        我很清楚，宫城很小气，今天她也没有打破我的预料。

        我摸了摸装饰着宫城耳朵的鸡蛋花耳环。

        「别担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那你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别捉弄人。」

        「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抱歉。」

        我坦率地道了歉，然后把土豆沙拉放进了冰箱。

        「好了，宫城。我们来做干贝片冷盘吧。」

        「好麻烦。」

        宫城的确不会打破我的预料。

        「很简单的。」

        干贝片冷盘做起来并没有那么麻烦，所以这话也是所言非虚。
        宫城准备盘子，我把扇贝和番茄切好。把它们摆在盘子中后，再放进冰箱。

        冷盘只需要撒上盐和胡椒粉，然后淋上柠檬汁和橄榄油就做好了，不过这个待会儿再做。加热炸鸡也准备稍后再说。

        因为，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做。

        「那么，我们都先回房间，然后七点钟在这儿集合哦。」

        我对宫城如此说道，然后亲吻了她的耳环。

        「什么七点钟集合。那不是还有很久吗。再说了，也没有必要回房间，我就在这儿，仙台同学快点去换衣服吧。」

        「说集合不是更有活动的感觉吗？」

        如果要尽快的话，的确是让宫城留在这儿，我换好衣服就回来更好。但是，在生日这样特别的日子里，这样就太无趣了。

        「……是倒是。」

        「那就七点之前，我们都在各自房间里待机吧。」

        「仙台同学真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

        「就是做奇怪的事才容易留下印象吧。毕竟是生日，总会想做些和平时不同的事情嘛。」

        「不用这么夸张也行。」

        宫城轻轻踩了一下我的脚，如此说道。
 
episode367 仙台同学的一天
        「仙台同学，你要去哪儿吗？」

        今天并没有出门的计划。

        所以，这个问题很奇怪。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因为仙台同学的打扮看起来就让人很想问这个问题。

        我知道仙台同学会换好衣服再过来，但没想到会看到像是接下来要出门的样子的她。

        约定的七点钟。

        我在公共空间中，目光无法从仙台同学身上移开。

        「宫城想去哪儿吗？」

        精心化妆，打扮成我没怎么见过的样子的仙台同学露出了微笑。

        「怎么可能想去哪儿。」

        仙台同学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明白我现在不会出门。

        我们的今天，已经约定好了。

        我靠近仙台同学。
        我向她伸出手，触碰那蓝色的耳环。

        生日的时候一起吃生日蛋糕。

        去年，她是这样和我约定的。

        「我会一直给宫城庆祝生日的。」

        我抚摸耳环的手指被她的手包裹住了。
        约定与约定重叠，让我的心里痒痒的，说不出话来。我就这样什么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直看着与七点之前不一样的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穿着的连衣裙，可以说是非常有户外感。她基本上不怎么穿连衣裙，所以有一种新鲜感。

        因此，我总感觉有些无法平静。但是，她的表情又不是那种要出门的表情，而是我经常看到的表情，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
       
        「那，宫城。明年我也该打扮得漂亮点吗？……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宫城心中的漂亮的打扮。」

        仙台同学松开了叠在一起的手，她轻轻提起了裙子，就像是在向我展示连衣裙一样。

        「我觉得像是接下来要出门的打扮。」

        我小声回答后，仙台同学的眉毛抽动了一下，然后有些没自信地开口说道：

        「不行吗？这身衣服。」

        「没有不行。……我觉得很适合你。」

        虽然这不是必须要说的话，但看到她那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让我说出了原本不打算说的话。

        「这样啊，太好了。」

        仙台同学用温柔的声音说道，然后又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对了，宫城。你等很久了？」

        「等很久，等什么？」

        「我啊。你不是先过来的吗？」

        「说是过来，但不就是从房间出来而已吗。」

        「稍微配合一下这个外出游戏嘛。姑且也算是约好碰头啊。」
       
        仙台同学真的总是想一些奇怪的事。
        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她就提议玩“朋友游戏”，然后我们一起去看了电影。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都成为了大学生，但还是没有成为朋友。甚至连室友都不是了。

        「也没有等多久。」

        其实我等了大约五分钟。
        但是，这种时候回答「没有等」才是固定回答。

        我不知道配合这个“外出游戏”，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们会发生什么变化，但仙台同学的确打扮得非常漂亮，所以我也可以稍微陪她玩一玩这个游戏。

        「太好了。还以为让你久等了。」
       
        一个开朗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她又说了一句「那我们也该出发了。」

        「……仙台同学，这很好玩吗？」

        「就像出门一样，很有趣吧。去我房间可以吗？」

        她兴奋地回答道，我只好回答「可以」。

        仙台同学抓住了我的手。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前往了她的房间。

        仙台同学从桌上拿起手机，不知道操作了些什么，然后放在床上，说了句「今天，它不会响了。」

        「响也没关系。」

        「有关系。今天可是宫城的生日啊。」

        仙台同学的打工还没结束，或者被朋友突然叫出去之类的。

        去年的我，曾经因为这些事担心过「生日一起吃生日蛋糕」的约定会不会被打破。

        看样子她还记得这件事。

        「我去准备饭菜，今天的主角就坐在这儿吧。」

        仙台同学轻快地说道，然后离开了房间。
        我按照她的吩咐坐了下来，然后等待着饭菜准备好。

        过了一会儿，我们俩一起做的土豆沙拉和干贝片冷盘就摆上了桌子。米饭和加热好的炸鸡一并摆好后，仙台同学也坐了下来。

        「宫城，别吃太饱哦。待会儿还有蛋糕呢。」

        「用不着你说。」

        对我抛出失礼之言的仙台同学往干贝片冷盘上撒上了盐和胡椒，然后再淋上柠檬汁和橄榄油，完成了最后的工序。

        「宫城，生日快乐。」

        今天之中最开朗的声音传入耳中。

        「谢谢。」

        「一样了呢。」

        「什么一样？」

        「年龄。宫城和我都二十岁了。」

        「二十岁的人不是一大把吗？」

        「好吧，是这么回事。还是开始吃饭吧。」

        仙台同学说完，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了「我开动了。」

        该从什么开始吃呢？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十分麻烦，花了我很多时间的土豆沙拉开始吃。

        「好吃吗？」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我回答了一句「好吃」。
       
        我不知道土豆沙拉中放水煮蛋是不是理所当然的，也从未在意过土豆沙拉的配方，但我却感觉土豆和水煮蛋非常配。它们似乎相得益彰，土豆变得更加美味了，水煮蛋也感觉非常好吃。

        干贝片冷盘也很不错。
        虽然我是第一次吃，但口感很清爽，让我夹了又夹。

        坐在对面的仙台同学也在吃着干贝片冷盘。

        她真的无所不能。

        她很会做饭，虽然我给她帮忙很麻烦，但桌上的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酒似乎是要和蛋糕一起端上来，所以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但既然是她选的，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

        仙台同学喝酒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样有些在意的事情的答案也马上要揭晓了。

        「怎么了？果然我的衣服看起来很奇怪吗？」

        仙台同学停下了吃着土豆沙拉的手，看向了我。

        「不奇怪。」

        「那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为什么，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出来。
        只是视线不由自主地就飘向了仙台同学。
        这不是我的意愿。

        「不能看吗？」

        「当然能看。」

        仙台同学理所当然地说道，然后继续吃起了土豆沙拉。

        这件陌生的连衣裙很适合她。

        她本来就适合任何衣服，穿什么我都觉得很漂亮。

        「……仙台同学，以后也可以这么穿。」

        我小声说道，然后咬了一口仙台同学买来的炸鸡。
        虽然很好吃，但还是不如她亲手做的炸鸡好吃。

        「连衣裙我会再穿的，下次要不要我们俩一起出门？」

        「我不要出门。」       

        我断然拒绝，然后也吃起了土豆沙拉。

        仙台同学生日那一天，我穿了浴衣。
        我本来不打算穿，结果还是穿上了，所以我生日的时候，也有权利收到像这样的礼物。

        因此，以这样的形式，我得到了打扮得漂亮的仙台同学，但由于她又特地做了像是约会一样的事情，让今天变得像是特别的日子了。如果在此之上，再约定好两个人一起出门，那么直到那一天为止，感觉都会变成特别的日子。

        「宫城真小气。」

        即便她发牢骚，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就算我们俩要一起出门，那也不会在今天约定。

        「好吧，难得生日，发牢骚就到此为止。」

        「那就安安静静吃饭。」

        「毕竟是生日啊，还是稍微聊聊天吧。」

        「是生日就要聊天，并没有这种必要吧。 」

        仙台同学想把生日搞得很隆重，但我觉得还是不要太特别为好。

        生日也像平时那样熟悉会更加让人安心。这样一来，和仙台同学在一起的明天似乎就会理所当然地到来，而生日的时候仙台同学也会理所当然地陪在我身边。

        明年，后年，以及在那之后，皆是如此。
        生日的时候仙台同学都会在我身边。

        「那就，为了吹蜡烛的时候，我就先不说话了哦。」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道。

        「……你打算干嘛？」

        「我要先把聊天点数存起来，然后在那时释放。今年我要唱生日歌。」

        「仙台同学，你真是个傻瓜吧。」

        不需要唱歌。
        那样生日的气氛就太浓厚了。
        所以，我决定和她聊天。
 
episode 368
        大学的话题还有朋友的话题。
        还有没必要聊的家教的话题。

        我们一边聊着这些不是生日的时候也能聊的话题，一边把土豆沙拉和冷盘都消灭殆尽了。

        我知道，封印在相册中的有家人陪伴的生日不会回来了，但今天这个我出生的日子中也有人陪伴在我身边。

        那个人就是仙台同学，她现在正开心地笑着。

        这样的生日也不错。
        我也不知为何心情变得很愉快。

        过了一会儿，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后，仙台同学微笑着说了一句「差不多该去把蛋糕拿过来了。」

        「今年我还买了数字蜡烛。」

        她附带的这句话并非我的要求，所以我也表达了我的抗议。

        「不用那个也行。」

        「买都买了，就用吧。宫城不也在我生日那天给我买了吗？我不唱歌了，不会搞得很夸张。」

        仙台同学柔声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接着，她或许是不想听我发牢骚了，只留下一句「宫城，稍微等我一下」，便离开了房间。

        仙台同学接下来要拿的是“圆形蛋糕”。

        对我来说，这个蛋糕的坏回忆要比好回忆多，但是，今年还是准备了这个去年给我留下了好回忆的东西。

        只要有仙台同学在，就不会有被放进冰箱的“一个人吃不完的圆形蛋糕”存在。我不用担心蛋糕会被剩下，只需要专注于享受奶油的甘甜和海绵蛋糕的松软.

        「久等了。」

        仙台同学回来了，桌上也摆好了用白色奶油和草莓装饰的生日蛋糕。

        “2”和“0”的蜡烛也二话不说就被她插了上去，并点燃了火。关掉灯之后，蛋糕上的数字便开始宣扬起了自己的存在。

        「宫城，生日快乐。」

        仙台同学如约没有唱歌。

        「谢谢。」

        「二十岁生日快乐。」

        她再次祝贺我后，又接着说了句「吹蜡烛吧。」

        虽然我并不喜欢这种“约定俗成”的行为，但我也不想做让她扫兴的事情。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的火焰。

        仙台同学又说了句「生日快乐」，接着便打开了灯。

        「我去拿切蛋糕的刀来。」

        仙台同学轻快地说完，便离开了房间，只留下我一个人盯着桌上的圆形蛋糕。

        我知道永恒并不存在。
        所以，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在害怕着拥有的东西消失，如今也依旧如此。

        将心的一部分托付与人。

        信任就是这样的东西，托付得越多，信任就越深。而相应的代价则是，托付得越多，被背叛时的伤害就会越深。

        被削掉的心不会再回来。

        重新创造失去的东西非常难，而且我也讨厌痛。
        因此对我来说，信任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要创造出一些例外。

        「菜刀我已经热好了。」

        伴随着这个明快的声音，仙台同学也回来了，把盘子放在了桌上。

        接着，她将写着“生日快乐”的巧克力板移到盘子上，说了一声「要切了哦」，然后就像去年一样，毫不犹豫地将菜刀插进了蛋糕的正中央。

        而我则将目光投向了桌子角落的猫咪筷架。

        猫咪筷架是去年仙台同学生日时我送给她的，五只中的两只放在了公共空间，剩下的三只都在这个房间里。

        它们有时候会坐在柜子上，有时会坐在鸭嘴兽的头上，但今天它们都在桌子的一角，守护着我的生日。

        正在切着蛋糕的仙台同学的耳朵，也是去年送给我的，现在她的耳朵上戴着蓝色的耳环。

        在去年基础上的今天。
        视线所及之处，依然留着去年的痕迹。

        无论我是否希望，去年的痕迹都会留在这里。

        「这份是宫城的。」

        仙台同学将生日蛋糕切成了四块，每个盘子上放了两块，然后把有巧克力板的盘子放在了我面前。

        「谢谢。」

        「你不觉得比去年切得漂亮了吗？」

        「感觉没变化。」

        「宫城太严格了。」

        仙台同学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我，说了句「开始吃吧」。

        「我开动了」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虽然不像店里的蛋糕那样头尖尖的，但也毫无疑问是三角形的形状，我切下蛋糕的尖角，送入嘴中。

        甜度合适的奶油在舌头上融化，与柔软的海绵蛋糕混合在一起。而草莓带来的一点点酸味，让人又想再吃一口生奶油。我再次切下三角形的一部分，吃了一大口。

        不管吃多少都觉得很好吃。

        「仙台同学。」

        我看向正在把蛋糕送入口中的她。

        「怎么了？」

        我希望她能和我约定。
        明年，后年，还有大后年。
        我想要生日的约定。

        我明明没有付出信任的觉悟，而这样的话却差点脱口而出，我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没什么。」

        比起坏事，自然是好事更好。
        但是，好事太多，也会让人感到不安。
        过于顺风顺水的世界不会持续太久，不禁让人担心起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坏事。

        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安是徒劳的，而且在发生好事的时候想坏事也是个坏习惯，但这不是轻易就能改掉的。

        「宫城，蛋糕怎么样？好吃吗？」

        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传来，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好吃」。

        「明年想吃什么样的蛋糕？」

        「……只要是圆形蛋糕的话都可以。」

        「这样啊。那我来考虑选什么样的蛋糕吧。明年也要一起吃好吃的蛋糕哦。」

        仙台同学今天也很温柔。
        她理所当然一般聊起了明年的话题。
        所以，我希望她留在我身边。

        「那，宫城。我去拿酒，我们来干杯吧。」

        「没有必要专门干这种事吧。」

        「难得第一次喝酒，至少干个杯嘛。」

        仙台同学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房间。
        很快她就端着酒和杯子回来了，然后用着仿佛是什么宝贝事儿一样的兴奋声音说道：

        「这个叫西打，是一种苹果酒，好像酒精度很低，比较容易入口。」

        我看向放在桌上的三个瓶子。
        虽然品类似乎有些微妙的差异，但应该都是同一种酒，好像都是苹果酒。
       
        「不是啤酒之类的吗？」

        「嗯——，啤酒也可以，但我感觉宫城可能会说不想喝啤酒。而且我也不太喜欢碳酸饮料。」

        说完，仙台同学又补充了一句「宫城更喜欢碳酸饮料吧？」

        「我是喜欢碳酸饮料，但也不是碳酸的吧。」

        「有啊。我不喜欢碳酸，打算喝这边这种属于静止酒类的不含碳酸的西打酒。」（译注：still  type，不含二氧化碳的葡萄酒）

        仙台同学把三瓶中的一瓶拿到她那边，然后向我问道：

        「碳酸的我准备了甜口和辣口的，你要哪种？」

        「甜口。」

        我简短地回答后，仙台同学便倒满了两杯西打酒，然后将冒着气泡的那杯放在了我面前。

        「把杯子拿起来，来干杯吧。」

        我似乎没有拒绝的权利，仙台同学十分理所当然地拿起酒杯微笑着。我也只好拿起杯子，然后一个明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宫城，生日快乐。」

        这个我已经听过好几次的台词后，加上了一句「干杯」，所以我也只能跟着说「干杯」。

        「好了，宫城。喝一口吧。」

        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我，于是我将杯子凑到嘴边，让液体流入胃中。

        「感想如何？」

        「感觉像是苹果汁，但……」

        有什么地方又不对。
        口中扩散着的无疑是苹果的味道，但是又混杂着一些不是苹果的什么味道，让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也不是说不好喝，但也没有好喝到可以无条件入口的程度。

        「但？」

        也许是因为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仙台同学催促我继续说下去。但是，我却难以回答。
        正当我沉默不语的时候，仙台同学喝了一口杯子中的液体，然后看了看我，又喝了一口。

        「这不是很好喝吗。有种苹果汁的感觉。宫城，你尝一下我这个。」

        仙台同学把杯子递给了我，我试着喝了一口没有气泡的西打酒。

        有苹果的味道。

        但是，果然还是有一些不是苹果的味道，感觉怪怪的。这并不是碳酸不碳酸的问题。

        「好喝吗？」

        「感觉像苹果汁里混了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你是说酒精吗？」

        「我不知道，大概吧。」

        苹果汁里尝不到的味道。

        或许这就是杯子里的东西是酒的证明，但我并不像仙台同学那样觉得好喝。

        不过，倒也不是讨厌到无法下咽的味道。

        「仙台同学，这些酒应该不是全部吧。你不是说你买了很多吗？」

        「是说过。」

        「你打算全部喝掉吗？」

        「喝也行，不喝也行。看心情吧。」

        说完，仙台同学咕噜咕噜地喝下了一大口看上去像是苹果汁的液体。
 
episode 369
        「仙台同学。这种东西，是这样大口大口喝的吗？」

        干杯的时候，杯子里的西打酒差不多装了八成还要多。但是现在，她手中的杯子里的液体已经少于一半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么好喝。宫城也喝呀。」

        仙台同学用着像棉花糖一样软绵绵的语气说道。

        「我会喝的……」

        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液体。
        果然还是没有好喝到可以无条件入口。

        「仙台同学。好好吃蛋糕啊。」

        「没事。我会好好全部吃掉的。」

        说完，仙台同学吃了一口蛋糕，然后笑着对我说了一句「好吃」。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盘子里的两块蛋糕中的一块已经被完全消灭了。

        虽然仙台同学一直都心情很好，但今天的她心情更加好了，一直在说「好吃、好喝」。

        的确，和别人一起吃饭会觉得好吃。
        而且，和吃得很香的人一起吃饭会觉得更加好吃。

        这是事实，没有问题。
        但不知为何，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令我在意。

        「宫城也吃吧。」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对我说道，于是我也吃掉了盘子里的两个蛋糕中缺了三角形尖角的那块。巧克力留言板也被我大口吃掉，祝福的话语融化在了我体内。

        一切都甜美可口。
       
        我又大口吃掉了另一块蛋糕上的草莓。
        切开海绵蛋糕，让白色的奶油在舌头上融化。

        我看向仙台同学，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剩下的蛋糕。

        刚刚还是圆形蛋糕组成部分的三角形，一点点地消失在我们体内。

        「宫城，能全部吃完吗？」

        已经吃完了盘子上的三角形的仙台同学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把象征着生日的蛋糕送入肚子里，接着她微笑着对我说了一句「蛋糕真好吃啊」，我也同样回应了一句「很好吃」。

        「那么，接下来就是今天的重点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重点？」

        「生日礼物。……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仙台同学喝了一大口西打酒，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盒子，再重新做好。

        「宫城。二十岁生日快乐。」

        伴随着今天已经听过无数次，但又不会听腻的话，一个漂亮的蓝色包装的盒子递到了我手上。

        「谢谢。」

        仙台同学去年把“耳朵”送给了我，而今天她给我的东西，是一个可以放在手掌上的“盒子”，我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形状是长方形。
        也不重。
        更准确地说，还有点轻。

        这里面装的是项链也不奇怪，但我告诉过她，希望生日时她给我选项链以外的东西。所以，在这个装着项链也不奇怪的盒子里，是不可能装着项链的。

        那么，这个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可以打开吗？」

        我小声问道，回应我的却是一声清晰的「必须现在打开」。

        现在，仙台同学没有在喝酒。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垂下视线，看向盒子。

        虽然我对品牌的了解程度还没有到看包装就能预测内容的程度，但是，就算我很了解这些，估计也没法从这个蓝色的包装推测出里面的内容。

        「宫城，快点打开吧。」

        仙台同学催促地说道，于是我小心地剥开了包裹着盒子的蓝色包装纸。
        将小心翼翼剥下来的完整包装纸叠好后，我把它放在了桌上。
        我轻轻打开盒子，看向里面的东西。

        「好可爱。……但，这是什么？」

        里面是一个皮革制的长方形物体。
        皮革上印刻着狗狗的图案。
        这只狗看上去像是波索尔。

        虽然我说的是可爱，但我觉得“时尚”这个词更为准确。

        「钥匙包。打开看看吧。」

        我解开这个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长方形的扣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有钥匙扣，可以挂钥匙。

        「本来，我想给宫城一个惊喜的，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东西。」

        仙台同学有些难为情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结果变成这么普通的东西了」。我看向她的脸，发现她的表情有些无助，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她的衣服，但是她那没有自信的声音仍然没有停止。

        「我本来也想像宫城那样，送一个更加特别的东西的。」

        仙台同学用手摸了摸四叶草，她的指尖轻抚着四片叶子，小声地说了一句「这个，真的让我很高兴」，然后看向我。

        仙台同学并不明白。
        生日不需要“特别”。

        每个人都会经历生日。

        和仙台同学一起度过的今天，是这样常见的生日的就够了。

        在平平无奇的每一天中，只有那一天鹤立鸡群的话，就好像只有那一天会弹出来坠落一样，让人感到恐惧。

        「看样子不一字一句说清楚你是不会明白了，没有什么礼物会让人不高兴的。」

        我拉了拉抓住的仙台同学的衣服。

        「这样啊。谢谢。」

        「仙台同学道谢是不是有点奇怪？」

        「有吗？」
       
        「有啊。」

        我断言道，仙台同学便轻轻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对了，宫城。把钥匙给我。我帮你挂上去。」

        「钥匙？那我得回房间拿才行诶。」

        「那就回房间拿过来吧。」

        「现在？」

        「对，现在。」
       
        仙台同学恳求着说道，在生日这天，本应该是主角的我不得不做出让步了。

        「稍等一下。」

        我立刻回了房间，把钥匙拿了过来。
        然后，我在仙台同学身边坐下，把拿来的钥匙交给了她。

        「……宫城。我们不是室友，而是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吧？」

        「仙台同学不是说过这个地方很重要吗？」

        「我是说过，对宫城来说，这里也是很重要的地方，对吧？」

        仙台同学打开了钥匙包，温柔地说道。

        「……我也是，住在这里的人。」

        「太好了。钥匙，是用来进入这个家——这个重要的地方的东西吧。所以，宫城的生日礼物，我想着选一个能够守护它的东西比较好。」

        我带来的钥匙被挂进了钥匙包。

        「这个钥匙包会一直守护宫城的钥匙的，所以一直带着吧。」

        钥匙包像是强塞一样递到了我的手里。

        「不用你说我也会带着的。」

        这肯定是，仙台同学煞费苦心为我挑选的东西。

        虽然我从来没用过钥匙包，但这并不坏。进入重要的地方的钥匙，不必多说也知道需要好好珍惜。为了守护钥匙的东西，当然也是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绝不会弄丢钥匙和钥匙包。

        「谢谢。那么，我还想拜托宫城一件事。对我也做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

        「把钥匙挂上。」

        说完，仙台同学拿出了一个皮革制的长方形。

        怎么看都是和我的钥匙包一样，我不禁问了一句「这个，是和我一样的钥匙包吗？」

        「一样，但也有不同。仔细看看。」

        仙台同学把钥匙包递给了我，我的目光落在了这个皮革制的东西上。

        「……猫？」

        我的钥匙包上印刻的是一只狗，而现在交到我手上的，印刻的看起来是一只猫。

        「没错，猫。很可爱吧？」

        「为什么仙台同学的是猫，而我的是狗？反了吧。」

        仙台同学是波索尔。
        我曾经这么说过，而仙台同学则说我是猫。

        「没反。因为宫城说我是狗，所以我希望把狗的那款留给宫城。」

        「……也行。」

        我低声回答道，然后她把钥匙也交给了我。
        我把钥匙挂在钥匙扣上，然后还给了仙台同学。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猫的。」

        我明明没有要求仙台同学，她却来到我耳边低语，然后亲吻了鸡蛋花耳环。

        今天的仙台同学太任性了。
        明明是我的生日，却一直做着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宫城也要答应我。」

        温柔的话语撩拨着我的耳膜。
        我推了一下任性的她的肚子，她又轻声叫了一句宫城。

        我不介意答应她。
        但是，按照她说的做总觉得有点不爽，于是我朝着蓝色耳环咬了上去。

        「好痛。」

        「属于我的耳朵，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吧？」

        咬住耳垂的牙齿放松了一些力道，然后将舌尖贴了上去。
        缓缓地舔舐，轻轻地咬住。

        我抓住她的侧腹，结果却听到一句「我也可以摸吗？」这样傻瓜般的台词，于是我把嘴唇从她的耳边移开。

        「你不喝酒了吗？」

        「宫城小气鬼。」

        「今天又不是那种日子。」

        「那，那种日子什么才会来？」

        「仙台同学，今天是喝酒的日子，你就安安静静喝酒吧。」

        「好吧，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也结束了。来喝酒吧。总之先把钥匙包放在这儿吧。」
       
        仙台同学如此说道，然后把我们俩的钥匙包一起放在了柜子上。然后，她拿起杯子，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再倒入了新的西打酒。

        「宫城也喝呀。」

        她撞了一下我的肩膀，于是我也将这不知道算不算好喝的微妙液体送入口中，然后流入胃里。杯子一空，就会被注入新的液体。

        「我再去拿一瓶甜口的来。」

        不需要。
        我还没来得及这么阻止，仙台同学就起身离开了房间，然后桌上就又多了一个瓶子。

        「尽情喝吧。」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豪气的话，一边将杯子送到嘴边。

        「等等。仙台同学，你喝酒真的没事吗？」

        「什么意思？」

        「因为你脸红了。」

        准确地说，是脸颊泛红。
        虽然样子没太大变化，但脸颊的颜色和喝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宫城没变呢。」

        「要不，别喝了？」

        「这不才刚刚开始喝吗？宫城也喝呀。」

        仙台同学用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接着，她往内容完全没有减少的我的杯子里倒起了西打酒，还咯咯笑了起来。

        「好像溢出来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在房间回响。
        不，说好像溢出来是不对的。

        已经溢出来了。

        我擦了擦桌子，然后把仙台同学面前的西打酒瓶子给移开了。
        我应该收回那句样子没太大变化。

        现在的她，心情变得异常高涨。

        「宫城，生日真好啊。」

        仙台同学满面笑容地说道，然后又补了一句「多喝点呀」。

        「这味道我不想喝太多。」
       
        「喝嘛。很好喝哦。」

        说完，她又毫不客气地喝了我杯子里的西打酒。

        「那个，仙台同学。你没事吧？」

        「什么？很好喝哦。」

        「你说好喝，可这是有碳酸的。」

        我杯子里的西打酒是她不喜欢的碳酸饮料。更进一步说，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三杯了，杯子里的东西完全变成了碳酸的。

        「碳酸的也很好喝嘛。」

        「可能吧，但……。你还是别喝了吧。」

        我从仙台同学手中抢过杯子，然后看向她，结果她「嗯——」了一声，就靠向了我。

        好重。
        她的体重猛然压了过来。

        「仙台同学，真的没事吗？」

        「可能不算没事。」

        「诶？」

        「感觉有点轻飘飘的。」

        「喂，仙台同学。」

        「但是酒真好喝诶。」

        她的声音正在融化。
        把体重全压在我身上的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轻轻一推，她就扑通一下倒向了另一侧。
 
episode 370
        「……诶？」

        倒下了。
        仙台同学她。
        明明我只是轻轻推了一下。

        「喂，等等。仙台同学，你没事吧？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我摇了摇躺在地上的仙台同学的肩膀。
        她的眼睛依然闭着没有睁开。

        怎么办。
        这么摇她可能不太好。

        我停下手，看向仙台同学。
        但我又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于是又叫了她一声「仙台同学」。

        虽然我觉得叫她的名字也没有用。但是，不会有什么改善，也不会发生什么恶化的事情，基本上就只有叫她的名字了。虽然我不觉得这种无关痛痒的行为能改善现状，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仙台同学。」

        我又叫了她一次，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抱歉。」

        仙台同学低声说道，然后坐了起来。

        「你没事吧？」

        「我本来是想稍微吓你一下，但好像做过头了。」

        这种傻瓜一般的话虽然让人有些恼火，但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吓人可不好。」

        「是啊。刚刚那样确实不太好。」

        仙台同学无精打采地说道，然后靠在了床上。

        她又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还是那么红，与平时的仙台同学相去甚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怎么想都是那个瓶子里的东西的错。

        西打酒的味道虽然就像是苹果汁的亲戚一样，但也毫无疑问是酒。摄入酒精后的人类特有的症状出现在仙台同学身上也不奇怪。

        「觉得不好的话，就不要再喝了。」

        「为什么？」

        仙台同学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

        「还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仙台同学变得奇怪了吗？你喝醉了吧。」

        「我没醉。只是头疼。」

        「……哈？」

        「我可以躺会儿吗？」

        「……你这，怎么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吧。比起喝醉，不如说是身体不舒服吧？」

        「没事。」

        「才不是没事。」

        「没事的啦。」

        仙台同学自信满满地断言道，然后躺在了地上。

        虽然她的眼睛是睁开的，但眉间却挤着皱纹。这个样子说没事怎么想都是骗人，我轻轻叹了口气。

        「躺会儿是可以，可你为什么头疼还要喝呢？」

        「刚刚还不疼的，可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疼起来了呀。」

        「你还就……」

        仙台同学一点也谈不上没事。
        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喝酒的类型。

        「仙台同学，平板电脑借我一下。」

        与其回房间拿自己的手机，不如直接利用这个房间里的东西。

        我没等仙台同学回答，就拿起了她的平板，开始搜索这种情况下的处理方法。
        
        互联网真的很方便，能够告诉我那些我不清楚的关于酒的事情。并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真的这一点虽然有些麻烦，但综合从平板上显示的信息，仙台同学的情况还不至于要带她去医院的样子。

        理由好像千奇百怪，但似乎有些人就是一喝酒就会头痛。

        我找到了一些对仙台同学这样的人立刻就能采取的方法，于是我去公共空间倒了杯水，然后回到了房间。

        我在躺在地上的仙台同学身边坐下，然后对她说了句「起来喝点水吧。」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总归比不喝强。

        「如果宫城亲亲，我就喝水。」

        「……哈？」

        「不亲我就不喝了。」

        仙台同学一边说着蠢话，一边有气无力地坐起身来，靠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你没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吧？？」

        我不记得父亲有醉醺醺地回来过。
        我也不太记得母亲是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

        但总之，我几乎没有见过喝醉的人，但是说出这种都不值得认真思考的话的仙台同学，肯定是喝醉了。

        「我清楚自己的立场。」

        醉醺醺的仙台同学自信满满地说道，然后拿起了装着西打酒的杯子，大口喝了下去。

        「喂，怎么又喝酒。」

        我试图阻止开始胡来的仙台同学。

        「因为宫城不肯亲我。」

        「你是傻瓜吗？」

        「我就是傻瓜呀。」

        说完，仙台同学又喝了一口西打酒。
        
        不行。
        这个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不讲道理的醉鬼。

        所以，所以，所以。

        无论如何都只能我做出让步。

        「我会亲你的，把杯子放下。」

        我果断地说道，然后把装着水的杯子放在了桌上，接着仙台同学也乖乖把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脸颊泛红的仙台同学虽然也很漂亮，但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我有些故意地叹了口气，然后亲吻了一言不发，闭着眼睛的仙台同学。

        感受到温度的时间不到一秒。
        我立刻便松开了嘴唇，结果她却拉住了我的衣服，把嘴唇按了上来。

        她自顾自地亲了我，于是我推开了她的肩膀。

        仙台同学说的是「如果宫城亲亲」。
        所以，不该是仙台同学亲我，而是我去亲吻她，然后再把装着水的杯子给她。

        「喝吧。」

        听到我的声音后，仙台同学看向了杯子。
        然而，一瞬间仙台同学又用恳求般的眼神看着我，所以又吻了她一次，她这才终于喝了水。

        「谢谢。」

        随着一个轻飘飘的声音，空杯子也被放在了桌上。

        「仙台同学。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我知道。生日快乐。」

        仙台同学按揉着太阳穴，用着明朗的声音说道。

        「谢谢。……怎么感觉，明明是我的生日，却是我为仙台同学做了一大堆事。」

        「抱歉。」

        「不用道歉。」

        「抱歉。」

        「祭典的时候也是，最近的仙台同学总是在道歉。」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丢人的样子了。」

        明明不用道歉，仙台同学却还是以一副很愧疚的表情道着歉。那样子就好像一只因为恶作剧而被骂了的狗狗一样，看着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可怜。

        这样的她很少见。
        但是，如果只看“最近”的话，便谈不上少见，反而是经常看到。

        总之，这个暑假的仙台同学一点也不像仙台同学。

        「……我倒是觉得，这样子更像人类，挺好的。」

        我并不讨厌有些窝囊的仙台同学。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仙台同学是别人看不到的仙台同学，是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如此一想，都让我有些想一直看着她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狗狗的样子了。

        「今天是宫城的生日，我本来想让宫城看到我更好的一面的。」

        说着，仙台同学朝我靠了过来。

        无所不能的仙台同学，是众人皆知的。

        我从高中时代开始，就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即使到了大学，也一直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轻松完成的仙台同学出现在他人面前，是我可以接受的。

        但是，现在这样的仙台同学出现在我以外的人面前，我是无法允许的。

        「仙台同学，禁止饮酒。绝对不准在外面喝酒。」

        「可是，酒明明很好喝呀。」

        「这不是好不好喝的问题。」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仙台同学喝得醉如烂泥的样子。而且，要是有我以外的人想照顾她，然后她对我以外的人说，不亲亲就不喝水，这种事也是绝不允许的。

        一推肩膀，理性的螺丝好像就会咔哒一声掉下来的她，出现这个家之外，简直无法想象。

        「在宫城的面前就可以吗？」

        一个像煮过头的意大利面一样软绵绵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对她说了一声「不可以」。

        「有什么关系嘛。我们俩一起喝嘛。我会注意控制量的。」

        「快安安静静睡觉吧。我去给你准备换洗的衣服，告诉我位置。」

        「虽然头疼，但还能说话，聊会天吧。」

        「能说话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了，还是别说了。换洗的衣服放哪儿了？」

        我推了推靠在我身上的仙台同学的手臂。

        「换洗的衣服？」

        「衣服不脱掉会起皱的。」

        今天的仙台同学按照我的要求，穿着漂亮的衣服。
        这样的衣服要是弄皱了或者脏了，可就不好了。

        「不用了。就这么睡。」

        仙台同学不满地说道，然后想要躺在地上，于是我拉住了她的手臂。

        「不行。」

        「除皱的方法反正有很多。」

        「这种时候好像不适合让身体勒得太厉害，还是脱掉吧。不仅是外面的衣服，内衣也要脱掉。」
        
        「……宫城大色狼。」

        「我不是色狼。」

        「但是，你这不就是要我全裸吗？」

        「我可没说要你脱到那个程度。说话稍微有点常识吧。」

        「那就你帮我脱。」

        「什么叫“那就”啊？搞不懂你什么意思。」

        恼火。

        平时的仙台同学也会说一些无聊的话，但喝醉的仙台同学说的无聊的话比平时多了十倍。这样说下去是不会有进展了，所以我想让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的仙台同学就这么坐在我旁边。

        「仙台同学，认真听我说。我是担心你的衣服，但我担心你，所以你自己去换好衣服，回床上睡觉吧。」

        我用连醉鬼都能听懂的缓慢语调说完后，仙台同学才对我说了句「T恤在柜子里，你可以直接打开」，然后开始脱起了连衣裙。

        我按照她所说的，在她的柜子中找了一下，取出T恤和运动裤。然后，明明是今天的主角的我，却在让醉鬼躺上床，帮她换衣服。

        「……累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说道，又叹了口气，然后将一杯西打酒一饮而尽。
        果然还是没法像仙台同学那样感觉好喝。

        我从摆在桌上的瓶子中选择了不含碳酸的西打酒，然后倒入杯中。喝了一口之后，又呼出一口气。

        「……这么来看还是碳酸的比较好喝。」

        我也尝了尝辣口的，但那明显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我又含了一些甜口的在嘴里品尝，虽然比辣口的好一点，但味道也很微妙。

        ——如果能够和仙台同学共享“美味”的话。

        我一边脑子里冒着这样无聊的想法，一边尝试着西打酒，却只能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和仙台同学共享“美味”。

        我想就算喝啤酒也是一样。
        喝其它的酒也是一样。
        我无法和仙台同学有同样的感受。

        酒这种东西并不有趣。

        我站起身，然后坐在仙台同学睡着的床上。
        我摸了摸她的脸颊，又摸了摸耳环。

        「……叶月。绝对不可以和我以外的人喝酒。」

        手指划过耳垂的内侧。
        当我捏住耳环时，耳扣的卡榫刺到了我的大拇指。

        好痛。

        痛得让我无法忘记今天的仙台同学。

        我把手指从她的耳边移开。
        生日全部都被仙台同学所覆盖了。

        今天的记忆中，充满了吃着蛋糕的仙台同学，把钥匙包送给我的仙台同学，以及喝得醉醺醺的仙台同学。我大概，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个二十岁的生日了。

        「真的让人恼火。」

        我轻轻拍了一下仙台同学的额头，然后把企鹅玩偶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episode 371 对宫城的想法
        「早上好，叶月！志绪理酱的生日过得如何呀？」
       
        虽然不至于响彻整个教室，但传入耳中的澪的声音也还是相当大，让人有些头痛。

        在教室中昂首阔步的她，今天也是精神焕发，我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在对上视线之前，我就没想到她会问我现在最不想被问到的问题。

        「咦，叶月。你的表情像要死了一样，没事吧？」

        澪二话不说就坐在了我旁边。她坐在我旁边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因为今天她第一句话就不太好，我不禁叹了口气。

        「没事。」

        我弱弱地发出低沉的声音。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诶。志绪理酱生日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昨天我也说过了，就是像过生日那样吃了好吃的东西，过得很开心。」

        我半夜醒来后，打开了一直关机着的手机，便发现了澪发来的消息。

        消息是问关于宫城生日的事情的，于是我简要地回复了几个事实后，就又睡着了。

        「听说你们喝了酒，我还以为是你们喝醉了大吵大闹，然后邻居来投诉了呢。」

        「没喝那么多，而且我早就睡了。」

        澪发来的消息中，也问了我们有没有为了纪念二十岁而喝酒，所以我回答说喝了，但我觉得不回答可能更好。残留的酒意让我回答了平时我不会回答的问题。

        因此，从大清早开始可能就会很麻烦。       
        让澪听到酒这个词，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叶月。反正酒也解禁了，今天就来参加酒会吧。」

        一个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心想，果然如此。

        「今天是当家教的日子。」

        「可惜。那就下次吧。」

        「抱歉，酒会我是坚决拒绝的。」

        绝对不能在外面喝酒。
        昨天宫城对我这么说过。
        这也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我不应该在外面喝酒。

        「发动拒绝权了，为什么？昨天，你不是说酒很好喝吗？」

        「是，因为我很容易醉。」

        酒虽然很好喝，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会让我变得不知分寸，说出一些漫无边际的话。

        所幸的是，“宫城的生日”这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记忆，没有一丝一毫遗漏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但这也意味着我清楚地记得自己变成醉鬼，让宫城看到了我像一个撒娇的小孩的样子。

        如果昨天的记忆消失了，我可能会陷入万丈深渊般的低落，但清楚地记得，依然会让我很低落，所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原来叶月酒量很差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千杯不倒的类型呢。」

        澪一脸意外地看着我。

        「要是那样就好了。总之，在外面喝酒我还是免了，醉了之后会很可怕的。」

        虽然是宫城叮嘱过不要喝酒，但能让平时的我消失不见的“醉酒”状态也的确是十分可怕。

        应该留在心里的话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因此我可能会对宫城说出不该说的话。

        ——我喜欢宫城。

        这是在醉酒状态下不应该说出来的话。

        隐藏在我心中的“喜欢”，应该由我自己的意志来决定何时说出来，而不应该由酒来决定。

        而且，如果在外面喝下这种足以让我产生恐惧的东西，我可能会在宫城以外的人面前说出我对宫城的感情。

        第一个听到我的“喜欢”的人，应该是宫城。

        「要是叶月喝醉了，我会好好送你回家的，没事的。下次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我会考虑的。」

        虽然怎么考虑答案都不会变，但我还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继续这么聊下去，可能会被澪强行安排去参加酒会。

        「好吧，我会再约你的。到时候要给我一个好的答复哦。」

        澪微微一笑，于是我也笑着回答了一句「在那之前我会好好考虑的。」

        「对了，志绪理酱的酒量好吗？」

        「嗯——，这个嘛。」

        如果一定要在好和差之间选择，我认为宫城应该可以被分到强的那一类。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昨天喝的西打酒已经全部消失了，我问了问宫城，她说她全喝了。不仅如此，当我打开冰箱的时候，发现里面的酒也全部消失了，而宫城说那些酒她也都喝了。

        而且，她看上去没有对我说谎的迹象，她脸上的表情也与宿醉毫无关系，所以她的酒量不可能差。

        虽然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把这些不符合她喜好的饮料全部喝掉，但我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用“不想浪费”这种绝对不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来搪塞我。

        「叶月，这个嘛，的然后呢？」

        澪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摸了摸项链，轻轻拉了一下。

        「比较差吧。酒会应该是不行的。」

        虽然说谎不好，但我不想说出实情。
        如果我说宫城酒量很好，澪一定会很高兴地去邀请宫城参加酒会。

        我绝对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尽管宫城酒量算好，但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好，要是她被灌下太多的酒，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且，我本来就不会允许宫城出现在有醉鬼出没的地方。我不想看到宫城被醉鬼纠缠的样子，而且要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宫城被醉鬼纠缠上就麻烦了。

        「喝醉的志绪理酱啊，真好啊，我也想看看。好吧，不会让你们喝太多的，下次要不要大家一起去喝酒？」

        澪又说出了多余的话，于是我挤出一个笑容。

        「宫城看起来不太喜欢喝酒，可能有点困难。」

        「这样啊。但是，我还是想大家一起喝个酒，等舞香酱能喝酒了，就体验一下大家一起喝酒的感觉嘛。」

        「明年的事了。」

        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然后老师走进了教室，于是澪小声对我说了句「好吧，那喝酒之前还是先来举办叶月和志绪理酱的生日会吧」，然后便转身看向前方。

        我扶着额头，看向了前方。

        早上，宫城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待着我。

        当她问我还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的时候，我回答记得，但她既没有发牢骚，也没有再三叮嘱我不准喝酒。

        当然，也没有亲我。

        虽然不应喝了酒之后，像决堤一样把心里话都吐出来，但我还是希望宫城能再对我温柔一次。

        今天，再买点西打酒吧。
        宫城会喜欢的甜口酒也行。
        要是能一起喝醉就好了。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
 
episode 372
        小桔梗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学习很认真，也很懂事。
        多亏如此，今天的家教打工也顺利地结束了。

        她说起文化祭快到了，还十分小心地补充说希望老师能来，但这种时候的她也是个好孩子，非常懂事，当我说「我有别的事」的时候，她便说「只是说一说」，然后就此作罢。

        她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但正因如此，我才感到有些心痛。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可以去文化祭。
        我没有窥探过她的内心，但也最好不要深究。

        家教老师和学生。

        我和小桔梗的关系仅此而已，我没有必要去文化祭，我的时间的用途已经决定好了。

        我只需要宫城。

        如果一定要去文化祭，我只想回到过去的文化祭。

        回到高中时代，那个我没能够去宫城教室的文化祭。

        「好吧，但……」

        我停下急于回家的脚步，擡头仰望天空。

        即便回到高中时代，我想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
        我肯定还是会和羽美奈她们一起行动，然后在文化祭之后才叫宫城。

        我看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
        小花没有出现。
        右边没有，左边也没有。

        这个时间不是小花出现的时间，所以这也很正常，但在回家的路上寻找小花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这是我高中时代没有的习惯。

        我向前踏出一步。
        我慢慢前进着。
        一边望着天空，一边一步又一步地前进着。

        星星很遥远，我无法接近那过去的光芒，但我正在接近宫城等待着我的家。尽管速度很慢，但确实在一点点靠近。

        高二的时候，我遇到了宫城，而如今我已经大二了，来到了二十岁，我们似乎没有变化，却又发生了变化。

        曾经宫城的身边是我不需要伪装自己的地方，如今却成了一个时而让我想耍帅，时而又因为露出丢人的一面而后悔的地方了。这是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和过去不同了，但是，这种变化的感情依然被我牢牢封印在心里。

        虽然我希望能够加速前进，但我却无法改变速度。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成为了能够一起吃生日蛋糕，一起喝酒的伙伴。即使我喝醉之后变得没有分寸，不着边际，宫城也会包容这样的我，依然还会和我一起吃早饭。

        虽然有些令人着急，但也不错。
        我们正在前进。

        我登上通往宫城等待着我的家的楼梯，来到大门口。
        我从包里拿出钥匙盒，仔细打量着除了印刻纹样以外与宫城的一模一样的钥匙盒。
        我用指尖抚摸着上面的猫，轻轻地将嘴唇贴了上去。

        守护着这把要用到大学毕业为止的最重要，最重要的钥匙的东西。

        可以的话，我希望一直使用被它守护的钥匙来打开大门，进入有宫城在的家 。

        「我回来了。」

        我轻声说道，然后脱掉了鞋子。我来到公共空间，便发现宫城在，于是我又说了一声「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宫城一边用三花猫马克杯喝着什么，一边看着我说道。

        「仙台同学，你吃饭了吗？」

        「我打工之前吃过了，宫城呢？」

        「吃了。」

        「好吧。」
       
        打工做家教的日子中，我们几乎都不会一起吃晚饭，所以这样的对话并没有什么深意。

        但是，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有时会在房间里的宫城，现在正出现在公共空间，这往往就意味着些什么。

        「仙台同学。」

        宫城一边晃着脚一边看着我。

        「怎么了？」

        「冰箱里有布丁。」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在公共空间。

        「那就一起吃吧。稍微等我一下。」

        早上冰箱里并没有布丁，而现在有，说明是宫城买来的，她一定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才买的。

        我把包放回房间后，立刻回到了公共空间。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一起打开了布丁的盖子。

        我用勺子吃了一口，发现这种固体布丁的鸡蛋味很浓，但是很好吃。我看向宫城，她先喝了一口三花猫马克杯中的液体，然后吃了一口布丁。

        「仙台同学，今天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是说？」

        「当然是你对澪小姐撒的那个奇怪的谎啊。」

        所谓奇怪的谎，一定是指我和澪聊到酒的时候，我说“宫城酒量很差”这件事。那之后，我给宫城发了一条信息『我跟澪说了宫城酒量很差』，所以她说的应该就是这个。

        「虽然我擅自撒谎是不对，但我要是说你酒量好的话，澪会邀请你去酒会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听到我的话后，宫城皱起了眉头。

        「这个……」

        「说谎是不好，但宫城也不喜欢酒会吧。」

        「是倒是。」

        「所以，我觉得还是说你酒量差比较好。你要是无论如何都讨厌谎言的话，我也可以去订正，你看呢？」

        「……不用了。」

        宫城嘀咕道，然后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仙台同学会去酒会吗？」

        「不去。」

        「就算澪小姐邀请你？」

        「宫城希望我去吗？」

        用问题回答问题后，宫城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我说过，禁止你喝酒。你还记得吗？」

        「记得。所以，我不会在外面喝酒的。」

        「在家里也不用喝酒。」

        「稍微喝一点也可以吧。」

        「一点也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仙台同学是不能喝酒的人。」

        宫城果断地说道，然后吃了一口布丁。
        我也吃了一口布丁，然后说出了我一直在意的事情。

        「宫城。冰箱里放的那些酒，你真的全都喝掉了？」

        「我没理由撒谎。」

        「你不是不喜欢酒的味道吗？」

        「就算不喜欢也可以喝。」

        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的确，就算是讨厌的东西，只要想吃就能吃下去，想喝也能喝下去。不习惯的东西也是如此。我虽然不习惯碳酸饮料，但我也能喝下去。

        「……因为和生日蛋糕一样。」

        宫城看着布丁说道。
        这个微弱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听漏，于是我竖起耳朵反问了一句：

        「你是说不能剩下吗？」

        「我讨厌生日的第二天还留在冰箱里。」

        「就算这样——」

        也没必要勉强喝掉，我本想这么说，却被宫城抢走了话。

        「仙台同学。那些都是为了生日才买的吧。」

        「是这样没错。」

        「我不想扔掉它们。」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连同焦糖一起吃了一口布丁。接着，她说了一句「好吃」，又吃了一口，然后有些刻意地继续说了句「对了」。

        「仙台同学，澪小姐真的打算办生日会吗？」

        「好像是的。她还要我告诉她什么时候方便。」

        澪是个有些急性子的人，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给“奇怪的鸟”的成员发了一条「下个月举办生日会」的消息。

        「仙台同学，昨天的事情，你都记得吧？」

        「我记得，怎么了？」

        「昨天，我照顾仙台同学很辛苦。」

        「好像是。」

        记忆中的昨天，我确实是醉醺醺的，还一直缠着宫城。可以想象，照顾这样的我一定很不容易。正因如此，我才发自内心地认识到，绝不能喝太多酒。

        「所以，你要听我的话一次。」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看向我。
        虽然没有包含命令这个词，但我知道刚刚的话和命令是等价的。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要一次就够了吗？」

        「一次就够了。」

        说完，宫城放下吃布丁的勺子。
 
episode 373
        公共空间笼罩在寂静之中。。
        因为宫城一言不发。
        她也不看我，只是默默地盯着布丁。

        只要在常识范围内，无论她说什么我都打算服从，但如果沉默的时间太长，就会因为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感到不安。而作为命令代价的“照顾醉鬼”，应该也算不上什么重罪吧。

        「我要做什么？」

        我看向宫城问道。

        「我现在告诉你。」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但却没有接下来的话。我叫了一声「宫城」，然后便听到一声轻轻的「仙台同学」。

        宫城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她刚张开嘴，便把视线移向下方。

        听我的话一次。

        对我来说，这是过去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并不需要犹豫。对宫城来说也是一样。过去的她以命令这种形式强制让我服从，即使上了大学，她也会理所当然地说出她想让我做的事情。

        所以，我很好奇如此犹豫的她究竟要说什么。

        「宫城，我要做什么？」

        我又问了一次，宫城才终于开了口。

        「……澪小姐打算举办的生日会，你想个办法推掉。」

        原来如此。
        是这么一回事啊。
        那我也理解她为什么难以启齿了。

        「我也想想个办法推掉，但感觉不太可能。」

        为朋友庆祝生日。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且，澪最喜欢这种活动了。暑假里她就联系过我好几次，说想给我庆祝生日。

        虽然我一直用各种理由拒绝，但这次她把宇都宫也卷了进来，还说是连同宫城的生日一起庆祝。

        「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

        宫城用着像干面包一样的干巴巴的声音说道，然后死死盯着布丁，就像是要把它盯出个洞来一样。

        我也不欢迎生日会。

        但是，澪并没有恶意，反而是百分百的善意。她只是想大家一起愉快地玩耍，仅仅是出于这种心情向我们发出的邀请。

        作为宫城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一个好人的宇都宫，也很期待这个生日会，所以就算是上了大学后，不再那么人情世故的我，也会觉得拒绝这样的邀请，是十分不近人情的行为。

        「嗯——，我能理解宫城的心情，但澪和宇都宫好像都很期待。」

        我会想办法推掉。
        宫城看向了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我。

        「……生日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诶？」

        「没什么。」

        宫城的声音盖过了我的声音，公共空间再次被寂静所笼罩。
        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我回想着三秒钟前的事情。

        生日会只要一次就够了。

        这句让我不禁发出反问的话，就像在说不需要和我以外的人一起过生日，令我怦然心动。

        说这种话的宫城好可爱。
        说这种话的宫城真的好可爱。
        可爱，太可爱了，我好高兴。

        我也觉得生日只过一次就够了。
        但是，一想到澪和宇都宫，我也会觉得心痛。
        我无法忽视与她们的约定，以至于让我惊讶地发现，只需要宫城的我，居然也会感到心痛。
       
        「……我也觉得这样对不起澪小姐和舞香。」

        宫城小声说道。

        「不把它当作是生日会，就当作是像平时那样一起玩如何？」

        「我只是随口说一下而已。……这不是我想让你做的事情。」

        我们彼此都明白。

        我们都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约定是无法拒绝的，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但尽管如此，我也清楚，有时候就是会忍不住想要去做点什么。

        「宫城。」

        我轻声呼唤她，然后站起身。
        我走到坐在椅子上的宫城面前。
        我与她对上视线，然后托起她的手。
        就这样，我轻轻地将嘴唇贴在她的手背上。

        「不要自作主张。」

        一个单调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亲吻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后她的手便逃离了我的手心。

        去追逐那只手是徒劳的。

        我跪在地上，脱下宫城穿着的一只袜子。
        穿着牛仔裤的宫城的双腿，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与高中时代不一样的景色。

        「仙台同学，给我把袜子穿上。」

        「稍微等一会儿。」
       
        我托着宫城的脚踝，擡起了她的脚。

        就像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我将嘴唇贴在脚背上，用舌头慢慢舔舐着，确认着那比布丁更加温暖和坚硬的皮肤触感。

        宫城的脚颤抖了一下，然后离开了我的舌头。
        我又把她的脚拉了过来，然后将嘴唇贴上去，轻轻吮吸。

        「仙台同学，你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没有擡头，而是回答了一句算不上回答的话：

        「做这种事的话，还是穿裙子更好一点。」

        「现在你不用舔我的脚。」

        「那不是现在就可以吗？」

        沿着拇指，缓缓抚摸至脚底。
        宫城低声说了一句「不是现在也不要」，然后试图把脚抽走。
        我亲了一下她的脚背，然后擡头看向她。

        「你已经不会再下这种命令了吧？」

        「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了。」

        「下吧，志绪理。」

        「我没说你可以叫我志绪理。」

        「志绪理。」

        我清楚地呼唤出名字后，宫城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冷淡地说道：

        「我现在也不会叫你叶月。」

        这声音并不温柔。
        但是，宫城并没有逃走，而是留在了这里，所以我觉得她应该并不讨厌被叫名字。

        我没有等她的命令，便亲吻了她的脚趾，然后咬住了指关节。

        用力吮吸脚背，舌尖爬过脚踝。隔着牛仔裤亲吻膝盖，把手从宫城衣服下摆处伸进去。

        「仙台同学，停下来。」

        我抓住了那只试图推我额头的手，然后亲吻掌心。

        「不要。」

        宫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我们还穿着高中制服的时候，也有过无法拒绝的约定。

        表面上善于交际的我，一直都在羽美奈她们的邀请下和她们一起行动。比起宫城，那时我优先考虑的是朋友。
       
        而且，我们见面的时间被这些无法拒绝的约定所束缚，要远小于我们不见面的时间。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但是，现在我们也无法满足彼此。

        「宫城。」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嘴唇贴在她的指尖上。
        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室友，也不存在命令的我们应该更加亲近。

        「……下次的约定，好吗？」

        我小声问道。
        我知道我没有说清楚。
        但是，宫城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话题。」

        在这个家里做过好几次，但又好久没有做过的事情。
        在高中时代我们约定好不做的事情。

        无论是在宫城的床上，还是在我的床上，我都可以，我都想做。

        那种时候的宫城会主动靠近我。
        所以，我才能在重要的地方里抱重要的人。

        过一次就够的生日变成两次也无所谓。
        无关什么次数，我强烈地想要抱她。

        「因为我想比过生日的时候，更加珍重宫城。」

        我亲了一下宫城的手背，结果她留下一句「这样说是耍赖」，然后踢了一脚我的膝盖。
 
episode 374
        如果不指定“这一天”的日期就可以。

        宫城昨天小声地这么回答了。

        被拒绝也可以。
        但我不想被拒绝。
       
        我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说出的话，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约定，让我安心了下来。

        不能指定日期，就意味着我甚至不知道是在澪要举办的生日会之前还是之后，但宫城已经做出约定，这一点更加重要。

        细枝末节的事情无关紧要。昨天的我把“约定的日子”交给了宫城决定，今天的我对此并不后悔。

        虽然不知道能够抱宫城的日子会是什么时候，但我觉得这样就够了，而且这是以生日会为契机的约定，所以我觉得那一天不会太遥远。

        大概，一定。
        不过，不是这样其实没关系。
        宫城在向我走来就让我很高兴了。

        就算是那些谁都不会拒绝的简单的事情，她也能轻易拒绝，所以昨天得到的约定，仅凭这一点就意义非凡。
       
        我停下了切着西红柿的手，看向旁边正在为了做早餐和平底锅大眼瞪小眼的宫城。

        「……用不着你担心，蛋黄也不会有问题。」

        一个与爽朗的清晨毫不相称的低沉声音飘了过来，于是我回了一句「我倒没有担心这个。」

        「那你为什么看着我这边。」

        「我就是在想，你的厨艺也变好了。」

        今天是定下约定的第二天，宫城却只会发出极度不高兴的声音，但我只想享受此刻依然愿意站在我身边做饭的她。

        如果是不久前的宫城，这种日子肯定不愿意站在我身边，也不愿意帮我做饭。

        「……煎个煎蛋根本算不上料理吧。」

        我听到了一句几年前的宫城绝对不会说的话，于是对她说了句「是很棒的料理哦」。然后，我切好了所有的西红柿，看了一眼面包机，发现面包快要烤好了，于是便把黄油和果酱都放在了桌子上。

        「这周星期六，要不要一起熬夜制定寒假计划？」

        我一边准备着餐具，一边向宫城问道，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寒假的计划？」

        「对，寒假的计划。」

        「这星期六不才十月份吗？」

        「是啊。」

        「现在就制定计划，是不是太早了？而且还要熬夜制定计划，你准备制定多少计划？」

        原本惊讶的声音明显变得不悦了起来，宫城没有瞪我，而是瞪着煎蛋。

        「有什么关系嘛。就是安排一下计划而已。聊一聊想去的地方不也挺有意思的。」

        「没有意思。」

        我的话被一个冷淡的声音否定了。
        但是，我并不打算放弃。

        「那，宫城觉得什么有意思呢？我们星期六就干那个，告诉我吧。」

        「不要擅自决定星期六干什么啊。」

        「星期六，你有和宇都宫见面的计划吗？」

        我温柔地对固执的她说道。
       
        「……没有。」

        「那就，不聊寒假的事情，一起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到早上吧，安排上和我的计划吧。」

        「说得好像很了不起一样，真让人不爽。」

        随着这个不满的声音，宫城把煎蛋盛到了盘子里，我把切好的西红柿也放了上去。很快，烤面包机也发出了代表面包烤好了的尖锐声音，但我没有看面包，而是看着宫城。

        「我希望你能安排和我的计划。」

        澪主办的生日会。
        昨天和宫城的约定。

        虽然都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实现的未定的计划，但都预定在不久的将来。所以，我想增加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

        即使无法在重要的地方抱重要的人，那怕只有一点点，我也想增加能够让宫城觉得，过一次就够的生日变成变成两次也不错的时间。

        即使昨天的约定无法实现，为了能够熬过即将举办的生日会，我也想用我来填满宫城。

        「要是宫城说星期六没空我就放弃。不想和我在一起的话，你就随便编个理由吧。」

        我从面包机里拿出了面包，放在盘子上。然后和盛着煎蛋的盘子一起端到桌上，接着来到宫城身边。

        「……星期六，如果我有空，就两个人一起做些什么，熬夜到星期天早上，对吧？」

        「就是这样。」

        星期六和星期天我都想和宫城待在一起。
        现在进行着的对话就是这个想法，没有别的意思。
       
        但是，就算我这么说，宫城也大概不会相信。所以，为了不让宫城对“约定的日子”产生戒心，我决定一直熬夜到早上。

        「……到了早上你准备干什么？」

        宫城试探性地问道。

        「吃早饭。然后还想一起做点什么别的。要是困了，回自己房间睡觉也可以。」

        我不会做奇怪的事情。
        我说的这种话一点也不可信，我自己也很清楚。

        「……不是说要熬夜到早上吗，不要睡觉，好好熬夜。」

        「当然了。我答应你。」

        桌上摆放着早餐。但是，在吃饭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必须先做。
       
        我把手伸向宫城的耳朵。
        用指尖抚摸那绽放在耳垂上的花朵。

        这朵没有热量的花朵，是为了确认我们之间的约定的东西，我像是要将体温转移给它一样，将嘴唇贴了上去。

        既坚硬又柔软。
       
        耳环与耳朵的触感，联系着宫城与我的约定。
        我移开嘴唇，然后再次亲吻了鸡蛋花耳环。

        「宫城也要答应我。」

        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她便回了一句「答应什么？」

        「昨天的约定。要对我的耳环发誓，不会忘记。」

        其实并不需要这种仪式。
        所以，昨天我没有说要她亲我的耳环。

        我不认为宫城会打破约定，不用发誓我也会相信她。但我还是希望得到宫城对耳环的誓言，只是因为我想在去大学之前，得到宫城的体温。

        「……不用这么做，我也会遵守的。」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说要对耳环发誓呢？」

        宫城轻轻踢了一下我的脚踝，不满地瞪着我。

        「我已经好好发过誓了，宫城不应该也发誓吗？」

        说完，宫城皱着眉头抓住了我的衣服。

        腹部附近的衣服被她紧紧拉着，一阵呼吸拂过我的耳垂。耳朵上传来一阵温暖，于是我把手伸向了宫城的腰。当我把她拉近时，一个硬的东西碰到了我的耳垂，带来一阵钝痛。

        「我想要的可不是被咬诶。」

        我小声说道，结果疼痛变得更强烈了。
        但是，那个硬物很快就离开了，接着变成了我的脖子被咬住。

        轻轻地，以不会留下痕迹的程度。

        这个与誓言之吻相去甚远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宫城的体温便远离了我。

        「如果仙台同学擅自决定日期，刚刚的约定就不算数了。」

        「我知道了。」

        我冲着不高兴的宫城露出微笑，她便又在我提出的约定上补充了一句「还有，如果星期六中途睡着了，我会把你叫醒」。

        宫城摸了摸我的项链。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四叶草，然后用力按住。

        「没问题。我会一直醒着的。」

        我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手上，然后做出了承诺：「我答应你。」
 
episode 375 仙台同学应该在的地方
        虽然立下了约定，但也只是立下了，并没有确定具体的日期。

        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一旦决定下来，就会像圣诞节那次一样在意着那一天的到来，让人无法平静。

        为了避免自己变成那样，所以我一直没有决定“约定的日子”，今天依然没有定下来，面对这个不得不由我来决定，然后告诉仙台同学的事实，我感到十分无助。

        哎。

        我叹了口气，然后坐在床上。
        吃完早饭，现在是九点二十五分。
        明明是星期六，心情却无法明朗。      

        至少，今天不是约定的日子。只是决定和仙台同学一起制定寒假计划的日子，只是和仙台同学一起度过一天的日子。

        没有必要这么防备。

        仙台同学特地在今天这个日子附加了一个熬夜到早上的条件。制定寒假计划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熬夜才能完成，所以这个条件只是在委婉地告诉我「今天不是做那种事的日子」而已。

        所以，我才和她定下了星期六的约定。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心情也变得有些烦闷。

        简单来说就是，我觉得今天就算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而且对此我打心底不相信仙台同学。

        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些不想意识到的事情，所以我的心情才会变得烦闷。

        这一切，都是因为仙台同学平时的行为不端。

        虽然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但我也知道，仙台同学不会做我真心不愿意的事情。可就算这样，我还是无法相信她，正是因为我的内心深处依然潜藏着一个不愿相信她的自己。

        不想被背叛。
       
        我并非不相信任何人，大多数的人我都相信。比如，我相信舞香，也相信亚美。朋友是值得信任的存在，虽然如果被背叛，会令人悲伤，但我不会后悔相信了她们。

        但是，仙台同学不一样。
        如果我的信任被背叛，我就会后悔付出信任了。

        会让我以后的生活，变得只要回想起信任被背叛的那一天，内心深处便会感到痛苦。

        然后，我一定会把关于仙台同学的记忆封印在内心深处，再也不去看它。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拿起在书架上休息的黑猫，然后在房间中转了一圈。
        我摸了摸玩偶小小的脑袋，接着坐在床上。

        想象中的未来黑暗得令人厌恶。

        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能够真实地想象，想要前进的未来却又难以捉摸。
       
        啪嗒一声，我和黑猫一起倒在了床上。

        要是没有做出约定就好了。
        我真想去质问一下那个被仙台同学所逼迫，不对，应该说觉得被逼迫也无所谓的自己。可是，就算这么做，结果也不会改变。

        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一直都是如此，我总是因为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而感到厌恶。
       
        我又叹了口气，这时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闯了进来。我把黑猫放回书架上，然后对着门的方向回了一句「进来吧」。

        「我泡了冰茶，你要喝吗？」

        打开了房门的仙台同学并没有走进房间，而是笑眯眯地说道。

        「喝。」

        我回答后，端着托盘的仙台同学才走了进来，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然后说了句「附赠」后，又递给了我一些零食。

        「这是什么？」

        薯片和巧克力。
        这些不知道从哪儿买来，我也没见过的包装上，印着这两种图案。

        「澪说很好吃，我就买来了。」

        在我旁边坐下的仙台同学嘴里，冒出来一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

        「哦。」

        我虽然不讨厌澪小姐，但现在我怎么都没法好好做出回应。

        「要打开吗？」

        「我自己开。」

        说完，我一口气撕开了薯片包装袋，果然和包装一样，里面是裹了巧克力的薯片。

        「……谢谢。」

        姑且先表达感谢，然后吃了一口。

        咸味和甜味融合在一起，挺好吃的。

        完全相反的味道并没有产生冲突，而是在口中和谐地混合在一起，然后消失。感觉就像是涂了果酱和黄油的吐司一样。

        「好吃吗？」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好吃」。

        虽然不怎么去吃这种无法预知味道的东西，但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经常会觉得平时不怎么吃的东西也很好吃。这次虽然牵扯到了澪小姐，让人有些在意，但好吃的东西就是好吃。

        「这样啊。太好了。」

        仙台同学用着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从我手中的袋子里拿出了一片薯片，大口吃了下去。

        「确实很好吃诶。」

        她兴奋地说道，然后又加上一句「要不再去买点回来呢」。虽然这个想法我也欢迎，但接下来听到的话我就不想欢迎了。

        「一起去？」

        我当即回答了一句「我不去」，然后又补充说道：

        「但是，去买点回来。」

        「宫城小气鬼。」

        「你会买的吧。」

        「好吧。」

        随着这个平淡的声音，仙台同学又吃了一片薯片。我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喝了口冰茶。

        「宫城。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仙台同学看着我，小声说道。

        「没有。」

        「真的？」

        「我好得很。」

        就像是要证明我自己说的话一样，我拿起薯片，大口吃了起来。实际上我也没有身体不舒服，只是心情没法好起来而已。

        「既然宫城都这么说了，那就当是这样吧。」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用柔和的声音继续向我问道：

        「那么，寒假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都还没到中午，话题就要结束了诶。」

        「是你开始得太早的错。吃完午饭之后再安排计划不也可以吗？」

        「这样的话，到午饭之前都很闲了诶。」

        「仙台同学闲不闲与我无关。」

        「宫城你啊，这种时候真是冷淡。」

        仙台同学刻意地叹了口气。
        但是，这不是我的错。
        错的是让我没法从容的仙台同学。

        我没想到这么早就要谈论寒假的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把心情整理好。我本以为是午饭后再聊这个的，所以觉得还很早。

        因此，我觉得仙台同学至少应该接受自己被冷淡对待。

        「宫城，动物园呢？之前说下次再去的，结果也没去。水族馆也可以。」

        「这不需要等到寒假也可以去吧。」

        我的声音又变得低沉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于是向她问道：

        「……仙台同学想去哪儿？」

        嗯——，一阵沉吟声从旁边传来，接着是薯片袋子发出的嘎吱声，最后是仙台同学咀嚼裹了巧克力的土豆加工品的声音。

        「我就是想去宫城想去的地方。」

        仙台同学靠在床上，露出微笑。

        「明明平时都是说什么温泉之类的。」

        我从桌上拿起薯片袋子，将它搂在怀里，然后拿出了一片。

        「要去温泉吗？」

        「不去。」

        我吃着薯片，瞪着仙台同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没提……。真想去旅游啊。」

        「……去哪儿旅游？」

        「哪儿都行，不过我想过个一夜。」

        「不行。」
       
        「那就过两夜。」

        随着她愉快的声音，薯片袋也被抢走了。

        「那更不行了，薯片还给我。」

        「我喂你吃。不愿意的话，就我们俩一起去旅游吧。」

        「都不行。」

        「光速拒绝是犯规的。稍微考虑一下嘛。」

        「想让我考虑的话，至少提示一下去哪儿吧。」

        「……我可以现在开始慢慢思考吗？」

        「不行。」

        我断然拒绝，然后从仙台同学那儿拿回了薯片。

        过两夜的旅行是不可能的。
        过一夜都不用考虑。
        不过，只是稍微远一点的旅行，我觉得应该也会很有趣。

        「宫城愿意一起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你说个感觉有意思的地方。」

        「那，我们今天就一起想吧。」

        说完，仙台同学温柔地笑了起来。
 
episode 376
        伸向天空的电波塔，有小笼包和肉包子的美食街。
        远足或者游乐园。

        这些我上午全都拒绝了，但仙台同学似乎还不打算放弃。我们吃完午饭，到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她仍然在闲聊中不断夹带着寒假的计划。

        「宫城，植物园呢？听说晚上有彩灯看哦。」

        用手机搜索着不用过夜就能往返的地方的仙台同学，此时看向了我。

        「待到晚上的话，回来不是很麻烦吗？」

        「好吧，这倒是有可能。」

        一直老实地坐在我旁边的仙台同学把手机放到了我的床上，然后不满地向我说了一句「宫城一直在否定，这不是没地方可以去了吗？」

        「都怪仙台同学说的都是让人不想肯定的地方。」

        的确可能是我不配合，但寒假这种事儿，计划得太早本身也有问题。计划这种东西很容易改变，所以我不想过早地谈论。

        如果只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我可以和仙台同学一起去。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约好的日子越是遥远，对于那一天的心情就会越发沉重。

        虽然我并不是要抱着期待去等待，但如果我真的产生了这种感情，而计划到最终也仅仅停留在计划阶段的话，我可能会无法原谅仙台同学，恐怕，我也会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失望。

        「寒假的计划就等到寒假再安排吧，来看电影吧。 」

        虽然看着思考寒假去哪儿的仙台同学也不错，但我想对我来说，现在制定寒假的计划是不可能的。

        「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桌上的平板。

        「寒假的话题也太早了吧。」

        「算是吧。」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便是一声「那就按宫城说的来，寒假的话题到此为止，来看电影吧」这样更加无精打采的声音。

        「怎么感觉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宫城又不告诉我想去哪儿。」

        仙台同学说了声，给，然后把平板递给了我，我皱起了眉头。

        「我就是没有想去的地方啊。」

        「……寒假的时候，总会想去什么地方玩吧。」

        一个十分低沉，但似乎又不容敷衍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回答了一句「要看目的地决定去不去。」

        「你明明都没有想去的地方？」

        「我可能会想去的地方，仙台同学会找到的吧？」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午饭的时候我也说过了，不冷不累也不会厌烦的地方。」

        「那种地方，好像就只有电影院了吧。」

        「那不也行？」

        如此说道的我，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冷淡。我看向仙台同学，她的脸上露出了复杂到仿佛刻意为之的表情。

        「机会难得，到寒假之前我会考虑考虑别的地方的。」

        「那也行。」

        这种时候，我要是能说出更体贴的话就好了。可是，只要和仙台同学在一起时，我的嘴就像是挂了什么重物一样难以开口，也想不出什么体贴的话来。

        退一百步说可以去游乐园什么的，我也做不到。

        因此，我只能低下头瞪着鳄鱼。

        「话说回来，宫城来选接下来要看的电影吧。」

        「……仙台同学没有想看的电影吗？」

        我看着鳄鱼那张毫无紧张感的脸问道。
        寒假的计划基本上无法让步，我也不打算让步到这个程度。但是，如果是电影的话，我可以让步。

        「我想看宫城想看的电影。」

        「又说这种话。」

        「可是我一说恐怖片你又会生气。」

        「……不是太吓人的话，也可以看。」

        那些描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事物的电影，对于一个人的夜晚影响实在是太大，所以我至今都不喜欢。

        在电影中感觉到的恐惧，会成为你在黑暗中看到疑影，或是在平平无奇的声音中感受到不存在的东西的契机。这种由细微事物中诞生的幼稚恐惧，自己一个人是无法消除的，只能与之共存到早上。

        但是，今天仙台同学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到早上。

        「选个你感觉不错的。」
       
        我把平板递给了仙台同学。
        仙台同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了句「嗯——，我想想」，接着目光落在了平板上。

        我很好奇她会选择什么电影，于是偷瞄了一眼画面，发现平板电脑上显示着一些我绝对不会选择的标题，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立刻将视线转向一脸无忧无虑的表情的鳄鱼，将平板上显示的电影标题从脑海中赶出去。

        我和鳄鱼大眼瞪小眼没多久，就听到了仙台同学那明朗的声音。

        「这部原作是个游戏，应该可以吧？」

        我没看平板的画面，问了句「什么游戏？」，然后她便回答说是「出现僵尸的游戏。」

        「……那个，好像很恐怖，所以我没玩过。」

        「这样啊。那要不，别看了？」

        「不用，看吧。」
       
        我擡起头，看向平板。
        画面上全是僵尸。

        其实也没什么，画面上不过是显示着一个女人，本身并不可怕。仙台同学把平板放在桌上，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开始播放，声音开始流出。
        夜幕正在降临。
        但是，窗外还是很亮。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把鳄鱼拉了过来，靠近仙台同学。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我想捂住耳朵或者闭上眼睛的场景变得越来越多，我的身体也变得僵硬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旁边，仙台同学正愉快地盯着屏幕。

        要说恐不恐怖，确实很恐怖。
        但是，这并非无法忍受的恐怖。
        剧情的情节也很让人在意，我觉得这是一部“感觉不错的恐怖片”。

        但是，我果然还是不喜欢恐怖的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很大的声音，让我的肩膀猛地一震。

        听到并非来自平板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接着，一句「抱歉。我的手机」传入了耳中，很快仙台同学马上进入了我的视线，她拿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机。

        但是，手机的来电声没有停止。
        仙台同学重新坐回了我身边。
        然而，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仙台同学，它还在响。」

        我向她搭话，也没有回应。
        平板发出的煽动着紧张感的声音也被仙台同学暂停了，房间里只剩下来电声在回响。

        「不接吗？」

        我轻声问道，没过一会儿，我只听到一声毫无波澜的「挂掉了」。这句话没有错，铃声的确从我耳边消失了。

        然而，她的手机马上又开始全力通知着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可是仙台同学只是一直盯着发出吵闹声音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作。
       
        「……谁打来的？」

        虽然我觉得最好不要问，但我还是问了出来，仙台同学低声回答道：

        「我父母。」
       
        从她口中漏出的话语钻入了我的耳中。明明几乎是要听不见的声音，却沉重地压在了我心中，让我也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只有来电声不停地响着，而我们则是继续盯着手机。

        一分钟，还是十分钟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然后发出了短促的铃声。

        「好像来短信了。」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然后开始看短信。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只有她的视线在移动，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放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没有开口。

        合适的室温，合适的距离。
        舒适的星期六渐渐染上了灰色。

        「没事吧？」

        我用若无其事的声音问道，仙台同学也用着如无其事的表情回答道：

        「我是没事，但算不上没事。」
       
        「……什么意思？」

        「有事的是姐姐。她感冒了。」

        仙台同学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发烧了吗？」

        「发烧了。……短信简单来说就是，姐姐感冒了，没法动弹，让我去看看情况。我父母，对姐姐保护过度了。」

        你要去吗？我差点就这么问了，于是我换了个问题。

        「你和姐姐有联系吗？」

        「没有，不过来这儿之后我收到过她的消息。」

        「这样子。」

        不去姐姐那儿。
        仙台同学有权利做出这样的选择。

        考虑到她迄今为止从未回过父母在的老家，我觉得她也没有必要去姐姐家。

        她姐姐肯定也有朋友，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依赖朋友。说不定已经在依赖朋友了，只不过是仙台同学的父母太过于担心了。

        所以，就别管姐姐的事情了。
        感冒而已，没关系的。
        无视掉那条让她去看看情况的短信就好。

        我应该轻轻拍拍仙台同学的背，告诉她「不用去了」。

        「……仙台同学。」

        「你想继续看电影吗？」

        仙台同学温柔的声音拂过耳畔，我抓住了她的衣服。

        「可以不看。我觉得仙台同学最好还是去一下姐姐那儿。」

        我觉得不去也没关系。

        但是，我从未见过的仙台同学的姐姐，或许也和仙台同学一样容易感冒，或许也和过去见过的仙台同学一样正处于痛苦之中。

        「你姐姐家远吗？」

        「算不上近。」

        仙台同学回答的时候没有看我的眼睛。

        「不远的话就去吧。……生病的时候，一个人是很难受的。」

        空无一人的家。
        即使有回来的计划也会被打破的家。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便一个人变得理所当然，即便我已经不再相信计划，但当我发烧头痛，动弹不得的时候，还是希望有人在我身边。

        我知道，如果不测体温，就不会意识到自己发烧，身体的痛苦也可以用药物来缓解，但有些日子还是会很难熬。

        我站起身，从包里拿出钥匙包。

        「仙台同学，这是用来守护进入重要的地方的钥匙的东西吧。」

        说完，我给仙台同学看了看钥匙包，她点了点头。

        「我的钥匙和钥匙包都借给你。狗看起来更加强壮，只是今天交换。所以，仙台同学回房间把自己的钥匙拿过来。」

        仙台同学的钥匙包上印的是猫，但我的钥匙是由狗守护的。虽然两边的钥匙包都能守护钥匙，但仙台同学说过，印着狗的钥匙包会一直守护我的钥匙。

        所以，印着狗的钥匙包必须要还给我。

        虽然还不用对耳环发誓，但我也不想这样什么约定都还没做，就放走了正在履行和我的约定的仙台同学。

        「叶月，一定要把我的钥匙和钥匙包都还给我。」

        我把钥匙包递给了仙台同学，然后摸了摸她的项链。

        「我明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把钥匙和钥匙包还给你的。还有，抱歉。电影看到一半就这样子。」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吧。」

        「这样啊，也是。」

        仙台同学小声地说道，然后连同我的手，一起握住了项链。
 
episode 377
        
        仙台同学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问她，就把她送出门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的心情。或许她明明不想去，而我却强迫她去了，又或许我什么都不说她也会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等着仙台同学。

        在看电影时的同一块地板上，我看着手中的钥匙包。
        刻有猫的图案的钥匙包里，装着仙台同学用来进入这个家的钥匙，与她带走的我的钥匙一样。

        在拿到钥匙包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钥匙是我们共同的东西，它将我们联系在了同一个地方。这就意味着，如果没有这把钥匙，我们就无法留在同一个地方。

        我紧紧地握住了钥匙包。

        仙台同学能回去的应该只有这个家，她也从来没有不回来过。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弄丢过钥匙，只要有钥匙包守护着钥匙，今后也不会弄丢。

        我靠在床上，看着桌面。

        和仙台同学一起看电影的平板进入了我的视野，为了防止突然听到僵尸的声音，我关掉了它的电源。顺便将画面朝下，盖在了桌上。然后，我从书架上拿来了黑猫玩偶放在上面，将一切都封印了起来。

        僵尸必须被关在平板里面。

        「拜托你了。」

        黑猫虽然不会发出「喵」的声音，但戴在它脖子上的月亮项链却闪闪发光。

        ——要是没看恐怖电影就好了。

        我以为仙台同学会一直陪着我到早上，所以大意了。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考虑意料之外的情况，绝对不会去看恐怖电影。恐惧会一点点地侵蚀我的精神，让我看到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看完电影后的当晚，以及第二天。

        即使过了一段时间，我也会在某个瞬间感受到本应该只存在于画面中的某种感觉，或是看见什么影子。正是因为在要忘记的时候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恐惧的残余才会在心中不断增长，让我即使在明亮的地方也感到害怕。

        仙台同学离开家才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好讨厌。

        我看了一眼放在刚刚仙台同学坐过的地方的手机。

        没有短信，也没有电话。

        我弓起背，手里握着钥匙包，抱起了膝盖。

        为什么这种时候仙台同学的姐姐会感冒呢？

        「吓死人了。」

        我嘟囔道，然后注视着黑猫。

        仙台同学几乎不说家人的事情，所以我也不了解她的姐姐。

        她和感冒后卧床不起的仙台同学很像吗？

        如果了解的话，我大概就能想象仙台同学的姐姐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也就能预测仙台同学什么时候会回来。

        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她姐姐生活的地方都不知道。

        仙台同学虽然说会尽快回来，但是却没有说回来的时间。虽然我希望她不要半夜才回来，但如果仙台同学的姐姐像她一样状况不好的话，可能要到早上才能回来。

        我呼出一口气。

        我对明明想了解仙台同学，却又什么都没有问的自己感到失望。到今天为止，我明明有很多的时间，要是早点问问她的事情就好了。

        但是，我也只是这么想而已。考虑到我自己的情况，我也无法轻易开口。当你问别人的时候，也要做好自己被问同样问题的准备。

        我没有那样的觉悟。

        如果有人问我，我的母亲是怎样的人，我肯定无法回答。因为，我希望那段被埋藏的记忆能保持沉默。

        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很多很多关于父亲的事情，她一直都很温柔。无数个父亲不在的夜晚，都是她陪在我身边。

        对其他人说起这样的话，就代表着我要想起母亲的事情，甚至会想起一些本不应该想起的事。

        如果母亲真的很温柔，她就不会再也不回家。她也就不会不来抚摸在空无一人的宽敞房子里哭泣着的还是小学生的我的头。
        
        我会不得不去重新认识这些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不用说多余的话。

        我紧紧握住手中的钥匙包。
        母亲曾经经常哭泣，但我不想回忆起比她哭得更多的我自己。

        如果要回忆，最好是别的事情。

        一大早开始聊寒假的事情的仙台同学。
        甚至用手机查资料，都想制定一日往返的旅行计划的仙台同学。
        在我旁边看恐怖电影的仙台同学。

        平板中的僵尸正在肆虐——

        不久前看过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中，让我感到一阵恐惧。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钟。
        已经到了可以吃晚饭的时间，我不禁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里没有东西可以吃。
        先吃晚饭的话，就得去公共空间。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我从书架上拿了几本搞笑漫画，放在手机旁边。

        虽然这个家里没有怪物，也不会出现僵尸，但我也没那么饿，所以我决定不吃晚饭，而是看漫画。

        一本、两本、三本。
        我不停地读着，却笑不出来。

        我又从书架上拿来了新漫画，又读完了第四本，第五本。

        我试着看了小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时间缓缓流逝着，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要晚点回来了。』

        我收到的是仙台同学发来的简短消息，于是我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现在已经是星星出来的时间了，窗外一片漆黑。
        被称为午夜的时间正在接近。

        在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人。
        我深知如何度过可怕的夜晚。

        今天黑猫封印了平板，我还有仙台同学的钥匙包。
        所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我的背却依然蜷缩着，无法伸直。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钻进被窝一觉睡到天亮，但今天就连潜藏在被窝里的黑暗都令人感到害怕。

        我从床上拿起毯子，在地板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背后有东西会让我感到安心，被柔软的东西包裹能让我心情稍微平静一点，但今天却不是如此。

        我裹着毯子站了起来，打开了门。

        我打开公共空间的灯，站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前。
        我轻轻地把手放在门上。

        我想进去。

        我觉得，比起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做可能会不那么害怕。
        但是，不能随便进入别人的房间。

        就像我不想让人知道我会让黑猫在床上睡觉一样，仙台同学可能也有想隐瞒的事情。

        我看了看敞开的自己的房间。

        现在，黑猫正坐在平板电脑上。
        鳄鱼在我刚刚坐着的地方附近。
        钥匙包和手机都在我手里。

        哭泣的我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我没有被抛弃。
        就算害怕，只要等待着，仙台同学就会回来。

        我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坐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门前。

        仙台同学必须把交换的钥匙包还给我，所以她绝对不会不回来。

        虽然我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不相信仙台同学的我，但也有一个相信她的我。不过是不相信仙台同学的我和相信仙台同学的我在争吵罢了。

        现在，是相信仙台同学的我赢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从此以后，我都能。
        长久地抱着这种心情生活下去。

        ——所以，快点回来吧。

        拜托了。
 
episode 378 前往宫城身边
        「那，我就先走了。」
       
        我向半睡半醒的姐姐打了声招呼，然后离开了这个待的时间超出我预期的家。

        我不想错过末班车。
        所以我快步走向车站。

        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我觉得我应该对独自生活的姐姐再多说一句这样的话，可我却没能说出口。

        在与来时完全不同，已经被黑暗笼罩的人行道上，我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在我上大学之后，姐姐曾经联系过我，可我只是用着比宫城更加冷漠的话语回应了她。

        然后。
        今天我也几乎没有和姐姐说话。

        所以，我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她是如何生活的，今天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我进入房间的呢？

        我看着通向姐姐家的路。
        目光所及之处，明明有着路灯照明，却显得格外昏暗。
        建筑物和人行道都让我感到陌生。

        我看了看包里的钥匙包。
        上面虽然没有猫，但我似乎能感觉到属于宫城的狗在小声地叫着，于是我又转向前方。

        事到如今，就算再思考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也无济于事了。

        为了乘坐电车，我迈出了步伐。
        我离姐姐的家越来越远，离宫城等待着我的家越来越近。

        我用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跑的速度，朝着宫城的身边前进着。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车站后才慢慢调整呼吸。
        穿过检票口，钻进末班车。

        车里人很少。
        我不想坐，于是就这样站着，任由电车摇晃。

        姐姐那看起来很难受的面容浮现在我的脑海，我抓住了裙子。

        在唯有书架十分显眼的房间中，似乎没有联系任何朋友，只是坐在那儿的姐姐。
        独自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
        没有躺在床上睡觉，仅仅只是坐着。

        姐姐那副样子，与试图掩饰身体不舒服的宫城不谋而合，夺走了我放下药和食物就立刻回家的选择。而且，当我给她测量体温的时候，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让我更加难以回家了。

        这种时候明明可以依赖朋友的。

        虽然我会这么想，但如果是我的话，也不会因为身体不舒服就依赖朋友。我认识的姐姐也是会做出同样选择的人。

        我本以为，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但看来还是有一些地方没有变。

        或许还有其它没有变的地方，但我现在并不想知道。今天我和姐姐久违地见了一面。现在我们的关系仅此而已。

        能够一瞬间消除父母施加的诅咒的魔法，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南瓜不会变成马车，老鼠也不会变成马。

        但是，即使没有魔法，人也会发生改变。两三个小时内不会改变的事情，经过两三年也可能发生改变。我和姐姐无法回到过去的我们了，但或许能够成为全新的我们。

        问题在于这都需要努力，而长大后的我并不想付出这种努力。我知道错的不是姐姐，但理解和感情是不相容的。

        ——姐姐，吗。

        小时候，我和姐姐并没有太大差别。
        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够做到。
        所以，我才能追上姐姐的脚步。

        我们并非像太阳和月亮那样截然相反的姐妹，更像是星星和月亮那样非常相似的存在。

        但是，相似并不意味着等同。只是我误以为姐姐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罢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做不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才明白星星和月亮是不一样的。

        失望与失意。
        后悔与悔恨。
       
        产生的感情都是不好的感情，我不禁叹了口气。

        要是没来就好了。

        虽然我没有这么想，但我也无法让心情变得积极起来。

        在电车中摇晃的时候，不断涌上我心头的，也都是想和宫城看电影，想和宫城闲聊之类的想法。即使是在除了必须品以外别无他物的房间里，看着姐姐的难受的样子时，我也忍不住在想着宫城。

        薄情又冷漠的我。

        对病人都缺乏关心的自己让我感到恶心。

        我茫然地看着电车门。
        打开，又关上。
        经过好多次重复，我终于走出了这趟乘坐时间说不上短的电车。

        离开车站后，我沿着被路灯照亮的人行道走向我应该回去的家。

        街上已是午夜氛围，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脚步声变得比平时更响了，然后融入到黑暗之中。

        头顶之上，作为我名字的一部分，被宫城拿走的月散发着光辉。如果更加明亮一点，或许我还能在人行道上的某处看到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叶，但现在的我既看不见月，也看不见叶，只是面向前方，不断前进着。

        朝着家的方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前往宫城身边。

        胸前的四叶草摇晃着。

        总感觉今天的家特别遥远。
        一分钟感觉像两分钟，两分钟感觉像四分钟。

        在仿佛时间静止的午夜中，我就像是要划破时间一样，规律地迈着脚步，摆着手臂。

        到家后，我爬上三楼。
        在大门前，我取出了宫城的钥匙包。

        「到了哦。」

        我对一直乖乖待在包上的狗说了句话，然后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我锁好门，脱掉鞋子。
        我前往公共空间，打开门。

        好亮。
        电灯打开着。
        但是宫城不在。

        她应该不会一直开着灯，但椅子上又没有人坐着，厨房里也没有人。
        我又往前走了一两步，然后立刻停了下来。

        「……诶？」

        地上有一团东西。
        这团被毯子包裹着的东西——
        怎么想都是宫城。
        她或许，大概，是倒下了。

        「宫城——！？」

        我不知道宫城为什么会倒在公共空间里。

        而且，我也不明白她倒下的地方为什么是在我的房间门前。

        虽然我还一无所知，但我还是冲了过去。

        「宫城！」

        我扔下包，然后打开了毯子。

        宫城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我刚打算摇晃她的身体，但旋即又放弃了。
        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倒下，最好不要随便乱动她。

        「宫城！宫城！」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听到「呜……」的轻微呻吟声，我的心脏猛然一颤。我很高兴她还有意识，但她的意识还不清醒，又让我心跳加速了起来。

        「宫城，你没事吧？还认识我吗？」

        我用着不该在半夜发出的音量问道，宫城的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

        「……仙、台、同学？」


        随着这个沙哑的声音，宫城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渐渐聚焦在我的身上。

        「你没事吧？有没有磕到头？哪里痛的话就告诉我。」

        我想问的话在脑海中塞成一团，让我无法流畅地组织语言。
        但是，我实在无法保持沉默，只能一股脑把浮现在脑海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身体，好痛。」

        宫城嘟囔道，于是我抓住了她的肩膀。

        「身体哪儿？要叫救护车吗？」

        「jiuhuche？」

        「对。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不是这样，就不会倒在这种地方了。

        我不知道宫城是什么时候开始身体不舒服的，或许在我离开家的时候，她身体的某个地方就开始痛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去想，这让我的心脏跳动得愈发激烈。

        我用力抓住了宫城的肩膀。
        然后我便听到一声好痛，于是我又问了句「哪儿痛？」

        「肩膀。手，松开。」

        她轻轻拍了一下我抓住她肩膀的手，于是我慌忙松开了手。

        「我只是在睡觉。」

        就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面包一样的嘟囔声传入耳中。

        「你说只是在睡觉，是指在这儿睡觉？你真的不是倒下了吗？」

        「真的只是在睡觉，没事。」

        说完，宫城坐了起来。

        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宫城向我伸出了手。
        但是，那只手又慌慌张张地藏进了我刚刚打开的毯子中。这让我不禁有些在意，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拉，那只手就从毯子中冒了出来，钥匙包也掉在了地上。

        「欢迎回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宫城不高兴的声音，于是我说出了刚刚没能让她听到的重要的话语。

        「我回来了，宫城。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轻轻地。
        我抚摸了装饰着宫城耳朵的鸡蛋花耳环。
 
episode 379
        我轻轻地划过宫城的耳环，抚摸着她的脸庞。

        「仙台同学，交换。」

        宫城嘟囔着说道，然后从我手里逃开后，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钥匙包，递给了我。

        我把刚刚扔在地上的包捡了起来，拿出了钥匙包。

        「狗狗，谢谢你。」

        我说了声「给」，然后把钥匙包交换了出去。
        我对从宫城那儿接过来的猫，说了一声「我回来了」，然后把它放进了包里。

        「宫城，你说刚刚只是在睡觉，但你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呢？」

        我提出疑问后，宫城没有看我，而是盯着地上的毯子。

        没有回答。
        沉默带来了寂静，安静得仿佛能够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看上去像是倒在地上的宫城。
        裹着这样的宫城的毯子。
        从她手里滑落的猫咪钥匙包。
        这一切都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前。

        我解读着刚进入公共空间时得到的零散情报，发现宫城所说的「只是在睡觉」并非谎言。

        虽然说她并不是倒下了，让我感到安心了一点，但仅凭拼凑起来的信息，我还是不明白宫城为什么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地板上，而且还是在我房间门口。

        「宫城。」

        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希望她能解答我的疑惑，但是并没有回应。
        宫城没说话，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换做平时已经回房间了也不奇怪的她，此刻为何会在这儿？明明她随时都可能开始发牢骚，却为何又保持沉默？我的疑问层出不穷。

        我开始回溯时间，整理状况。

        我把宫城留在家里，然后去了姐姐那儿。
        在此之前，我们俩在一起看电影。
        而且是宫城不擅长的恐怖电影——

        「难道说，你睡在这儿……是因为害怕？」

        「才不是。」

        宫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她扯走了毯子，远离了我一些。

       
        我知道，宫城这种时候不会回答我。
        但我还是痴心妄想地想要听到回答。

        看了恐怖电影后，害怕一个人待着的宫城，为了来找我来到我的房间前。比起在自己的房间，她更想待在我的房间里。但是，她又不能随意进入别人的房间，所以只好待在房间门口。

        虽然这只是我的愿望，但我希望这就是事实。

        「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

        我向宫城靠近了她逃开的距离，我抓住毯子拉了一下，结果她又扯了回去，然后冷淡地甩了一句「怎样都无所谓吧。」

        「告诉我嘛。」

        「没有什么理由。」

        她很强硬地说道，于是我放弃了进一步追问。

        「那没有理由也行，不过不要在这种地方睡觉了，会感冒的。 」

        「我没睡。醒着的。」

        「可我看到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诶。」

        我用力拉了一下毯子，宫城便发出极度不悦的声音。

        「我一开始是醒着的。」

        「那肯定啊。谁睡觉之前都是醒着的。」

        我如此说道，然后啪的一下，宫城突然松开了抓着毯子的手。然后，她把毯子塞到了我的手里。在我眼前的也因此从宫城变成了一团皱巴巴的毯子。

        「……宫城，比起在这种地方睡觉，不如你就随意进我房间睡吧。在房间门口要是感冒了就麻烦了。」

        如果宫城是因为看了恐怖电影而感到害怕，所以才睡在我房间门口的话，我会觉得很可爱。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做了让她感到如此害怕的事情，以至于她在公共空间的地板上睡觉，我也感到很心痛。

        即使在我房间门口睡觉的理由并非什么恐惧，我让不擅长恐怖电影的宫城看了恐怖电影，还把她一个人留在家，肯定也会让她感到不安。

        虽然我并不是优先考虑姐姐，但还是让宫城等太久了。

        「……仙台同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宫城没有回应我说的可以随意进我房间，而是转移了话题。由于我回来的比计划要晚，所以我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我刚回来。姐姐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差。」

        「没事吧?」

        「应该吧。毕竟我让她吃了饭，也喝了药。」

        「……不是这个意思。仙台同学。」

        「嗯？我？」

        「仙台同学没事吧？」

        一个既不小声，也不低沉的认真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看向了宫城。

        她并没有皱着眉头。
        我和没有表现出不高兴的宫城对上了视线。

        出乎意料。
        我没想到，她担心的并不是我感冒的姐姐，而是我。

        我把毯子放到一边，然后认真地告诉身处重要的地方的重要之人，不用担心。

        「没事。有宫城在。」

        如果没有宫城，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在姐姐身边保持平静。以前总是拿姐姐和自己的比的心情可能会复苏，我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应该是我绝不会去姐姐那儿。然后，姐姐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又会后悔，可能会放弃一切。

        但是，因为有宫城在，所以这种事没有发生。

        我已经不需要再拿别人和自己比较了，我也不需要再成为姐姐了。
        我应该成为属于宫城的我，而不是和姐姐一样的我。

        「谢谢你，宫城。」

        我亲吻了一下她的脸庞， 然后用手指梳理着她乌黑的头发。

        「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啊。」

        对我来说，有一个叫“宫城志绪理”的想回去的地方。
        所以，我才能去姐姐那儿。

        虽然去姐姐那儿的我算不上好的我，但我还是做完了应该做的事，在被黑暗囚禁之前就回来了。

        「……叶月。」

        一个轻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宫城的手摸到了我的项链。
        她的指尖顺着链子，一直抚摸到四叶草，然后轻轻拉了一下。
        链子陷入我的皮肤，我的身体向宫城倾斜。

        宫城的脸靠了过来，我们的嘴唇相互触碰。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宫城，她却移开了视线，然后将额头贴在了我的肩膀上。

        「现在的话可以。」

        无法理解的话从宫城嘴里小声说出，我不禁发出声音。

        「诶？」

        「之前的约定。」

        「约定？」

        我像个傻子一样鹦鹉学舌地回答道，宫城便用几乎要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下一次的约定啊。那个，现在的话可以。」

        在宫城要求我想办法取消掉澪说想要办的生日会那天，我们做了一个约定。那是能让我在重要的地方抱重要之人的约定，是我一直渴望的事情。

        「宫——」

        我的声音被某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诶？」

        我嘴里发出的并不是宫城的“城”，而是一种呆住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名字，就打断我的声音是一声低沉“咕噜”声，于是我的手伸向了声音来源。

        宫城的肚子。
        虽然已经没有声音了，但我还是轻轻碰了一下。

        「难道是肚子饿了？」

        我抚摸着宣示着肚子饿了而发出的声音的宫城的胃部附近，然后宫城便从我的肩膀上擡起了头。

        「不是。是仙台同学的肚子响了。」

        说完，宫城猛地把我的手从她的肚子上拿开，然后按在我自己肚子上。

        「绝对是宫城的肚子吧。」

        「不是。我才不饿。」

        「你吃饭了？」

        「吃了。」

        「吃的什么？」

        「就是……」

        宫城说出了算不上回答的回答，然后按了按我的肚子，

        由于她的言行太过于孩子气，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这里才是我的归宿，我不能没有宫城。

        「我也还没吃饭，要不要现在一起吃饭？」

        虽然我让姐姐吃了饭，但我自己什么都没吃就回来了。出门之后，我甚至没有感觉饥饿的余裕，但现在冷静下来后，就感觉肚子饿了。

        「……吃饭的话，刚刚的就不算数了。」

        说实话，我觉得这样很可惜。
        就算肚子空空，我也想触碰宫城，想抱宫城。

        但是，如果宫城也饿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可以。我来做饭，一起吃吧。」

        「……约定呢？」

        「宫城下次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好。」

        「我不想再自己说了。」

        「那就明天。」

        「干嘛擅自决定？」

        「这样的话，那你就自己决定吧。」       

        我微笑着握着宫城的手，她回了一句「恼火」，但并没有把手抽走。

        「……暂且保留。」

        宫城低声说道，然后补充了一句「吃饭吧」。

        「我说，宫城，就明天嘛。」

        「明天再考虑。」

        「我相信宫城不会说不的。」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做晚饭，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飞了过来：

        「快点做饭去。」
 
episode 380
        『昨天谢谢了。已经退烧了。』

        看到把我弄醒的手机上显示的消息，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姐姐。

        我想假装没有看到。
        但是，无视主动来信的姐姐也太过分了。

        对方是刚刚病好的人。
        即使是大清早不想看到的，即使关系算不上好，至少也该回个消息。

        『哦。』

        犹豫片刻后，我发送了一句很简单而且没有什么意义的话。

        我呼出一口气。

        我本应该回复得更好一点的。

        就是想了这些事，所以仅仅只是发送了一个字，就让我感到异常疲惫。       
        我把手机放在墙边，然后看向身旁。

        「……志绪理。」

        我叫了一声眼前的人，然后伸出了手。
        我摸了摸她的黑发，然后轻轻撩起。

        宫城现在就在我的床上。

        这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太晚的晚餐——肉酱意面之后，并没有能够遵守“熬夜到早上”的约定就睡着了。

        当然，宫城也发了牢骚说「不是说好要熬夜到早上吗」。但我实在是太累了，宫城虽然还在说些什么，可我一钻进被子马上就睡着了，然后就一觉睡到现在这个说是早上也有点迟的时间了。

        「志绪理。」

        我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嘴唇。
        如果宫城醒了的话，可能会对我这种叫法发牢骚，但是现在她还没醒，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志绪理、志绪理、志绪理。

        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宫城。
        但她还是没有起来。
        平静而又无可挑剔的时间缓缓流逝着。

        这种安静的时间虽然也不错，但还是宫城醒着的时候更好。就算她会皱着眉头，声音低沉，我也希望她睁开的眼睛中映出着我的身影，叫着我的名字。

        「志绪理。」

        我大声地叫了她，然后亲吻了她的嘴唇。
        可就算这样，宫城还是没有醒来，于是我紧紧地抱住了她，才听到她半梦半醒地问了一句「嗯，干嘛？」

        「志绪理，早上好。」

        「早上、好。」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我的怀里传来。

        「还困吗？」

        「嗯。」

        我听到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回答，于是我又问了一句「快十点了，志绪理还要睡吗？」，然后宫城才推开了紧紧贴在一起的我的身体。

        「起床。还有，不准叫志绪理，叫宫城。」

        「好，好。」

        我抓起宫城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指尖。

        「我没说你可以这么做。」
       
        「是啊。」

        我微笑着回应道，然后把嘴唇贴在了她的手心。

        「仙台同学！」

        随着这个低沉的声音，我的额头被按住，嘴唇也离开了她。

        「怎么了？宫城。」

        「你好烦。」

        这次传来的是一个十分清楚的声音，于是我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这么说有点过分吧？」

        「才不过分。先不说这些，你姐姐有联系你吗？」

        毫无疑问已经清醒过来的宫城平静地说道。

        「……有是有。」

        一大清早就谈论这种算不上高兴的话题，让我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好些了吗？」

        「好像是。」

        「那就好。」

        宫城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轻轻触碰到了我的额头，然后渐渐渗入我的内心。

        「这样啊。也是。」

        那就好。
        烧退了那就好。

        ——原来是这样。

        这一定才是我该回复姐姐的话，是比『哦』更好的话。因为父母而产生的对姐姐的感情，让我连这么理所当然的话都想不出来了。

        但是，我与姐姐那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打破僵局，所以就算我意识到了，我也不会打算发一条新消息。

        不过，就算今天做不到，我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用更好的话回复她。

        「宫城，谢谢你。」

        我将手伸向宫城黑色的头发，轻轻抚摸着。

        「谢我什么？」

        「什么都可以。」

        我微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去吃早饭吧」，接着宫城说了句「我去换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床上一下子腾出了一块空间，于是我翻身滚了过去，把脸深深埋在床上。
        残留的体温让人感到舒适。

        我的容身之处便是这里。

        虽然我想一直这样下去，但还是坐了起来。

        洗脸，换衣服，吃早饭。

        虽然这个星期日迎来的是一个与平时略有不同的清早，但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度过着星期天。
        我用黑猫马克杯和三花猫马克杯泡好红茶，然后在自己的房间里继续看昨天的电影。

        经过一个晚上，宫城也并没有喜欢上恐怖电影，她只是在旁边缩成一团盯着平板电脑。

        直到片尾字幕出现，宫城才抱怨了几句，然后我们又看了一部电影，再吃了一个有些晚的午饭。我们通过猜拳来决定谁负责收拾，结果就是由宫城来洗碗。

        时光悠闲地流逝着，我们端着装有橙汁的杯子，再次来到了我的房间。

        「接下来看什么？」

        拿着平板电脑的宫城自然地问道，但她忘记了一件不能忘记的事情。
        我喝了一口橙汁，然后看向宫城。

        「有一个可以继续的，如何？」

        「我们有什么电影看了一半吗？」


        宫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约定。继续这个暂且保留的话题吧。毕竟就是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吧。」

        我握住了坐在我身边的宫城的手，她颤抖了一下，然后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

        她肯定记得。

        宫城昨天说了「现在的话可以」，但是因为肚子饿了而被打断的约定，因为我说了一句「那就明天」而被暂且保留了。

        「可是，外面还很亮。」

        正如宫城所言，外面阳光明媚，但她并没有看向窗外，而是盯着地板。

        「毕竟还没到天黑的时候。」

        「你这个变态。」

        宫城嘀咕着说道，然后松开了牵着的手，推开了我的肩膀。

        「不做吗？」

        决定权在宫城手中。
        而不是在我手中。

        「宫城。」

        我不打算强迫她，所以如果她说不愿意，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已经保留的话题，等到宫城哪天想回应的时候，再由她自己说就好。

        「要看电影吗？」

        我向没有看我的宫城问道，她的视线依然盯着地板，而没有回复我。我伸手去拿桌上的平板，准备开始看电影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仙台同学来决定吧。」

        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我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诶」给咽了回去。
        答案只有一个。

        「那我拉上窗帘了。」

        宫城什么也没说。
        我站起身，拉上了窗帘，将这个房间与外界隔绝。我坐在床上，宫城关掉了灯后，来到了我身边，于是我摸了摸她的脸。

        「……仙台同学来做吗？」

        宫城小声地说道，于是我问了一句「讨厌？」
        宫城的手抓住了我的衣服。
        但是，她保持了沉默。

        「今天，我想实现我们的约定，我会比过生日的时候，更加珍重宫城。不止是宫城的脸，我可以摸其他的地方吗？」

        我将嘴唇凑了过去，亲吻了我的容身之处。

        额头、鼻子、嘴唇。

        我一边亲吻着宫城，一边推了她的肩膀。
        宫城的身体缓缓倒下，躺在了床上。

        「仙台同学，把衣服脱了。」

        她用力地拉扯了一下我被抓住的衣服。

        「宫城呢？」

        「……仙台同学把衣服脱了。」

        「可以。但是，宫城也脱掉吧。反正这么暗又看不见。」

        我撩起宫城的上衣，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肚子上。
 
episode 381 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你自己不脱的话，要不我来帮你脱？」
 听到仙台同学的声音后，我抓住了她放在我肚子上的手。
 「不用了。」
 「我刚刚也说过了，现在很暗，什么都看不到的。」
 明明不可能，仙台同学却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这个房间虽然关了灯，也拉上了窗帘，但并非一片漆黑。那些无法完全遮蔽的光线，从外面照了进来，我隐约能够看见仙台同学的脸。
 「明明看得见。」
 「是错觉吧？」
 「才不是错觉。」
 「宫城，你就当是错觉嘛。」
 「当是错觉，那不就是不是错觉的意思吗？」
 我将她被我抓住的手，从我身体上拨开了。
 仙台同学真的很强硬。
 但是，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强硬，昨天我鼓起勇气说出「现在的话可以」，却又因为我肚子擅自宣告饿了而被保留的约定，恐怕也不会在今天被兑现了，所以我并不后悔把决定权交给仙台同学。
 昨天，看到终于回来了的仙台同学时，我就觉得她应该留在我身边。今天我也同样这么想。
 「宫城，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仙台同学说道，她似乎是想改变话题，于是我反问了一句「之前是指？」
 「宫城对我做的那一次，房间里是很亮的吧？而且，还把我的衣服也脱了。」
 「……那次是那次，这次是这次。而且不用脱衣服也能做吧。」
 「那我不用脱衣服也能做啊。」
 「仙台同学要脱掉。」
 「我刚刚也说过了，可以哦。」
 在没有被黑暗完全笼罩的房间中，轮廓和表情都变得朦朦胧胧的仙台同学站起身来。我被她拉着，也站了起来，然后她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宫城来解开扣子。」
 我的手被仙台同学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口上。
 扣子的触感从手心传来，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一个一个地，慢慢地。
 我解开了她衬衫的扣子。
 我感受到了仙台同学的视线，一抬起头，便与她目光交汇。
 这个房间的黑暗并不足以掩盖住一切。
 虽然想抱怨，但我还是默默地做着我应该做的事情。
 脱掉她的衬衫，也脱掉她的吊带背心，然后轻轻触摸装饰在她胸口的四叶草。
 「好紧张。」
 仙台同学喃喃说道，于是我否定了她。
 「你绝对没有。」
 「有。毕竟都好久没做过这种事了。」
 「不是好久没做过就有问题了。」
 「我倒是没问题诶。」
 随着这个轻微的声音，仙台同学抱住了我，我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我也将手臂环绕在她背后，她的身体很温暖，很舒服。我用手缓缓抚过她光滑的肌肤，然后把脸埋在了她的脖子里。
 「舒服吗？」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舒服。」
 仙台同学的一切都让人感觉舒服。
 从她手心传来的体温很舒服，同样的洗发水气味也很舒服。但是，这还不够，于是我把手伸向了内衣的搭扣。
 「可以解开哦。」
 声音从耳畔传来，我慢慢地咬住了她的脖子。
 仙台同学可以决定的，只有“今天做不做”这一件事。除此之外，她没有决定权。
 我解开了我手指上的东西，然后轻轻推开了仙台同学的身体。我向内衣的吊带伸出手，摘下了遮住她上半身的东西，然后触碰那隆起的部位。
 和之前摸的时候一样，无比柔软。

 当我的指尖沿着轮廓划过时，仙台同学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宫城的手，好舒服。」
 这种时候的仙台同学，总是缺乏羞耻感。
 过去，当我问她感觉有多舒服的时候，她居然说出了「比自己做更舒服」这种一般都不会说出的话，让我十分惊讶，而且她还告诉了我她感觉舒服的地方。
 耳朵、锁骨、胸部。
 还有很多其它地方。
 我的手在仙台同学的肌肤上滑动着，沿着她的肋骨抚摸，然后停留在了胸口。
 「宫城，你不想和我靠得更近一点吗？」
 仙台同学梳理着我的头发，用着平时不会发出的诱惑般的语调说道。然后，她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把手伸进了我的上衣，轻轻地放在我的背后。
 「我想更加靠近宫城。」
 已经无法再靠近了。
 现在的我们，比一起吃饭时更加靠近，比坐在一起看电影时更加靠近。已经靠近到没有其它任何人能够靠近的程度了。
 所以，仙台同学的话很奇怪。

 但是，我也明白，就算没有了遮住仙台同学的衣服，我和她之间仍然有着阻隔之物。如果那些只有通过我的意愿才能去掉的“东西”也消失的话，我就能更加靠近仙台同学。
 「宫城。」
 仙台同学的手缓缓沿着我的脊椎游走着。
 她轻轻抚过我的肩胛骨，然后按在了我的侧腹上。
 「再靠近一点吧。」
 让我昨天一直孤独一人的仙台同学的声音震动着我的耳膜，渗透进我的身体，从她手心传来的体温，捕捉到了在我身体深处，变得越来越小的我。
 「这种说法太狡猾了。」
 因为我昨天一直孤单一人，所以我想更加靠近仙台同学。
 我想消除阻隔我和仙台同学的东西，触碰比公共空间的地板要更加温暖、更加柔软的仙台同学。
 「我来帮你脱掉吧。」
 仙台同学抚摸着我的脸，轻声说道，同时抓住了我的上衣下摆。
 我下意识地按住了她的手。
 「仙台同学这个色情魔人。我明明没有说可以。」
 「虽然没有说可以，但也没有说不行吧？」
 那动听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我果断地把仙台同学的手从我的上衣上拨开了。
 「……你转过去，绝对不准看这边。还有，仙台同学，把你的裙子也脱掉。」
 「这倒是可以，不过宫城也把这个脱掉吧。」
 仙台同学戳了戳我腿上的牛仔裤，我回答了一句「脱不脱是我来决定的」后，她便转了过去。
 我脱掉了上衣，然后看向牛仔裤。
 迄今为止，我都没有脱掉过，就算不脱也没有问题，所以今天也没有必要脱掉，但是仙台同学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如果阻隔我和仙台同学的东西更少一些，我就能更好地感受她的体温了。
 「宫城，好了吗？」
 仙台同学的声音传了过来，于是我回了一句「还没有」。
 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
 我把手放在牛仔裤的扣子上，然后解开。
 拉下拉链后，又有些犹豫。
 我紧紧握住了手，然后脱掉了牛仔裤。
 「宫城。我要转过来了哦。」
 我掀开了床上的毯子，躺了上去。背对着仙台同学，钻进毯子中之后，她又叫了一声「宫城」。
 「随便你。」
 我发出了低沉的声音，然后咬住了嘴唇。
 我紧紧抓着毯子，似乎已经转过身来了的仙台同学轻轻拍了拍我的身体。
 「我要把毯子拿开了哦。」
 如果要遵守约定，那么说「不行」这种话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没有开口。我又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然后毯子便被拉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就把它拉了回来。
 「宫城。把手放开。」
 那如同棉花糖般甜美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松开了手。毯子再一次被拉开，保护我的铠甲消失了。
 「宫城，内衣呢？」
 仙台同学一边抚摸着我内衣的吊带，一边说道。
 「绝对不行。」
 我背对着她回答道，而仙台同学又说了句「可我都脱了哦？」，于是我只把脸转向了仙台同学。
 「明明就没有脱。」
 遮住仙台同学上半身的东西全都消失了，但她下半身只有裙子不见了。

 「我脱了你就脱吗？」
 「我不脱。」
 「宫城小气鬼。」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似乎也躺了下来，从背后抱住了我。
 那柔软的东西触碰到了我，让我心跳加速了起来。仙台同学手臂紧紧围住了我，我们之间的空隙几乎完全消失。
 手臂、胸部、还有腰和腿，仙台同学的肌肤大片大片地紧贴着我，虽然还有东西覆盖着我的身体，但这是迄今为止仙台同学离我最近的一次。
 如果连内衣也脱掉的话——
 如果覆盖着我的东西全都消失，仙台同学就会离我更近。
 我明白，但我拿不出勇气。
 即使那只是很不可靠的东西，但如果保护我的东西全都消失了，我还是会感到不安。
 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仙台同学的手上。
 我心脏疯狂鼓动着，我好像能听见本应该听不见的血液流动的声音。我们贴在一切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烫，而我的脚尖也感觉不到冷暖了。我的感觉全部集中在了和仙台同学接触的地方，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宫城。」
 温柔地呼唤我名字的声音让我的心痒痒的。
 「我想接吻，你转过来吧。」
 「不要。」
 「宫城。」
 仙台同学的身体，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贴近我。仙台同学的指尖划过我的嘴唇，抚摸着我的脖子。她的嘴唇亲吻着我的肩膀，手又从我的锁骨上方通过。背骨上方被舔得一阵发痒，于是我扭动了一下身体，这时我内衣的搭扣被解开了。
 正当我要抱怨的时候，仙台同学的手钻进了我的内衣，爬到了我的胸口上。
 「仙台同学，不要。」
 仙台同学明明应该听得到我的声音，她的指尖却还是掠过了我的胸部中心。我像逃跑一般转向了仙台同学，然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诶。」
 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就是要让你看不见。」
 「为什么？」
 「因为看我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宫城说不准看，那我就努力不去看，但是我并不觉得看宫城没有意思，我很想看。」
 「仙台同学，这种时候就不要贫嘴了。」
 「那宫城是希望我在这种时候之外，说这些话吗？」
 「当然不是啊。」
 我果断地说道，然后仙台同学便把手放在了我遮住她的眼睛的手上。
 「宫城。我会闭上眼睛的，你把手松开吧。」
 「真的闭上吗？」
 「已经闭上了。」
 「真的？」
 「真的。」
 暗淡的视野虽然看不太清，但我知道仙台同学的嘴角抬了起来。我想看她微笑的表情，于是移开了手。
 温柔的笑容。
 交织的视线。
 我踢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你这不是还在看吗？」
 「这样就看不见了，没关系。」
 在尚未完全染黑的房间里，仙台同学将脸凑了过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一瞬间缩短，嘴唇重叠在了一起。
 虽然我一直看着仙台同学，但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了她真的很漂亮，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闭上眼睛。但是，即使睁开眼睛，也等于什么都看不见。
 证据就是，我的视野中只有仙台同学那美丽的脸庞的一部分。
 仙台同学松开嘴唇，然后又亲了上来。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仅仅是触碰的吻过后，她的舌尖钻了进来。
 我本来应该是不擅长这种接吻的，但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体温交融的感觉，也不再介意仙台同学的舌头触碰我的舌头。不仅如此，我的舌头也会为了寻求她而自己动起来。
 我想要缠住她，却被她躲开，我便向她追去。
 舌尖相触时，又被紧紧俘获。
 仿佛忘记了如何呼吸一样苦闷。
 我推了一下仙台同学肩膀，我们嘴唇分开了一瞬间，然后马上又重叠在一起。
 她的舌尖撬开了我的嘴唇，触碰着我。
 我感觉有些缺氧，于是咬了仙台同学的舌头，她才终于拉开了合适的距离，我深深吸了口气。
 「对了，我有一件事报告。」
 我说过不要看我，但仙台同学说完之后，她的视线还是投向了我。
 「之前做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吗，我要是找到了喜欢的东西就要说出来。我已经找到了。」
 「什么？」
 虽然我对目光交汇有些意见，但我非常在意她“喜欢的东西”，于是我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叶月。」
 「……名字？。」
 「没错。宫城送给我项链后，叶月就因为宫城而变得特别，变成了只属于宫城的名字。——所以，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向了我送给她的项链。
 与黑猫守护着的月亮项链组合在一起便能成为“叶月”的四叶草。
 我伸出手，抚摸着它。
 ——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
 我将她拉了过来，嘴唇相触。
 「志绪理。」
 她小声地呼唤着我，又说了一句「叫我叶月」。
 「……叶月。」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这么叫我吧。」
 我无法回应。
 但是，仙台同学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抚摸着我的脸。
 然后，她的手从我的脖子滑下，又轻轻咬住了我的锁骨。
 「让我多听听你的声音。」
 耳边传来一阵低语，我抓住了仙台同学的肩膀。
 她一咬住我的脖子，我的身体便微微一颤。
 她的舌尖舔舐着我的耳朵，牙齿咬着我的耳垂。
 「唔——」
 我还没来得及咬住嘴唇，便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志绪理，真可爱。」
 「你、好烦。」
 虽然我很想捂住仙台同学那说着多余的话的嘴巴，但因为她一直舔着我的耳朵，我只能捂着自己的嘴。
 真是让人恼火。
 仙台同学的手沿着我的腰骨，缓缓向上抚摸，然后划过我的肋骨。仅仅只是盖在我胸前的内衣被移开了，她的手心按了上来，我的身体便猛然颤抖了一下。仙台同学的手慢慢地移动着，如同在确认胸部的形状一般。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那里发生了什么。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我不想被触碰的地方。
 身体不听我的使唤。
 只要仙台同学一动，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起来，改变着形状，把我不想让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连声带也自己动了起来，所以我连「不要」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关系的。」
 她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又呼出一口气。
 但是，当她轻轻抚摸我胸部中心变硬的位置时，我又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样近乎赤身裸体地被仙台同学触碰，会让我觉得这样的行为很特别。
 「志绪理。」
 仙台同学呼唤着我的名字，仿佛要融化我的理性一样，于是我咬住了她的肩膀。
 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行为，对我们来说并不需要。
 但我们还是做了这样的事，只是为了遵守约定，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我是希望仙台同学能留在我身边，但那是因为，昨天仙台同学迟迟没有回来，都是她的错。仙台同学本就应该在我身边，所以这样的事一点也不特别。
 我抓住理性的尾巴，将它拉到身边，对自己如此说道。

 「志绪理，真可爱。」
 刚刚拒绝过的话再次钻入我的耳朵。
 仙台同学是大骗子。
 明明说过会努力不去看我，结果还是在看着我，而且我一点也不可爱。
 「别看、我。」
 我推了推仙台同学的肩膀。
 「没关系。看得不是很清楚。」
 「一点、点都不准、看。」
 我抓住仙台同学在我胸口缓缓游弋着的手，把她拉了过来，但却事与愿违。她的脸凑到了我的胸口，气息也吹拂而来。她的嘴唇落在了我的胸口上，舌尖抵住了我不想被她看见的地方。
 「仙、台同、学！」
 「叶月。」
 她温柔地要求着我重新叫她。
 我没有开口，仙台同学的手便爬到了我的侧腹。那温热的触感在我的胸口不断确认着，明明不需要这么做，却在我的胸口四处亲吻。
 「叶月、不要。」
 就像太阳融化冰块一样，我的理性也逐渐融化，变得越来越小。理性的尾巴也消失了，但我还是将那几乎要看不见的理性紧紧攥在手里。
 「不行吗？」
 「不、要。」
 「那，我就把除了这里以外，我觉得舒服的地方，都告诉志绪理吧。」
 「之前已经，听过了。」
 「我再告诉你一次。」
 低语声在耳边融化，我的理性也再次消融。
 仙台同学的手滑到我的背后，轻挠着我的腰骨。
 「这里，很舒服。」
 那甜腻的声音沁入耳中，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嘴唇贴在我的锁骨之上，那温热的东西也沿着骨头爬行着。
 「这里也是。」
 我用「不要」回应着仙台同学的声音。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回应着。
 然而，仙台同学并没有停下。
 她的手抚遍我的身体，嘴唇也不断落下，然后反复地说着舒服。
 那声音唤醒了我脑海中的仙台同学，让我想起了她的声音和热量。但当时的仙台同学是什么样子，又有何反应，都栩栩如生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与我自己重合的部分变得越来越多。
 曾经在我的手中不断变化着的仙台同学，与我融为了一体，感觉十分舒服。情感在抚摸着我身体的手中流淌着，我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不该发出的声音。
 「你好、烦、人。」
 我用着嘶哑的声音试图阻止仙台同学重复的话语，但她的声音和手都没有停止。
 「不用、一个一个、说出来。」
 「我想说。志绪理也变得更加舒服起来吧。」
 不知不觉中，仙台同学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与我过去听过的她的声音越来越接近。
 我把手伸向仙台同学的身体，轻轻滑过，她便回应了一句「还要」。我咬住了已经把羞耻心扔到天涯海角的她的肩膀，结果她也咬了回来。当她的指尖再次触碰到我的胸部中心时，我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都、说了、不要。」
 「没关系的。」
 我感受到了仙台同学的视线，我很想从这里逃走，可是如果我逃走了，就看不见仙台同学。
 我想一直看着她。
 可是，我又不想被她看着。
 我向仙台同学伸出手，抓住了她。
 将她拥入怀中，靠近到体温能够更加交融的距离。
 仙台同学的手沿着我的侧腹抚摸着向下移动。
 然后，未经过我的允许，就钻入了我的内裤中。
 「志绪理。」
 她的呼唤让我屏住了呼吸。我知道她的指尖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不要」。
 被仙台同学搅乱而溶解流出的感情，让内裤紧紧粘在了我的身体上。我不想弄脏美丽的仙台同学，也不知道如果被她碰到那里，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志绪理，我想更加靠近你。」
 比法国吐司更加甜美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那就，不要看我。」
 「那你就紧紧抓住我，不要让我看见吧。」
 我将手臂环绕在仙台同学的背后。
 指甲抓着那柔软的肌肤，嵌进了肉里。
 我感觉用力有些过猛，于是把手臂松开了一点，结果仙台同学却说了一句「很舒服，还要」。
 「变、变态。」
 我咬住了仙台同学的脖子，她却说了句「现在还说这个吗？」，然后我紧紧抱住了她。伸进了我内裤中的手也动了起来，滑入了我双腿之间。
 「志绪理。」
 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撩拨着我的耳朵。
 她的指尖碰到了我想要隐藏的地方。
 而我溢出的一缕感情弄脏了她。
 只是轻轻地一按，我便漏出了带着我不想听见的色彩的声音。
 她的指尖轻轻动着，渐渐融化了我。
 叶月。
 我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呼唤着仙台同学，身体也跳了起来。
 叶月，叶月。
 我明明没打算叫，却一次又一次地叫着。
 志绪理。
 仙台同学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那些黏糊湿润的东西溢了出来，缠绕在仙台同学的手上。
 「让我再多听听你的声音。」
 耳畔响起低语，我便抓着她的后背。
 「不、要。」
 「志绪理。」
 甜美的声音传来，我便咬住了她。
 「我想更加靠近志绪理。」
 我用力抱住了仙台同学。
 「志绪理，我就在你的身边。」
 仙台同学越来越深入我的内心，渐渐改变着我。原本不可以的事情渐渐变得可以，原本不允许的事情渐渐变得允许。如果没有仙台同学，一切都无从开始，她对我来说已是如此的必不可少。
 「志绪理，我哪儿也不会去的。」
 仙台同学的手温柔地抚弄着我。
 抓在手里的理性融化成了海水。
 它弄脏了仙台同学，而我则渐渐沉溺。
 我沿着仙台同学的脊椎向下，抓住了她的腰骨。
 她的身体到处都很光滑，摸起来很舒服。
 我想要更多地触碰她，想要她更多地触碰我。
 「所以，志绪理。」

 仙台同学的指尖缓缓的动着，抚摸着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
 强烈地，轻柔地，滑动着，紧贴着，不会分离。
 我紧紧抱着已经过于接近的仙台同学。
 身体也紧密地贴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留在我身边。」
 仙台同学的手按了上来。
 我在理性化作的海洋中沉溺得越来越深，几乎无法呼吸。溢出的感情席卷着我，让我咕噜咕噜地往下沉，我不想独自一人，于是紧紧抓住了仙台同学。
 「叶月。」
 我发出沙哑的声音，沉没得越来越深。
 「叶月、不、要。」
 我感到苦闷，用力到几乎要留下痕迹地咬着仙台同学肩膀。
 「什么不要？」
 「我不、知道、但、不要。」
 无法思考。
 在远远不足以称之为漆黑的房间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为什么？」
 「我会、变得、奇怪的。」
 「那就变得奇怪吧。」
 「不、要。」
 被我弄脏的仙台同学的手指，又再次弄脏了我自己。
 粘稠的感情涌入大海，试图将我拖入深渊。
 「叶月，不要。」
 苦闷，难受，无法呼吸。
 「不想要我继续了吗？」
 我不想要，却又想要。
 我想继续感受仙台同学的体温。
 我的大脑变得一片混乱，思绪也变得一团乱麻。
 「我不讨厌、但是、不要。」
 按住我的指尖与我融为一体。
 紧紧拥抱着的身体也与我无法分离。
 快感让我大脑一片空白，让我和仙台同学混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无法分开的整体。仙台同学在我体内，我在仙台同学体内，我们融化在一起，无法分离。
 没有了仙台同学，世界就会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
 但是，我们却不能永远合为一体。
 ——我好害怕。
 「不、要。」
 当我碰到仙台同学的大腿时，光滑的触感和体温传了过来。
 我的心脏依然喧嚣，呼吸也很困难，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离她更近一点。然而，一想到她的离开，我就会感到害怕。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月。」
 我集中起身体里的全部声音，呼唤着只属于我的名字。
 纠缠在一起的思绪也无法解开。
 旋转着揉成了一团，坠入心底。
 朦胧的世界中，溢出着光芒，我却好像被抛进了一个黑暗到什么都看不见的世界，无法呼吸。

 「嗯——，不，不要。今天的事情，好像要消失了一样，我不要。」
 我想要得救，用指甲抓着仙台同学的后背。

 原本缓慢动着的指尖加快了速度。
 溢出的感情发出着声响，打湿了仙台同学。
 「志绪理。」
 只属于我的声音让我感到十分舒服，我一边寻找着消失不见的理性，一边紧紧抓着仙台同学。
 「叶、月。」
 突然，身体仿佛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无力感传遍全身。
 动弹不得的身体被紧紧地抱住。
 呼吸困难，身体发烫，但仙台同学的身体让我感觉很舒服。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episode 382 只属于宫城的我
        志绪理。

        虽然我还能更多地这么叫她，但我要是这么做，宫城似乎就会变回平时的样子，所以我不敢这样做。

        原本应该是不亲近人的野猫的宫城，现在却像一只小猫一样安静地待在我的怀里，这样就足够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还能叫我叶月，但她那叫了我无数次叶月的嘴巴，似乎不会再叫我的名字了，而仅仅只是为了调整呼吸而活动着。

        这样已经做过好些次的行为，无论做多少次，我都会感觉喘不过气来，都会像第一次做时那样心跳加速。


        光滑的肌肤。
        发烫的身体。
        煽情的声音。

        今天的这一切，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靠近。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感受宫城的存在，我那颗喧嚣得过分的心脏就算随时破裂也不足为奇，我感觉螺丝脱落而破碎的理性甚至要再也无法恢复了。

        我轻轻吻了一下宫城的额头。
        她在我的怀里动了一下，就像是要填补上几乎已经不存在的空隙一样，紧紧靠了上来。

        「叶月。」

        一个柔和的声音呼唤着我本以为不会再被叫到的名字。
        宫城的嘴唇靠近了我，触碰了我的嘴唇。

        我的体温再次开始升高。

        原本快要冷却的身体重新燃起了火焰，我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与宫城一样发热的身体，好像很轻易就能融化我的内心深处。

        「志绪理。」

        我轻声呼唤着这个重要的名字。
        宫城抱紧了我，代表着她允许我呼唤她这个名字。

        我们的身体像磁铁一样紧贴在一起，这种感觉舒服到不可思议。甚至让我想要扔掉已经回到手中的理性的螺丝了。

        「志绪理。」

        我再次呼唤宫城，她又动了一下。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略微分开了一点，宫城的手如同确认一般抚摸着我的脸。

        房间是昏暗的，我却感觉很明亮。
        勾勒出宫城形状的线条，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即便是在光线不足的房间里也能看清楚。

        宫城真可爱。

        比生日时更加珍重宫城。

        这句话根本不够。

        比起组成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我都更加想珍重宫城。比任何人都更加可爱的宫城值得这样的对待。

        我刚要伸手触碰宫城的脸，旋即又停了下来。

        「抱歉。」

        「……怎么了？」

        「手……」

        不用看也知道，我的手已经被宫城溢出的热量所溶解，变得黏糊糊的了。我虽然不介意，但宫城可能会介意。

        「没关系。」

        宫城似乎察觉到了我想说的话，细声说道。
        大概，宫城还没有变回“宫城”。

        「没关系吗？」

        「反正要去洗澡的。」

        理性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正想看一看留下了她的痕迹的手时，被叫了一声「叶月」。

        宫城用手摸了摸我的胸前的四叶草，然后不会留下痕迹地轻轻咬了我的脖子。在这样算不上疼痛的刺激下，原本聚集起来的理性再次崩塌，刚刚找到了螺丝也不知道滚到了房间的哪个角落。

        喜欢。

        想要传达却又不能传达的话语，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而，我仍然应该努力封印住这份感情。
       
        就算，感情的碎片已经满溢而出。

        「志绪理。」

        我抚摸着咬着我脖子的宫城的腰。

        今天，宫城一直都在说「不要」。

        我的思考回路还没有方便到可以把“不要”转换成“可以”，而且我也没有自信。就算我有自信，我也不希望宫城说不行。

        尽管如此，那时宫城环绕在我背后的手臂，还是将“不要”这个词打得粉碎，消除了我们之间的间隙。

        即便是现在，我们依然保持着能够感受对方温度的距离。

        我和宫城的感情虽然没有完全重合，但一定非常接近。我如此希望着。

        「叶月。」

        宫城的嘴唇沿着我的脖子滑落，贴在了我的锁骨下方。
        然后，她没有丝毫犹豫，用着会留下痕迹的力度吮吸着。

        「你是属于我的。」

        宫城用着与刚刚截然不同，十分清晰的声音说道。

        留在我身边。

        这听上去就像是对我刚刚的这句话的回应，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宫城不可能不在属于她的我身边。

        「……志绪理。要再做一次吗？」

        我把手放在宫城的胸口，结果却被利落地拨开了。

        「不做。」

        「可时间还有很多。」

        「有也不做。」

        「我还想看看可爱的宫城。」

        「绝对不要。」

        平时的宫城的声音传入耳中。
        但我还是把手轻轻放在了宫城的侧腹上，结果被她踢了一下脚，于是我紧紧抱住了她。

        「仙台同学，好热。」

        “叶月”从宫城嘴里消失了。
        她的声音也包裹上了理性，她推起了我的肩膀。

        「叫叶月的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

        「那叫志绪理呢？」

        「也结束了。」

        宫城低声说道。

        「志绪理。」

        我在她耳边低语道，果然又被她踢了一下脚。

        「我说了好热，而且也说了不准再叫我志绪理了。」

        宫城已经完全变成了“宫城”，没有一丝交涉的余地。

        对我来说，平时的宫城也是重要的宫城，是我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是我也还想再多享受一会儿理性融化的宫城。

        「那稍微分开一点，我也叫你宫城，可以开灯了吗？」

        「不行。把毯子拿过来。」

        「你要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拿过来。」

        说完，宫城又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拿起床的角落里那条缩成小小一团的可怜毯子，递给了宫城。

        轱辘轱辘。

        转眼间，宫城就用毯子把自己包了起来，背对着我。

        「变成毛毛虫了。」

        我戳了戳眼前这团毯子，便听到一个不满的声音传来。

        「都是仙台同学的错。」

        「我的错吗？」

        「说些奇怪的话，还碰了奇怪的地方。」

        「可是你刚刚也碰了啊。」

        「烦死了。」

        这团毯子又轱辘轱辘地转向了我，隔着布料压推着我的肚子。

        「而且，你根本就没说要脱这么多衣服，也没说要碰这么久。」

        「衣服是宫城自己脱的吧？」

        「是仙台同学要我脱的。」

        「但是，下决心的是宫城啊。而且，碰一碰也没什么关系吧。本来就是在做这种事。」       

        「有关系。碰太久了。」

        「可我还想再多碰一碰诶。现在可以吗？」

        我隔着毯子摸着宫城的脸部附近，轻轻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可能可以。绝对不要。」

        宫城十分冷漠地说道，然后从毯子中探出头来。接着，她抓住了我的手，一口咬了上去。

        有点痛。
        但是，感觉很舒服。

        「就算现在不可以，但我还是想再触碰宫城。明天，后天，都想和宫城做。」

        我靠近她的耳边说道，然后亲吻了她的脸颊，结果她只是冷淡地甩给我一句「变态」。

        「变态就变态吧，让我进毯子里嘛。」

        「绝对不准进来。」

        说完，宫城又钻进毯子里躲了起来。我对又变成毛毛虫形态的她说了句「宫城小气鬼」，然后紧紧抱住了没有可以钻进去的缝隙的毯子。

        「宫城。之前我也说过了，如果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不要在我房间外面，待在里面吧。你可以随意进去。」

        毯子对我声音毫无反应。
        只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我没什么东西不能让宫城看到的。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感受到怀里的毯子微微动了一下。
        但是，她还是没有露出脸来。

        志绪理。

        我在心中呼唤着这个今天已经呼唤过无数次的名字，亲吻了眼前的这团毯子。
 
episode 383 与仙台同学共度不变的日子
        早晨来临，然后迎来夜晚。
        迎来夜晚，早晨便又会来临。
        对于这样一成不变的每一天，我没有任何疑问。

        在这样的一天中，仙台同学的存在也是毫无疑问的，她本就应该在我的视野之中。即使是在能够确认彼此轮廓程度的黑暗中，被仙台同学触碰了，也不会改变这一天。所以，今天我也和仙台同学一起吃着早饭。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吃起了涂了黄油和果酱的吐司。

        虽然果酱少了点，但也很好吃。而坐在我对面，准备了今天的早餐的仙台同学也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吐司。

        盘子里放着半熟煎蛋和香肠，既然都出自仙台同学的手艺，应该也一如既往的好吃。

        「宫城，你睡得好吗？」

        一个柔和的声音传来，我回答了一句「还行」。

        其实我没有睡得很好。

        不过，考虑到昨天的事情，这也很正常。

        在一个算不上漆黑的房间里脱了衣服，在做完了那种事情之后，我还叫了她叶月。

        所以，昨天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仙台同学一起吃晚饭。我感觉难以和她对视，也做不到仔细看她。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还在想刚才自己是不是显得太在意了，仙台同学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想了很多不该想的事情，所以无法好好入睡。

        我吃了一大口煎蛋的蛋白，然后又咬了一口吐司。

        「要不要我来当抱枕，让宫城睡得香一点？」

        仙台同学微笑着说了一句傻话。

        「不用了。」

        「为什么？」

        「因为太挤了。」

        「那就买张大点的床吧。」

        「不需要买。又不一起睡。仙台同学昨天睡得好吗？」

        「因为宫城不肯和我一起睡，所以不好。」

        像往常一样只会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的仙台同学，用黑猫马克杯喝着橙汁。

        「怎么可能一起睡啊。」

        「我觉得就那样直接睡觉也挺好啊。」

        「那会儿又不是睡觉的时间。而且饭都没吃。」

        仙台同学说得好像那样直接睡觉很正常一样，但晚饭都还没有吃，怎么可能去睡觉。

        在那之后时间还有很多，所以我洗了澡，也吃了饭。然后，就应该像平时一样各自在自己的房间过夜，要是对这都还有意见就麻烦了。

        「宫城愿意和我睡的话，我不吃饭也可以诶。」

        「满嘴胡言。」

        虽然我很感谢仙台同学为我做了美味的晚饭和早饭，但对于总是说这些不着调的话的仙台同学，没有温柔的必要。于是我瞪了她一眼，然后吃起了香肠。

        「因为宫城不和我睡觉，所以没有睡好，以及我不吃饭也没有关系，这些话都是真的。但是，床的确可以不用买。毕竟挤一点就能离宫城更近。」

        「我刚才就说了，不会和你一起睡的。」

        「那，到了冬天再一起睡吧。那样也很暖和，不是挺好吗？」

        仙台同学又说出了让我想叹气的话，然后对我露出了笑容。

        看着这样的仙台同学，真觉得和昨天的她判若两人。

        如果那样的仙台同学一直维持下去，就会让我变得奇怪，而且还会说出多余的话，所以平时这样像傻瓜一样的仙台同学就好，可是今天的她也说了太多无聊的话了。

        「仙台同学，安安静静吃饭。」

        我用脚尖戳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然而，她只是沉默了一瞬间，立刻又看着我，来了一句「说起来，宫城没问题吧？」

        「什么没问题？」

        「星期天。」

        仙台同学的话差点又让我叹气了，我咽了一口气。
        昨晚收到的澪小姐的消息浮现在我的脑海。

        『叶月和志绪理酱的生日会，这个星期天可以吗？』

        在仙台同学、舞香、澪小姐、还有我，我们四个人组成的群“奇怪的鸟”里扔下的这条消息，正是我所担心的，这个星期天，也就是这周周末，将要举办我和仙台同学的生日会庆祝会。

        「就算有问题，约定就是约定啊。」

        对方已经事先问了哪天有空，就算我说有事来拒绝，肯定也会收到被问其它有空的日子的消息，所以这个约定是绝对逃避不了的。虽然我并不想，但也没有拒绝的选项。

        而且，澪小姐是仙台同学应该珍惜的朋友。虽然我对仙台同学和澪小姐亲近感到不满，但我也不能拒绝。

        无论怎样让我恼火和生气，我觉得仙台同学都应该交一些能够称得上好朋友的朋友。

        「……而且，舞香也很期待。」

        舞香也会参加生日会。

        她并没有过多地追究我和仙台同学两个人一起过生日的事情。在她得知我的室友是仙台同学的时候，也是如此。

        舞香一直都很温柔。

        我不想夺走她的期待，所以只能接受过一次就够了的生日变成两次。

        「这样啊。澪也十分期待。」

        「澪小姐，在大学的时候也一直这么情绪高涨吗？」

        「也不是吧。也有沮丧的时候。」

        「居然有吗？」

        我可以轻松想象澪小姐十分期待的的样子，却无法想象她沮丧的样子。

        「之前，有一个来咖啡厅打工的，一周就辞职了，让她很沮丧。」

        「澪小姐为什么会沮丧呢？」

        「平时她虽然很随意，但也有责任感很强的时候。所以她一直在反省，是不是她教导的方式有问题，对方才辞职的。」

        「这么说起来，我打工的时候，她也教我教得很仔细。」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澪小姐就是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第一次见面她就毫不顾虑，有些强硬。看起来比仙台同学要随意好几倍，我根本没想过会和她一起打工。

        但是，我却和澪小姐见面了好多次，甚至还一起打工了。

        然后，我才明白。
        澪小姐也会体谅他人，其实也很温柔。

        只是她衡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尺子坏了而已。

        「是个好人啊，澪小姐。」

        虽然我不擅长应付她的地方没有变，但我并不讨厌她了。

        「……你还想去咖啡厅打工吗？」

        仙台同学嘟囔着说道，然后喝了一口橙汁。

        「不会去了。」

        「和我一起呢？」

        「不去。仙台同学，寒假你还要增加打工吗？」

        即使不是和仙台同学一起，我也不想打工，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需要专门去打工。寒假我只想待在这个家里。

        「是这么打算的。」

        完全不出所料的答案也完全不会让人高兴，结果她突然又冒出了一句「反正我不打算回去，宫城也不回去吧？」，于是我也回答了一句「不回」。

        「明年一起去新年参拜如何？」

        「去年就说过了，太冷了，不去。」

        虽然新年参拜不是祭典，但让我想起了去祭典时被要求穿浴衣的事。

        仙台同学可能像那时候一样，说出「反正是正月，一起穿和服」之类的无聊的话，所以我不能轻易就答应她说「去」。

        我喝了一口橙汁，又补充了一句「待在家里」。
 
episode 384
        「……仙台同学，这是什么？」
        
        不用问我也知道，但我不想去理解。

        这些东西排列在仙台同学房间的地板上，浮现在我脑海中的话语溢出到了外面的世界。

        「HAPPY BIRTHDAY文字的毛毡和星形气球。装饰房间的常见组合。」

        她的话没有错。

        出现在眼前的是庆祝生日的字母和充了气的星形气球。考虑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地上出现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约定的星期天。

        今天下午，舞香和澪小姐会来家里为我和仙台同学庆祝生日。

        但是，就算没有错，我也无法完全理解。因为我的大脑认为这种情况难以接受，正在拒绝理解。

        「这些，要装饰起来吗？」

        我将视线从地板上移开，死死盯着仙台同学。

        她对我说「来帮忙」，我才来这个房间的。所以，既然有这样的装饰物组合了，不用问也应该知道是要装饰起来，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和宫城两个人，一下就弄完了，来帮忙吧。」

        「……我没听说还要装饰这种东西。」

        虽然我接受了今天这个日子，但是房间和平时一样就好了。我不擅长那种派对的氛围，也不喜欢这种把生日装饰得和别的日子不一样的行为。

        再说了，今天已经是第二回庆祝生日了。

        就算舞香和澪小姐要来，也没有必要专门装饰房间。

        「仙台同学买来的吗？」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姑且还是问一下。

        「澪买的。在大学里，她问我是想让她来装饰，还是叶月自己去装饰，我回答说自己来，她就给我了。」

        「不装饰的选择呢？」

        仙台同学是无辜的，但我的语气却变得有些责备。

        「我也跟澪说了什么都不用做，但她买都买了，强行塞给了我。」

        仙台同学和澪小姐的互动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头痛了起来。

        澪小姐是出于百分百的善意，她是想让我和仙台同学的生日变得愉快。

        选择这种装饰组合，只是因为澪小姐这样的人，拥有着能够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亮的开朗而已，但这对我来说太刺眼了。

        对于世人来说，在生日装饰房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有人说想为你装饰一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所以，澪小姐才会这么轻松地把浮夸的文字和飘扬的气球交给仙台同学。

        「……为什么收到的那天不告诉我。」

        即使我能够理解，但牢骚还是脱口而出。

        「因为我觉得宫城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不知道这种表情是什么表情。
        但是，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的表情，所以我听到了一声温柔的「抱歉」。

        「那就不装饰了。等澪来了我来说服她吧。」

        仙台同学的手贴在我的脸上，她的体温也传了过来。

        「……装饰在哪儿？」

        虽然我的声音变得很小，但我还是说出了该说的话。仙台同学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然后轻轻地梳着我的头发。

        「不用勉强。」

        「没关系。装饰吧。我知道澪小姐没有恶意。」

        虽然我不太情愿，但既然已经接受了第二次的生日，那我觉得也应该接受随之而来的“装饰组合”。因为不想装饰房间而撒娇，无视澪小姐的好意，这样也太不成熟了。

        「装饰在哪儿？」

        说完，我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浮夸的字母，所有的文字好像都是用绳子穿起来了，所以一整个“HAPPY BIRTHDAY”都在地上扭动了起来，只要轻轻一拉，它们就一整串来到了我的手里。

        「床那边的墙壁。」

        那儿，仙台同学指着墙壁正中央说道。

        「我知道了。」

        我拿着庆祝生日的字母站在床上，仙台同学也站在了床上，她手里拿着“HAPPY BIRTHDAY”的最后一个字母”Y“。

        我们齐心协力，把这些浮夸的文字贴在了墙上，然后下床确认了一下贴的位置。我总感觉有点歪，于是调整了一下位置，接着又吹起了一个自我主张强烈的气球。

        「放哪儿？」

        我向仙台同学问道，她回了一句「先放床上吧」，于是我把吹好的星形气球用力向床上扔去。

        「感觉突然就有派对的气氛了。」

        仙台同学看着装饰在墙上的文字和几个气球说道。

        「很有澪小姐的感觉。」

        「嗯，的确。感觉澪本人来之前，她就好像已经在了一样。」

        我们意见一致，仙台同学轻轻笑着坐在了床上。闪闪发光的星形气球包围着仙台同学，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宫城？」

        她小声地叫了我，我更加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
        我用力往我的方向一拉，仙台同学就站了起来。

        「怎么了吗？」

        她向我问道，于是我回了一句「没什么」。
        我又把仙台同学拉过来了一点，然后摸了摸她的项链。

        「……叶月。」

        原本不打算说的名字脱口而出。

        「嗯？」

        「这些装饰，是直到澪小姐回去为止吗？」

        我现在才意识到，这些把生日与其它日子区分开的装饰，同时也把仙台同学房间变成了我不熟悉的样子。

        「我打算让她带回去的。」

        仙台同学果断地说道。

        「真的吗？」

        「真的。」

        自从搬家到这儿来以后，从来没有过这样被别人买的东西包围。我们一直生活在我们自己的东西中，几乎没有其它东西闯入过。我们的家，也理所当然由我们的东西构成。

        但是，今天不一样。

        墙上装饰着的不是我们选择的东西，散落在床上的也不是我们选择的东西。

        我感到静不下心来。

        这个房间虽然是仙台同学的房间，但也是我的栖身之所，是让我感到安心舒适的地方，而今天却变成了让我内心深处躁动不安的地方。

        「叶月。」

        这一次是我带着自己的意愿叫了她。
        我将嘴唇贴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没有咬出痕迹，然后她低声说道：

        「印记呢？」

        我用力按了一下四叶草。

        「在这里。」

        「再多一些不是更加安心吗？」

        传来的声音很有魅力，我不禁用手摸了摸她的脖子。

        代表着属于我的印记有多少都不为过。

        现在，这个房间被澪小姐侵蚀太多了。
        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仙台同学的身上不仅有项链，还有蓝色的耳环，但仅仅这些可能还不够。

        「宫城。」

        「……不对。」

        现在，我想要的话不是这个。
        我轻轻咬了一下仙台同学的嘴唇，引导出我想要的话。

        「志绪理。」

        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抓住了仙台同学的手。
        我卷起她的袖子，用手指沿着血管滑过。
        我将嘴唇贴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吮吸着。

        「志绪理。」

        仙台同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想脱掉她的衣服，在她全身都留下印记。

        但是，现在不行。

        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只有我能看的东西，会被其他人看见。

        我慢慢地将嘴唇从她的手腕上离开。

        我确认了已经留下了淡淡的印迹后，我对仙台同学说：

        「今天就穿普通的衣服吧。」
 
episode 385
        在约好的时间的五分钟前。

        我没有去接舞香和澪小姐，仙台同学也没有去，但她们一来，平时只有我们俩的安静空间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哦——，变得很有生日的感觉了！」

        澪小姐的声音在仙台同学的房间里回响着，舞香也看向了墙壁。

        「啊，这是什么。是志绪理和仙台同学一起装饰的吗？」

        舞香发现了我和仙台同学上午装饰的毛毡字母和星形气球，兴奋地说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嗯」，然后仙台同学又补充了一句「都是澪的指示哦。」

        「澪小姐的？」

        舞香将视线从墙上的文字转向了澪小姐。

        「没错。难得搞一次派对，我就想着把房间布置得像那么回事一点嘛。所以，我就买了交给叶月，说让她来装饰。本来我还想把那个印刷了叶月&志绪理的也给她的，但我感觉志绪理酱会不喜欢，就算了。」

        澪小姐说出了一句让我发自内心感谢她打消了念头的话，舞香则趁机使坏说了一句「那明年我来做一个送给志绪理吧」，我立刻表示拒绝：

        「我绝对不会装饰起来的。」

        「诶——志绪理，真不配合啊。」

        「哪里不配合了，正常而已。」

        「那么，这是给正常配合的志绪理酱的礼物。」

        从对讲机画面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兴奋不已的澪小姐，此刻脸上露出了更加愉悦的表情，然后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我。我接了过来，正准备问一句「是蛋糕吗？」的时候，澪小姐就先一步说道：

        「虽然我觉得看一眼盒子就知道了，这里面是生日蛋糕。我买了好几种品类的。」

        「谢谢。」

        「不客气。接下来，叶月。这个是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澪小姐笑容满面， 像是把仙台同学当小孩一样，说着「来来来」，然后把袋子递给了她。

        「谢谢。」
       
        仙台同学接过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然后，她立刻擡起了头，刻意地皱起了眉头看向澪小姐。

        「怎么突然就到圣诞节了。」
       
        一句与生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传入耳中，我不禁问了一句「圣诞节？」，我旁边的舞香也和我一样来了一句「圣诞节？」

        「虽然是圣诞节的经典环节，但圣诞节之外也可以喝哦。」

        澪小姐明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我很好奇袋子里到底是什么，于是向仙台同学问道：

        「里面是什么？」

        「香梅利。」（译注：シャンメリー，日本人自个儿发明的一种酒精含量低于1%的碳酸饮料，是圣诞节聚会上常见的饮料。特点是像香槟一样拔掉瓶口木栓的时候会发出声音。这个词也是シャンパン「香槟」和メリークリスマス「圣诞快乐」两个词拼起来的。没找到官方翻译名，故音译）

        我记得小时候喝过这个，但母亲不在之后，这种碳酸饮料就变得和我无缘了。听完名字之后，我探头看向了仙台同学手中的袋子里面。

        果然，里面装着两瓶圣诞节常见的金色包装的香梅利。

        「原来圣诞节之外也有香梅利卖啊。」

        舞香惊讶地说道。

        「平时都有卖哦。我本来想带香槟过来的，但说了今天不能喝酒，所以我就买了氛围差不多的东西。」

        「我倒是不太爱喝碳酸饮料。」

        仙台同学淡淡地说道，澪小姐的声音则紧随其后。

        「诶？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舞香也说了和澪小姐相同的话，仙台同学则是轻轻一笑。

        「毕竟我也是刚才第一次说。」

        不太爱喝碳酸饮料。

        当我意识到似乎原本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情报时，一种类似于优越感的东西便在我内心中萌生了。

        但是，如今又变成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情报，让我觉得知道的事情也变得毫无价值了，我不禁握紧了双手。

        「叶月，这种事早点说嘛。我现在去买点什么别的？」

        「没关系。冰箱里还有不是碳酸饮料的东西。」

        我看向仙台同学。

        在我生日那天打扮得很漂亮的她，今天就穿着衬衫和裙子这样和去大学时一样的普通打扮。

        这就是我希望的和平时一样的仙台同学。

        在这个被生日气氛所笼罩，与平时不一样的房间中，这样的仙台同学的存在，让被卷进非日常中的我心情平静了下来。

        虽然仙台同学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漂亮，但现在的她并不是那个格外漂亮的仙台同学，所以我不会对澪小姐和舞香产生不好的情绪。

        「比起这个，大家先坐下来吧。我去拿刚刚送到的披萨和其它吃的。啊，宫城。蛋糕我去放冰箱里，给我吧。」

        说完，仙台同学从我手中接过了蛋糕盒，消失在了公共空间，而我们则是按她说的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已经做好了这些东西不会被装饰上的觉悟，不过能用上真是太好了。」

        坐在我斜前方的澪小姐笑眯眯地说道。而坐在澪小姐对面的舞香也很开心地说了一句「这样真不错」，然后便和澪小姐讨论起了生日的装饰这一话题。

        我看向我正前方为仙台同学留出的空间。

        在这个房间里，她几乎不会坐在我的对面。
        在这里，我的旁边才是仙台同学的固定位置。

        虽然坐的位置不同并不代表着仙台同学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我也不喜欢这样。

        「等舞香酱的生日来了，大家就一起喝酒吧。」

        「太好了。那下次就来我家吧。」

        舞香和澪小姐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也不能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空间看着，于是看向了舞香，然后她就说了句「我也会准备志绪理的酒的，一定要来哦」，我便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嗯」。接着，我便在心里想到，完了。

        因为我莫名其妙就回应了，所以变成了我也要参加酒会。庆祝舞香的生日是可以，但不需要酒。

        然而，这个气氛下也不适合这么说，我只好含糊地回应着舞香和澪小姐的话，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了仙台同学的声音。

        「宫城，开一下门。」

        我被叫到后，便站起身来。
        我马上开了门，看见拿着匹萨和小食的仙台同学站在眼前，于是我接过了沙拉和鸡肉。

        我和仙台同学一起在桌上摆好有些迟的午餐，正准备去拿饮料的时候，舞香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句「我也来帮忙」，于是我回答她「没关系。你就坐着吧。」

        我和仙台同学一起来到公共空间，从冰箱拿出了橙汁。正当我往仙台同学准备好的杯子中倒入这橙色的液体时，一个柔和的声音传了过来。

        「宫城，你还好吧。」

        一点也不好。
        我把我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倒满第三个杯子的橙汁后，看向了仙台同学。

        我要是留下了更多的痕迹就好了。

        我伸手摸了摸仙台同学的脖子。
        我将指尖用力按下去，几乎感受到了血液的流动，然后松开了手。

        我慢慢地将手指放在了她蓝色的耳环上。

        「刚刚说了舞香生日那天大家要一起喝酒，虽然我不小心嗯了一声，但仙台同学绝对不能喝酒。」

        我知道这是我的任性。
        但是，我想让喝了酒的仙台同学只属于我。

        喝醉的仙台同学的样子不能让别人看到，除了我以外，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仙台同学喝醉后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我答应你。不过，宇都宫生日那天大家聚一聚已经是既定事项了吗？」

        「我不知道，但也没法说不想在舞香生日那天聚一聚。」

        舞香是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希望你在生日那天去她家，我觉得这是无法拒绝的。

        「毕竟是宫城的好朋友。」

        仙台同学平静地说道，又接着说了一句「必须得庆祝一下」，然扬起了嘴角。

        「宫城，倒橙汁吧。我拿过去。」
       
        她用开朗的声音说道，于是我松开了蓝色的耳环。

        我往最后一个杯子里倒入橙色的液体后，把橙汁放回了冰箱。再回过头来时，看见仙台同学正在把杯子放上托盘，我一直盯着她的手，这时她叫了我的名字。

        「宫城。」

        话语没有继续。
        仙台同学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杯子上。

        公共空间的空气仿佛突然变得稀薄了起来，让人有些难受。杯子中装满的如同盛夏的太阳般的橙色，看起来也变得浑浊不清，于是我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叫我叶月吧。」

        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我抓住了她被我留下了痕迹的手腕。

        仙台同学的名字，只要是仙台同学的朋友，谁都会那么叫。刚才，澪小姐也叫了她叶月。高中时代的仙台同学也被别人叫叶月。

        所以，这并不是只有我能叫的名字，但仙台同学的名字是只属于我的，所以我要用只有仙台同学听到的方式叫她。

        「叶月。」

        仙台同学胸前的四叶草闪烁着光芒。

        世界并非只属于我们，充满了我们之外的人，但我选择的项链和耳环所装饰的仙台同学是只属于我的。

        「把橙汁端过去吧。」

        仙台同学用着与平时一样的声音说道。
        于是我打开了她的房间的门。
        端着托盘的仙台同学回到了那个充满生日气息的空间。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然后也踏进了那个装饰着浮夸的文字，看起来非常开心的舞香和澪小姐在等着我们的空间。
 
episode 386 我的房间与宫城
        我的生日早就过去了，宫城的生日也过去了。

        生日一年只有一次，所以我们的生日结束后，要到第二年才会再次迎来，但是今年却不一样。

        「叶月，志绪理酱。祝你们二位生日快乐！」

        「志绪理，仙台同学，生日快乐！」

        澪和宇都宫都很规矩地坐在摆放着披萨和小食的桌边，她们的声音像是重叠了一样，在房间里回响着。

        和朋友们的生日会。

        一个并不算罕见的场景正在我的房间里上演。简而言之，已经结束的今年的生日，被澪和宇都宫给拉回了我的房间，我和宫城正在被庆祝二十岁生日。

        虽然很开心，但以“庆祝生日”为名，让宫城以外的人待在这个房间里我并不是很习惯。

        「谢谢。」

        宫城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对两位友人说了「谢谢」。

        生日过一次就够了。

        宫城这么说过，我也觉得不需要过那么多次生日。但是，我也不能无视澪和宇都宫的心意，这样做会让我感到心痛。

        「祝贺！二十岁。」

        澪声音洪亮地说道，接着她和宇都宫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了礼炮，啪的一声响了起来。

        「啊，这个是只有声音的那种。不会弄得到处都是，没关系吧。」

        澪得意洋洋地说道，然后再次拉响了礼炮。

        的确，礼炮只有声音，没有彩带飞出来。虽然感觉会有些寂寞，但没有东西落在披萨上就再好不过了。

        「不像澪的风格啊。这种你不是更喜欢花哨一点的吗？」

        我看向难得选择了保守的澪。

        「我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还是会考虑考虑情况吧。」

        「总感觉不太像澪小姐。」

        宫城嘀咕着说道，澪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

        「那是因为志绪理酱不认识大人的我而已啦。」

        「……果然澪小姐还是澪小姐的感觉。」

        「果然澪小姐就是成熟的大人的意思吧。」

        澪一边自卖自夸，一边「嗯嗯」地点着头，这时宇都宫突然发出了犀利的吐槽。

        「大人是不会说自己是“大人”的吧？」

        「不不不，也有大人会这么说的吧。是吧，叶月。」

        「那么，我们开动吧。」

        我故意对宫城和宇都宫露出微笑，澪大声说了一句「好过分」，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继续说道：

        「诶，稍微等一下。吃饭之前还有礼物时间。」

        「礼物时间？」

        宫城的声音和我重叠在了一起。

        「舞香酱，麻烦你了。」

        澪如此说道，宇都宫便从她带来的大包里取出了一个袋子。

        「这是我和澪小姐送给二位的礼物。」

        「但我已经收到过舞香的礼物了。」

        宫城回应了宇都宫的话，我也回了澪一句「我也收到过了」。然后她们二人几乎是同时说了句「有什么关系，多送几次礼物而已」，而我和宫城也几乎同时回答了「谢谢」。

        我有些好奇。

        虽然说是给我们俩的礼物，但宇都宫手里的袋子只有一个。也就是说，里面装着的是两个人都能用的某种东西。

        「宫城，收下吧。」

        餐具或者摆设。
        我一边猜想着袋子里的东西一边说道，宫城又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从宇都宫手里接过了袋子。

        「志绪理酱，现在马上打开吧。」

        澪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那我就打开了。」

        宫城也毫不犹豫地打开了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算不上厚的盒子。接着，她又打开了那个盒子，取出了一块叠好的布。

        「……围裙？」

        澪回答了摊开这块布的宫城的问题：

        「没错，围裙。因为听说你们二位都会下厨。」

        正如澪所说，宫城拿着的是一条护胸围裙。

        颜色是米色的。
        没有印花或者蕾丝之类的装饰。
        是一条非常简约，很适合这个家的围裙。

        这样的围裙有两条。
        都在宫城手中。

        「这是成对的吗？」

        宫城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是她的语气听上去并没有不悦。

        「为了不让你们吵架，所以选了一样的。」

        宇都宫说道，然后又开了句玩笑「是不是像新婚夫妇一样？」，结果宫城立刻否定了宇都宫的话，说「既不是新婚也不是夫妇」。

        「给，这件是仙台同学的。」

        一件围裙从桌子对面向我递了过来。

        和宫城一样的东西。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感到高兴。
        如果是宫城帮我选的成对的东西，我会高兴得不想让任何其他人碰；如果是我自己选的成对的东西，我会高兴得每天都想去使用。

        但是，这件围裙既不是宫城选的，也不是我选的。
        是既非宫城也非我的人选的。

        「正好我们没有围裙。我们会好好使用的，谢谢。」

        说完，我挤出了笑容，看向澪和宇都宫。
        我并非对朋友送的礼物有什么抱怨，但心情有些复杂。
        我没法完全感到高兴。

        一言以蔽之，我的心胸很狭窄。

        比起因为成对的东西而感到高兴，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了不是我们选择的东西产生的不适感反而更加严重。

        如果不是日常使用的东西就好了。
        用完了就没了的东西，偶尔用一用的东西。
        要是这样的东西就好了。

        「围裙，是你们谁选的？」

        我保持着笑容问道。

        「款式是澪小姐，颜色是我。」

        「共同合作啊。」

        我轻轻笑着对宇都宫说道。

        朋友很重要。

        宫城也这么说过。
        所以，从朋友那里得到的东西应该珍惜。
        我叠好围裙，交给了宫城。

        围裙不会破坏我们的生活。

        我看向宫城。
        她露出着在我面前十分少见的笑容，将围裙放回了盒子里。然后，她用明亮的声音和宇都宫说起了话。

        「围裙，是你们俩一起去看的吗？」

        「是啊。我们关系很好吧。」

        「好到让我吃惊。」

        这种时候，我觉得宫城应该感到不高兴。

        即使是从朋友那里得到的东西，我也不希望它闯入我们的生活。

        我虽然这么想，但我也很清楚。
        宫城对宇都宫很温柔，也很珍惜她。
        从这样的宇都宫那儿得到的礼物，宫城怎么会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呢？

        「叶月，还有个礼物。给。」

        说着，澪又递给我一个小盒子。

        「诶，怎么有这么多礼物？」

        「这个不是我给的，是能登前辈的。她说让你和志绪理酱一起用。」

        「……能登前辈？」

        「昨天她让我交给你，就先由我保管了。你打开看看吧，我也不知道里面是啥。」

        我看向这个顺势就收下了的盒子。

        ——我想碰一下宫城的东西。

        项链也好，手腕上的痕迹也好。
        但是，现在不能去碰。

        「会是什么呢，我打开了哦。」

        我尽量发出了明亮的声音，然后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张电影礼品卡。如果是和宫城一起用的话，这个礼物非常合适，但我却怎么都说不出「谢谢」二字。

        「仙台同学，里面是什么？」

        听到宫城的声音后，我机械地回答了一句「电影礼品卡」。

        「真好啊——」

        宇都宫羡慕地说道。

        「澪小姐，替我向能登前辈道谢。」

        「OK——」

        稀松平常的对话传入耳中，我意识到我必须说一些适合这个场合的话。于是我将礼品卡收进盒子里，确认她们俩的视线都集中在宫城身上后，我摸了摸宫城留下的痕迹。

        「等见面了我会自己道谢，不过也请澪代我向能登前辈道谢。」

        「交给我吧。」

        耳畔传来了澪有力的声音。

        虽然能登前辈介绍我去当家教有恩于我，但也有在此之上的问题。她总是干涉宫城和我。所以，我觉得她好像在强迫我们去看电影，这让我感到不快。或许她并没有这个意图，但我就是无法坦率地接受。

        我摸着宫城留下的痕迹，挤出了笑容。

        「披萨再放就要凉了，差不多该开始吃了。」

        我向她们三人说道，她们也回了我「也是」。
        我们并没有忘记说「我开动了」，然后开始吃起了披萨。

        虽然没有和宫城两个人一起吃的时候那么好吃，但也很美味。

        我应该暂时忘记礼物的事情，好好享受今天这个日子。

        贴在墙上的毛毡文字。
        放在床上的星形气球。
        看起来很开心的澪和宇都宫。

        今天，这个房间和平时不同，与其说是真正的生日，不如说是被生日的气氛所包围。

        「对了。舞香酱生日的时候，我们要不自己来烤披萨？」

        澪如同想到什么好主意一样说道。

        「澪。这不会太麻烦吗？」

        「也是，毕竟根本就没有拷披萨的炉子。」

        「太较真了啦。」

        我一边陪澪闲聊着，一边将快冷掉的披萨送入口中。
 
episode 387
        四个人在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的确有些吵闹。
        即使是在吃着披萨，也总会有人在说话，显得很热闹。

        可以说这很有过生日的感觉。

        高中生时期的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也能够做到顺应现场的气氛。今天我也想这样做，而且我刚刚也觉得应该好好享受今天这个日子，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很在意眼前的宫城。

        现在的她，正在和澪还有宇都宫愉快地聊天。

        作为挚友的宇都宫姑且不论，但宫城和澪也能亲切地交流，直到不久之前，这都是我难以想象的，看到发生了变化的宫城，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我知道她和澪关系是怎么变好的。为了买我胸前这条散发着光辉的项链，她去了澪所在的咖啡厅打工。

        这个理由让我也无法指摘。

        而且澪并不是坏人，她反而是能够归类于好人中的人。
        我也不可能说什么，不希望她和澪亲近。

        我咬了一口披萨。

        宫城一直讨厌我打工。
        她曾经说过希望我辞掉打工。

        我喝了一口橙汁，脑中冒出了希望宫城回到没有打过工的时候的想法。

        宫城去打工后，我可以认定，我打工也更加容易被她接受了。这也就意味着，实现毕业之后也不回老家，和宫城一起继续生活的梦想也更加容易实现了，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失望的事情。

        我吃掉盘子上的披萨后，又吃起了鸡肉。

        「叶月，差不多该开香梅利，吃蛋糕了吧。」

        澪的声音传入耳中，于是我看向桌面，发现披萨和小食基本上都消失在了我们的胃里了。

        我回答了一句「也是，我去拿来」，然后和宫城一起把香梅利和装着蛋糕的盘子端了过来。我正准备把香梅利递给澪，结果她说了句「叶月来开吧」，然后又推了回来。

        「澪，就由你这个带来的人来开吧。」

        「让我开可以吗？发生什么我可不管哦。」

        「怎么还发生什么，你打算干什么？」

        「我可没有自信打开的时候不会洒出来。不过，既然叶月说让我开，那就我来开吧。」

        澪笑眯眯地说着，然后从我手中抢走了香梅利。接着，她利落地打开了金色的包装。

        「喂，澪，等等。我来开。」

        「没事没事。只是拔掉栓子而已，不会发生叶月担心的那种事的。」

        刚刚还说没有自信的澪说道，然后连说明都没看，就开始「嘿咻」着准备拔掉栓子。

        「咦，打不开诶。」

        澪歪着头，举起香梅利凝视着。
        瓶子摇晃着，里面的液体也随之晃动。

        感觉不妙。
        不，是感觉超级不妙。

        「澪小姐，香梅利的栓子不是要拧开的吗？」

        宇都宫的声音传来，于是我看向了她，她似乎和我一样感觉不妙，和桌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啊，是要拧来着吗？」

        说着，澪一口气拧开了栓子，房间里随即响起一声轻快的「砰——」声。
        然后，里面的东西也理所当然地喷了出来，接着便传来了澪狼狈的声音。

        「啊，叶月。糟了。给点什么东西给我。」

        我从鸭嘴兽的背后抽出纸巾，擦拭着被香梅利打湿的桌子和地板。比起把纸巾递给澪，怎么想都是我自己擦更快。

        「叶月，抱歉。我也来擦。」

        说完，澪准备起身，却把手撑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

        「哇，好凉！」

        澪的声音又在房间里响起，然后宫城说了一句「澪小姐，不要动」，接着就离开了房间，拿了一条湿毛巾回来。

        「抱歉，志绪理酱。」

        「没关系，不过澪小姐和打工的时候差别也太大了吧？」

        宫城如此说道，澪则是一脸严肃地来了一句「因为我今天不在工作模式。」

        正如澪所说，工作之外的澪非常粗枝大叶，而且很随性。
        把香梅利洒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澪，不是工作模式的话，就老实一点。」

        「唔，抱歉。」

        澪狼狈地说道，宫城忍不住笑了出来。
       
        「诶，志绪理酱，笑什么嘛。」

        「因为澪小姐看上去就像一个挨骂的小孩。」

        「诶，我是这种感觉吗？」

        「就是这种感觉。」

        宫城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是我今天听到的她最开心的声音，我的目光不由地定在了她身上。

        「舞香酱。我今天，难道是很没用的感觉吗？」

        「与其说没用，不如说是很有趣。」

        宇都宫笑着说道，宫城也笑着说了句「香梅利，差不多都洒了一半了。」

        现在这个状况很欢乐。
        如果这里只有宇都宫和澪，我也会笑。

        但是，现在的我却无法擡起嘴角。

        理由很简单。
        宫城正轻轻地笑着。
        ——而且是看着澪。

        今天的宫城虽然是“和朋友在一起时很开心的宫城”，但从来没有笑出声过。而这样的宫城现在却在轻轻笑着。

        这样的宫城很可爱。

        我很少能见到她这样的表情，所以我想一直看下去，无论多少次都想看。但是，这个笑容并不是我创造出来的，这里也不是能让宫城露出笑容的水族馆。

        澪很轻易地就做到了我几乎做不到的事情。

        我把视线从宫城身上移开，将湿掉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但是，我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宫城身上。
        然而，我的表情却很僵硬。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盯着在笑的宫城看，我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一直不笑。

        「澪。去洗个手吧。」

        「好的。」

        说完，澪离开了房间，剩下我们三个人一起清理洒出来的香梅利。很快澪就回来了，她又准备打开剩下那瓶香梅利，无法露出笑容的我从澪手里拿走了香梅利，无奈地说道：

        「禁止澪开香梅利了。剩下的一瓶……。宫城或者宇都宫来开？」

        我一边将只剩下半瓶的香梅利倒进杯子中，一边向两人问道。

        「太麻烦了，我就算了。」

        宫城的回答很有她的风格，紧接着的是宇都宫充满活力的声音：

        「我想开。我尽量不让它洒出来，可以吗？」

        「当然。」

        我把最后一瓶香梅利递给了宇都宫，并把包装上的开瓶方法告诉了她。

        「果然要拧才能打开啊。还有，不要晃瓶子哦。」

        「我知道了。志绪理真的没关系吗？」

        听到宇都宫的话后，我把视线投向了宫城，映入眼帘的是平时那个没有笑容的她。

        「没关系。交给舞香了。」

        宫城脸上被澪制造出来的表情消失了，我既感到安心，又感到失落。

        在这个还有除了我和宫城以外的人在的家里，感情的脉络交缠在了一起，产生了一些我意料之外的情绪。这些无法控制的情绪几乎要将我的表情变得与此时此刻不相称的样子了。

        「那，我要开了哦。」

        说完，宇都宫拧开了香梅利的栓子。

        砰。

        清脆的声音响起，里面的东西也没有洒出来。
        我从宇都宫手中接过瓶子，开始向杯子里倒入香梅利。四人干杯之后，宫城说道：

        「仙台同学的我来喝，给我吧。」

        「不用，又不是不能喝碳酸饮料。」

        「不用勉强，喝橙汁不就好了。」

        宫城平静地说道，然后伸出了手，我只好乖乖把杯子交给了她。

        「叶月不喜欢碳酸饮料的话，啤酒也喝不了呢。」

        澪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又补充了一句「香槟也不行。」

        「让澪开香槟的话，又会弄得到处都是。」

        我解开交织的思绪，看向了澪。

        「忘掉那段记忆。」

        「刚刚的香梅利，喷得好厉害啊。」

        宇都宫笑了起来，澪喝了一大口香梅利，然后用着夸张的语气说道：

        「哎，我是不是被你们仨都讨厌了啊。」

        「毕竟是会把别人家变成香梅利海的人。」

        我也故意地说道，澪则立刻回答了一句「才没有变成海」。

        「虽然没有变成海，但香梅利有一半都消失了哦。澪小姐。」

        宇都宫笑着说道，澪便做了一个假装擦眼泪的动作。
         「虽然叶月和平时一样，但没想到舞香酱也会这么说……。志绪理酱，你不会说这样的话吧。」

        「都这样了，我也只能说，我不会说这种话了。」

        哎，宫城夸张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

        「太好了，志绪理酱最喜欢我。」

        「没有说最喜欢。」

        宫城说出了我差点说出口的话，让我松了口气。

        不好。
        这样的我真的很不好。

        澪是我的朋友，但现在也是宫城的朋友。
        而且，宫城对朋友很温柔。

        会使用对我不会说的话，也会露出不会对我露出的表情。
        虽然这并不有趣，但我也只能接受。

        「我喜欢澪小姐哦。」

        听到宇都宫愉快的声音后，澪开始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说了句「舞香酱真温柔，叶月好冷漠」，于是我把总是飘向宫城的目光固定在澪身上，开口说道：

        「不用担心，我不会讨厌澪的。」

        我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喜欢，但我不想在宫城面前对宫城之外的人说“喜欢”。

        我抓住了宫城给我留下痕迹的手腕。
        我感觉到了宫城的视线。
        我十分用力地握住手腕。
        握到会留下痕迹的程度后，再慢慢松开。

        「多亏了舞香酱，而不是叶月，我的自我肯定感提升了！」

        澪用着开朗的声音说道，然后又接了一句「下次派对就是舞香酱的生日了」。

        我看向宫城。
        我们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但是，那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随机固定在了我的胸口上。

        宫城的视线缠绕着那片让我成为我的四叶草。

        我原本以为，只要有一个代表着大家看见的我属于宫城的印记，我就能轻松度过这样的时间，但看来并非如此。今天，我不禁希望能给宫城留下一个印记，让人知道即便宫城脸上的表情是其他人制造出来的，宫城也是属于我的。

        我吃了涂着纯白色奶油的草莓蛋糕。

        「蛋糕，真好吃啊。」

        说完，只听见宫城也说了句「是啊」。
 
episode 388
        上扬不了的嘴角。
        难以活动的表情。
        今天的我无法挤出笑容。

        虽然我是这么觉得，但对于我的脸来说，内心和外表背道而驰似乎已是理所当然，它比我想象中更加习惯于露出与我的想法无关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保持着一定的微笑。澪和宇都宫也都没有问我「你怎么了？」，而是带着笑容回去了。

        总而言之，澪提出的“叶月和志绪理生日会”顺利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回到了和宫城的日常生活中，这让我如释重负。

        「还是这样比较清净。」

        宫城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平静地说道，她似乎和我有一样的感受。

        将我的房间染上生日色彩的显眼的文字和气球，都被澪带回去了。这个房间已经变回了我平时的房间，能让人感受到生日气息的，就只有澪和宇都宫送的围裙，以及据说是能登前辈送的电影礼品卡。

        「宫城。」

        在这个已经不再是生日房间的我的房间中，我紧紧抱住了宫城。手臂一用力，宫城的体温便流入了我的体内。

        「我没有说过可以做这种事。」

        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宫城推了推我的肚子。

        「接吻呢？」

        「不要。」

        宫城冷淡地拒绝了我的接触，更加用力地推着我的肚子。       

        我应该尊重宫城的意愿，应该接受她的话，但我却无法放松手臂上的力量。我阻止不了我想要触碰宫城的嘴唇，只能轻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都说了不要。」

        宫城的声音虽然冷淡，但并不像是在拒绝我，于是我又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短暂地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宫城什么都没有说。
        但是，她用力踩了一下我的脚。

        「不想被亲吗？」

        「放开我。」

        「为什么？」

        怀中的宫城一言不发。

        取而代之的是，她用力地咬住了我的脖子，仿佛这就是她的回应一般。于是我更加用力地抱紧宫城，然后说了一声「好痛」，接着疼痛感便消失了，一个小小的声音随即传入耳中。

        「……仙台同学，你刚刚看起来很开心。」

        从宫城的话来看，很显然，虽然无关乎我的想法，但刚才我的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表情。

        「宫城不也看起来很开心吗？」

        收到围裙的时候她很高兴，还看着澪笑了起来。

        今天的宫城，是平时不会让我看到的宫城。

        宫城有很多只有我才知道的样子，未来我也希望这样只有我才知道的宫城保持下去，但我也想要拥有和别人在一起时才会展现出来的“我几乎见不到但别人总是能看到的宫城”。

        「舞香和澪小姐都来，总不能摆出一副无聊的样子吧。」

        「这一点我也是一样啊。」

        「……我知道，可我还是不爽。仙台同学，其实你也是真的很开心吧。」

        我并非这种时候都能说出一点也不开心这种话的人。

        那个后来我才知道是从SNS上评价很高的一家店里买来的蛋糕非常好吃，澪也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活跃了起来。

        宇都宫也笑呵呵的，大家都在让今天变成一个美好的日子。这无疑激发了我内心中开心的情感。

        但是，比起这些，我的心依然一直向着宫城。
       
        「那宫城的真实感受呢？」

        「……仙台同学觉得开心的事，我也不可能觉得不开心吧。」

        宫城低声说道，又踢了一下我的脚。

        「那个，宫城。可以接吻吗？」

        「怎么又变成这个话题了，不是说了不——」

        我堵住了看起来不高兴的宫城的嘴唇，打断了她的话语。

        一直这样那样的宫城真啰嗦。
        要是安安静静地只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我强硬地吻住她的嘴唇，用舌尖钻入宫城的口中。
        然而，在我缠上宫城的舌头前，她就推开了我的肩膀。

        「仙台同学！」

        宫城的声音震动着我的鼓膜。

        「宫城，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接吻呢？」

        对我来说，接吻可以说已经变成日常的一部分一样理所当然。虽然在别人面前不会这么做，但在这个房间里，我找不到任何拒绝接吻的理由。

        「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宫城冷冷地抛出一句话，然后从我的怀抱中逃了出去。她好像就要这样直接离开房间了，于是我抓住了她的手。

        「我想知道理由。」

        「……因为不管仙台同学说开心还是不开心，我都会感觉不爽。」

        「可这为什么会成为讨厌接吻的理由呢？」

        「我觉得仙台同学应该和澪小姐搞好关系，所以只要你觉得开心，那就好。但是仙台同学又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所以我不想看到仙台同学和澪小姐好好相处时开心的表情。」
       
        宫城小声地一口气说完，然后呼出一口气。
        接着，她又静静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别的地方，用着既不高也不低的声音说道：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不要接吻。」

        我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宫城的体温流入我的身体，我看向她。
        当我们目光交汇时，宫城眉间的皱纹映入眼帘。

        我慢慢地将嘴唇靠近宫城的脸庞，她果然按住了我的肩膀。
        可我还是想亲她，于是将嘴唇贴在了她的脸上。

        宫城小声地说了一句「不要」。

        就算听到了，我也还是想和宫城接吻，于是便吻了她的嘴唇。

        「仙台同学，不要。」

        我将宫城的腰搂了过来，嘴唇在她的脖子上游走着。

        不行。

        我明明不想被宫城拒绝，却做了会被宫城说“不要”的事情。我明明应该听宫城的话，却又无法制止自己。我抚摸着宫城的腰骨，轻轻地咬住了她的脖子。耳畔再次传来「不要」的声音时，我堵住了她的嘴巴。

        今天的我是怎么了。
        我必须停下来，我心中想到。
        宫城用力地推着我的肩膀。

        我用手环抱着宫城，结果被她咬住了嘴唇。
        在被咬出血之前，我松开了嘴唇，宫城便叫了一声「仙台同学」。

        「怎么了？」

        「收到的围裙，你会用吧？」


        宫城平静地说道，于是我看向了放在地板上的装着澪和宇都宫送的围裙的盒子。

        「宫城用要用围裙吗？」
       
        「是我在问你。」

        「你做饭的时候，一直都不穿围裙的吧。」

        这种话并不应该说出来。
        这种试图否定澪和宇都宫送的生日礼物的话，不应该说出来。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今天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没有穿，但以后会穿。毕竟是舞香和澪小姐专门选的生日礼物。」

        「这样啊。」

        「仙台同学不打算穿吗？」

        「……这围裙既不是我选的，也不是宫城选的。」

        说完，我在床上坐了下来，宫城也坐在了我旁边。

        距离并没有很近。
        虽然触手可及，但也并非肩并肩。

        我看向宫城，只见她一脸为难地凝视着我。

        「……仙台同学。围裙是舞香和澪小姐给我们选的，仙台同学也穿吧。」

        宫城说了一句过于正论的话，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这种时候，她总会理所当然地说出理所当然的话。

        朋友应该珍惜，朋友送的东西也应该珍惜。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我应该点头。

        然而，心中的阴霾却无法消退。
        不仅如此，宫城的话反而让阴霾变得更大，让我无法坦率地点头。

        宫城明明就坐在旁边，我们还牵着手，我却感觉宫城离我无比遥远。

        「……电影呢？」

        我说出了另外一份生日礼物。

        「仙台同学，你不去吗？」

        「宫城希望我去吗？」

        「……这不是生日礼物吗？」

        「还是能登前辈送的。」

        「是啊。」

        「宫城。你不擅长应付能登前辈吧。」

        「……是不太擅长，但这是两码事吧。」

        「你想去吗？」

        「这不是想不想去的问题。仙台同学，我觉得你应该好好珍惜这些东西。围裙也是一样。」

        传入耳中的正论让我想捂住耳朵，可我更想一直听着宫城的声音。

        不安的情绪开始迷失方向，我说出了宫城想要的回答。

        「我会好好珍惜的。围裙会穿的，也会去看电影的。」

        「那，就这样吧。……仙台同学只属于我，明明只属于我，却用别人送的东西，我虽然很不想看到这样，但这种事我觉得还是要好好对待。」

        宫城的目光落在了地板上，并没有看我。
        那双没有看向我的眼睛让我感到呼吸困难，于是我将手伸向她的嘴唇。

        「从今往后，我也是只属于宫城一个人的吧？」

        我抚摸着她的嘴唇，缓缓画出轮廓。

        「是的。仙台同学只会属于我。」

        随着我想听到的话，宫城的视线也回到了我身上，于是我亲吻了她。
        我的嘴唇毫无阻碍地落在了宫城身上，深深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舌头相互交缠，体温也融合在一起。
        尽管如此，我感觉宫城还是很遥远，于是我更加深深地吻着她。

        我永远只属于宫城，我希望宫城也永远这么认为。

        嘴唇缓缓分开后，我用指尖触碰了鸡蛋花耳环。

        「那么，宫城也——」

        只属于我吧。

        接下来的话我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宫城是否希望只属于我，就像我希望我只属于宫城一样。一想到被否定的场景，语言就在体内缩成了一团，无法从喉咙里发出。

        我在宫城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明天就会消失的不起眼的痕迹，

        「仙台同学，你刚刚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来着，突然忘记了。对了，我们一起去哪儿玩吧。在去看电影的日子之前。」

        「……去哪儿？」

        「宫城来决定和我去哪儿吧。」

        说完，宫城皱起了眉头。
 
episode 389 和仙台同学的日常生活
        我没有说谎。
        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都是发自内心这么想的。

        但话虽如此，这也并不意味着我就会为这个结果而高兴。

        我把已经到了嘴边的叹气又咽了回去，然后向仙台同学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宫城。」

        我走到正在用平底锅炒着什么东西的她身边。

        「我来帮忙。」

        「只剩这个炒蛋了，宫城就坐着吧。」

        「一件能干的事总归还是有吧。」

        「那，面包就拜托你了。马上就要烤好了。」

        仙台同学用着一如既往的声音说道。
        但是，她又的确有些地方和以往不一样。

        「我知道了。」

        我站在烤面包机前，但并没有看着面包，而是看向了仙台同学。
        她正在公共区域做着早餐的准备，身上系着围裙。

        围裙是舞香和澪小姐给我们选的，仙台同学也穿吧。

        现在的仙台同学，便是昨天我这么说了之后的样子，因此她穿着围裙应该是一件让我感到高兴的事情才对。

        然而，我的大脑却试图拒绝眼前的景象。

        我并不是要否定昨天的自己。
        我认为那是应该的，所以才说要穿围裙，也说了要仙台同学也穿。这都没有错。而且现在我依然觉得，仙台同学愿意穿上围裙是一件好事。

        只是，我并不高兴。

        好事并不等于高兴，反而是把我夹在中间像是要压扁一样。

        「宫城，面包烤好了哦。」

        仙台同学对我说道，于是我看向了面包机。

        计时器已经归零，面包也已经烤的焦黄。我准备好盘子，把面包放了上去。我还准备了橙汁，一起端到了桌子上，接着炒蛋和沙拉也被端了上来。

        转眼间早餐就准备好了，正当我要坐在椅子上时，仙台同学拉住了我的手臂。

        「宫城，合适吗？」

        仙台同学没有明说什么合不合适，但我立刻就明白了她指的是围裙。

        ——我不想说。

        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居然穿着我以外的人挑选的衣服，我不想容忍这种事。

        但是，我也应该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我觉得很合适。」

        我强迫自己说出了被不想容忍的心情压抑的话语，仙台同学便露出了微笑。

        「是吗，那太好了。宫城也试穿一下围裙吧。」

        「早饭不都准备好了吗。」

        「还有时间，不用着急吃也行吧。我也想看看宫城穿围裙的样子。」

        仙台同学笑容满面地把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围裙递给了我。

        昨天的我对仙台同学说要她「穿」围裙。

        如果收到的是没什么特别意义的礼物，或许能够直接塞进衣柜，但这是作为生日礼物收到的。

        对我来说，生日只是和其他日子没什么的两样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天，但对其他人来说不是这样。这是一个具有相当意义的日子，在这种日子收到的礼物，不能连用都不用就将其抹杀。

        我从仙台同学那儿接过围裙，虽然并不是要去做饭，但还是试着穿上了。

        「真可爱。」

        我没有问感想，但仙台同学却这么说道，她还补充了一句「很适合你」。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回答了一句「够了吧」，然后准备脱下围裙，结果又被她抓住了手臂。

        「我来帮你脱。」

        「不用，我自己来。」

        「没关系啦，交给我吧。」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道，然后解开了系在前面的腰带。
        我的围裙一转眼就被脱掉了，然后我踩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

        「都说了我自己来。」

        「有什么关系嘛。宫城来帮我脱吧。」
        
        仙台同学似乎并不打算听我的，她抓住我的手，拉到了腰带的位置。我解开了这个让仙台同学变得与往常不同的腰带，脱掉了她的围裙。

        只属于我的仙台同学变得真正只属于我了，我抓住她的衣服，把她拉了过来，嘴唇凑近她的脖子，但在接触之前又离开了。

        不行。

        现在要是碰到她的话，我会想留下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痕迹。

        「后续呢？」

        仙台同学向我问道，而我则是把她的围裙挂在了椅子靠背上。

        「吃饭。」

        「吃饭等一会儿吧。后续优先。」

        仙台同学的声音算不上明朗，但也不像阴沉的天气那样沉闷，同时她的嘴唇也跟着靠近了。我推了推擅自进行后续的她的肩膀，然而她却抓住了我的手。

        连闭上眼睛的时间都没有，仙台同学轻轻碰到了我的嘴唇，然后分开。
        紧接着，马上又再次贴了上来。
        与第一次的吻不一样，这次她的舌尖碰到了我的嘴唇。

        我踩了一下仙台同学的脚，在被她抓住手的状态下推着她的肚子。

        「宫城小气鬼。」

        「不是小气。早饭都要冷了，快点吃吧。」

        「好，好。」

        仙台同学虽然如此说道，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脖子。
        她的指尖滑动着，然后停了下来。

        「痕迹，消失了啊。」

        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然后她的手便离开了。

        昨天，她未经允许就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不过，那只是一个很淡的痕迹，当我醒来的时候，它已经消失了。

        仙台同学没什么骨气。
        从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了。

        但是，我并不讨厌她这种地方。

        「仙台同学的呢？」

        「消失了。」

        我抓住仙台同学的手，检查了她的手腕。
        的确，我留下的痕迹也消失了。

        ——果然，刚刚就该留下痕迹的。

        我忽然如此想到，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要去上大学。

        手腕虽然是一个不太容易被看见的位置，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所以最好不要留下痕迹。在脖子上留下痕迹那就更不用说了。仙台同学身上有四叶草，所以没有必要执着于痕迹。

        尽管如此，我的手指还是用力按着曾经留有痕迹的地方。

        「就算穿上围裙，就算很合身，仙台同学也都只属于我。」

        松开手指，皮肤变成了苍白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我将嘴唇靠近，轻轻贴了上去。
        用舌尖舔舐，然后咬住。
        留下了一个会持续很久的痕迹，然后立刻分开。

        「该吃饭了。」

        大清早就看见仙台同学穿着围裙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做一些多余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尽早回到日常生活中。

        「说的也是。趁热吃吧。」

        仙台同学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松开，坐在了椅子上。
        我也坐在椅子上，将目光投向了三花猫筷架。

        桌子上和平时一样。

        我擡起头，和仙台同学对上了视线。

        「我开动了。」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接着我开始在面包上涂抹黄油和果酱。
        我吃了一口快要冷掉的炒蛋，又咬了一口面包。

        「宫城，约定还记得吧。」

        仙台同学若无其事地说道，然后吃了口沙拉。

        「约定？」

        「去什么地方的事儿。」

        「那不是约定。」

        昨天，仙台同学邀请我「一起去哪儿玩吧」，但也仅此而已。虽然我问了去哪儿，但并没有说要一起去。

        「你的意思是不去吗？」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喝了一口倒在三花猫马克杯里的橙汁，然后说了一句「我可没这么说。」


        「那就是要去咯？」

        「仙台同学，你好啰嗦。安静吃饭。」

        我用指尖弹了一下马克杯上的三花猫。

        宫城来决定和我去哪儿吧。

        我做不到因为仙台同学说了这种话，就把去什么地方当作“约定”。

        我觉得比起出门还是待在家更轻松，而且我也不知道仙台同学喜欢什么样的地方。虽然说水族馆和动物园说不定可以，但仙台同学如果想去这两个地方，她应该不会特地让我来决定。

        所以，大概，选一个其它地方会更好。

        「宫城，稍微陪我聊会儿天嘛。」

        仙台同学轻声说道，然后在桌子下戳了戳我的脚尖。
        仙台同学真的很麻烦。

        「等我决定好去哪儿了再告诉你，安静点。」

        如果是我决定的地方，不管是哪儿仙台同学都会说她很开心，会很高兴吧。

        所以，我不能轻易做出选择。

        「明白了。我很期待。」

        仙台同学用明快的声音说道，然后咬了一口面包。
 
episode 390
        水族馆和动物园，以及电影院。

        这三者之外的地方。
        和仙台同学一起出门的目的地必须选择这样的地方。

        进入大学的教室后十多分钟。
        我一直盯着生日那天仙台同学送给我的钥匙包。
        钥匙包上有一只像仙台同学的波索尔猎犬守护着钥匙，一直看着它我就会想跟它说话，但就像仙台同学送给我的黑猫玩偶一样，就算我跟它说话，它也不会回应，也不会提示我该去哪儿。

        当然，在大学里跟钥匙包说话这种会让人觉得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事我本身也不会做，只不过我想得到一些帮助，所以忍不住想要和它说话。

        ——不行。

        我把沉默的波索尔猎犬钥匙包放进包里，然后把手掌贴在桌上。

        要是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仙台同学总是会找各种理由来亲我，或者粘着我，所以我本来不用着急，却还是急匆匆离开了家。因此，我现在闲得厉害。

        舞香还没有来。

        由于没有人说话，所以我满脑子里都在想不知为何就变成了我来决定的和仙台同学一起去哪儿的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和仙台同学住在同一个家里还不到两年，她就已经大摇大摆地占据了我的内心。合租只持续到大学毕业，所以连中点都还没到，仙台同学占据我的心的比例实在是太大了。

        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已经无法想象，离开了这个占据了我大部分思考的人的未来了。

        但是，尚未到来的中点一定会到来，毕业也会在不远的将来来临。

        高中毕业那天，我没能和仙台同学彻底告别。
        本应该断绝的缘分得以维系，然后持续至今。

        然而我也明白，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好像附带着剪裁线一样，会被干净利落地切开，然后渐行渐远。无论系得多么牢固，看起来无法解开，人类也能用剪刀将绳结剪断。不仅如此，如果不需要了的话，连绳子都可以一起丢掉。

        感情这种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比绳结还要不可靠。虽然我并不是要断言看不见的东西就不值得信任，但我认为它无疑是非常不可靠的。

        和仙台同学一起生活了一年半后，我明白了她是一个愿意陪在我身边，陪我过生日的人。

        对我来说，她让家从没有人在的地方变成了有人在的地方，还带给了我去水族馆、动物园这样我小时候基本上没去过的地方的日常。

        这样想来，脑海中全是仙台同学的事似乎也很正常，为和她一起出门的目的地而烦恼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要出门，那么我希望仙台同学能感到开心和高兴。

        既然我一定会思考这样的事情，那么我的烦恼兴许也是必然的。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让她感到开心和高兴的地方。

        「嗯——」

        我趴在桌上，紧握起双手，然后又松开。
        我抓了抓头发，然后再次发出「嗯——」的声音，接着我便听到了舞香的声音。

        「志绪理，早上好。」

        我擡起头，也回了一句「早上好」。
        舞香来到我身边坐下，微笑着说了句「昨天真开心啊」。

        「嗯。谢谢你们送的围裙。今天就穿上了。」

        「啊，穿上了啊。也就是说，是志绪理做的早饭？」

        「仙台同学做的。」

        「那志绪理呢？」

        「我去帮忙之前她就做完了。」

        「那就是说，是仙台同学穿的围裙？」

        「嗯，很适合她。然后，我也试穿了一下。今天我没有做饭，所以只是穿了一下，不过以后也会用得上的。」

        说出事实后，舞香的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露出灿烂且好懂的笑容说了句「太好了」，然后又接着说了起来。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犹豫了好久哦。澪小姐说或许能用的东西比较好，于是我们就想着选围裙，但毕竟是穿在身上的东西，每个人的喜好都不一样，我一直担心行不行。」

        「没事。我很喜欢。真的谢谢你们。」

        「你能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舞香兴奋地说道。

        生日派对上收到的礼物是穿在身上的东西，这并不是一件能让我坦率地感到高兴的事情。但是，就算不是穿在身上的东西，我大概也没法打心底感到高兴。

        不管是吃了就会消失的东西，还是用了就会消失的东西，甚至是放在房间里的东西，我都不想看到仙台同学对从我以外的人那儿收到的东西感到高兴和珍惜的样子。

        话虽如此，但我也不想做让舞香伤心的事情。

        虽然一直都是这样，但只要事情和仙台同学有关就会变得很复杂。
        收到礼物的时候，连发自内心的喜悦都做不到。

        要是收到的只有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收到围裙我能好好感到高兴，也不用混着谎言说话。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我心中怀着不断滋长的罪恶感看着舞香。

        「话说回来，舞香和澪小姐关系真好啊。虽然知道澪小姐邀请过你去参加联谊，但没想到你们俩还会一起去挑礼物。」

        舞香和澪小姐。
        这个如果是在同一所高中，可能一直到毕业都不会产生交集的组合，却给我和仙台同学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澪小姐积极得不得了，一直联系我，不知不觉我们关系就变好了。——对了。澪小姐还说希望志绪理能叫她的名字澪呢。」

        我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我不在的地方聊这些，但果然还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让舞香和澪小姐在一块儿，是不是会一直发生对我来说不算好的事情呢。

        「舞香不那么叫吗？」
        
        「总感觉叫澪小姐叫得已经改口不过来了。不过我在想要不要和志绪理一起开始叫澪呢？」

        「我也感觉改口不过来了。」

        我对试图拉着我一起的舞香回以笑容，想改变这个不太好的话题走向。然而，这种时候总是会继续朝不好的方向发展，舞香又说出来我不希望她提起的事情。

        「这么说起来，志绪理也是一直叫仙台同学呢。你们合租都这么久了，还不叫她叶月吗？」

        「嗯，还没有叫。」

        仙台同学的名字是属于我的，如今我有时候会叫她“叶月”。
        但是，我只会在确认只属于我的“仙台叶月”时才会这么叫。

        「还没有，那就是说总有一天会这么叫吗？」

        「我也不知道。」

        在别人面前，我想这么叫，又不想这么叫。
        
        如果我老老实实这么说，只会激起舞香的好奇心，所以只是暧昧地笑了笑。

        「明明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舞香也会称呼仙台同学为仙台同学，直到我改口叫叶月为止。

        这件事是我从仙台同学那儿听来的，舞香应该以为我不知道。

        「像澪小姐的称呼一样，如果我叫仙台同学叶月，舞香也会这么叫吗？」

        「志绪理都这么叫的话，我也会这么叫吧。虽然感觉你不太会这么叫就是了。」

        说着，舞香咯咯笑了起来。

        「叫仙台同学已经改口不了了。」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还是这么说吧。
        我不想撒谎，但又找不到别的话来回答。

        「对了，志绪理。今晚你打算吃什么？」

        「诶，泡面。」

        舞香突然改变了话题，我还没跟上节奏，于是把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实话说了出来。

        「这怎么行呢，让围裙也活跃一下啊。」

        「今天就我一个人，做饭太麻烦了。」

        「今天是仙台同学去当家教的日子来着？」

        「是。」

        可以的话，今天我想吃仙台同学做的汉堡肉。

        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过分到让打工回来的仙台同学做汉堡肉的人，而且我也不会做汉堡肉，所以今天就吃泡面吧。

        「那志绪理的围裙什么时候才会活跃起来？」

        「我觉得明天就有机会活跃吧。」

        「嗯，那就好。」

        舞香故作腔调地说道，然后露出了微笑。
 
episode 391
        今天的晚餐是袋装咖喱，沙拉也是从便利店买的。虽然我觉得比泡面要强一点，但我也感觉这个菜单会让仙台同学面露难色。

        但是，我今天只想吃仙台同学做的汉堡肉，所以除此以外的东西我都不太乐意自己做。

        我吃掉味道还算不错，但也没有出彩的地方的咖喱，然后开始洗碗。

        盘子一个。
        还有玻璃杯和勺子。

        这点东西不一会儿就洗完了，连围裙都不需要穿，然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围裙没有活跃起来，但就像我对舞香说的那样，我打算明天穿它。

        虽然萦绕在我心头的阴霾并不能把围裙叠起来那样漂漂亮亮地整理好，但也不是能够一直逃避的问题。我只能相信，只要一直使用围裙，这些阴霾也会被压缩起来，变成足够放在内心的架子上的大小。

        我轻轻叹了口气。

        离仙台同学回来还要一些时间。
        我决定把一份两天后就得交的报告写了，于是把资料都摆在了桌上。

        ——仙台同学此时此刻，应该在教家教的学生吧。

        我把鳄鱼纸巾盒拿了过来，握住了它的手。

        进入大学后，我开始像小时候那样认真学习了。我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有仙台同学在。独自一人的放学后变成两个人，徒有长度的假期也变成了与他人共度的假期，我也开始认真学习，也会有像今天这样的日子。

        如果，能够一直一直保持大学生的身份就好了。

        二年级结束后，又是二年级，要是能反复经历十九岁和二十岁的二年级时期，一定会很快乐。我也能慢慢思考要和仙台同学一起去的地方。

        一些无论如何许愿都不会实现的愿望浮现在脑海中，我用力握住了鳄鱼的手，然后松开。我看向资料，翻阅了起来。

        我摸了一下鳄鱼的头，然后开始写报告。

        差不多过去了两个小时，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后，一阵轻微的“咚咚”声传入耳中。我起身打开门，便看见仙台同学站在我的房间门前，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吃晚饭了吗？」

        「去打工之前就吃了。我可以进来吗？」

        她笑着问道，于是我回答了一句「可以」。

        仙台同学一进房间，就背靠着床坐了下来。而我在她身边刚坐下来，她便问了我一句「写报告？」

        「嗯。」

        「我有话想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没事。」

        说完，仙台同学的视线便落在了地板上，接着，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擡起头看向我。

        「宫城还记得去年在你大学的学园祭上，和宇都宫说的话吗？」

        「……什么话？」

        仙台同学来我大学参加学园祭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舞香拍了很多照片，得寸进尺的仙台同学也拍了很多照片。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所以，仙台同学说的“和宇都宫说的话”，大概就是今年我和舞香要去仙台同学大学的学园祭的事儿。

        我记得这件事，而且在临近学园祭的这个时期专门问这个，我想一定是在说这件事，但我不想说我记得

        「今年，宫城和宇都宫来我大学的学园祭的事儿。」

        最不想听到的话从仙台同学嘴里冒了出来，于是与我必须说的话截然相反的话语也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

        「说过这种话吗？」

        「说了。你记得吧。」

        我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关于这件事，澪说她也想来，没关系吧？」

        「怎么又说到澪小姐想来上面去了呢？」

        「我们在大学聊学园祭的时候，澪问宫城和宇都宫会不会来。她和社团的同伴已经有约了，所以那边是她学园祭的主要活动，但她说就算只是碰个面，也想来见见宫城和宇都宫。」
       
        「……我知道了。不过，请转告她也不用勉强。」

        「她说等你们俩到我们大学了一定要告诉她，所以我觉得她就算勉强也一定会来就是了。」

        仙台同学一口气说完，然后靠在了床上，接着抓住了我的手。

        既不冷也不热的手贴了上来，用力握紧。
        我试图轻轻把手抽回来，结果仙台同学的手却十指相扣地缠了上来，亲密得有些过头。

        「学园祭的话题就这些。不过，我还有一件事。」
       
        仙台同学握着我的手说道，然后坐直了身体，用肩膀撞了我一下。

        「我不想听了。」

        「听我说嘛。」

        仙台同学用着清晰的声音说道，然后填补上我们之间的空隙。结果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用“紧贴”这个词来形容，我身体的一半都被仙台同学给占据了。

        「……又怎么了？」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我心神不宁，声音都变小了。

        「我们俩一起出去玩的约定。这事儿，在决定目的地之前，要不先决定一下日期？」

        「诶，为什么？」

        「宫城不到最后关头就一直决定不了吧。」

        仙台同学笑眯眯地说道，于是我抽开了牵在一起的手，松开了交缠的手指。

        「没那回事。」

        「你这表情不就是有这回事吗？」

        「没有。我还没想好，你要是先决定日期只会更困扰我。」

        「不行的话，延迟一下也可以，还是先决定吧。那么就这个周末如何？虽然我是想这么说，下周呢？」

        「下周也太早了。」

        「什么时候可以？」

        「……三个月之后吧。」

        「下周的星期天吧。」

        仙台同学很强硬。
       
        当仙台同学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无论我在迷宫中如何迷茫，她都会打破墙壁，带着我直奔终点，不会允许我停下，也不会允许我走其他路线。

        尽管如此，仙台同学还是会耐心地等待着慢慢前进的我。就算她走在前面了，也一定会在她的背影消失之前回过头来看着我。

        所以，虽然很不情愿，但我也会接受她的话。

        「你给我做汉堡肉的话，就可以下周。」       

        因为她把这种不用着急的事情变得很着急，所以我才会想说出这样任性的话。
       
        「现在？」

        「已经吃过饭了，现在就不用了。」

        明天或者后天都可以。
        只要她给我做美味的汉堡肉，我就能在下周日之前决定好去哪儿。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是了。